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漏夜结霜

“你身上疼么？”

“还好。”

安启南坐起身，秦陌的视线也跟了过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我要穿衣服了。”

秦陌咧咧嘴，把他的衣服拎了过去：“就跟我没见过似的。”

CHAPTER 69

“吃早餐么？我亲自做的。”

“我好像闻到了。”黄油炒的鸡蛋总是能够第一时间唤醒馋虫。安启南扣好皮带，俯下身笑盈盈地凑了过去，“怎么这么热情？”

秦陌感觉自己眼皮一跳：“奖励你的？”

顺着敞开的领口望下去，白净的皮肤像是随时会嫩出水来一样。安启南显然很受用：“那还多谢了。”

秦陌忽闪着眼睛望着他，舔着嘴唇笑了：“今晚继续？”

“你不是吧。”昨晚要死要活的是谁来着。安启南也记得以前这人的……瘾也没这么大，“受什么刺激了。”

“不愿意就算了。”秦陌无趣地从床上爬下来，步子缓慢地向门口移。

好像下一句就会说“我找别人也一样”。安启南刚才的好心情一扫而光：“当然愿意。不过前提是你搬回来。怎么样？”

秦陌转身，不以为然地看着安启南戴好手表向自己走来。

“你不会一直希望这样下去的。”安启南拎起夹克披在肩上，看秦陌的表情出奇的认真，“而且我不想当你的火包友。”

“你后悔了？”秦陌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现在才扮情圣是不是晚了点。”

“……秦陌。”

“你不用这样。不就是面对勾引没把持住么。可以理解。”秦陌抱着臂看着安启南的背影，“又不是第一回了。承认也不丢人。”

安启南站住脚步：“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你也会和白梓歆林堇他们搅到一起。”

“等等。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演技派啊安老师。”秦陌鄙夷地看着他，“前脚去给白梓歆慰安后脚就和林堇滚到一起这不是你干的事？”

“不是。”安启南坚决的否认，“这你听谁说的。”

“林堇。”

“他有精神病。这你是知道的。”

秦陌白了他一眼：“哈，这借口不错。”

“秦陌。我可以全都告诉你。可是你要相信我。”

还第一次觉得安启南这种郑重其事的语气有了种道貌岸然的意味。

“其实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段时期我过的很糟糕，可白梓歆帮了我不少忙。”

“然后就帮到床上去了？”秦陌忍不住打岔——才没心情听什么革命奋斗史。

安启南看了他一眼，继续说：“当时他跟他前任分手很久了，我也不认识你——也许你还在学校也不一定。发生什么也很正常。”

……

“只是后来过着过着就没激情了，觉得还是做朋友或者同事比较好。于是就很平和的分开了。”

“那他上次给你发的信息又是怎么回事？”

“有时候他还会……来找我，我知道他也是因为无聊。上次他知道你搬走了，所以……”安启南很坦白，“不过我没去。”

秦陌显然不信：“那和林堇呢。”

“我最近只是在电视台见过他一次，聊了几句。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跟你这么说。”

“无所谓。”秦陌摊手走开。从微波炉里拿出两杯牛奶，看着盘子里烤好的土司和嫩黄的炒蛋，才想起来还有培根没放进去。

只是现在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安启南穿好夹克，想都谈到这种程度还怎么可能坐到一起吃早餐。

秦陌喝了口牛奶，低着头也不说话。

还有谁可以相信。呵。

淡淡的雾气在牛奶杯上方氤氲着，好像永远都不会散尽一样。

许久，秦陌终于听到安启南打破了沉默：“陌陌。回来吧。”

“回去吵架？”

不理他漫不经心的态度，安启南执着着苦口婆心：“每天混在那种地方，你真的觉得舒服吗？而且那条街那么乱，那么容易出事……你为什么不能好好爱惜自己。”

“因为我喜欢这样。”秦陌看看自己的手指，烦躁拿过烟盒。

谈话的走向似乎越来越熟悉了，再进行下去说不定又是一起流血事件。安启南深吸口气：“早晚你会厌倦的。好自为之。”

