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乱绝情龙（5）——涂沐

“所以，三十五年前的某一天，英持龙女和李青闺蜜逛百货商店，结果什么都没看上，于是李青突然说，啊，日子好无聊，钱多的又花不完，不如我生个小孩玩？英持龙女说，这真是一个好主意，如果只生一个的话，还有独生子女津贴可以拿哦，生吧，我支持你。李青说，好，那我们一起去找男人吧。英持龙女说，还找什么啊，看，本宫兜里有！于是十个月后，哇——李远坪就来到了人间。”

夏颖涛简单对大家叙述了一下他脑海中补充出来的景象。

绵绵热风吹过，大家都感觉到了空气中的燥热，阳光炙人，此地不宜久留。

短暂的沉默过后，周济之极其不情愿地说：“……我竟然相信这是英持龙女和李青能干出来的事。这是我的偏见么？”

“至高女神们不是不会干一些蠢事，但是与我们普通女神们拉开距离的地方就在于，她们事后能搞定。所以，我们擦亮眼睛等着看，这出闹剧到底要怎么收场。你们说李青会冲进那个摘星楼和英持龙女对峙么？她一般不吵架，但是吵起架来也是很厉害的，毕竟吵架是女神进阶的基础学科必修之路啊，我希望在泡泡龙之后能看见闺蜜反目唇枪舌剑的场面，光有宫廷心计和父子相认是不能拉爆收视率的啊，对了，还有婆媳恶斗，这个必须得有，我刚才听见靖刃说李青是贱人了，这妞的脑袋里到底都长了些什么啊……呃？转播信号怎么没有了？”檀其卢话说了一半，却见电视荧幕上一片浅绿，乱码横生，过了一会屏幕上显示信号中断。

夏颖涛突然伸手指着天顶说道：“我好像看见了不明飞行物。”

众人集体抬头，天色依然蓝蓝，风轻云淡——就是又多了几道浅浅的云迹。

“好像是有什么在我们头顶上绕了一下，嗖的一眨眼就不见了……这个岛上连龙都有，就算出现外星人我也不惊讶。”荷花撑着腮帮子不耐烦地说。

“呃……”耿鸣个子最高，他跳到一个椅子上，遮目远远望向酒店后方的海面，突然伸手指着更遥远的远方，惊慌失措地说道：“你们都来看，最好告诉我那是春天来了燕子在朝北方迁徙。”

谢铁驹猴子上树一样，熟稔轻快地就窜到了耿鸣肩膀上，举目远眺，然后挠了挠脑袋说：“妈呀！”

蔚蓝的天空上隐隐出现了八个小黑点，黑点在众人的视线中渐渐变大，很快他们就看见翼手龙般凶猛迅捷的金属飞行物，几乎没有声音地在天空中穿梭而过，划出青紫色犀利纤长的云线，扑向了海岸的另一边。但是在群岛的另一端的海岸线上，却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大大小小黑色的飞行物，贴着天际缓缓朝着公主府的方向移动。

“那是死神先锋斩首侦查机么？不是说还在试验阶段么？”夏颖涛惊叹地叫了起来。

“不要慌啦，炼尘祠吞并了兜率宫，联合开发武器搞军售是我们公司公开的秘密啦。或许，这些都是李青带到展销会上来的样品。这应该是这对闺蜜友情的见证啊，一个打灰机，一个造飞机，总之好姐妹。”谢铁驹捂着嘴哧哧地笑着说。

“驹子啊，你早晚死在你这张嘴上。这绝对不是样品展销啊，这是甩货清仓吧！”耿鸣悲催地叫道。

檀其卢已经跳到了一把遮阳伞上，严肃而又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喃喃地说：“根据我当前目测，肉眼可见的有，重型轰炸机20架，驱逐歼击机35架，其中纵燃反折翼绞杀机型16架，质子导弹蝶翼追击型19架；鱼雷轰炸机15架，武装直升机20架——这些是我勉强认识的，还有乌泱泱黑压压奇形怪状的各种肯定不是散播爱与和平娱乐大众的怪东西……呜，干嘛呀，干嘛呀这是……”

