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1088

回复框中的内容输入又删除，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后，徐珏总算回了三个字——为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就在每天查看一遍邮箱中度过，可不论查看多少次都是一样，毫无回复。

过年的时候沈麟又打过电话回家来，徐珏就在旁边，鼓足了勇气之后，总算跟妈妈要求要跟沈麟讲电话。

“你哥哥要跟你讲电话。”徐妈妈神色颇不自然地看了徐珏一眼之后，还是将电话递给了徐珏。

徐珏将电话放到耳边，那边特别安静。原本想好的一堆什么“你身体还好吧”之类的话，突然全被卡在了喉咙里，张口却不知道要怎么说。

“哥。”沈麟低沉的声音就熨帖着耳朵，几个月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感觉很陌生，又很期待。

“啊，沈麟……”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徐珏才发现自己声音都在微微颤抖，“你还好吧？”

“嗯，挺好。”沈麟的声音很冷淡，明明声线很熟悉，语气却冷淡到让徐珏觉得电话对面的那个人是个完全与自己无关的陌生人一样。

“我……”

“不好意思，我这边还有一个实验没有做完，他们在叫我了，先挂了，再见。”不等徐珏说话，沈麟直接很冷硬地打断他，并且挂掉了电话。

徐珏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沈麟这是怎么了？

这么久没有联系，沈麟不是应该特别啰嗦地说一大堆肉麻而直接的话吗？难道说因为这是妈妈的电话？可是……也不该是这么冷漠的语气。

冷漠得就好像跟徐珏多说一句话，都会浪费沈麟他周围的空气似的。

把手机还给妈妈的时候，徐珏特地记下了那个乱七八糟的电话号码，回到卧室，第一时间存在了自己手机里面。

由于自己的手机不能打电话到国外去，徐珏还特地跑到外面的电话站去打电话。

过了很久电话才被接起来，那边沈麟的声音明显带着笑意：“Hello”

那边声音很嘈杂，还有强劲的电音，明显不是在实验室里。看了一下时间，那边应该是晚上九点。

“One more”另一个人的声音特别清晰，听不出男女。

“One more Haha！”这是沈麟的回答。

“你在哪？”徐珏问。

“徐珏？！”沈麟声音听起来很惊讶，紧接着语气里的笑意完全消失殆尽，又是那股熟悉又陌生的冷漠，“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

那边竟然直接就把电话给挂掉了。

但是在忙音响起之前，徐珏清清楚楚听到了沈麟和刚刚那个人的对话。

“Who’s that Honey。”

“Just a man I don’t want to see anymore。”

先前的所有思念突然全部崩裂，徐珏不明白这几个月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能让沈麟突然之间冷漠至此。

甚至带上了怨恨的感觉。

不知不觉间，徐珏的眼眶整个都红了。

chapter 46

徐珏突然变得很颓废。

十多天来一直呆在家里，不出门，不看书，除了吃饭时间之外，统统呆在自己卧室里打游戏，从网络到单机，从魔兽到蜘蛛纸牌，将几乎所有能玩的游戏全都玩了一个遍。并且，没有哪一个游戏玩过超过一天时间的。

总觉得不找点什么新鲜的事情来做，脑子里面就会乱哄哄的绕到所有跟沈麟有关的事情上，绕来绕去，心里也会觉得难受得要命。

这种感觉和之前的思念完全不一样，更为让人难以忍受。

徐妈妈特别担心徐珏的状况，就连沈耀华也在吃饭的时候不咸不淡地问过徐珏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

徐珏的回答是一个勉强的微笑。

然后整个餐桌上的气氛都变得很沉默。

徐珏生日那天恰好家里来了一大波客人，客房住满了，徐妈妈便提议让徐珏将沈麟那间房子收拾出来，给客人住。

徐珏放下手里刚刚下好的游戏，依言去收拾房间。走进那间乱七八糟的房间的时候，他忍不住暗暗叹了一口气，沈麟很聪明，思考问题和做事都很有条理，可他的房间却乱得无法形容。

硬要形容的话，那就是，沈麟有多聪明，他的房间就有多乱。

并且沈麟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有人走进他的房间，第二讨厌的事情，便是收拾自己的房间。

不过他的房间只是乱，所有东西都很干净，并且最让徐珏佩服的一点是，沈麟能从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精确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因此，他不收拾东西，全家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反正乱的是他的房间，徐珏和徐妈妈管不着，沈耀华压根就懒得管。

扫视了一眼满地板都是的书刊杂志，还有堆了大半张床的各种漫画，以及从来不折，塞了一整个柜子的衣服，徐珏太阳穴隐隐作痛。

要把这样乱七八糟的房间收拾干净，怎么也得一整个下午的时间。

刚把柜子里的衣服装好，关上柜子门的时候，朱悦打来了电话。

徐珏戴上耳机，一边收拾着一边听朱悦抱怨她家亲戚小孩怎么怎么吵吵闹闹，怎么怎么弄坏她东西。

说了一大堆之后，朱悦才扭扭捏捏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徐珏微微一笑，回答：“谢谢。”