好冷。

站在室温十几度的房间里秦陌只有这个感受。

他实在不想承认有那么一瞬间被安启南唠叨得清醒了许多。

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展媛和……新婚的亲爹了。

而现在想到远在天国那个狠心把自己推开的人，秦陌心里依然能掀起不小的波澜。

怎么都逃不过，怎么都忘不掉。

即使度过无数个放纵的夜晚，却总会在清晨被那封信的样子打醒，然后换来更难熬的自我唾弃。

谁说的时间可以治愈一切。

飞镖。扑克。酒精。脱衣舞。香烟。迷幻的灯光配合着空洞的电音舞曲，掠过正在兴奋扭动身体的人们。有人在唱歌。有人在尖声大笑，发出了几乎脱离人声范畴的音色。

足足休养了一个星期，秦陌才坦然地应了林堇的邀约。

可是习以为常的环境今天却怎么都适应不起来了。像是有块重石悬在身体里，随时准备着疾速下落。

吧台小哥青春阳光的笑容让秦陌没有任何调戏的欲望。百无聊赖地用指甲敲着玻璃杯，心想着等见到林堇就打个招呼回去吧。

格纹大衣的衣袖从脸边蹭了过去，收回来的时候秦陌看到那只戴着钻戒的手拿了一杯伏特加。

那阵古龙水的味道不能再熟悉。熟悉得让他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甩掉杯子跑开了。

秦陌冲进舞池，听到肖杰的一声“陌陌”很快淹没在音乐里。转头一看，肖杰也跟了上来，正在四处张望。

跑。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脸面再相见。

秦陌见到缝隙就钻，混乱中踩了人的脚都来不及道歉，就在一阵骂声中艰难前进。终于，脸上感到一阵凉风，秦陌飞快地推开那扇虚掩的窄门冲了出去。

巷子里竟然没人。

……这里有什么规矩是自己不了解的么。

秦陌抬头看到天上那弯明亮的新月，越发觉得这条小巷诡异起来。

嚓，嚓。

应该是踩在落叶上了。秦陌低头确认了一下，一转头便看到小巷深处的一团漆黑，似乎暗藏着一只潜伏多时的恶魔，而反方向，巷子的尽头便是灯火通亮的大街。

很好很好。

肖杰估计不会追过来了。嗯。秦陌想只要向着那丝光亮走，就可以回家了。

垃圾桶里似乎有什么在窜来窜去，那频繁的动静折腾得人心惊肉跳。秦陌稳了稳神，握着拳在黑暗里走着。突然一只冰凉的手从一边伸了出来死死卡住了他的喉咙，秦陌挣扎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听到那个人几乎是带着哭腔在道歉：“陌陌，对不起……”

CHAPTER 70

“阿堇。做的不错。”

“你答应过我不再这么做了……”

“这是两码事。”

“你狡辩！”

“你要是再啰嗦一句我就连你一起办。听到了？”

……

偌大的保姆车里放着冷门的歌剧作品，女主角丝缎一样的声音在温暖的空间里四处飘荡。

秦陌听到林堇就再没出声。

他也很快反应到他这是被人卖了。

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赵哥。醒了。”

男人转身，目光冷峻地审视着秦陌，金丝眼镜框反射着清寒的光。

这难道是林堇的……经纪人？林堇提起他的时候总是很怕他的样子。

“看来是您找我了。”秦陌装傻笑笑，刚起身坐好，就被后面两个人制住了双手，“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有得罪过您。”

“那你一定记得山本先生了。”

唔……那个光着屁股被抛在垃圾桶旁边的日本人？

“我还以为是山田呢。”

这个被叫做赵哥的男人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会，便凑过来抬起他的下巴：“你好像还没弄明白你现在的处境。”

没看清林堇担忧的表情，秦陌就见到从后面又钻出两个人挡在了前面，手抚弄着鼓起的裆下，正不怀好意地笑着。

“他本应是林堇新片最大的投资商，可惜合作得不是很顺利——现在，多谢你给了他一个撤资的理由。”

秦陌听了一头雾水。

“他知道你跟阿堇有多亲密。你想问这个？”男人不紧不慢地解开秦陌衬衫的纽扣，“所以他唯一的条件就要教训你一下。”

“明明是你自己提的！”林堇从后面冲上来，下一秒就被瞪了回去。

男人从西装内袋里掏出相机递给旁边的手下：“你该庆幸你自己的筹码还不低。秦陌。”

“……我该说谢谢么？”秦陌眼神里满满的鄙夷。

“看你还能笑到什么时候。”男人冷脸对上秦陌嘲讽的笑，转身扯过林堇的衣领，拉开车门便他拽下了车，“你该吃药了。”

“你也是。哈哈哈哈哈。”

……

飞驰而去的保姆车把林堇神经兮兮的笑声远远甩在了身后。

“真难得，叫你好几次才肯过来。”

“最近有点忙——谢谢。”

安启南合上手上的书，接过简文递过来的红酒杯。

客厅里暖意融融，一只棕色的拉布拉多犬卧在地板上闷声发着呆，缩在茶几下面的小花猫蓄势待发，一副随时要跳出去招惹它的样子。

“这两个一起养不会打架吗？”