“呃，檀其卢主任，您那边应该还不是主力部队。”周济之爬上了屋顶，指着东北方的天空大叫。

耿鸣猛然回头，赫然看见北方的天空上浮动着一个少说有二十层楼高大小金字塔状的银光闪烁的堡垒，这个堡垒应该是刚刚从某种隐形状态下显形出来，一艘飞艇正翩翩然飞向堡垒下方一个敞开的舱门。这个铁甲银盔且散发出三层墨绿色光环的空中堡垒左中右三面正有大大小小密集无比蝶萦蚊绕的飞行物蜂拥而出，从东西两侧拉开一张遮天巨网，朝着西南方的那波战斗机群汇合。

游泳池天台及整座骑士岛也被一阵黑暗所渐渐笼罩，因为蔚蓝的天顶上突然凭空散发出稀薄的云气，云气散开之后，竟然有八艘架满了长枪短炮的梭形舰艇泛着森严凶气，齐头并进，绝无半点儿声息地向公主府群岛中央的核电站匀速移动。

很显然，神龙群岛就这样被全方位立体式地被包围了。

“这是……隐形飞船？”夏颖涛舔着嘴唇非常欣喜地问。

“这不是飞船……这是位面轨道攻城坦克，这是忽略重力和物质机构，自己创造移动位面的超乎海陆空概念的实体空间武器，看见那好像砂岩一样的表皮了没？反量子隔离罩，具体说，就是反威光反慧光反法术反魔法反导弹反爆炸，只有它打你，没有你打它！现有任何手段无解的邪恶虚空级的反伦理道德本原宇宙科学逻辑的怪物，作为武器，什么核弹之类的概念，在它面前就好像是骨头与木棒！如果这些不是表演道具科幻摆设，那么我觉得，李青的武装部队和技术水平，在五十年前就可以灭掉真龙五族八十八部顺带所有地球食物链上的大小亲戚朋友街坊邻居了……总而言之，她说她很忙，果然就是在忙。”周济之说完之后从怀里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檀其卢幽幽地说：“你们知道么，在公司系统里，我和她基本一个时期进入公司工作的呢，绝对不会相差10年左右，且单纯论工资，我和李青开的始终是一样多的。你们知道她最早就住在一个山沟的四合院瓦房里么，连个帮她挑水的佣人都没，我去她家做客看见她在磨坊里自己一边看竹简一边碾米，心里还在嘲笑她呢……呵呵，所以女人不能恋爱也不能结婚。时间，奇妙的时间啊，现在我一代女侠就要窝在80坪的经济适用房里一不小心就要遭受家庭暴力或者冷暴力，而人家却开着铁甲战舰驰骋云天一不开心就可以对地球施加暴力和核暴力！荷花，我们有了孩子一定要让他们读书，勒紧裤腰带也要供他们读最好的幼儿园重点中学出国留学，什么罗刹血族天魔后裔绝顶武功灭世神通都统统见鬼去吧，落后就要挨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核武器，绝对不能再让我们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了，你听见没？”

“哦。”荷花好奇地欣赏着对他来说满天乱飞的大玩具，随便应承了一下。

随着“哔波”一声，游泳池旁的电视屏幕上再次出现了画面，并不是龙族的宫廷宴会，而是炼尘祠的副主任战略发展科长Fiona，她也是一个不老不死的怪阿姨，不过带着眼镜，面色丰润，看起来略微要平易近人一点儿。她麻木地站在一个好像是控制间的地方，面对镜头，一只手揣在裤兜里，一只手不耐烦地轻轻地敲着桌面。好像听见了什么提示，突然抬头，瞪着观众，焦躁地说：“李远坪，你妈让你回家吃饭！”

话音落后两秒钟，这个Fiona就亟不可待地离开了镜头，然后镜头就那样空置对着一排怪异的机器。但是很快有一排字幕出现在电视画面上：

李远坪与龙族生物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不是任何一条龙的后代，45秒之后将有客观证据。请所有现场及电视机前的观众注意公主府的神龙栖木。

很快字幕上的45变成44，43……似乎在倒数计时。

除了孙小菲以外，游泳池旁的观众们都爬到了酒店的屋顶上，噤声无语，紧张而又困惑地遥望那在渺渺沧海中被云雾笼罩的神龙栖木。

当倒数计时显示到5的时候，那浮空堡垒正中有一个类似眼睛的东西突然闪亮，片刻之后，一道紫色的光线从那眼轮中喷涌而出，在海面上带起一片美丽的银花，直贯神龙栖木，接着空气似乎在摇晃，没有爆炸声，没有火光，也没有山体崩塌碎裂，几百米高的三座峡屿就那样随着海上升起的几缕白烟，消失了，只有无数细碎的泡沫被卷入洋流漩涡，那片海面上荡漾在玄妙而又恐怖的浅绿色。

