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公公掐着手指头算时间,点了点头:“进度不错。”才一两年时间,好歹追上了人家习武一个月的进度。
熊大:“……”这夸奖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温纶一觉睡到大半夜,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晚饭刚过。
屋子里灯火通明,熊大正在起身披衣,听到媳妇儿的动静,将人扶起来:“醒了,起来吃饭。”
温纶埋首在熊大怀里蹭了蹭,睡得多了,脑门里嗡嗡地响。过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这嘈杂的声音不是脑袋里面的,而是外面真的有人声在喧哗。
在熊家,因为温纶对声音的敏感度,所有人都习惯了轻声说话,轻声做事。就连有来客,也都在这氛围下习惯于放轻手脚。
温纶拧着眉头,听了一会:“温家又闹什么呢?”耳边还是一片蚊子嗡嗡,耳朵就接收到几个关键词——温啊温啊温啊温!
很烦很闹心有木有!
熊大也不知道。这不赵四刚敲门通知了一声,熊大衣服才刚穿好呢!
“不管怎么样,你都睡了一天了,起来先吃点东西再说。”温家上下加一起,都没有媳妇儿一根手指头重要。
派来通知的人温纶略眼熟,在原身的记忆中,见过几次面,一直守在刘氏的身边,是个武艺高强的仆妇,也算是刘氏的陪嫁之一。
温纶客气了一句,叫了声:“刘婶。”
刘婶一生未嫁,法令纹有点深,声音略尖带着点刻薄:“不敢当大少爷这一声。”
温纶挑眉笑了笑,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当然不会和一介仆妇计较。这刘婶这番做派,丢的不过是自己主人的脸罢了。
刘婶并不自觉这一点。刘氏未出嫁前,她就是专门养在夫人身边的护院,地位和一般的下人自然不一样。等到刘氏出嫁,她自持着年岁比刘氏长一些,平时也是将刘氏当晚辈看待的;更别提温家这几个年纪小的少爷姑娘,可以说是她看着长大的。
温纶的这副表现,直接让她皱起眉头,责备的话到了嘴边,看看边上面色不愉的熊大,想想还是咽了回去,只是说话的声音更生硬了几分:“姑娘出了事,被姑爷家关进了家庙。”
这话一出口,别说温纶,就是熊大也吃了一惊。家庙是什么地方,说好听是祭拜先祖的地方;可谁不知道除了少部分寡居又诚心礼佛的家眷之外,家庙根本无异于私设的牢房!
温纶淡淡道:“出了什么事情?”温宝淑被关了,干他屁事?他现在姓熊不姓温,找他做什么?
温纶的这个问题显然出乎刘婶的预料。但温纶问了,她又不好不回答:“姑爷家派人来传了信,说是姑娘害死了姑爷的庶长子和外室。”
温纶顿时被气笑了:“这刘家是怎么当上的官?脑子怎么长的?”转头又问刘婶,“那你来是做什么?”
刘婶说道:“夫人让大少爷下山去府城处理这事情。夫人说,姑娘是大少爷的嫡亲妹妹,就交给大少爷了。”
嫡亲妹妹?!
熊大的眼神一闪,猛地扣住媳妇儿的手腕。
温纶拍了拍熊掌:“刘婶今天在山上住一晚,再下山吧。我不管温宝淑是我嫡亲妹妹还是不嫡亲的妹妹,从她当初害我的时候,我就不敢把她当成妹妹了。你回去告诉你们家夫人,当初我怎么出的府门,我还记着呢。”
刘婶猛地一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性格偏软糯的大少爷。温家的大少爷在府上虽然一直受宠,但是存在感并不高,只要读书方面能够满足,几乎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可他今天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熊大冷哼了一声,让刘婶瞬间背脊发凉。
蔡公公慢悠悠地踱步出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道:“这大半夜的,什么事儿啊?吵吵嚷嚷的,不能明天说?”
