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青来了又去,几乎没在山里面形成什么浪花。毕竟姚青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小先生,而是有着案首名头的非常厉害的读书人。倒是几个同窗略微有些遗憾,但是温纶说的也有道理。要赏雪,哪个冬天都可以,不比赶在现在课业繁重的时候。
同窗们舍不得山上的美味,临走个个都卷了一大车山货,让村民狠狠赚了一票。这其中不仅有大茶村的村民,还有几个临近村子的村民。
温纶有些奇怪:“怎么有别人来咱们村子摆摊了?”
“早就有的事情了。”赵四最近忙得厉害,明里暗里各种事情忙活,只是现在手下也培养了几个能跑跑腿的,各种事情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村长还联合了几个村子的人,进到更深的山村里面,收了山货之后,放在山货店里面卖。”
说起山货店,温纶平时不怎么关心。这时候赵四提起了,他就顺口问了一句:“山货店的生意怎么样?”
赵四言简意赅:“很好。”若是山货店的生意也就那样,村长怎么会想到进山收东西呢?
“之前的花茶让山货店火了一把。还有茶油,现在粮油铺子的掌柜的后悔死了,当初他们不收茶油,现在他们想收也收不到。新的茶油榨出来之后,大部分直接卖给了酒楼饭庄,剩下散卖的也很快就卖光了。”
温纶问了一下利润,点了点头放心了。这个铺子他本来也没指望赚钱,就是给姚青练手的,如果能顺便改进一下山民的生活,那是最好。这方面村长想的比他周道。
“明年把铺子的钱折成银子还给汪家。”五条狗很好用,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老是抓着不放没什么意思。
赵四点头:“钱从公账上出?”
“嗯。”温纶又问了各项产业的情况,才回去休息。晚上从地上爬起来三次,他拥着被子在炕上,忽然听到狗叫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天已经蒙蒙亮了。
狗是蔡公公带来的。八条大狗,厚厚的短毛,粗壮的四肢,壮得跟小牛犊似的。
蔡公公笑得很得意:“特意找的几只听话的。”
大狗围绕着温纶转圈,求投喂。
温纶没什么心情,拍了两下头顶就丢给了赵四。
蔡公公十分有眼色,也习惯了几乎每年这个时候就在山上过冬,简单寒暄过后,就去找钱夫人。
钱夫人和蔡公公的接触很是公式化,最后蔡公公留下钱大人捎来的厚纸包。纸包了一层又一层,就在钱夫人耐心耗尽的时候,才露出了里面金光灿灿的几十片金叶子。
钱夫人“嗯”了一声,差遣了几个丫头买了许多东西送上山。这几个丫头经过碧荷的训练,独当一面还不行,但是两三个出去挡一面还是很可以的。
钱夫人对碧荷是越看越满意,就差上门去给温纶直接提亲了。
今年冬天上山来的游客依旧有一些,但是少了许多。
本来按照温纶的意思,是要把人都送去山下的,更别提那些游客之类。但就像温纶对姚青所说的,现在不过是捕风捉影,尽管捕到了一些“风”,但说不定到最后也不过是虚惊一场。八百里大山的自然环境在这里,西戎人就算要过来,也不会有大部队。
大茶村的各项防御工事完备,有着各方面的支持,武器粮草的储备也不少。就连龙门关过来的守军,经过几年的驻扎,也对八百里大山的环境适应了下来。
温纶相信,就是西戎人敢过来,大茶村也不会有事。更何况,很多事情温纶不能做得太明显。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无端的举动只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于是,钱夫人已经好端端地住在山上。小钱大人三个工作狂死活不挪窝。
天气冷了,竹林子里无法搞研究了,但是村子里早就起了个土坯房,专门供三位农学专家研究真菌种植。竹荪的难度太大,一时间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三个人干脆找了山上所有能找到的常见菌种做试验对比。
本来温纶是能帮到一点忙的,可是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个上面,就连后面小六子上山带来了玻璃,也没有表现出多少情绪。
温纶:不就是几块玻璃,还都是气泡,颜色也不均匀,少见多怪的,哪里值得激动?
小六子的表情略僵硬。这玻璃刚烧出来的时候,就连皇后都惊讶了,怎么将军夫人竟然一点激动都没有,甚至表情竟然还有点……嫌弃?
温纶心不在焉地画了一张玻璃温室的图,打发了小六子下山。
宋林在一旁看着,暗暗庆幸终于这回不是自己跑腿,可是看着温纶的神色不对,也不敢将幸灾乐祸表现得太明显。别人都以为熊大是进山去打猎,但实际状况宋林哪有不明白的?就跟他上山来挂着个工头的名号,可实际是做工头的吗?好吧,他确实在做工头,但大部分的时间是用来……跑腿,还有一小部分的时间也是用来沟通内外的。
山上的雪飘了下来,熊大依旧没有回来。
温纶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在屋檐下看到温纶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平日里温纶都是家里起得最晚的那个,有些时候甚至会赖床到中午,这么反常的举动让所有人都吓坏了。
温纶倒是露出一个笑脸,让柯大厨去煮面:“多煮一点。”
没过多久,熊大回来了,身后跟着一小队壮汉,人群中还压着一个半大小子,被人围着几乎看不到踪影。
半大小子被重重扔在积了薄雪的院子里,发出重重的撞击声。
温纶根本连理都不理,被熊大双手一揽,抱进了屋里,听着熊大皱着眉头不赞同的声音责怪:“下雪了怎么站在外面?”摸了摸媳妇儿冰凉的手,眉头皱得更深,再看到媳妇儿眼底的青黑,脸色阴沉得简直能滴出水来,顿了顿,又轻声问,“几天没睡好?”
