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遗 上——龙樱

林孝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李将军，此举太过危险”话音刚落，王启的声音也传来“我也赞成王爷前去引诱”

“你们？”林孝虎环顾一周，将目光落在一直没有说话的左炎身上，期待他能站出来说句话，谁知后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王爷与将军都做了决定，末将唯命听之”

“王爷？”林孝虎不死心地看着苍云隐，做着最后的努力。

苍云隐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肩膀，“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为军将领，若不身先士卒，他们又如何甘心替你卖命？富贵险中求，我身为苍国的皇子，理应如此。”

听他如此说，林孝虎知道自己是怎么也劝不了的“末将愿随王爷前往，誓死护王爷周全。”

一句话令在场的人肃然起敬。

苍云隐只说了一个好字。

一个人的成功不在于手下有多少人，而是明知前路是死，还有多少人能够紧紧相随？

确定由苍云隐与林孝虎前去诱敌，李固将手中的兵符往商青礼手中一放“东漠所有将士皆听神医调遣，包括本将军”

商青礼看了看手中兵符，抬头环视众人“商某越矩了”

从李固的营帐出来，林孝虎心中担忧，此刻一个人来了城头，倚着城墙望着夜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果然在这里”左炎的声音传来时，人已经在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抬头看看，一片漆黑“星星还是月亮？老虎什么时候也如此风雅了？”

林孝虎心中本就烦闷，见他此时还开玩笑，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没有出声。

左炎直起身子轻笑着问道“从接触他到现在已经有多久了？”

林孝虎楞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左炎口中的他指的是苍云隐，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六年”

“那你见他什么时候躲在别人背后过？”

林孝虎沉默了，从认识苍云隐到现在，从一个风流少年到如今三军臣服的隐乐王爷，不管什么事情他总是冲在前面。

“他身上并没有魔力控制人心，而是他的所作所为，是让人真心敬佩。他若是万事都躲在别人身后，你还会对他如此死心塌地吗？”

林孝虎摇摇头。

左炎也不再说话，有些事情，不用点透。

第五十六章：埋伏

夜，月朗星稀，这在东漠是难得的景象。然而，如此美景却无人有心欣赏，每一个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激战做着准备。

东漠城头，白色纱衣无风自动，与黑色的披风纠缠在一起。

“青礼，若是本王此次无法回来，你该如何？”苍云隐转头看了那个一脸冷清的男子，一改平素的玩世不恭。战场从来刀剑无眼，纵然武功盖世，又如何与自然抗衡？说是信心十足，其实苍云隐心里，自己都没有把握。

“把你忘的一干二净，就当从未认识过。”对上那双期待的眼，商青礼的话可以说是绝情。

“也好，这样也好”他的理性总是让苍云隐无奈，苦笑一声“青礼如此，本王也就不用担心了。”

见他满脸无奈与不甘，商青礼动了动嘴唇，那句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就听苍云隐说道“若是青礼离开，黄泉碧落，本王永远追随。”

“若是失约，本王就算翻遍地府倾覆极乐，也要找青礼讨要个失约之礼。”这是在泗涯的时候，他前往凉城时苍云隐说的话，如今再次听到这生死相随的誓言，商青礼的心里再也无法平静，第一次，伸手抱住苍云隐。

突如其来的温暖，苍云隐心中欢喜，用力回抱，仿佛要把商青礼融入自己的身体里面。良久，俯身到他耳边低语“青礼，本王不会给你机会忘记，这一生，你休想逃开”说完不待他说话，转身下了城头，黑色披风滑下华丽的轨迹。

城下，五百士兵肃然而立，静静等待着主将的指示，苍云隐走至队伍前面，接过林孝虎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没有多余的话“出发”。转头看看城头的白衣人，策马飞奔而去。

林孝虎紧随其后，五百士兵皆上了马，扬尘而去。

直到那几百良驹绝了踪影，商青礼才收回视线，仰头看了漫天繁星，呢喃着刚才呼之欲出的话“苍云隐，早就陷了进来，连逃的力气都不曾剩余了”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王启已经到他身旁“若是此战胜利，神医最想做的是什么？”