“啊，你好冷淡啊！你应该很惊喜才对啊！”

“拜托，我都快累死了！”

“你在做什么？”

“收拾沈麟的屋子。”

提到这个名字，两个人突然就尴尬地沉默起来。

“小猪，我觉得很奇怪。”徐珏诚实道，“我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想要跟他说我还是喜欢他，他却……我不知道怎么了，总之就感觉，他好像突然就很讨厌我了。”

“哦。”

又是长久无言。

徐珏一边整理着书桌上乱七八糟的书，一边继续说：“你说我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明明亲自把他赶走，现在又巴不得可以马上见到他……知道他讨厌我了，不管什么原因，明明应该松一口气，可是……却更难过了。”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理性的人。”朱悦在电话那边轻轻说，周围嘈杂的声音几乎能把她的话语盖掉，“聪明，优秀，做事有条有理，也很有领导能力，所以现在……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我以为你会知道你自己想要什么。”

徐珏拉开一个抽屉，想要将刚刚整理好的一些小杂物放进去，却发现这个抽屉意外整齐。里面摆着一摞书，封面格外眼熟——是N大大一上学期的重点科目的教材。

一本一本拿出来翻开，几乎每一段每一行，都有笔细细划过的痕迹，批注整整齐齐，大片大片被划掉的问号，徐珏几乎能想象出沈麟当时在根本没有上课的情况下自学这么多医学课程的困难情形。

一本课本几乎被写的满满的，但每一页页码旁边都会有一小条固定的留白，每一小条留白上，都写着徐珏的名字。

“神经病啊！”徐珏忍不住关上课本，把书砸进抽屉里，恶狠狠砸上抽屉，捂住眼睛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明明这些都做了，现在突然这么冷淡，到底想做什么？”

“你……在说什么啊？”朱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徐珏这才想到自己还在和朱悦打电话。

“以我的智商，我真的搞不懂他，真的搞不懂他！”徐珏恶狠狠地关上手机，冲出房门，在一群亲戚的注目下怒气冲冲冲出家门，跑到后面那家电话站，重新挑了一部电话，恶狠狠拨出了沈麟的电话。

也不管这个时候，那边是不是凌晨了。

电话没多久便被接起，沈麟的声音听起来很清醒：“喂。”

刚刚一肚子的火气一下子便随着这一声低沉的问候消失殆尽，徐珏捏着电话，手指都在颤抖。张口便问了一句：“都凌晨四点了，你怎么还没睡？”

一如几个月之前，两人亲密无间的时候的问候。

“我……管你什么事？”沈麟的口气一点也说不上好，但是也说不上不好，总之就是淡淡的，淡然得很刻意。

“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你给我拿好电话，不要挂！”徐珏捏着电话台的边缘，骨节泛白。

“说。”

“到此为止，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理由。”

那边沈麟似乎是过了很久才轻笑了一声：“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我从来没有这样说过。”

“哦，那你是想继续玩玩？”沈麟声音带着讥讽的笑意，“我玩够了，我退出。”

徐珏不明白，当时是谁叫自己等着，等到他足够成熟的时候，两个人再在一起的？当时是谁像个小孩子一样想要一直赖在自己身边的？当时是谁一直一直在那个小亭子里，满腹自信地等着自己，肯定地说“我知道你喜欢我”？

既然知道的话，既然喜欢的话，为什么要到此为止？

为什么要在自己决定接受一切的时候，退出？

“我后悔了。”徐珏抓紧话筒，紧紧贴在脸颊旁边，“当时不过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其实，不是那样想的。”

“那你是怎样想的？”沈麟叹了口气，不给徐珏回答的机会，“刚刚到这边那段时间，出了那件事情的时候，我多希望你能联系我，可是，在那种时候你都能那么冷漠，我还能指望什么？那段时间，我想通了很多东西，算了吧徐珏，算了。”

“那段时间……”徐珏还没说完，那边电话已经挂了，再打过去，已经关机了。

颓然垂下右手，放下电话——沈麟刚刚离开那几天，发生什么事情了？

回到家，也不管一群亲戚正围坐在客厅里跟妈妈亲昵地聊天，徐珏直接站到妈妈面前，问：“沈麟刚刚出国那两天，发生什么事情了？”

徐妈妈抬眼看着自家儿子，半晌没说话。

“哎哟，这么大事都不说吗？”沈麟的奶奶责怪地看着徐妈妈，拉过徐珏，“小珏也是大人了，家里有什么大事要说啊！那段时间麟麟这么危险……”

“妈！”徐妈妈打断她，“别说了。”

徐珏手都在抖：“说下去，奶奶，求你说下去。沈麟他怎么了？”

