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漏夜结霜

文案：

【放不下的过去 解不开的心结 人生就像病了一场 因你而治愈】

情感不必等到热度退减

冰封三尺就在瞬间

冷进血管里一生都驱不散

＊＊＊＊＊＊

温柔叔攻X高冷美受火包友终成眷属的故事

涉及校园初恋、脸谱女配、各种不洁、极少量伪父子等多重雷萌点

CHAPTER 01

还很早。

隐隐约约的，有小提琴的声音流入了梦里。这种如丝绸般高贵优雅的音色，此时却奏着一曲撕心裂肺般的乐章，崩溃而脆弱。激烈的鼓声和喧闹的电吉他同时叫嚣着。很混乱是不是。

嗯，很熟悉的曲子呢。叫……什么来着？不记得了。反正是那张混音CD的最后一首。

来自乐手心底的呐喊与激情，通过乐器精准的传达，穿透了空气。

记得一个令人惊喜的细节。在快要结束时，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留下一段长达三秒钟的空白。毫无预感地停止，让人感到茫然和心慌。无论听多少次，都会被这里的停顿吸引过来。3秒后，小提琴我行我素地独自出现，与之前的疯狂有着天壤之别，悠扬而婉转地完成了整首乐曲。

嗯，大概是这么一首曲子吧。

安启南睁开眼。确认自己不是做梦。

隔着木门，音乐声变得沉闷厚重，尖锐的声波被拦在外面。安启南想起他之前和秦陌讨论过这首古典与电子乐的混合之作，以及小提琴独奏的、那个诡异而华丽的结尾。大概不少人，都会觉得那是画蛇添足吧。

有人会用种种的标准与经验来评判一首曲子，得到一个所谓客观公正的结论。殊不知在这个过程中已将作者的意思扭曲了多少。

而有人会懂，当声音传入耳中的瞬间他们就已经触摸到乐者的内心。无需多言，就是这样默契地，共鸣了。

秦陌应该是属于后一类。

安启南就这么躺着。房间很暗。手机放在一旁。不想看时间。等着听完那3秒的空白和最后的谢幕。然后起身下床，拉开门。

宽阔的落地窗，窗帘全部敞开着。远处的客厅笼罩在凌晨特有的蓝光中，清冷而肃穆。沙发上一个寂寞的剪影。一点火光忽明忽暗。

那个人似乎没有换碟的打算，就那么放空地坐着，时不时缓慢地吸口烟，直到安启南靠近。

缭绕的烟雾被轻轻地吐出，不是很刺激的气味。

啊，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有。自然醒。

安启南走过去，坐在秦陌对面，才发现这个人穿戴整齐，像是要出门的样子。看不清脸上的五官，想来……脸色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哦是吗。

嗯。这都多少天了，你时差还没倒过来呢。

没办法。太困难了。

秦陌把烟头在前面的烟灰缸里按了按。纤长秀气的手指在蓝色的晨光里显得异常苍白。

安启南。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好。那我去换衣服。

远方的天空还是一片漆黑，大部分却已经亮了。此时路灯也显得没有什么存在感。街道上空无一人。商家的门紧紧地闭着。高耸的大楼里罕见的灯光稀疏地散着，很像星星。

两个人并排走着。干冷的风迎面吹来。秦陌拉了拉风衣的领子。

没想到早上这么冷。

嗯。要不回去吧。小心冻病了。

秦陌顿了顿。走走就好了吧。

也是。

安启南笑。把秦陌拉进怀里搂了搂。然后松开他继续往前走。

许久，秦陌才迟钝地跟了上去。

你今天有工作吗？

嗯，有。下午是电影剧组访问，晚上录音。

《倾心》……是吗？

对，音乐电影，估计宣传活动还多着呢。

晚上呢？是哪个歌手？

Jan.她新专辑最后一首歌。

哦。应该会很快吧。

嗯。大概吧。你有什么事是吗？

是……有些话我觉得应该跟你说说。

那我早点回来。

好。

渐渐有海水的腥味混进了空气里。天亮得不知不觉，明亮的颜色击破了独属于黑夜的安全感。街道上偶尔一辆车飞驰而过。一些早点铺在一团蒸腾中开始了忙碌。再过一会，便陆陆续续地有人来往。即使这样，还是很宁静闲散。