“上个月我和她聊天，她说她最近十年都在研究西红柿蛋汤和金属氢武器，看来不是在对我敷衍客套。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她的西红柿蛋汤的水平怎么样？”周济之呲牙咧嘴地说。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新的画面，李青坐在一个办公桌前，单手撑腮，另外一只手在玩着一个小钢笔，根本懒得看镜头，语声恹恹地开腔了：

“那么，现在，还有谁和我持不同意见？”

然后她就那样无所谓地，侧脸继续玩钢笔，等待了几秒钟，继续说：“我希望李远坪能在十五分钟之后出现在我的海军登陆点。龙们，省省吧，你们的生命和健康不需要浪费在李远坪回家的路上。另外，英持总监，我派了五架运输机，把房屋赔款现金撒到群龙镇海纪念碑广场上了，不用找了。你的电话我已经从手机里删除，还有什么问题的话，请联系我的律师或者助理。”

于是她掠了一下头发，起身离开了办公桌，从镜头中消失。不过几秒钟之后她又走了回来，斜着头对镜头补充了一句：“李远坪，把靖刃一起带回来。下午如果没有核战争物种灭绝之类的事要忙，我就和她一起去逛街买首饰。”

再于是画面变成了一个单纯的倒数计时器，上面显示：14：59.

远远的公主府绿地广场上，几架大型运输机垂直地倾斜下绿色的纸片，掀起了一阵炫目的风暴，然后那高耸的五条龙盘踞的华美威严的雕像淹没在一大坨钞票中。

“这不是在作秀，至少不是为了作秀而作秀。李青，freak out了！”耿鸣痴痴地说。

“这是在威胁恐吓么？还是谁和我一样觉得很开心的？”谢铁驹瞄着远处的青翠的钞票之山眼睛亮亮。

“我怀疑，在我有生之年，再也不会有任何场面能刷新这个无法无天的记录了。我很好奇，法律与秩序，在李青的心目中到底意味着什么？”夏颖涛挠着头皮惊恐地说。

“法律原本就是作为战争结果产生的不平等条约。秩序就是弱肉强食枪杆子里出政权。李青今天心情不太好，懒得吵架和玩那些文字游戏，所以她决定直接发动战争，而且从她的态度上来看，她有充分的信心能赢得这场战争，所以趁那些天龙们还在歌舞升平，对她的反应报以乐观幻想而疏于防备，那么她干脆就兵贯神速见血封喉地直接把大炮架到龙族的老巢门口。闺蜜们的搏杀就是要这样快准稳狠抢占先机啊！只要你控制的战争能够胜利，所有的法律所有的道德，就都是不过是你枕边的少女日记，想象吧，发挥吧，感动吧，温馨吧，但是相信我，你不会把悲伤留给自己！”

檀其卢情绪激动地赞赏地评论了一番。

“离婚也是这样……我前妻也是这样打闪电战。”耿鸣戳了一下鼻子叹道。

夏颖涛踌躇地问：“可是她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李远坪就算和励持父子相认，也没说就不要她了啊。还是李远坪其实已经在这短短的半小时之内，就被那个励持甜言蜜语地哄走了，那个只认奶不认娘的狼娃以后跟爹过了，并要把李青送进老人院孤独终老什么的？”

“战略家们，管那些干嘛啊，你们觉得那么那个计数器为零会发生什么？”谢铁驹惊慌地指了指电视屏幕说。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当然是毁灭的轰炸，蘑菇云，核辐射，人间地狱啊！没听见老娘说么，李青这个疯女人根本不鸟法律，根本不鸟公司的秩序，她有科技有武装有军队她什么都不鸟！”檀其卢心惊胆颤地大叫。

“错了，你们都错了。嘿嘿，嘿嘿嘿嘿……”耿鸣突然邪笑起来，他遥望着风气云涌的海面和漫天翱翔的战机，还有那硕大无朋威震天宇的浮空堡垒，撸着下巴说道：“别慌，根本不用慌。没错，那的确是真刀真枪，那也真的是毁灭武器。但是和我们没有半点儿关系，真的。”

