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风扫荡者凄清的街道,两女一男沉默无声地踯躅。
两女在在酝酿情绪继续力量,准备挑一个合适的机会,把张仲文拖进某个胡同里挠死。一男感应到了身边汹涌的杀意,想跑但是不敢跑,共富县城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他跑得了初一跑得了十五么和尚不在庙还不在么?
不过,在冷暴力转型为暴力之前,他们三个人就都被警察抓起来了。
什么都不用说,他们三个人彼此对望一下,就对警察抓捕自己的动机非常释然,在这个稳定和谐的县城商业街道上,就算出现了手持乌兹冲锋枪抢劫银行得手的蒙面劫匪或者挥舞菜刀挟持儿童的绑匪,那么警察优先击毙或者制服他们三个也一定会得到群众们的理解与支持。
好消息是,共富县里的警察之类的天启四骑士系生物们虽然没有照妖镜但是有卫生纸,当郝小静勉强擦干净了半张脸后县刑警队的队长夏颖涛辨认出了她真的是县长的女儿,于是他拿着呼叫器装模做样地说:“危险解除了,通知悟空和法海二位禅师不用赶来支援了!”
不过他还是很气闷地把这两女一男堵在警车后面,咬着烟卷碎碎念:“你们这不是给我心里添堵么,哪天作妖不好,非得今天?市公安局局长亲自来视察工作唉!”
于是夏颖涛当即宣布释放了郝小静和张仲文,并给他们俩每人一个塑料袋遮住脸要他们里该回哪回哪去,春季是心脑血管病高发季节,请你们注意不要在路凝视老人和小孩。但是史慧娇却被扣押,被夏颖涛开着警车带走了。
“哎呀,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郝小静望着浩荡离去的车队欣喜而又诡谲地眨动着眼睛。
“恶龙化为妙龄妇人,又来我们县荼毒百姓,警察不够看的,所以需要金猴降妖永镇雷峰塔?”
张仲文挠着自己坚硬带刺的头发,非常痛苦地问。
“哪跟哪儿啊!嘘——”郝小静奸诈地压低了声音,很激动地说:“你知道新的市公安局局长是谁么?”
张仲文呆板冷漠地摇了摇头。
“啊,说来话长了,总之盛连营非常有可能是慧娇姐的初恋情人。”
“呼……好失望,我还以为你给我一个惊喜,宣布新任的市公安局局长是我呢!”张仲文不感兴趣地耸耸肩膀。
“你真的不知道啊!”郝小静蔑视地瞪着他。
“好吧,你说吧……”张仲文无奈地摇头晃脑,身在一个女人为主的单位里工作,永远不要想置身于各种八卦新闻或者小道消息之外,不过对于这些舌根里嚼出来的闲话他向来有则听之只进不传,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性格中除了温和稳当之外真的没有别的优点了,所以他要保持这个优点,一直到死。
很快他就听到了一个老套古旧类陈世美的故事,简单概括就是这个盛连营年轻的时候是县里的警员,和还是一朵职高之花的史慧娇有很多暧昧不清的行为与传言,二十年前的史慧娇胸大无脑任盛连营摆布,身为盛连营的女友之后被盛连营介绍认识了很多大哥和干爹,一时艳名远播风头无两从县里红到市里。不过人总是会成熟与长大的,史慧娇的青春慢慢被在烟酒中消逝,她与盛连营的爱情故事也最终随着盛连营的提干进城离开共富县而湮灭在上个世纪九十代末。后来盛连营在市里成家立业平步青云事业蒸蒸日上混得越来越好,史慧娇就还是史慧娇——虽然名声臭了不太好嫁,但是也活得很开心很自在。
“我猜测吧,情人还是老的好,夏颖涛肯定是把慧娇带去找盛连营叙旧了。嘿嘿,嘿嘿嘿嘿……”
郝小静最后瞄着张仲文发出夜半鬼哭般的怪笑。
“哦,所以史慧娇一直单身没有结婚……她是不是心里还在挂念着自己的老情人?”张仲文开始装烂好人说暖心的话了。
“挂念?不好说啊,我们毕竟不是她,怎么会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不过我觉得慧娇不是那种玩得起放不下的人,她后来也不是没交过朋友,咳……说难听点,二奶小三什么的她也不是没当过,不过每次和男人分了就分了,男人给钱就要,不给也不要,不哭不闹不叫唤——我觉得她就是爱玩,也想得开。感觉她的想法就是有那种大家在一起就要开心,不开心就不在一起,以后也别找不开心。如果盛连营回来想见她,那就见见呗,喝喝酒吃吃饭,天一亮各自走人,又能怎么样?”
