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能把地上的东西吃的干干净净,甚至把地上都舔得异常干净,真的就像一只有着极好家教的狗。吃好了,她爬到了放在一边的碗上,往里面撒尿。然后又会走远一点,看着碗的地方。一开始因为玄玄不知道她有这个习惯,拿来的碗很小。于是尿液都溢了出来,他便看着她害怕得瑟瑟发抖,竟立刻爬过去埋头把溢出的尿都舔着吃进了嘴里,直到做完这一切她都还是像犯了错误而害怕的样子一般,爬回了角落里不停发抖,手向上挡着头,望着墙的方向都不敢往外看,像是生怕自己会被打一顿。
玄玄很希望看着这一切的自己还能轻松的调侃一句,真是训练得好啊。
可他做不到。
玄玄注意到,她伸出的舌头前面是平的,是被割断过的……所以太才不能说话吗?
玄玄自认自己的身份,从小也是受尽了人类的打骂,却又总是被妖所鄙视。无论哪一边都无法容忍他,他恨过自己的父母。他从小是跟着身为妖的母亲长大的,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和一个人类生下自己,让他不能成为一个完整的妖,要被人看不起。可后来母亲死了,他也就再也恨不起来了,只想着怎样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可原来……自己所经受的一切真的是算不了什么,这个世界的残忍,总能超出你的想象。
整理好了东西他踏出门槛,关上了门。
“玄玄……”时间久到他几乎要忘了他的声音,听到时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满心都是不能自己的兴奋。
玄玄以为他总算不再逃避,要问他阙竹的状况,可说出的话语让玄玄完全摸不着头脑。
“是谁给你下了束缚?”朝华半躺着的身子坐了起来,示意玄玄过去。
玄玄一直都觉得老爹知道他是什么,可却没想过他连自己被下了束缚都清楚。
玄玄放下东西,走了过去,“你……”
朝华在身边的案上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浅浅一笑,“怎么?你觉得这瞒得过我吗?”抬眼看他的眼中,带着自信却又不张扬的笑意。
玄玄仔细的看他,还以为他会一直消沉下去,看来是自己想错了。
“我以前很胡闹,又叛逆。”玄玄坐在了朝华的对面,回忆起过去来带着自嘲又回味的笑容,似是那是一段开心的记忆,“小时候被人欺负过,所以自认为有了本事便总是耍小术法整他们。后来……有个修仙的多管闲事,就把我变成这样咯。”说着玄玄并不太介意地摊了摊手,像在说‘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又是苦笑一阵。
“所以是以前胡闹,现在……不会再胡闹了吗?”朝华问问题,真的像是个大人在问自己的孩子“你不会再犯错了吧”那样容易。
玄玄低头看着面前的茶,有一片残余的茶叶梗顽皮得在杯中盘旋就是不愿沉底。恍如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又想起这些日子来照顾的阙竹,还有眼前这个让他好奇又猜不透的人,曾让他一瞬间如此害怕,可又看到他的脆弱,交织不清的情感冲击着他的思想。
小小的身体,大人一般沉稳的口气,“不会了……至少我还好好活着,还能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想解开吗?”这句话,玄玄好像没有听懂,埋着头在心里重复着。他从没想过,自己还会有机会可以拿回自己的力量,变回原来的样子。他已经心死的,想用接下来的日子为自己过去闯下的祸赎罪了。
可……
好像过了漫长的时间,他才震惊得抬头,不敢相信地盯着朝华。好像恨不得看到那双金眸的眼底,透过眼看到他的心。
“老爹……你帮我?”不敢相信,眼中充满了感激与希望。
正在激动时,朝华却又泼了冷水,煞有介事得皱眉道,“你应该能感觉到我现在的状况,恐怕有些难度……”
“没……没关系的……”玄玄失望地低下了头,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剧烈的希望之后又是失望。是他太天真了,老爹的身体他又不是感觉不到,一天不如一天。
为了转移话题,不让老爹看出他失望的狼狈样子,带着哭腔还在强颜欢笑,“你真讨厌,跟我开这种玩笑。你是到底是什么人?也是个修仙的吗?还是白城的?”嘟着嘴抬头,眼中还强忍着泪,孩子气得道,“总不会是夜城的吧?”
朝华看他就像看叶城一样,口气总像是在对孩子,把茶往他面前推了推,温柔的笑中带着玩笑的好奇,“你知道得还真不少……”
作为一个野生在外的山娃而言,算是知识渊博了。朝华觉得他其实挺可爱,不禁露出了笑意。
“那还用说吗?”玄玄的自豪表露无遗,外形像个孩子个性也总会跟着变化,“白城和夜城可是分管我们这些妖和山精的教化和惩治的,敢不知道吗?他们可都是些眼睛长在头顶的主位妖神,我们这种小喽啰见了只有下跪的份儿。所以说啊,投胎这事儿真是重要,为什么人家一生下来就是神级,我们却要被看不起呢?”玄玄咬咬嘴唇,不开心地道,“如果真是白城和夜城的人,哪会像你这样对我?”