两个人不说话的时候，可以听到清晰的脚步声。带着灰尘和潮湿的气息。

沿着狭窄的街道走到尽头，视野终于变得开阔起来。

海港此时的人烟依然稀少得可以忽略不计。天边一丝光亮看着有些刺眼了。

尽管有人在旁忠实陪伴，秦陌依然觉得空虚得难受。

心就像被撕破了一个洞，呼啸的风嘶吼着灌进去，就将那个洞越扯越大，怎么也填补不上。

在这个不怎么寒冷的冬天。在这个再普通不过的破晓时分。秦陌感到前所未有的手足无措。

习惯性地把手伸进风衣口袋掏出烟盒和打火机。熟练地抽出一支放在唇间，用打火机点燃。细长的白色柱体被含在两片薄唇之间竟也十分相称。

安启南侧过身看着他——这似乎是秦陌回国后才有的嗜好，当然也有可能是在过去他在国外的两个月里养成的。总之在那之前，家里还罕有飘过这种女士烟的清淡气味。

关于过去这两个月，秦陌看在他妈妈病床前的所发生的种种，安启南都很想有所了解。而这对母子古怪的相处方式，他之前也是能觉察出一些，只是秦陌一直不怎么愿意详谈。

这些天两个人完全不是一个时区的作息让两人几乎没怎么讲过话。看看厨房冰箱的状况就知道一直不出门的秦陌连东西都没怎么吃过。一觉醒来垃圾箱里几乎全是烟灰和空掉的烟盒。安启南能理解也愿意理解这样的消沉，看着消瘦得快出离人形的秦陌，只是觉得非常心疼，但也无能为力。以他对秦陌的了解，大多数事情只有等他自己想通了有所行动才算了结，旁人再苦口婆心痛心疾首都无济于事。

你夜里吃东西了么？

吃了。热了点牛奶。还有冰箱里的蛋糕。那个是你做的？

嗯。味道还可以吧。

是呢。

秦陌露出这些天唯一算的上笑的表情，唇角僵硬地抬起到好似陌生的角度，好疲惫勉强的笑。

很不巧呢，今天是阴天。

安启南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不知不觉广场上已经有了往来的人群。秦陌好像也困意袭来。