“嗯,是啊,人为了开心,可以给自己找很多很多理由,人在一起就要开心,没错,可是,没有免费的晚餐,也没有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开心。你为了开心,总是要付出点儿什么的,如果你不付出,一定有人付出,这个付出,一定让别人不开心!”
“是啊,盛连营见到慧娇之后如果他们俩都很开心,那么盛连营的老婆孩子一定会不开心。所以我说嘛,我觉得嫁人一定要嫁给那种能开心得起的人,例如皇室的王子跨国际大公司的总裁或者黑帮大佬,嫁了他们之后要他们快点儿死,因为这种故事里不管发生什么不开心事情,然后总有一个人会开心到最后的,那个人就是我这种命硬又长得漂亮的女人!唉,张仲文,咱俩以后有空得经常聊天,因为我今天才发现,你这个人心眼好,思想又特别有深度,还知道艺术和时尚在哪里,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有才人这么有意思呢?”
郝小静突然在大街上用缭乱的造型停住了惊艳的脚步,捡到宝一样崇拜而又热情地看着张仲文,似乎想要拥抱他一般激动地搓着手。
“呵呵。”张仲文害羞地背着手,微笑点头——他心里也很激动,他就是觉得县长的女儿他有点儿高攀不上所以平时也不太敢和她有过多来往,不过他在心里也承认郝小静也是一个美丽大方热情正直的女孩,虽然属于没有钻石的命和钻石做成的家的男人绝对不能娶的类型,但当和她一般朋友甚至好朋友相处,一定是件很真善美的事情。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山水有相逢,这个世界里唯一能够两全其美大家都开心的事情,应该就是两个心灵相通性格相投能够有来有往量力而助分享情感与烦恼的好朋友,随着命运的牵引相识并交织在一起,吧?
在这个世界里,郝小静和张仲文的友谊与相处,千真万确地很开心。在翘班的那个下午,郝小静豪情万丈地遛着张仲文和她一起去逛共富县最时尚最奢侈的商业区——姐妹胡同服装和化妆品步行街!虽然不可能也不至于手拉手,但的确在喝着豆浆磕着虎皮花生中渡过了一个极其温馨甜蜜和爱情无关的下午,两个人对七匹狼与七格格服饰的最新款式及性价比,最近六十个有线台两年内同时一直在热播的那个剧集,及二狗子和黄勇健到底谁是共富县第一帅哥等话题展开了激烈热情的讨论,当然,星座学,一定要谈星座学!当张仲文用月亮星座原理解释了郝小静对自己的星座个性与运程中的很多困惑的时候,郝小静差一点儿没喷着眼泪张仲文跪在麻辣烫摊前三扣九拜,并宣布以后张仲文在共富县就是她的个人专属唯一人生灵魂导师,这个朋友她罩定了,“那个LV包送给你了你要是敢给我钱我就拿刀砍掉你的手……”,当然,张仲文不会告诉她,月亮解释不明白你的命运,还有火星呢,火星不够还有水星,总之后面还有很多星,星座学说对人的行为与命运的唯一原理:就是天上有多少颗星星,我就有多少种说法来忽悠你。
张仲文其实一直都知道,女人未必肯嫁给自他,但是女人喜欢他,郝小静也是女人。
然而,在离郝小静很远,又不太远的一个地方,有另外一个女人对张仲文的乐观心态却抱有极具差异性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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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建于明朝永乐时期的太庙,是国家文物保护单位中的重点单位。
太庙的享殿,是明清两朝皇帝们祭司祖先的场所,简单地说,也是目前为止中华文明中现存的政治级别第二高威力第二强的宗教祭祀场所。没办法,人民大会堂的档期实在太满不好调剂,理旭照生靖刃公主又是临时起意且要秘密行事,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