“主位妖神?”朝华听着他的话,若有所思得重复了一遍,淡淡道,“似乎不无道理。”
玄玄听他赞同,更是想夸耀自己知道得不少,“可你也不会是修仙的啊。一点仙气都没有,这也不合理。就算你身体差成这样,也不该一点都感觉不到吧。”
“哈哈,这你又知道了?”朝华满是宠溺得取笑。
玄玄不服气得瞪他,但也找不出什么确实的理由反驳。
“虽然用现在的身体是有些麻烦,”朝华喝了口茶,让玄玄等得心急,“不过还好无聊的时候学过些好玩儿的小把戏,说不定能用上。”
玄玄狐疑的看着他,“什么意思?”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理解错了。
朝华坏心眼地不解释,带着绵绵笑意的眼让人看着直觉得被魅惑了去,吩咐道,“给我准备几样东西去。”
第十二章
没多久后玄玄就按照朝华的吩咐把东西放在院子中央,一捆柴火、一把小刀、两只活鸡和石灰。朝华见玄玄已把东西备齐便从椅子上下来,走过来检查了一遍,又细细从头到尾翻了翻,思索道,“我想想……似是不缺了。”
听他不确定的口气,玄玄只觉得脑门发昏,这可是性命忧关、开不得玩笑的,“老爹,你想清楚,别乱来啊。”实在不行我可情愿一直这样,总比没命强。
朝华看他这次是真怕了,觉得有趣,开他玩笑,“怕什么,若真能投胎,指不定直接做妖神。”
玄玄就怕他这种不正经的样子,皱着眉头蹲在地上不说话。虽然独处的这些日子,绝对的老爹对他亲切多了,可他时不时会流露出的那种坏玩笑真是让玄玄受不起。他蹲着,眼光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朝华这边瞅,不安得很。
只见得朝华拿起白色的石灰,沿着一路边走边撒。不久,便在地上画了个圆,又提起一只鸡毫不手软得在咽喉处划开了口子,鸡还的在他手上死命挣扎,他也不顾,提着就在沿方才的石灰粉内圈有凹有凸地画了图形。
玄玄看不懂这是什么,可他知道这是修仙者惯用的术法,心中更是困惑,怎么都不愿相信眼前的人是个修仙人。不只是没有仙气,而且也没那种修仙人的沛然正气,若老爹会是个修仙人,他师傅八成早被气死了。
可他还是有模有样地在捣鼓着,用柴火在四周有规律得堆放仿如要弄出什么花样来。等他再提起另一只鸡的时候,玄玄不忍道,“你至少给它个痛快吧。”
朝华提着鸡,茫然不解得抬头看玄玄,样子着实有些滑稽。
微微皱了眉,想了想才知道玄玄的意思,手上却又是急快的一刀,“不挣扎,血流的不够快。”
玄玄第一次在老爹的身上看到那么具体的与平日不一样的东西,更是与面对阙竹时的忧伤判若两人。他的毫不犹豫与冷情都确确实实反应在了脸上,坚定而没有姑息和怜悯。
“哪有这样的修仙术法,竟然用血。”玄玄实在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根本就是旁门左道啊。
朝华倒也没生气,蹲在地上时抬起头灵动得一笑,“是吗?好像是有些奇怪……“低头自言自语道,“不过我学的东西和修仙有些抵触,是要改动一下才行。”
大功告成站起来稍远些看着自己的杰作,朝华相当的满意。
“还以为这种小把戏这辈子都用不到,没想到……”刚想说下去却转了话锋,“看来东西学着总是不会错的。”
朝华抬头招呼玄玄过来,玄玄心里没底,磨蹭着走了好久也没靠近多少。
朝华不耐烦一把把他拉了过去,“放心,如果缺胳膊少腿了,我养你下半辈子。”
说着推他进了阵法,“到中间去站好。”
玄玄半推半就下站到了阵法中央,朝华从怀里取出了一把小刀扔到玄玄面前,“等我叫你动手的时候,就用刀子把手割破,血滴到前面的巾帕上。”
“老爹!这不对吧,肯定不对,要出事的。阵中不能动血的。”玄玄这下慌了,忙要从里面出来,“你再想想有没有记错。”
“站住!”朝华喝止了他的动作,这一声极有威慑力,吓得玄玄不敢动弹,“我要开始了,把嘴闭上!”
玄玄真是泪水都掉下来了,他不想死啊。
“老爹……别玩儿了成吗?”玄玄委屈得不行,“我错了,我不要解开束缚了……”
朝华却是已经开始,完全不容阻止的样子。着了魔似的眼神专注了起来,锐利的目光射过去提醒他闭嘴,玄玄捂着嘴什么声音都不敢发。到现在这样也只能认命了,如果真让他分心,说不定真死无全尸了。
朝华开始聚精会神,好似世界的一切都已不在他的眼中。体内提起一股气劲,玄玄仿佛在他的身前看到层层屏障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一时也看得出了神。他从没见过这种术法,别说是见,连听都没听过。
四散开的紫红色光芒越来越浓烈,以朝华为中心逐渐扩散到方才划出的范围内直至包围了玄玄周身,这时的他放下了捂着嘴的手,已然震惊得不会思考了。
“以吾之命,催汝之行。”朝华的脸上异常凝重,话语出自此时的他之口仿如自带了一种威严与魔力。
双手在身前画了一个不知名的图形,又是一层血红色的深沉光亮从他面前开始一路沿着石灰的轨迹亮了起来。当两端的光亮在玄玄身后处汇集之时,朝华立刻发出了命令,“动!”
