桃李秦风——鱼粽子

袁子涵平时没什么撑场面的物什，这次特意将李云琦送的那把折扇带着。他一合折扇，拱手朝秦珏道“久仰秦爷大名，今日袁子涵慕名拜访。”

秦珏一看这人，生的细皮嫩肉，清秀俊美，眉心一点红痣更是惹眼，直衬的他多了一分妍丽气息。秦珏对袁子涵也有耳环，袁家二公子，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成日里净和李云琦鬼混，流连于各家酒楼和风月场所，再看他一副低头哈腰的谄媚模样，更是不屑。

李云琦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越看越像是个小白脸。

他心下不快，只淡淡应道“袁二公子言重了。秦某可是对二公子印象深刻，时常听到二公子的英雄事迹。”

袁子涵面色一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无比。他还能有什么英雄事迹可供人传诵的，不过就是些浪荡事迹。

他抬起身子，折扇别在腰间，有意放低声音道“一些琐事，不提也罢。秦爷还是忘了吧。”

秦珏闻言，轻笑一声。他容貌俊朗，一身正气，不知为何，这一笑却让袁子涵觉得浑身不自在，好似矮了一截似地。

他额头冒汗，想到今日来之目的，便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近来无事，听说好友云琦在此处歇息，恰又对秦爷仰慕许久，今天特来拜会。只是不知为何一直不见李兄。”

秦珏自是知晓这败家子为何而来，他朝袁子涵一抬手道“袁兄，请喝茶。这是我前几日新进的茶，袁兄尝尝可还合胃口不？”

话题被转移，他也不好追问，认命的端起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这才将茶放下。心思不在茶上，这上好的茶也没喝出什么滋味，只呐呐的说了句“好茶。”

秦珏又是一笑，无论袁子涵有无品出这茶中滋味，作为商人，听到有人夸自己的货好，自是很高兴。

袁子涵不说话，也未起身告辞，他在等秦珏回话。

秦珏依旧悠悠的在喝茶，这袁子涵与李云琦交好，若将人交给他带走，也省的麻烦，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想到此处，他笑了笑，却见袁子涵刷的打开折扇，扇了几扇。秦珏眼角一抽，只见那扇上书写了大大的“李云琦”三个字。秦珏刚露出的笑一丝一缕的逐渐收回，竟扯出了抹讥笑，这两人还真是关系好的很啊。

袁子涵被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弄的心里直发憷，虽说这人生的英俊，此时面目却有点阴狠。他本就做惯了察言观色之人，哪能不知秦珏这是生气了。只是，是为了什么生气？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讪讪的摇着扇子。

秦珏照了招手，对秦涛道“去通知李公子，说袁二公子来访。”

袁子涵听他此言，心下一松。前几日得罪了李云琦这个金主，也不知他有无生气。自己这般主动示好，想来也无大碍。

他心中一缓，又开始慢慢摇着拿扇子，嘴角也露出些笑意，秦珏一看他那脸此时倒有点艳若桃花之感，心中竟直泛恶心。一个大男人，应多些阳刚之气，袁子涵太过女气些。又想李云琦虽也肤白嫩肉，身上多的却是病气。

秦涛去寻李云琦时，这大少爷正抱着被子趴在床上，嘴里也不知嘟囔些什么。

他刚要禀告袁子涵来访之事，却见这少年转个身，打着哈气道“成日里青菜白粥的吃着，早晚一天饿死小爷。大夫说清淡，又没说只能吃小米粥。”

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朝秦涛道“喂，还是说你们家秦爷太抠了，看我吃白食，想饿死我不成。”

秦涛听他嘴里没一句好话，便想反驳，只见那人摆手道“有事么？没事就出去，小爷困了，要补觉。对了，走的时候帮我把门窗关好，小爷我受不得凉。”

秦涛本想大喊一声袁子涵来访，却见这个干瘦的胳膊搁在被外，头一歪，竟真的睡了。

秦涛哼了哼，暗道“是你自己不愿听，他日可怨不得我。”

他恨恨想完，临走时到不忘为他关好门窗。他再不喜他，也是个下人，自是需听他的话。

秦涛面带怒气朝两人道“李大少，身子不适，已经睡了，谁也不见。”