商青礼没有回头，将目光望向更遥远的天际，轻飘飘地传来几个字“回家”

王启心中明了，这一战，打了四年，所有人都已经疲倦，回家成了他们最大的愿望。“快了吧，想起来都有几年没有回家了，家里的胡杏树不知道还在不？”

“杀场征战十载，青丝换把白发，一朝锦衣还乡，幼童笑问何人？”商青礼转身，落寞映了满地霜华“今日是你，明日是他，下一次战场裹沙，又会是谁青丝换白发依旧做不了那归故的人？”

“神医如此感怀，是在担心明日一战？”王启看着眼前白衣无暇的男子，当初泗涯的冷清少年，也是这样心怀天下。

“罢了”商青礼突然轻叹一声，似是看透，似是放下，又似是无可奈何“明日一战，商某有必胜的把握”

看着那个白衣男子离开的背影，王启没有出声，转头看了适才商青礼看过的地方，也许，那里的一片漆黑，在那个人的眼里，有着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日过晌午，东蛮大军在东蛮首领的弟弟统丹的带领下浩浩荡荡行到东漠城外，远远看见东漠城门大开，无一兵一卒把守，心中疑惑不已，突闻一缕箫音入耳，轻快明朗的曲风与这荒凉肃杀的荒漠显得格格不入，却让人不自觉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定眼望去，东漠城头立有一白衣人，箫音便从那里传来。统丹心中更加疑惑，大手一挥示意众军停止前进，转头问身后一名身着黑色长袍的人“烽列，你怎么看？”

烽列抬头看了立在城头的白衣人，隐在黑袍下的脸不知道什么表情，冰冷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恨意“此人属下曾与他交过手，是个厉害的角色，将军千万要小心”

统丹闻言再次抬首打量城头的白衣男子，能让烽列说出此话的人，定然不简单。如今这东漠城门大开，己方人马是进还是退一时没有了头绪，如今弄不清楚对方的目的，原本紧绷了神经准备一场恶战的东蛮士兵一个个站在原地，呆呆地等着主将发令。

对于数十里以外的东蛮大军视若无睹，商青礼专注于手中的碧箫，闭了双眸，仿佛天地间就此一人。王启手持长枪立在他的身后。

“一部分人进城探明虚实，一部分人去将那城头的二人给我捉来，死活不论”如今已是箭在弦上，统丹硬着头皮下达命令。

几个小队士兵得令，迅速入城。

看着上了城头的东蛮士兵，王启嘴角挑起一抹冷笑，揉揉自己的手腕，“好久没有动手了，今日便拿你们来祭旗”

箫音依旧，王启的长枪刺出，将那冲在最前的士兵前胸穿破，挥臂一甩，将那尸体抛下城头，纵身跃进那群士兵中间，一把长枪或刺或挑，将那原本整齐的队伍打散。

远远见己方士兵在城门下挥动令旗示意无危险，统丹不再犹豫，大手一挥示意大军进城，烽列却担心“将军，汉人从来狡诈，恐怕这其中会有阴谋”

“你若是贪生怕死，大可以留在这里接应我”说完不待他说话，已经策马扬鞭。

大军进城，只有队伍中一群黑衣短打装扮的人也停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烽列的命令，身后一人策马上前询问“头儿，我们要不要进去？万一将军发生什么意外？”

烽列扬手示意他不要多言，眼睛紧紧盯着城头的人。

身后的厮杀并没有影响到商青礼，曲风依旧明朗清晰，睁开双眸，见统丹的大军已经进入城中，原本没有一丝波动的眸子冷若寒冰，箫声徒然急转，一股肃杀之气油然而生。

进入城中的统丹警觉奇怪，就听见四面八方传来破风的声音，定眼望去，羽箭铺天盖地而来，锐不可当。一阵阵惨叫传来陆续有人倒下。

统丹不以为然，嘴角扬起一丝不屑，高举战刀“盾阵”