把太庙东西两个配殿中间所有碍眼无关的东西全部清空,墙壁梁宇四面贴满了从各种全国各地名山批发来的黄符,将昨天顺路从全国各地荒坟里挖出来的人头骨堆成一个卐字法阵,并按照秘笈上的配料清单朝法阵上洒了公鸭血、蜥蜴的粘涎、牧羊犬的尿液和苍蝇的翅膀,当然最重要的是法阵中央的骷髅玛尼堆上放着的那个假人。
假人的本体是张仲文的高仿真蜡像,但是穿戴着张仲文用过的服装与鞋,甚至还涂抹了张仲文个人日常喜爱的化妆品品牌,当然了,假人的胸前用九枚棺钉钉着张仲文的生辰八字。
一袭黑衣配黑面纱的靖刃,头戴印第安羽毛头饰,身挂吉普赛和西印度洋巫蛊零件及工具,所有武侠片里的武林圣女走火入魔魔入膏荒什么样,她就再乘以十倍地再表达自己。她给自己装备了她所有能搞到增加精神命中和急速的施法武器,光主流造型的单手剑就至少换了十五个,什么法杖匕首奶锤水晶球萨满图腾拨浪鼓烫发器擀面棍等十八般的十八次方的只要是产生诅咒效果的兵刃全都上了,她几乎是载歌载舞卵尽力竭地从早上九点开始就在施法,各种法,不过她怀孕了,她也不敢蹦跶咋呼得太欢,但是整个太庙及紫禁城顶被猩红阴暗的邪云所笼罩,三环之内风沙弥漫鬼哭神号空气污染指数又爆了表。
她最后一次施法,是拿着古埃及拉比西斯二世的祭祀团定制专用眼镜蛇权杖,不断地用诅咒的火焰焚烧张仲文的成衣蜡像,同时对她今天一整天的劳动成果做一个概括性的总结:
“玄持,你这个女支女!你的灵魂,永远,永远,永永远远,在无间地狱的最深处,饱尝万剑凌迟和烈焰焚烧的痛苦!但是你的肉体,却菊花闭合长死,永远,永远,永永远远没人动没人理,永远,永远,永永远远地不会醒来唉唉唉唉——”
“V……Veronica,你至于么……”
就在靖刃的施法高朝欲来的关键时刻,享殿的大门被推开了,一个细嫩无力充满性感的鼻音感的男声从她身后传来。
靖刃狰狞地转过头,香汗淋淋的脸上凶光爆射,怨毒地问道:“你是什么东西,谁要你进来的?你怎么敢进来的?”
“哦,靖刃堂姐,是我啊,Albert,锦持啊!”
来者是一个面部铅中毒白得不太正常头部油墨化黑得假到爆的方脸老头,小心地沿着墙走到了背光的角落里,用手摘下了眼睛,甩了甩头,转瞬间分头变短寸,老脸换红颜,现出天龙慧光,以真正的小白脸软饭三品定海王侯相示人。
“哼!你来这里干嘛?想一起陪葬么?”靖刃呼了一口气,厌烦地问。
锦持勾着小手指,缩着头,弱气地说:“我担心你啊,我过来看看嘛。这里离下级生物管理办公室没几步路,我翻墙就过来了。Veronica,你知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啊,不然我也不会帮你包场做法了不是嘛?”
“呸!别以为借机卖点儿小恩小惠给我,我就不知你是一根随风倒的墙头草,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他妈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滚,我忙着呢,我没空搭理你!”
靖刃啐了锦持几句,扭头继续挥舞眼镜蛇权杖,焚烧张仲文的蜡像。
“姐,你是我的亲姐!我知道你的苦,你的恨,你的不容易。可是,你再这么蹦跶下去,咳——气象局就没办法再用沙尘暴来解释目前的自然现象了,是,北京三四月份的天气是不太好,但是你非得把首都也搞成公主府的那般的烂摊子才甘心么?哎呀,我这三天两夜里没干别的啊,就是向公主府周边国家和地区赔礼道歉解决外交纠纷了。我的瞎话已经编光了!您体谅一下吧,外国也好,凡人也好,没那么你想象的那么好蒙啊!姐,要不您先歇歇?我想办法换个地给您折腾……唔,西安?泰山?布达拉宫?反正我还有三年就熬到头了,我也看明白了,芍露崖里的龙不待见我,府右街的人也不待见我,我就是个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的笑话,干脆我豁出去算了,不如趁我还在这个岗位上,量中华之物力,讨姐一人之欢心!”