秦珏一听这话，不住挑眉，袁子涵一愣，神情恍惚，晃悠悠站起来，大脑一片浆糊。这人是否还为自己带他去小倌馆之事着恼。

他急急往后院走去，秦涛却拦住他道“袁二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袁子涵回过神来，他与李云琦本就是如此。

他们之间算什么？酒肉朋友？狐朋狗友？

只不过就这些罢了，还能有什么？

他恼他，不愿见他，他竟什么也做不了。

这里有秦涛拦着，秦珏看着。他处，他亦从未和他站在同一高度。

同是纨绔子弟，李云琦再荒唐李老爷子仍会派人收拾烂摊子。

而他呢？只不过是李云琦众多酒肉朋友中的一人。即使称呼他一声袁兄，时不时给他垫付银子又如何？他们终究只是互相利用吧。

李云琦想人陪，他想要威风凛凛的感觉。

眼下，他既不见他，他也无话可说。

他手腕一翻，收起折扇，别在腰间道“既如此，那小弟便不打扰了。小弟先行拜别。”

秦珏在旁看他灰败的脸色，只道“李贤弟身子不适，等那日他身子好些了，再到府上拜访。”

袁子涵只当没听见，失魂落魄的出了门。

背后红色大门缓缓关上，只闻吱呀一声。

袁子涵缓缓回头，看着漆黑的秦府两个字，咬紧银牙。

他摸了摸别在胸间的扇子，嗤笑一声。

狐朋狗友，果真狐朋狗友。

秦珏看向秦涛，俊朗的眉目皱起来道“怎么回事？”

秦涛方才说了谎，此时不免心虚。偏他向来未曾对秦珏说过半句假话，便如实道“方才去寻李公子，不曾料到他正准备入睡，我还未来得及交代，便被他赶了出来。”

秦珏又道“那方才为何不如实说。”

秦涛道“我看那袁家公子也不似什么好人，便不想让他多留，这才骗了他。”

秦珏摆摆手道“下去吧。”

秦涛恭敬地退下去，秦珏揉着额头埋怨道“大好时机，竟没扔掉那烫手山芋。”却又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高兴的意思。

他眯着眼，眼前浮现袁子涵那张艳丽的脸，以及那把未曾离身的扇子。

他不禁一笑，真是把好扇，这李云琦出手真大方。

第八章：急于外出

第二日，也没人告诉李云琦袁子涵来访之事。自此，他们两人也算是缘尽。

李云琦身子没好利索，成日除了吃便是睡，一连几天也没心思出去玩闹，倒也安分的很。

秦涛每日去茶肆收账，秦珏有时也会亲自去，顺便在茶肆坐回，听听小曲，嗑嗑瓜子，听说书人讲个精彩的故事。

秦珏嘴角磕着瓜子，时不时抿口茶，听到有人夸这茶水好便心满意足的离开。

他这忙了起来，倒把李云琦这事给忘了。他既不想着怎样拉拢李云琦好日后有所图谋，也不寻思着怎样将人送回去，只让小人小心照料，切不可怠慢。

下人既得了他的令，对李云琦倒是恭敬。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李云琦这日子比在李府过的还惬意。

秦珏这日刚从城内回来，便遇到坐在客厅喝茶的李云琦。他一愣，这人今日怎么想着出来了。他虽是如此想，面上却笑道“贤弟今日可觉得好些了？”

李云琦放下茶盏，竟恭恭敬敬的拱手给他行礼道“小弟在此唠叨数日，早已将秦爷当做自家大哥。若秦大哥不嫌弃，日后就称小弟”云琦“吧，我也称您大哥可好。”

秦珏心里直犯嘀咕，这败家子在这住了数日，也未曾见他有何表示，今日这般做作倒是为何。他心中疑惑，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喜道“如此甚好，贤弟……不，云琦既愿认我这个大哥，我自是乐意的很。”

李云琦看他脸上笑开了话，猜他心里怕是不乐意，却借坡道“大哥如此说，可是折煞小弟了。”