温纶难得温顺地靠在熊大怀里,静静听着熊大的心跳,久违的困倦袭上眉梢,咕哝了一声:“一直。”没了小浣熊,他就睡不好。
熊大的脸色青红交错,一方面是气恼媳妇儿不会照顾自己,一方面又是感受到自己在媳妇儿心里的分量的高兴,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最后只能长长叹了口气:“先吃点东西就睡,嗯?”
温纶在熊大怀里蹭了蹭,算是点头,结果没等到早饭上来,就睡着了。
熊大匆匆吃了碗面,就带着温纶进了卧房。
一屋子人这才开始大开大合地吃饭,面条吸溜地哗啦啦响。太好吃了有木有!刚才将军和将军夫人黏糊在一起,他们的眼睛都不敢乱看有木有!吃根面条都不敢发出声音有木有!喘气都不敢大声有木有!
被丢在院子里的半大小子,没过多久就被人提进了屋子,松开了一只手,被丢了一只馒头。
馒头在空气中迅速面冷,等到入口已经微微发硬。半大小子大口吃着,不顾自己被绑在柱子上,姿势别扭。
审人是蔡公公主持的。山上的变动早就传到了京城,最近西戎人不安分,龙门关那里的守备也加强了许多。玻璃是小事情,主要还是怕大茶村这里来西戎人的高手。
如果大茶村被攻破,西戎人直接进关,里应外合之下,不说攻破龙门关,给齐国造成些麻烦,那是肯定的。没人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蔡公公被派来了。
面对蔡公公,半大小子很是老实,但也很硬气:“我是二柱子,就是大茶村的人!我家的屋子和地都被熊家给抢走了,现在我没屋住,没地种,还不准我进山找食吃?”
蔡公公直接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手上戴着的玉扳指撞在二柱子脸颊上,直接打落了一颗后槽牙。蔡公公看着和着血吐出来的牙,转了转玉扳指,眼皮子也不抬,语气也依旧平缓:“小子,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说清楚我就捏碎你一根骨头。”
二柱子的脸色变了变。
蔡公公轻笑了一声,抬起眼漫不经心地看了二柱子一眼:“放心,人身上的骨头挺多的,你慢慢来。哦,咱这儿还有大夫呢,放心,死不了。”
熊家没有地牢,审讯也只是在一间偏僻一点的屋子里,蔡公公想了想,招手让随行的护卫过来:“准备点布,一会儿动起手来把这小子的嘴巴给捂住了,省得吵到人。”
二柱子闻言破口大骂。
几乎所有人都没听到过那么多的污言秽语,全都皱紧了眉头,只有蔡公公不动声色,等二柱子停了才问:“准备说了吗?”
二柱子继续骂:“呸!唔!”
护卫一手拿着一条布巾捂着二柱子的嘴巴,一手已经折断了二柱子的一条手臂。
蔡公公皱了皱眉:“说了是捏碎,怎么弄断了?啧,算了,年轻人就是不懂事。”
二柱子咬着牙,呲目欲裂。
护卫直接下手捏断了一根手指。
蔡公公这才缓缓道:“说了年轻人不懂事。你一个小子,身边没别人能在山里面活那么久?你是打得赢野猪呢?还是跑得过老虎呢?”伸手从护卫手中接过一把弯刀,随手一甩贴着二柱子的脖子插进柱子里,只留下刀柄兀自晃动,上面鸽子蛋大的红宝石熠熠生辉,“西戎贵族的东西,你别告诉我是偷来的。”
第一百零五章 闹够了没
蔡公公审讯的手段自是不用说,别说二柱子一个半大小子,就是心性坚定的成年人,也未必能挺得住。二柱子开始还梗着脖子嘴硬,不消一刻钟就已经哭爹喊娘,再一刻钟已经求爷告奶,将自己所知一五一十地倒了出来。
“只可惜,这小子到底年纪小了点,知道的也不多。”蔡公公坐在书房里,和熊大将审讯出来的内容说了。
熊大倒是不意外:“西戎人怎么可能会放心他?若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子能将西戎人的计划摸透,西戎也不可能和我大齐对峙那么多年。”
至于二柱子的下落,熊大没有问。那件偏僻的房间内,也没有了痕迹。
再讨论了一会儿对策,蔡公公闲下来问道:“温先生还在休息?”
熊大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这几天他有些定不下心。”龙州县虽然离边关近,可媳妇儿从来没经历过这些。别说是两国交战,就是打架都没有的。想当初媳妇儿是个真正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在自家里差点被欺负掉一条小命;也就是嫁进了熊家的门后,媳妇儿才渐渐学了点拳脚。
蔡公公倒是对温纶习武持赞同态度,只是:“温先生到底是个读书人。”蔡公公想到当初教温纶打第二套养生拳的情形,心里还有些伤。从来没教过那么笨的徒弟,他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温纶的半个师傅。
熊大听不得别人讲媳妇儿丁点坏话,辩解:“现在他已经把两套养生拳都打利索了。还学了轻功,还会几手防身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