东蛮士兵得令，立即分散成几个四方小队，四周用盾牌围起，羽箭射在盾牌上被弹飞。

箫声再次转换，原本空无一人的城头涌上大批东漠士兵，还有一辆巨型的弓弩。

王启手上用劲加快了步伐，迅速将几个人解决，来到了巨弩面前，双臂用力，开弓拉弦，铁制箭弩挂着疾风将那盾阵冲散开来。没有盾牌阻碍，羽箭瞬间穿透士兵身体。

统丹这才开始心慌，命令军队撤出城中，大军退至城门口，城门却突然关闭，大批东漠士兵涌出，将他们团团围住，李固手持大刀一马当先“统丹，今日我们便来做个了断”

身后是漫天箭雨，前方是大军包围，退无可退，进无可进，统丹怒火攻心，一面命令士兵将杀过来的敌军拦住，一面放烟火向在城外的烽列求救。

第五十七章：胜利

见城门被关，烽列已经知晓统丹等人是受了埋伏，招呼一众黑衣人准备战斗。察觉空气中有异样，出于本能抬手便发出一枚暗器。迎面飞来的物体立即爆裂开来，一阵白色粉末飘洒而下，一群人被呛得面红耳赤。几个同样的物品从四面飞来，在空中爆裂，白色粉末将整个沙地覆盖，马蹄踏过，留下一串清晰的印记。

听的箫声再次转变，一直埋伏在沙中的左炎等人从沙中跳起，手中皆拿了长柄弯刀。黑衣人还未反应过来，坐下的马匹已经被割断前腿栽倒，来不及躲闪的人随着马匹滚落下马，紧接着迎来的是敌人致命的弯刀。

左炎带领的是虎卫队的成员，个个骁勇善战，当初林孝虎训练他们时便以山地、丛林、沙地为主。沙忍依靠的是沙，如今黄沙被覆，无处盾身，遭受如此袭击慌乱成一团。

眼看着自己手下一个个相继倒下，又担心城中被困的统丹等人，烽列一面稳住众人，将目光看向了城头依旧弄箫的白衣男子，目露冷光，双脚一蹬马背，踩过厮杀中士兵的头，顺着城墙跃上城头，二话不说，对着商青礼便甩出几把致命暗器。

商青礼双手未动，箫声依旧，身子轻飘飘移开，闪过几枚暗器，王启见烽列身手了得，怕商青礼有闪失，急忙提枪挡在他前面。

见四周涌来东漠士兵，烽列面无表情地甩手几枚暗器，那些士兵惨叫着倒地。转头看见城中的统丹安然无恙，心中松了一口气。直直看着王启身后的商青礼。

一个滑音落下，箫声停止，“王将军，你去相助李将军，务必将统丹捉住”

王启看了一眼眼前依旧冷清的男子，知道自己这些人在这里非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给他增加困扰，道了一声“小心”，带领一干士兵下了城楼。

适才在城上看的统丹位置，王启如同一直利剑划破重重阻碍，提枪站在统丹面前，一身战甲已经被鲜血侵透，沙土混杂着凝固的鲜血将那张脸覆盖，如同地狱来的恶魔。长枪一甩，原本悬在枪尖的血滴落在地上，将原本就被鲜血侵染的地面晕染的更加鲜艳。

被这无形的杀气震慑，统丹推着身边的士兵，嘴里嚷着“杀死他！杀死他！”自己却在不断倒退。

“我们又见面了”烽列看着眼前的男子将碧箫收好取出折扇，温文的不适合这里的黄沙。上次北林相遇，就是这个风淡云清的冷峻男子，将五行忍者的木忍打的重伤不渝而亡。

商青礼的记性一向不差，仅凭了身形便断定此人是在北林遇见的那几人之一。“这一次，你不会再有机会了”他从不是拖泥带水的人，话音刚落，身子已经飞纵出去，手中折扇张开，迎着烽列的面门利落滑下。