秦珏亦笑，脸上极力堆出笑“小弟出自名门世家，大哥我对世伯可是敬仰的很，如今小弟既认我做大哥，我高兴还来不及了。”

李云琦听他这样说，乐呵呵的笑道“大哥如此说，我便放心了。”

秦珏脸上维持着笑，等着他往下说。果不其然，这李云琦又开口了，“小弟自来时，这身子便一直病者，劳烦大哥照拂。今日，我身子大好，便想着出去走走。”

秦珏道“大夫说你需静养。”

李云琦呵呵一笑，黑白分明的眼睛笑嘻嘻的盯着秦珏道“大哥说的是。只不过，这几日皆待在屋内，着实闷坏了。我只出去半日便回可好。”

秦珏恨不得说不回来也没事。最终却扯动嘴角，扬起一个弯弯的弧度，笑道“既如此，小弟便出去散散心吧。秦涛，陪云琦出去走走。”

李云琦摆手道“我知大哥平日里忙，这秦涛是你左右手，哪能成日陪着我。我这只去半日，不必太多担心。只不过……”

他顿了顿，并未说下去。

秦珏看他面露尴尬，却不接话，只拿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看，那眼神若说是笑，不如说是促狭。

秦珏知这人是等着自己开口，他若不说话，他这贤弟能一直这样瞪着他。他不由咽了咽口水，轻咳一声道“云琦可是有何难处？”

李云琦心中直笑的快岔气，脸上却露出难色，扭扭捏捏，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秦珏被他这忽然扭捏的态度弄的浑身不自在，只能道“云琦莫怕，只管说，大哥能帮的，定会帮你。”

李云琦故意咳了几声，捂着胸口，无力的靠在椅子上，一双眼落寞的看着秦珏道“大哥，小弟这……这话实在说不出口，却又不得不说。大哥可否借我些银两？”

秦珏被他这可怜兮兮的表情逗得之乐，这败家子为了钱，装的可真不容易。

若说李云琦装也不尽然，他身上确实并无分文，值钱的玉佩和镯子他都舍不得当，只能把主意打到秦珏身上。说来，李云琦亦很纳闷这秦珏自他病后初愈，便似往了他这人一般，若不是平日里小厮照顾的周到，他真的以为秦珏早已忘了他。

且不管这人当初让自己来此目的为何，这些日子来，虽说这人对他很是不屑，面上却从没亏待过他。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问他借银子，他日再还便是。面子算什么，这若出门一趟，没银子，他李家大少的脸还往那里摆。前几日被人赶出客栈的情形，他可再不愿遇到。

别说这秦珏倒是大方的很，听他这样说，很快便让人支来了银子。他拿着银子，眼眶泛红道“云琦在此多谢大哥。大哥放心，这钱小弟定还你。”

他本以为秦珏会说不必还了，却听他道“不急，你且用着，他日手头宽松了再还大哥不迟。大哥知道你受苦了，世伯这也太狠了心点，竟一点银两也没给小弟留着。”说完，还不忘深深叹息一声，好似真的对李云琦的遭遇深感同情。

李云琦听他挖苦自己身无分文被赶出家门，恨得牙痒痒，却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硬生生扯出了感激的笑容，“如此便多谢大哥了。”

秦珏一笑道“去吧，好好玩玩。”

李云琦应了一声，欢喜的出去了。

秦珏盯着这人的背景，却看这人身形消受，一头黑发盘起，只挽了个发髻，插了一个木簪，简单的很。李云琦不愧是李家儿子，衣服料子自是最好的，上好的碧绿色丝绸外衣，内衬白色单衣，腰际缠着紫色丝带，正飘飘然的往外走。秦珏不住摇头，这从背后看，也是个贵家公子，奈何却是个不成器的败家子。他暗暗想，拿着银子，想玩几日便玩几日，不回则是最好。

第九章：出门快活

话说这李云琦手里有银子了，往日的胆色也回来了。他一个人悠悠的走在渝州城内，思量着这银子如何花完，先去醉仙楼好吃好喝一顿，摆摆他李家大公子的架子才是。

他这一跨进醉仙楼，便感受到数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心里哼了哼，想看他出丑，今日就让他们好好看看，他李云琦即使没了李家大公子的名声，这日子依旧过的如往昔般潇洒。

