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都不曾改变,就算他逃避埋头不理了这么多年,所有的伤害都还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里,他的身体上,他的思想里。那股耻辱和仇恨一直深深的埋在他心底,流在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里。那股无助和恐惧,还是一直围绕在他的生活中每一处,他过的每一秒钟,从来就不曾远离。什么都没有改变,从来都不曾变好,他还是他,8岁那个胆小的他,8岁那个任人宰割的他,8岁那个手无寸铁的他。
怎么办呢?李笑愚问他自己。这次再苏醒,可能真的到死都无法摆脱这个梦魇了。
怎么办呢?有谁可以来救我?谁可以听到我的呼救?谁能注意到我?难道到死都只能像以前那样继续苟活着,提心吊胆,无所事事,数着日出日落等着死亡的到达?最后化成一捧骨灰,散在空气里算了。
李笑愚看了看四周,阳生人在他们旁边走来走去,没有人为他停下来。四周的景象也非常的陌生,好像他从来都没有在这里生活过。是的。他从来都没生活过,他生活过的地方只有8岁以前他们一家三口的那个家,后来的所有所有的城市和房间都只是一个躺下来休息的地方。
“你他妈傻啦?”男人凶巴巴的踢了他一脚,说:“快他妈给我走!”
李笑愚已被他的恐惧和记忆困在原地无法动弹。其实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原地,以前他只是像驼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用这种方式来欺骗自己这是一个安全的世界。现在连沙子都没有,他必须把头抬起来,来面对那些狂风暴雨和烈阳。
这样的生活,还不如死了算了。李笑愚感觉不到痛,男人踢的那一脚他只觉得像踢别人的身体,没有丝毫感觉。死了算了吧。李笑愚抬起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想起好像12岁那年他也有过那种想法。
死了算了吧。反正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死了一切都解脱了。只是死了可以,但死之前怎么解决现在这个情况?还让这男人继续嚣张的欺负自己?也许可以反抗,反正命都不要了,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死就死吧,只是死之前也要把他带走!不能让他逍遥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恩怨都要拖到地府一起去算!
“你他妈再走快点。要不然等下老子插死你。”男人又踢了他一脚,脏话吐在李笑愚的脸上。李笑愚感觉到刀尖已割破他的外套戳进他的肉里了。李笑愚被痛一刺激反倒清醒了。
“嘿嘿……”李笑愚慢慢转过头来,对着男人笑。
“你他妈有什么好笑……”男人愣了一下,然后愤怒的扬起拳头准备对着李笑愚脸上挥去。李笑愚这么多年也自学了些防身术,迅速的向旁边一闪,一矮身,一个扫堂腿就把男人扫倒在地。男人没想到他会突然反抗,顾不得摔痛的手臂,亮出刀子准备爬起来。李笑愚哪能给他东山再起的机会,大长腿向前一迈,一脚就踢到男人的太阳穴上。这下子男人痛得人都蜷缩了起来,鼻血顺着下巴哗哗的流了下来。李笑愚看着他,完全没有感觉,只是趁他还不能之前,一脚把他手里的刀子踢飞了。
“你他妈!”男人挣扎着爬起来,脑袋虽有点重,但痛劲已缓了过去。在李笑愚踢走他手里的刀子的瞬间扑上去抓住了李笑愚的腿,用力一扯,李笑愚重心不稳,摔了个狗吃屎。李笑愚是实打实的脸着地,鼻子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鼻血像放了学的熊孩子,一个劲的全往外面跑。李笑愚鼻子都麻了,他觉得他鼻梁骨应该断了。
在李笑愚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鼻子的痛处,他的下巴就挨了一脚。李笑愚瞄了一眼男人那发狠的眼睛,这下也来火了。李笑愚抱住男人踢上来的腿,把他拖向自己,然后对着男人的脸和身上一阵乱踢。两人互不相让,扭打在一起,爬起来后撞倒旁边的垃圾桶和栏杆,滚了一身的垃圾和酸水,扭打了一会儿俩人最后又滚到了地上。