锦持极尽谄媚地安抚靖刃。
“呲——不必了!我现在有家不能回,无处可去,哪里也不想去,你还嫌我这根笑柄不够惹眼么,满天满地去飞出给狗崽队拍么?我就要在这里施法,七天七夜,咒到专家组出会诊结果,玄持那个贱货再也醒不过来我才能走!你不要再废话了,不然我挖出你的那颗黑心,血祭!”靖刃对锦持一点领情的意思都没有,继续聒噪着,甩动手腕和脚踝上的各种铃,围着人骨法阵上窜下跳如鸡起舞。锦持不高兴地白了她那没头脑的造型,苦心道:
“我是水龙,你挖了我的心出来,很快那心就会变成一滩水,根本没有真的血,而且,心又不值钱,你真想要的话,我现在就挖出来给你玩好了。我不是替玄持说话,我就是觉得,你恨他有用么?他是挺烦的,但是今日种种,我无论怎么想,他都不负主要责任吧?”
靖刃老羞成怒地扭头喊道:“算他倒霉可不可以啊?我就是想咒他可不可以呀?Albert,你要是我,沦落至斯,无处伸冤告状,又不能动刀子报仇,你觉得你会怎么做?”靖刃咬牙切齿地瞪着锦持,气愤无比地攥紧了手中的权杖。
“唔——”锦持呆呆地望天,咬着手指,叹道:“当然是沉迷酒色投身黄赌毒。不过考虑到你一直沉迷酒色投身于黄赌毒,又是女的,那么先用这一套操行热热身之后再去沉迷酒色投身黄赌毒也是可以理解的。”
“哼!那么如果你是我,要咒一个仇家不得好死永不超生,那么你觉得你现在会咒谁?”
“唔——你陷入如此惨烈可悲的精神状态之中,原因的确是方方面面的,绝非一日之寒。但作为热心观众,我又不能不说,在你的千年悲剧的最新一季中达到亘古未有的收视高峰的这几集里,到处都是玄持抢戏入画的身影。理论上我应该也同情他,但是理智上我不想同情他……是啊,不咒他,难道咒我么?”
“你总算说了几句人话,姐对这个女支女的存在与言行,之前已经表现得很有涵养很有公主风范了,凡是长眼睛的都应该看见了吧,姐被和他并列为能胜双龙,拉低了档次和信誉,姐没说啥吧?因为姐善解人意冰雪聪明啊,姐有脑子啊,姐想了啊!就算一个品牌中也有高低端不同的产品线,和那个女支女计较,显得姐多不大气?何况,芍露崖里,流水的一哥铁打的姐,明眼人总是分得清谁是大小王的!OK!姐忍了。”靖刃眼泛泪光地突然倾诉起来。
“嗯,嗯嗯!”锦持善意地狂点头。
“——可是自从那个女支女进了芍露崖之后,英持皇妃对我就没有以前那么专心了,有亲闺女的话没亲闺女的份了,嘿嘿,不过姐想了啊,那个女支女终究是男生,我们民族里这是攀比不得也算不清的命,OK,姐忍了。天龙咏MV的焦点变成了婊子洒牛奶,不过姐又想了,那个女支女的烂屁股给励持当托的,励持当然也是女支女,OK,姐不跟女支女比,咬牙,忍了!姐花钱出力地给那个女支女过生日,那个女支女领不领情姐根本不在乎,结果女支女就是女支女,女支女开个party就兴奋了,你兴奋也把别人朝女支女的道上拐啊!我的前未婚夫变成了我事实上的老公公——也就是说我成了一个老女支女的儿媳妇啊……好吧,姐想了,姐身深陷银窟不能怪女支女带路,是姐自己不长眼,OK,姐只能又忍了!可姐不是女支女,姐不能一女服侍父子两代人,就算要姐服侍,姐也不服饰父子女支女!姐的梦想又泡汤了啊,姐不求别的,姐不吊婚姻,不吊女支女是谁,姐要的是婚礼!婚礼!婚礼啊!Albert,你要是姐,愿意在一个充满了女支女的婚礼上嫁给一个女支女么?嗯,李远坪也是女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