奶奶拍了拍徐珏的手背，像是安抚：“当时麟麟坐的那架飞机，着陆的时候出事了，断成两截，很多人都受伤了，可惨了！还好麟麟没有在断口，跟着人家跑出来了，不过当时出来得晚，伤得也很重，现在还没好透……说到这个，晚上打个电话给麟麟啊。”

刚刚是手在颤抖，现在颤抖蔓延到了全身。血液仿佛一下子凉透了，从心脏泵出，流向四肢百骸，全身发冷。徐珏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妈妈，不解。

徐妈妈别开视线：“我当时……是怕你担心。”

“我知道你什么都知道。”徐珏冷冷说，声音也是颤抖的，他竭力保持着自己声音的平稳，“你不是怕我担心，你是怕你自己担心。除去那一层关系，我跟他，怎么样来说，都算是……兄弟。”

说完这句话，徐珏转身就走，脚步越来越快，离开楼道的时候，已经狂奔起来。

冬天冰冷的风和妈妈的呼唤声都被一齐甩在脑后，徐珏一直跑一直跑，跑到喘不上气来，心脏都要跳出来，整个胸腔都在剧痛的时候，才停下脚步。

不知不觉到了街上，快过年了，行人熙熙攘攘，都在忙着置备年货。

徐珏静止在人流之中，眼泪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

人们来来往往，却都只是冷冷地看徐珏一眼，然后快步走开，各做各的事情。

徐珏无法想象当时沈麟遇到危险的时候有多害怕，他从来不知道沈麟会害怕；他也无法想象受了重伤的沈麟，一个人在国外会遇到些什么——有没有人照顾他，有没有人关心他，有没有人回去探望他？他那个时候，应该有多孤独呢？

当时，如果他最想念的人是徐珏的话，那么，徐珏也无法想象，沈麟对自己的感情，是怎样由思念期待，到落寞无助，再到绝望和放弃的。

以前看书看电视的时候，总是能看到相似的情节——人在生死之间，能看透很多事情。

当时，沈麟是不是也看透了徐珏呢？一直一直在等徐珏的电话，一直一直在等徐珏的关心，期待着听到对方声音里的焦急，最后却什么也没等到……应该整颗心都会凉了吧，然后就想，徐珏肯定真的是对自己毫无感情的了……

沈麟当时的心情，肯定比自己现在的还要凉，还要难受。

并且孤独无助。

所以现在才回那么冷漠，所以才会说“到此为止”，所以才会拼命想要断了和徐珏的联系。

他徐珏，大概已经成了沈麟之前生活中不可磨灭的污渍了吧。

最可笑的是，徐珏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今天之前，直到沈麟都快痊愈了，他一直都什么都不知道。

徐珏突然后怕，要是沈麟当时就那么死掉了，他是不是也会一直蒙在鼓里，一直不知道下去？

这么大的事情，应该新闻会报道，可是，那几天徐珏总是处于神游状态，怎么可能去关注新闻？！

所以，按照沈麟的理解，就是徐珏完全不想关心他吧。

徐珏觉得，自己跟沈麟之间，如果不说清楚的话，就会彻底玩完。

chapter 47

事实就是，徐珏和沈麟之间，的确彻底玩完了。

徐珏这个从来不进网吧的乖孩子，挑了一家网吧在里面瞎混了剩下的几天，直到除夕人家休息，才回到家里。

全家人已经找他找得要疯了。沈耀华还好，见到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用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锐利双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便没了下文，可徐妈妈却是抱着徐珏嚎啕大哭了半个小时。

徐珏全程木然，对妈妈，现在，他真的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的心情来面对她。

之后沈麟换了手机号，也没怎么跟家里联系。徐珏过完年之后便回到了学校，在学校实验室帮忙制作标本。

在之后，沈麟因为在学校里表现突出，被一个实验室的教授看中，推荐之后转了签证，直接申请了那边的学校，然后便开始长期留学，忙得不可开交。

时间就那么静默地过去。

徐珏大学毕业，成绩优异被直接保送了另一所更好的大学的外科研究生，而沈麟则是留在国外实验室里一边学习一边跟着人家做课题，两年多时间一直没有过休假。

徐珏再次见到沈麟，已经是两年半之后了。

两年多时间，能改变很多事情，包括人的心境，也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回到家里，见到沈麟的时候，两个人之间客套却生疏的招呼，也完全在徐珏的意料之中。

不管之前多么熟络的两个人，一旦断了联系，再见面时，总会有一种奇怪的，别扭的生疏感。

沈麟真的成熟了很多，虽然是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但一身白底灰格子衬衫，加上宽松的休闲牛仔裤，整个人显得特别干练。

就连那双之前一直闪亮如星的深黑双眸，也被一副无框的眼镜给加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越发让人看不懂眸中的情绪。

徐珏站在沈麟对面，冲着他微笑，脑子却是一片空白。

他又长高了，站在徐珏面前，足足比徐珏高了一个头，之前细瘦的属于少年的身材也变成了像现在这样——宽肩，细腰，修长双腿的成熟男人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