旁边很快就围了一大帮的人,但大家都只是远远的围着,没人敢上来劝架。李笑愚全身都挂了彩,脸上还挨了好几脚,身上就数都数不清了,衣服扯破了,几处还流了血。男人也好不到哪去,比他还伤的重。两人发了狠的揍着对方,像被相互灭了门般的深仇大恨。但李笑愚毕竟年轻,慢慢的占了上风,摸到地上的一截棍子,对着男人就是一阵乱打。最后男人力气渐小,只能躺在地上任李笑愚揍。
李笑愚踢了男人几脚,男人如条死狗般一动不动,血流的满脸都是,表情异常的痛苦。
“下次他妈再让我遇到你!老子打死你!”李笑愚把棍子扔到地上,恶狠狠的对着他吼了一句。
男人抬起眼来看来,里面已没有初见时的恶劣和小时候的欲望,他只是死死的盯着他,惊讶一闪而过后满满的全是仇恨。李笑愚看到这个眼神心里不知为什么倒释怀了,轻松了不少。刚才这么畅快淋漓的打了一架,像是把他这么多年的不甘和怨恨都打了出去。现在虽然他全身痛的要命,但这疼痛却让他觉得舒服,一种酣畅淋漓的舒服。
第三十七章:梦魇
“你有种这次打死我。”男人哼笑了一声,不屑的说。他的全身都灰土土的,衣服撕烂了好几处,浑身沾满了垃圾,脸上手上都是血,异常的狼狈,但就算是这样,他背也挺的标直,挣扎着要爬起来。
李笑愚盯着他看,看着男人痛的爬了几次都没爬不起来,最后只能认命的躺在地上,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眼神凶狠,闪过一丝恶毒。
“你太脏了,我怕弄脏了我的手。”李笑愚走过去一脚踩在男人的脑袋上,说:“如果你想来试试,我顺时欢迎!你看我敢不敢打死你!”说完李笑愚看都没看他一眼直径向着超市方向走。走到后门,李笑愚拐进了一处房子和房子的夹缝,扶着墙,刚一站稳然后‘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这一吐就吐的昏天暗地,连昨天的晚餐都吐了出来。李笑愚一直吐,吐到吐不出任何东西,胃发痛,嘴里全是酸水,眼泪都吐了出来。吐完肚子空了,李笑愚倒觉得好了许多,至少呼吸畅快了。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和嘴边的东西,李笑愚站起来,准备回去。但刚一站起来,腿就使不上劲,重重的撞向了墙。李笑愚惊讶的揉了揉撞痛的头,低头看着那双不停颤抖的腿,双腿酸软无力,定在地上动不了,像一个全身赤裸的人在零下三十度的室外站了半小时。
李笑愚靠在墙上,大口大口的喘气,现在他心跳的非常快,脑袋一阵发麻,那种快淹死的窒息感又跑了回来。李笑愚想用手去捶腿,让腿恢复知觉好快点去找女人,手刚伸到胸前就重重的垂了下来打到墙上。李笑愚偏头一看,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被腿传染,抖得像癫痫发作。不一会儿李笑愚身体好像受到了感应,一下子软的连墙都贴不住,慢慢的顺着墙壁滑了下来。
李笑愚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让自己不至于直接躺下,地上很凉,凉得他觉得屁股像冻僵了般。他的双腿软的站都站不起来,手使不上劲撑不起他的体重。他整个身体都像瘫痪了般,根本不听他指挥,而在他旁边的是他刚才吐的一大堆污秽物,坐在这个房子后门的排水道旁边像个困兽。
天气真的有点凉了。那些明明昨天还翠绿的树现在都是发黄的叶子了,还有些树叶子掉光的只剩光秃秃的枝丫,风刮在脸上有点痛,可能这个冬天他需要一个口罩。李笑愚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慢慢的等自己的力气回归。正在胡思乱想的起劲,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李笑愚拿出来一看,原来是女人。
“妈。”李笑愚轻声的喊。刚才这么打架手机都没事,这国产机质量真过硬。
“你在哪?怎么半天没见到你?我账都结了,现在在超市门口。”女人的声音有点急,看来是找他找了几遍都没找到才给他打了这个电话。
“我肚子有点不舒服,上了个厕所。一会儿就过来了,你在门口等我,我马上就过来。”李笑愚挂掉电话,努力站了起来。
他现在已基本恢复,手脚不抖了,慢慢走两步习惯后倒还挺顺利。李笑愚还没走到超市门口,女人远远的就迎上来了,重重的拍着他身上的灰,焦急的问:“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刚才摔了一跤。”李笑愚扯着嘴角笑了笑,还没笑开,脸就痛得他呲牙咧嘴的作了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你看你,这个样子。”女人小心的摸了摸他的脸,被他那难看的样子逗笑了,语气也温柔了下来:“摔哪还能摔成你这个熊样子?”