他也不管他人目光，径直走到二楼雅座，从袖口摸出一锭银子，啪的一声摆在桌上，朝那日讥讽他的小二道“看到没？银子！爷我有的是银子，好酒好菜给我上来。”

小二看到银子，点头道“好嘞，李公子您等着，我这就去让人给您做去。”

李云琦看他急着要走，招手示意他过来道“慢着，你过来。对，走近点。”

小二不敢得罪他，只能往前又走了几步。

李云琦微微一笑，白皙的脸庞露出点讥笑的神色，他咳了一声，轻声道“小二，你可看清楚了，照着这银子给我上酒菜，不好的不要，去吧。”

小二诺诺道“小的知道了，公子放心，按您的口味，保准您满意。”

李云琦哼了一声，摆手示意人离开，自己闲闲的靠在椅子上。

他在秦府留了几日，没想这外面已然一副开春好景色。透过打开的窗棂，便看到屋外流云如水般轻柔。微风将楼外的花香送进来，李云琦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清香宜人，这几日怄的气消散不少。窗外的柳条青绿，随风微荡，他心里一动，不由探出身子，伸手去摘那柳条。那柳条青嫩，他虽握在手里，却软软得不易折断，他试了几下，只弄了满手的青涩味道，索性松了手。

他这一低头，便看到了秦珏。

秦涛正与他并肩走在路上，两人时不时的低声交流几句。他看到秦涛指了指街边的几家茶肆，秦珏时而皱眉，时而点头，看样子两人应是在商讨茶庄的生意。也不知说到了什么，秦珏一笑，原本俊朗的脸上显出兴奋的神情来，更显得他英俊不凡。李云琦暗自呸了一声，这人倒也会真笑，不似平日对他那样，恨不得将嘴角扬上天，只嫌自己的笑不够真切。李云琦越想越不痛快，怎的，对着他就笑的那般牵强，既如此，又何必硬笑出声呢，他又不稀罕。李云琦恨恨的咬牙，两只手紧绞着，他哎哟一声，真疼。

他悻悻的甩了甩手，又看到自己满手青色，不由自我厌弃了一下。李云琦本想回到位子上，奈何眼睛不自觉的便又去看秦珏，身子又往外倾了倾，头更是低垂，眼也不眨的看着两人。只见秦珏连拍了几下秦涛的肩膀，朝他不住点头，似是对他很是满意，秦涛亦笑，脸上露出些温和的神色。李云琦心口像堵着般气闷不已，这秦涛平日里虽从未拂逆过他，却未曾给他好脸色，总是冷言冷面，不与他多说一句话。李云琦心里明白，他是不喜欢自己这个纨绔子弟，又碍于秦珏面子，这才没给自己难堪。这他秦涛只不过一个下人，他再落魄，也轮不到一个下人对他指指点点。

秦珏虽名义上相邀自己去做客，说到底没了李家大公子的身份，总是底气不足。再说，秦涛虽名义上是小厮，与秦珏关系着实不一般，两人更似是朋友，秦府很多生意都交由秦涛打理，可见在秦珏眼里，秦涛并不是下人这么简单。

李云琦不知道的是秦珏没什么尊卑观念，他自小孤苦，吃了不少苦楚，如今虽说有了一番成就，却未曾仗势欺人，苛待下人过。

他们两人又说了些什么便想着离开，李云琦恨恨的想，这两人倒是好的很，就是对着自个一个没好脸色，一个时时都是好脸色，只不过心里怕是不乐意的很。

他在这心里憋屈怄气，倒是忘了，自个怎么说，也是个外人，又怎能与他们主仆两人的感情相比。

他想的越多，越觉得无名火起的厉害，一口银牙被他咬的咯咯作响。李云琦绷着一张惨白的脸，双眼狠命的盯着秦珏那张笑脸，心里暗暗发誓，总要一天要撕了他那张伪笑的脸，看看这人对着自己时到底会露出什么表情。又想这人心里着实鄙夷自己，却又一直隐而不发，实在辛苦，若能看到他那真实表情，定好笑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