“怎么会。小漠都把阿发当妈了。”简文坐到安启南旁边，扫了一眼那书禅意的封面——某人这是准备要潜心修行了？

“小陌？”这果然是猫的名字。安启南听到名字就笑了。那边小漠刚把爪子伸到阿发的鼻子上就被扑了个正着，四脚朝天地乱蹬。

“你明天会去健身房么？”

“应该会。”

“我去接你吧。”

安启南回过头，看着简文修饰得利落的圆寸头和诚恳的眼睛，想自己还是装傻比较好：“……又不顺路，怪麻烦的。”

简文耸耸肩：“也是。”

从最初健身房里搭上话开始算起，两个人也认识不久了，安启南是看着简文从个文弱土会计练成个气质型男的。他心里也或多或少感觉到简文对他……有那么点意思，暗示了几次的结果都是安启南憨厚的笑，倒反而激起了简文知难而进的勇气。不管两人心里把对方定位成暧昧对象或是备胎什么的，至少表面上还是默契的朋友关系。

“安。我有件事想听你的意见。”

“嗯。是什么？”

“你觉得我蓄胡须怎么样？”

安启南放下酒杯：“……喜欢就蓄咯。”

“我也不确定——我不怎么喜欢做决定。”

“又不是剃不掉了。有那么艰难吗？”

简文自嘲地笑笑：“我又不像你，搞艺术的那么个性，想做什么都可以。”

安启南不置可否，低头抿了口酒。

“我总觉得周围有很多眼光。有时候想做些改变，都很难迈出一步。”简文不着痕迹地靠过去，语气亦渐渐变得煽情起来，“安，你好像从来不会怕什么。”

“你不知道而已。”

简文一下来了兴趣：“是么。你怕什么？”

“很多啊。我怕黑。还有……”话还没说完，安启南就摸出口袋里猛震的手机，只看了一眼是林堇的来电，便想也没想地挂断了。

大晚上的这神经病又要耍什么花招。上次跟秦陌胡说八道毁他形象这事还没完呢。

一旁的简文撑着头看着他突变的脸色：“有事？”

“没什么。”安启南收好手机，“刚才说哪了？”

“你怕什么。”

“哦。”安启南看着地板上那一猫一狗打得火热，总觉得这场面格外熟悉，“我还怕恐怖片。”

“不是吧？”简文不可置信地笑了，“你要是怕我可以陪你看。”

“算了吧。我才不想折磨自己玩。”

安启南却控制不住地回忆起和秦陌在电影院荒唐的那次。后来有时候看到他在家里对着电脑写歌，一旁就放着好像永远吓不倒他的DVD。

真是奇怪的癖好。

简文看出安启南的心不在焉，又不想点破，沉默了一会，就在气氛变得尴尬前打开了电视。

足球。广告。重播的新年音乐会。晚间新闻。广告。老电影。综艺节目。

“这个好看。”

简文应声停止了漫无目的地换台：“拳击？”

一瓶红酒配着雄性激素爆表的比赛很快见了底。解说员飞快的语速像是无需喘气一样一句接着一句，和现场画面里观众兴奋的怒吼声吵得人浑然不觉。

“最后一下犹豫了……差一点。”

“体力可能也不行了。”

“哎好可惜。”

……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等着电视屏幕走完了字幕。

简文很欣慰地看到安启南终于一扫眉间的愁云。

“我该回去了。”安启南站起来伸个懒腰。

“嗯。我也没办法送你了。”简文跟着起身，抱歉地说道。

“不用。你早点休息吧。”安启南扶着脖子左右歪了歪头，“这酒挺不错的。我都晕了。”

简文玩笑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你也可以住下来。”

“谢了。”安启南从简文手里接过外套，“改天请你到我那去吃饭。”

“那我可有口福了。”简文环顾一圈，“有没有落下什么，手机？”

“带了。”安启南拍拍裤子口袋——这又是谁。

“那就好。路上小心。”

“嗯。再见。”

出了门，安启南才接起震了许久的电话。

接通的那一瞬，一个沙哑的声音便冲进了耳膜，带着几近绝望的哀求：

“……救我……安启南……”

“秦陌？你在哪？出什么事——喂？”

一声巨响后，听筒里便只剩下急促的忙音。

手忙脚乱地翻看着手机上的一个个未接电话，安启南从心底感到一阵尖锐的绞痛。

CHAPTER 71

“……你也不小了，怎么还这样胡闹。”

“我下次注意。”

“唉。你也一起去做个检查吧。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