“刚和别人打了一架。”李笑愚心里发虚,只能老实交待。
“嗯。打赢了吗?这次打了就算了,以后别打架了。”女人温柔的看了他一会儿,让李笑愚转身,拍掉了沾在他后面的垃圾和屁股的树叶,弄得李笑愚有点不好意思。
“打赢了。”李笑愚把女人手里的东西接过来,微微一笑,说:“以后我绝对不打架,除非你说能打我再打。”
“少贫嘴。”女人拍了他手臂一下,说:“回去吧。”
回到家,女人给李笑愚擦了酒精消了下毒,找了套干净的衣服让他换上,命令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要他来厨房帮倒忙。
一个小时后,女人和李笑愚就围到桌子边吃起了火锅。锅里煮了满满一锅的东西,猪肉牛肉,虾丸鱼丸,蘑菇青菜等晕素都有,热乎乎的冒着白气,弄得整个房间里都是火锅的香气。李笑愚端了个碗喜滋滋的坐了下来,还没想好夹什么的时候女人就迅速的帮他夹了半碗。
“快来尝尝,你老妈特棒的手艺。”女人把火调小,期待的看着他,问:“是不是很好吃?”
“好吃!”李笑愚夸张的咬了一口,抓着自己的脑袋拼命摇,然后大声的说:“真的是太好吃了,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火锅。”
“好吃就多吃点。”女人笑了笑,把一碗的牛肉都下进去了。
最后李笑愚吃撑了。害得他在屋里转了几圈才把喉咙里的食物挤到胃里去。晚上受女人影响,李笑愚早早的也跟着睡了。睡到半夜,开始断断续续的做梦,梦里是那让他熟悉又陌生的水底,那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场景,以前只要一到晚上就出现的恶梦,现在又回来了。
李笑愚一动不动的躺在水底,四周一片黑暗,没有一丝光,看不到出口。水冰凉的让他汗毛竖立,让他觉得冷,觉得越来越冷。冷得像一块冰重重的压在他身上,夺走他的体温和呼吸。李笑愚不知觉的蜷缩着自己的身体,紧紧的抓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但这被子又重又凉,一点都暖和不起来。李笑愚紧皱着眉头,想醒却醒不来,全身忍不住的开始发抖。
一望无际的黑暗和浓稠的寒冷紧紧的包围着李笑愚,不管他怎么挣扎却动都不能动。李笑愚睁着眼,安静的看着,深刻得感受这无边无际的寒冷,黑暗和孤独。
李笑愚全身没有一丝的温度,每个毛孔都在叫器着好冷好冷,想要温暖想要温暖。37度,也就一团火苗,一件衣服而已,但他却不能自足。
为什么这么冷呢李笑愚问他自己。从他发病后,住院回到家那段时间他一直没做过这个梦,那时明明才应该是梦最恶的时候,为什么那时他没有做呢?就算他远去新疆出差,一个人睡在酒店20多天,20多个夜晚都不会害怕,都不会梦到。而现在这个梦为什么又回来了?他明明都不再害怕男人了,他还打赢了男人,为什么这个梦还是回来找他了呢?
