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府这一天,心情莫名其妙地十分好,总觉得有点欢喜。对待这个小家伙,倒也舍得笑了。
小家伙望着我,一双大眼睛突然噙满了泪水。
“喂,你可别哭啊。我这辈子可什么都不怕的,但最怕的是你们这些男的的眼泪了啊。”
讨厌父亲私下偷偷在哭,甚至躲着我,不让我看见。明明很伤心,但还要对着我装出一脸没事的样子,甚至还笑着跟我,哦,你母亲今晚不会过来了。
讨厌父亲在我挨打的时候,我不哭,他哭得比自己挨打的时候还难受。
懦弱的人什么东西都可能没有,但眼泪是唯一多过常人的。
眼泪什么的,最讨厌了。
我慌慌张张地摸遍了全身,却没有找到一块手帕。后来想想也是,最讨厌眼泪的人,跟觉得不会哭的人,身上怎么可能会有手帕这类东西呢。
只能苦笑着,把袖子借给这个小家伙了。
“来吧,尽情地擦吧。”
小家伙倒也不客气,靠了过来,身上还带着奶香奶香的味道,闻起来倒是好闻,是不是小孩子都会如此呢?
小家伙用力地扯了扯我的袖子,然后擦在自己脸上。
我望着路上。
天色已经渐渐黑了,再过不久,我就该启程了。那位高贵的人啊,他派来的马夫可是在前面等我了呢?
“那个……我可不小了……”
声音软软的,带着哭声。
我眯着眼,望着天空,没怎么用心听这个小家伙的抱怨。
“哦,然后呢?”
小家伙又拿了我另一边的袖子去擦。
“我只是长得比较矮点,我跟你一样大的。”
说完,想到了什么,又哭了起来。
我倒是笑了。
还说不是小孩子,这一哭,不是还哭得跟小孩子没两样吗?
我突然想起,出府前,父亲塞给我的包袱里有零嘴。
我翻了下肩膀上的包袱,从那包零嘴里找出块白糖。
“来,吃吧。你应该很喜欢吧?小时候,我也挺喜欢的。现在啊……觉得太甜了。”
“我可不喜欢。”
话虽如此,他还是接过那块白糖了,但不吃,只是攥在手中,白糖用油纸包着,天气又这么冷,也不担心白糖会化了。
“小家伙,你是哪里的?”
我站累了,干脆坐在一旁的台阶上面,等着那马夫过来。
小家伙也跟着我,一起坐在台阶上。坐下去之前,还看了看那台阶,似乎在嫌弃脏,看我坐在那里,犹豫了下,后来慢慢地坐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小家伙不回答我的问题,却是反问我。
我笑了。伸手摸了摸他已经乱糟糟的头发,上面还沾着些泥土,似乎在路上摔倒过。
“你是第一个问我叫什么名字的人。怎么,想嫁给我吗?”
小家伙脸红了又红,扭过头,不想看我。
“你才是呢,谁会嫁给你啊。想得美。我可是你们家贵客的儿子呢。我经常来你们家的。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你可是站在角落那里,都不看我的。所有的人都夸我好看,你像哑巴一样不出声的。”
“是吗?没印象呢。”
我淡淡地笑着。贵客上门,怎么可能会轮到我开口呢?何况,开了口又如何,不过是徒添笑料罢了。
“我叫君玉青。在我上面还有个哥哥叫君子恒,他是最宠我的,可是我的父亲跟母亲却是最宠他的。他们嫌我不懂事。”
小家伙说完,又扯着嗓子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
“今天可是我的生辰啊。他们都不记得了。我爹爹也不在了,不然肯定有人记得的。早知道就不来你们家了。”
“你自己来的?”
君玉青点点头。
君府跟这里不远,确实可以一个人过来。但我还是诧异了下。怪不得会摔倒了,弄得这么狼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