“今日，我的时间可是很充裕”烽列一脸轻松地挡开商青礼的攻击，抬腿便踢商青礼露出来的后背。

察觉身后恶风不善，商青礼身子未转，直直朝地买了倒去，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向前窜去，站起身子，如同鬼魅一般飘至烽列身后，折扇朝他颈部划去。谁知那折扇划破衣服却传来“噌”的一声，伴随一阵火光。商青礼来不及细看，急忙抽身往后退，前胸依旧被转身的烽列划出一道口子。

商青礼定下身子，抬首看向烽列的脖子，被他用折扇划破的衣襟下，金黄色的铁片在阳光下发着耀眼的光芒。

见自己一刀并未伤到他，烽列甩甩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圆月弯刀，脸上是棋逢对手的欣喜“你果然厉害”。说着褪去身上黑袍，露出里面的黑衣短打“只要将你擒住，这场战争，我们便赢了”

商青礼嘴角扯起一抹嗜血冷笑，弃了手中变形的折扇，脚尖勾起一把片刀在手“不要让我失望”。话音刚落，又上前与他缠斗在一起。

王启一边挥枪挑开前来砍杀的人，一边一步步朝那个在军中乱窜躲避的人走去。

恐惧，害怕，笼罩在东蛮士兵的头上，纷纷退让已经是血人的王启，统丹一直退到城门，避无可避。

李固正杀得兴起，见统丹退租了城门，心中一喜，扛着大刀朝他窜去。身旁闪过一个人影，定眼一看，竟是童长生，“长生，你小子？”

童长生速度不减回他一句“将军，这里是我的了”，语气中难掩得意之色。

暗道一声狡猾的家伙，李固却没有再上上前，转身投入厮杀的战场。

紧贴城门的统丹在童长生眼中已经是个死人，立在他面前，扬起手中的大刀，正准备落下，听见商青礼惊呼的声音“小心身后”。出于本能地往旁边一闪，回首就见他刚才站的地方钉着几枚寒钉，心有余悸。眼前人影一闪，再次定眼一看，统丹已经不见了踪影。

商青礼紧随其后落在地面，看着将统丹从童长生手中救出的烽列，手中的刀片已经折断。

“烽列，你给我杀了他，我让你做大祭司”刚从鬼门关打了个转回来的统丹擦着额角的冷汗，催促着烽列。后者对他的命令闻若未闻，看了四周围过来的兵士，转头狠狠瞪着统丹“想要活命就安静点，不然我可不会管你死活”

没有料到一向对他唯命是从的人会如此和他说话，统丹一脸不可置信，随即扬起手欲给他一掌“你反了了你？”

抬手打开眼前的手，烽列一脸的不耐烦“当初与我们签订契约的是你大哥，如今契约期早过，我为何还要听命于你？”

“那你为何还要随军出战？”

烽列冷哼一声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士兵后面的商青礼“听说你医术很厉害？那么，你能够救他们的性命吗？”自袖口中散出一阵奇怪的烟雾，同时带着盛怒中的统丹越过了城墙。

“烟雾有毒”商青礼惊呼一声，人已经随着烽列窜起。李固等人闻言连忙捂鼻跑开，几个来不及的士兵吸入那些烟雾后软倒在地，七窍流血，当场死亡。

商青礼跃上城头，见烽列正在城下与左炎对峙，而统丹策马而去。

伸手自怀中取出凤血弓，张弓拉弦，血色的凤血箭挂着疾风穿透统丹的身体。

见统丹落马，烽列并没有多大表情，只是回头看了商青礼一眼，示意众人撤退。

左炎正欲上前追赶，商青礼却示意他不用。

确定统丹已死，此次东蛮倾巢而出，除了烽列带走的几个黑衣人，全军覆没。

战场，硝烟弥漫，尸体堆积如山，鲜血血流成河。商青礼立在城头，静静看着那些人在尸体中来回穿梭寻找还有生命的人。

李固等人上了城头，看着那个静静伫立的白衣男子，皆没有说话，童长生突然惊呼出声“神医，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