回去睡觉吧。

好。

秦陌把烟头按在垃圾桶顶上的金属盘里。

回去再给你弄点什么吃吧。

不用麻烦了。我也不饿。

可是你要再瘦下去我就心疼死了。

秦陌抬头就看到安启南一副哀伤的神情，心好像被温热的手捧起来一样。

那就煮面吧。你就顺便吃早餐了。

嗯好。

于是安启南默默放了心。

CHAPTER 02

秦陌睡醒的时候，是晚上九点。

不知道地球反面跟自己同一作息的……那个人，醒了没有。

卧室的门缝没有透进客厅的光，看起来安启南还没有回来。

翻个身拿到了手机便看到了短信。

十点半前一定到家。别着急。饿了自己弄点东西吃。

呼呼，就知道吃。

秦陌想着，觉得有些不对劲。

好像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只能力求保证温饱。

怎么可以这样。

一股浓烈的自我厌恶之感涌上心头。无聊地翻着通讯录，停在“展岚”那个联系人那，迟迟没有拨出去。

这个人……

最终秦陌还是叹了口气，手机放在一边，掀开被子下床进了浴室。

镜子里是一张极美的脸，如果不是这几天钻出的胡须渣渣，乍一看几乎和女人没什么两样。

秦陌别扭地拿起剃须刀，开始在脸上比划。

几分钟后，脸上恢复了一贯的白净。

就是这个被大多数人嫉妒也好不齿也罢的相貌，从小到大都有一个不变的评论——

简直跟展岚一模一样。

切。

秦陌摸着自己已经半长不短的头发，突然想起小学时候排队不止一次被排在女生中间这种可笑的事情。

母亲大人你的基因如此具有侵占性。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让展岚看着儿子总有种在看自己小时候的错觉，于是就潜意识把他当成女孩培养了。钢琴，书画，选择的运动从来都是较为温和的一类。要不是还有点残存的理智，连书籍都想挑选女孩的读物。

好像秦陌的寡言是天生的，加上展岚严格又有封闭倾向的管教方式，疏离人群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小时候几乎不曾主动和小伙伴打交道。直到升到高年级，学校广播到秦陌获得了什么钢琴比赛的金奖，大家才把诧异的目光投向这个一直文静得像个女孩子的男生。随着秦陌自小凭着艺术天分学的东西都渐渐收到回报，大家才开始醒悟原来班上还存在这么一个艺能全才。

终于有被吸引的同学试着和秦陌接触，被迫自闭许久的秦陌自然对朋友这种人际关系感到新鲜又陌生。一起放学回家一起做作业一起玩游戏一起看动画片，这都是他只听过却从没体验过的事情。

喂你怎么跟个公主似的。

女生开他的玩笑。有时候课间那些人会不自觉地围过来说东说西，交流近期的娱乐项目，而秦陌总是跟在听天书似的，看着他们一张一合的嘴巴，自己只有茫然和保持微笑的份。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缺失的，远远不止……那一种。

秦陌对父亲唯一的印象，来自于他刚上小学不久，从家里翻出来的那本离婚证书。

证书上两张单人照片孤零零地分开贴在两边，展岚漂亮的脸上似乎压抑了许多不满和愤怒，而那个照片下姓名一栏后写着秦永烨的男人，表情也一样的勉强。

总之爸爸妈妈都很不高兴。

当时秦陌才发觉到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虽然他不是没有在心里嘀咕为什么没有爸爸这种问题，可是每次想问的时候都能有奇怪的感知——如果问的话一定会被妈妈骂。而这次，他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别的小朋友都是一家三口而自己只有妈妈的原因啊。

某一天晚饭时，电视机放着单亲子女的成长教育问题的相关节目，展岚意外地发现儿子像是听懂了一些的样子，稚嫩的脸上却有着和年龄不符的沉重。

秦陌，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

要诚实。

秦陌老老实实放下手中的勺子，抬头胆怯的望着没有一丝笑意和温柔的妈妈。小孩子的心迹怎么能逃过成年人的法眼，不用猜展岚也知道秦陌是看过那离婚证书了。

你和爸爸，为什么要离婚啊。

因为没办法在一起。

展岚的回答简单而干脆。

是……吵架了吗？

对。

那不能……和好吗？

不能。

为……为什么。

展岚心里隐隐作痛，秦陌的问题无疑天真而傻气。成人的世界哪有那么多简单的因为所以。

你长大了自然会懂得。从现在开始，你要做的，就是当爸爸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也别再问了。好吗？

……好。

狭小明亮的浴室满满是浮动的雾气。温热的水顺着身体的轮廓缓缓流下。

秦陌，在里面吗？我回来了。

隔着哗啦啦的水声，秦陌听到熟悉的醇厚的嗓音。

哦。

奔流的水终于止息。秦陌拉过浴巾迅速擦干身体，披上干净的睡袍，发现门上那个晃动的人影还没消失。

拉开门，一股凉气钻了进来，秦陌本能地一哆嗦。

快去把头发弄干，别感冒了。

秦陌很乐于看到安启南对着自己爱怜又关心的笑容，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回到镜子前，拿起旁边的吹风机。