李笑愚安静的躺在水底,睁着眼和他的梦对视。听着渐渐响起的水声,冷的全身都麻木了。他感觉不到他的四肢,他觉得眼皮越来越沉,他实在是熬不住了,他想睡觉了。算了吧,睡觉吧,闭上眼睛就舒服了,就不难熬了。李笑愚这么想,眨了眨眼,轻轻的合上了他的睛睛。
“笑愚。快醒醒。别睡了。”突然旷博的声音响在他耳边,很是担心和着急。
“啊!”李笑愚睁开眼,坐了起来。瞄了眼外面,天还是黑的,看来睡下没多久。李笑愚深深的呼吸,摸着额头上的冷汗,苦笑了起来。刚才他还以为真是旷博的声音,原来是他的幻想啊。
李笑愚没有开灯,独自一人坐在床上低着头思考。现在他都醒来,已没什么好怕的。只是为什么在最后自己会想起旷博来呢?李笑愚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算是想通了为什么自己在新疆出这么久的差都没做梦的原因,说起来真是讽刺,看来这唯一可以带给他温服的衣服就是旷博了。依赖真是件恐怖的事,喜欢更是没有理由的无理取闹,简直不可理喻。
可悲的是,现在他必须又得裸奔了,这世界上唯一的一件衣服,现在已经不属于他了。
第三十八章:心意尽
这一坐就坐到天亮。李笑愚实在是睡不着,反正已经这样了,再勉强也是苦了自己。这份算是晚来的情感,有种让他丢也不是,继续也不是的纠结感。就像是20岁时得到了12岁一直想要的礼物,不管怎么看都不像适合现在自己的东西,但送人又有点舍不得情愿放在那里积灰,偶尔看一眼也要独占着。
不一会儿,女人起来了,穿得得体,人显得非常精神。女人心情看起来非常的不错,带着笑高兴的出门了。李笑愚等女人出门后才走出来,他现在虽然对女人的感情一如他以前埋在心里的浓,但要他表达还是有点别扭,现在最主要的问题他还没有解决,就是他面对女人还是觉得有点尴尬。
两人合力做了早饭,中饭,李笑愚坐在暖暖的火炉旁边,头脑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觉。女人看他那样子直笑,让他去床上躺一会儿。李笑愚抱歉的笑了笑,脱了外套就睡下了。
被子有点冷,李笑愚实在是瞌睡,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李笑愚做起了梦,梦里带着睡前那被子浓浓的凉意。李笑愚摸着摸着就摸到了一团温暖的东西,火热火热的,让他无法抗拒。李笑愚紧紧的抱住他,心里一阵窃喜。不多久,那团温暖的东西就开始移动,向前跑了起来。李笑愚刚抱没多久,身体还没觉得暖够。心里一急就追了上去,这一追那团东西跑得更快了,李笑愚撒开脚丫子跑,跑了好几圈,始终追不上。
李笑愚在后面跑得急一心只想追上那团温暖的东西,无奈那东西就不远不近的和他保持着同样的速度,不紧不慢的在前面招摇着。李笑愚一直跑一直跑,打死也要抓住前面的东西看看到底是什么。
跑了很久很久,李笑愚只觉得腿都跑软了,气都喘不过来,心跳‘扑通扑通’的直想蹦出他胸口。李笑愚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浑身越来越无力,李笑愚心里满是不甘,又气愤又委屈的,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最后李笑愚实在是跑不动了,眼睁睁的看着那团黑影越来越小,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对着背影用力一抓,本来应该是什么都抓不到,空空如也,但意外的是李笑愚他却扯住了一个人的衣服,质地柔软,是实打实的手感。
黑影停了下来,站着不动。李笑愚抬起头,只觉得奇怪。黑影慢慢的转过身来,露出他熟悉的脸,旷博温柔的笑了笑,说:“你想我了?”
“哈!”李笑愚惊恐的坐起来,发现是自己做梦后才舒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出了一片的冷汗,李笑愚靠倒在床头,无奈的笑了起来。
“你想我了?”梦里旷博那声低语好像还回荡在李笑愚耳边,感受着这句话带来的现在都还没停下来的激烈的心跳。李笑愚摸了摸胸口,知道自己栽了。
就算他逃避了这么多年,该来的还是来了,这一直让他渴望又害怕的该死的爱情。
只是现在怎么办呢?旷博本就无真心,过段时间都还要结婚了,同居了几个月,睡了两个月,连朋友都算不上,最多算是床伴。床伴下了床穿好衣服要成家了,他应该站在什么立场?他能说什么吗?他能有意见吗?他甚至连祝福的资格都没有。现在能找个看的顺眼的人过日子都不容易,更别说一个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