玄玄也不知怎么,早已经没了思考的能力,只听到他的喝令便想起了之前的吩咐,提起刀子就毫不犹豫割开了自己的手,血液一落在巾帕上酝染开形成点点红梅,周围堆积的柴火被激发般瞬间点燃。
朝华此时双手紧贴地面,自他手掌中酝出红色的血,用不容反驳的命令喝道,“以吾之血,代其罪行!”那双灿金色的眸子突然闪现出紫红色的光芒,变得锐利而凶悍,“听命!”
玄玄看着一切的发生,已不知为何开始相信着这样的阵法真能助他解开束缚。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信任。
就如叶城说的,只要有他在,就觉得安心。
随着朝华的声音落下,玄玄感受到自己身体内部的变化。身体里原来所具有的能量,正一点点冲破一层又一层的禁锢,虽然疼,可他激动得简直要疯了。
后来的事,玄玄再也记不清了……
只是。
当一切恢复平静,紫红色的光芒慢慢退却。他才看清朝华已经瘫坐在了地上,一只手向后支撑着上半身,喘着粗气,眼眸中充满着兴奋与自信凝视着他。当光雾散去他们能彼此看清对方时,朝华苍白的脸对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好似在说:你看,这不是行了吗?
玄玄仍仿如在梦中,低头看着自己已经变大了一圈的双手,看见再次能离开地面如此的距离。抬起头再看朝华时已是热泪盈眶,感激得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老爹……”
朝华明白他想说什么,满是宠溺得摇摇头,气息很弱,不满意得轻声说道,“如果不是现在的身体,哪需要这样麻烦。”真的,那就只是一动手的事而已,如此道行的束缚。
可现在,真是要了他半条命。
不过,过去却从未有过现在这样满足的感觉。想到这里,朝华发自内心得笑了。
玄玄经过一开始的激动,现在却是不停摸着自己的手脚又掐又捏,像在确认这一切是不是事实。
朝华看了他许久,只觉得他变回了原来模样,可竟还是这样的小孩心性,不禁莞尔。
调侃道,“你都让我看了个遍,真打算跟我一辈子吗?”
调笑的提醒才让玄玄一声尖叫后用手挡住了自己,冲进了房里摔上门。
刚刚……刚刚……
他卧槽!
转身在屋子里翻箱倒柜了一番才想起自己身边根本就没适合现在穿的衣服,急得在房里直跳脚,又回忆起刚才在老爹面前的窘态,懊恼的恨不得一头撞死。
这时朝华敲了门,玄玄哭丧着没脸应。
却听见门口说,“把衣服拿去,我看城儿的估计你也穿不下。”
门细开了一条缝,一只手快速将衣服抽了进去,“趴嗒”一声又关上了。
待他穿了衣裳照照镜子,这风格与老爹的有些相似,却又不同更适合运动些,而且稍小点,对他而言倒是正合身。
拍平前襟,又提了提领口,大小刚合适。看着镜子里的人摸着自己的脸,和自己的动作一模一样。玄玄过了好久才真的确信,这个人就是自己。实在太久没见过这样的自己了,都快要忘了。
掀开门,先是脑袋往外探了探,看了眼空荡荡的院子,声音却从一侧传了过来,带着忍不住的笑意,“呵,真没想到。竟是只狐狸。”这口气像足了参加黑箱摸奖,正在感叹自己摸到了个不错的奖品。
惹得玄玄脑袋上多出的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转悠了两下,气鼓鼓得转过了头。
是啊,这一头土黄色的长发,再加上脑袋上两只毛毛的尖耳朵,可不就是只狐狸嘛!
“对啊,我娘就是狐狸!有意见哪!”不服气的样子,好像在说有意见我就杀了你。
“没没没……”朝华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好久没如此开心了。连忙摆着手,“不敢不敢。不过……”
他把仍将身子藏在门后的玄玄拉了出来,仔细得打量,带着欣赏的眼光品味着。
修长的身子只比他矮过将近半个头,却是已经比叶城要高挑了。黄色的头发极其柔软,就像是长长的皮毛,特别是头顶上的两只耳朵,可爱得不行,真是比孩子样时更讨人喜欢了。
朝华看着,心里想不知叶城见了会是什么样子。那孩子至今还不知道,玄玄真实的年龄可要比叶城还大上好几百岁呢。
他琢磨着,幸好自己年少时穿的那些衣服刚好合适。亏得有人多管闲事一股脑都给他搬来,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可想到那人,又不禁脸露忧色。
“很奇怪吗?”玄玄被看得又扯了扯衣裳,简直想要扒下来。
“不,”朝华摇头,打了下他乱动得手,又讲将他的衣裳整了整,满意道,“漂亮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