“当然和我们没有关系啊，那是李青带着她邪恶机甲军团到英持龙女的邪恶怪兽军团的地盘上来抢孩子啊！问题是我们恰好在这个地盘上啊，我们有可能会变成炮灰啊！为什么我们还傻在这里，现在不逃命，还等什么时候？”谢铁驹一蹦三丈高，捶着耿鸣的脑袋穷嚎。

“白痴！李青就算再怎么厉害，调动这么庞大的一只军队，组织这么多的飞机战舰，绝对不是一时兴起小半天就能搞定的事情。多明显啊，李青准备这个阵仗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这个庆生活动搞得如此庞大奢华，关键邀请了所有头有脸的龙族元老精英骨干，齐集一窝……你们动脑做做加减法，你们不觉得这个事情有点儿太巧妙，太顺利了么？”耿鸣冷淡地看着大家问道。

“呀！难道说，是李青为了我们人类的自由与解放，处心积虑地设置了一个陷阱，让四海群龙聚集，然后围而歼之？好吧，为了你们人类的自由与解放，我们亚人种可以跟着蹭一下。”檀其卢无奈地摊手。

耿鸣僵硬地摇摇头，笑着说：“李青要是关心人类的自由解放，那么今天我们就不从芍露崖领薪水了。她也不是为了李远坪来的，她是为了英持龙女来的——什么是闺蜜，这就是闺蜜啊！如果我的分析没有错的话，李青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帮助英持龙女和他的情夫励持能够结婚！”

“你不但有被迫害妄想症，你可能还有结婚妄想症。这么大一只舰队你都和结婚联系起来，你真的需要吃药了，周博士，给他开点儿药吧！”谢铁驹烦躁地抱怨。

“我不是医生，我没有权力开药！耿鸣，你继续说——”

“咳，你们想啊，英持龙女与励持结婚之路上最大的障碍是什么？龙族内部的封建压力和公司的政策与舆论啊！李青摆出的这个惊天地泣鬼神的万军阵势，就是摆给挡在英持龙女身边的龙族老少们看的，电视转播大宴宾客，就是也让公司里大小天神们知道：姐们儿有刀有枪，姐们儿有武功有科技，姐们有钱，姐们儿不喜欢别人与我持不同意见！但是李青毕竟是外人，又不能直接替英持龙女在龙族内部谈婚论嫁！所以，军备早就充足了，需要的就是一个导火索啊！好么，现在炒作剧情中跳出一个意外，李远坪的天龙庶出的身份被揭露了！事情突然变得很难堪了，这对闺蜜的都没有什么好的台阶可下，那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砸烂这个台阶，也砸烂牌坊，砸烂万恶的旧世界——呃，我的意思就是说，不如趁这个突然其来的契机，拿李远坪说事，敲山震虎，隔空对英持龙女喊话，你想结婚就结，想和谁结就和谁结，不用怕，我罩你，谁不服我灭了他！不信咱们就等着瞧，这仗打不起来的，不要被这些军队啊武装坦克啊飞机的唬住了，揭其表相，究其本质，这不过就是一个王婆拎着菜刀，在潘金莲家门口耍把式，让大郎和叔叔及街坊邻居们明白，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女神可以毁灭世界。”

“李青和英持龙女的关系有那么好么？她图什么啊？”夏颖涛鄙夷地白着耿鸣那自作聪明到走火入魔的脸问。

“我觉得我知道李青这么做的最终动机是什么。”周济之缓缓开腔道：“李青是英持龙女唯一的朋友，所谓闺蜜？英持龙女虽然也是一个工作狂，但是其个性或者说天性决定了，她是一个善于交际应酬的人。你们知道芍露崖是金融系统，相关的酒会啊Party啊公关活动非常多，英持龙女总喜欢拽上李青撑场面或者说凑热闹，除此之外，英持龙女有点儿时间就会拖着李青出去逛街购物喝茶聊天不是么？但是李青是个注意力取向比较单一，生活方式简单不喜欢社交的女人——换句话说，业务性的宅女。对于李青这种人来说，三五不时的酒会娱乐购物逛街对她来说不是享受生活而是被摧残折磨，可惜，她情商没有英持龙女高，可能根本绕不过英持龙女的小手腕，不管是被骗还是被拐，她总是会中计无奈地抛下手里的工作被带出去玩了。时而久之，李青不厌其烦，那么她就要解决一下这个糟糕的状态。怎么才能让这个烦人的闺蜜不再纠缠自己浪费宝贵的工作时间，同时又可以保持良好的友谊不用把话说破伤感情继续作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