白蒙蒙的镜面上反射的景象影影绰绰。机器工作的噪音盖住了水流进地下的声音。

安启南趁机从后面搂住秦陌的腰，热风吹起湿嗒嗒的发梢，时不时打在后面的人脸上，淡淡的香气也随之弥散开来。

头发长长了陌陌。

安启南笑着凑到秦陌耳边，末尾的两个叠字叫得尤为亲密。

……你少恶心我。

这么叫你挺好的嘛。

我不喜欢。

这个……你说过很多次了。

那你还？

我喜欢啊……

喜欢你就这么去叫别人吧！

秦陌头发一甩转过身，就把吹风机对准了安启南。滚热又高速的风吹得安启南睁不开眼，啊啊地叫着，胡乱推开秦陌的手，闭着眼睛凑上去就结结实实亲了一口。

于是突然间，就只剩下吹风机呼呼地吐着热风的声音了。

安启南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很开心地笑着，因为他看到秦陌多数时间都是冷淡的目光，总算有了些灵动的光。

很美很美。

头发上晶亮的水就势渗进睡袍的衣领中，不一会就晕染了一小片。

太费电了。

安启南凑到秦陌脸前，轻轻说。

CHAPTER 03

唔。

秦陌低下头，握着吹风机的手刚要抬起，就被牢牢地捉住。

安启南把吹风机从秦陌手里取出，一只手伸进他湿漉漉的头发。

秦陌把双手撑在身后的洗漱台上，心安理得地享受服务。头上的那只手，配合着热风的方向，灵活地拿捏着头发。舒服得让人没有力气去抗拒这种温情。

安启南。

嗯？

及时地停止了噪音，安启南望向低着头的秦陌，垂下的头发遮住他大半张脸，隐隐透出落寞的气息。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安启南一愣，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问题缘何而来。沉默了一会，把吹风机开到最小档以减少噪音，然后继续手里的活。

对你好还不好吗。

没什么……没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沉重情绪……真让人不安。安启南有了某些预感，关于秦陌回来这一个多星期都只字不提的那些事。他能理解秦陌顽固坚硬的戒备心，所以唯一能做的，只是最简单的等待与守候。

我妈她……

秦陌皱皱眉，犹豫不定。他很清楚，对于他来说，主动坦白这些事简直比登天还难。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和这个人说——即使他只是看起来很可靠。

嗯？

我妈她……癌症晚期。应该……活不了多久了。乳腺癌……

秦陌觉得心被狠狠地揪痛了。同时也听到浴室重新恢复了寂静。他知道安启南在看着他，在耐心地听他说下去，即使是这样混乱的表达。

她叫我先回来了。因为……她跟我说，她走的时候自然会有人告诉我，然后帮她操办后事……说什么也不让我留在她身边。她也不会知道我在这里想到她有多难过……她怎么可以，到这种时候还不忘折磨我……

安启南没有说话，轻声叹了口气。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却觉得异常揪心——他一贯熟悉的那个冷漠高傲、万年冰霜的秦陌，还从未表现得如此软弱过。

她只是想按自己的方式走到最后。你的心情，她会懂的。

哦……也许。

没事。你还有我。

心里猛然一击。

一直以来，安启南都在他身边扮演着忠实的角色。

可是秦陌无法确定，这样的不离不弃，自己还可以享用多久。

又一个空虚的夜。

安启南陪秦陌只到两点多，然后就睡了。秦陌回到客厅抽烟，听CD，不想吵到安启南，于是声音放的很小，听起来很像絮絮地低语，如黑夜没有尽头一样。

好绝望。

人生就好像这颠倒的作息一样。秦陌似乎鲜少知道正常应该是怎样。鬼使神差地继承了一张女气的脸，不完整的家庭，封闭的童年，控制欲超常的母亲……

而安启南呢。那个大了他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是家里的长子，家境很好。温文尔雅的父母相继在前几年寿终正寝，几个感情很好的弟妹也都在自食其力，到岁数的就规规矩矩地结婚生子，反而最值得操心的，倒是这个当大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