刘婶被蔡公公扫了一眼,腿一软差点跪下。第一次清醒地意识到,这房子再破也是将军府,不是她一个常年在深宅里学了两手武功的妇人能比的。夫人那里,这次是注定无法交差了。
第二天一早,刘婶刚走,小六子就上了山来,带回了温宝淑事件的大致详情。
温宝淑刚生了个儿子,结果被那庶长子丢进院子里的荷塘淹死了。然后温宝淑大怒,将庶长子和那外室一并给弄死。
温纶:呵呵。
欺负人智商低啊这是。
温宝淑的儿子还在襁褓之中。那个刘家的庶长子也才两三岁大,能懂个什么?再说现在怎么说也已经入冬,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和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儿,身边怎么会没人照看?又怎么会在院子里,还就扔进了池塘里?那庶长子自己走路恐怕都不怎么稳当呢,还能扔一个婴儿?
算算时间温宝淑还在坐月子呢,又怎么会知道是庶子弄死了自己的儿子?甚至还那么快速地将庶长子和那个外室给弄死了?别说那个外室住在外面,就是住在内宅,温宝淑要弄死一个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刘家可不是温家,温宝淑才嫁过去多久,上面还有婆母,怎么可能只手遮天?再说,就是弄死了那个外室,弄死一个庶长子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只是现在能够听到的就是这样漏洞百出的消息,温宝淑也确实被关进了刘家的家庙。
温纶摆了摆手:“别去管她。还是西戎人这边要紧。”刘氏这样,刘建茗一家也这样,总结一句,他认识的姓刘的都不是好东西。刘氏还想着让他和刘同知家斗,打得倒是一手好算盘。
温宝淑究竟是刘氏生的,还是吴氏生的,跟他丁点关系都没有。这个“妹妹”当初差点把原身给害死了,他不去找她麻烦那是他看在老县伯这个便宜爹的面子上,还指望着他以德报怨?想都别想!
蔡公公这会儿倒是闲了下来。他对打仗没什么研究,也就是个人武力值高。在小规模作战中,他一个人的力量甚至能够左右局势。这才是蔡公公在这里的意义,至于怎么行军布阵,蔡公公很清楚自己的外行身份,下战棋都没赢过,更别说打仗了。
温刘两家的事情,熊家表示不参与,蔡公公倒是凑了把热闹,叫上小六子嘀咕了一番。小六子当天就下了山。
后续的事情,温纶并不清楚。他的注意力在逮回家的“猎物”身上——两个西戎人。
温纶本来还以为西戎人会是高鼻深目的白种人之类的,结果左看右看和齐国人差不多,偏偏熊家上下一眼就看出这两个是西戎人。
温纶:自己的听力太好了,眼瘸一点也没什么。
然后,这回轮到宋林主审。没办法,这里只有宋林懂西戎话。
温纶:听力再好,听不懂也是白瞎。
熊大基于保护媳妇儿的目的,把温纶拉了出去。
结果那一天,什么都没问出来。西戎人显然要比二柱子硬气。
温纶给宋林支招:“抠脚底板。”顺手从碧荷的鸡毛掸子上,拔了两根鸡毛递过去。
宋林接过鸡毛:“……”
第二天,宋林神思恍惚:“竟然真的问出来了……呕!”就是脚丫子太臭,不是多久没洗,而是洗过没?
蔡公公盯着温纶看了一眼,拽了两根鸡毛,若有所思。
蔡公公的四个护卫,同样一人拽了两根鸡毛,若有所思。
碧荷看着自己拔秃了好几只鸡,现在也秃掉了的鸡毛掸子,若!有!所!思!
钱夫人过来串门,看到气势全开的碧荷,满心眼的欢喜。这姑娘好,要的就是这样的!说什么她儿子克妻,明明是那几家的姑娘太娇弱。看看碧荷这样的,霸气!
第一百零六章 雪灾
大雪接连飘了十天。
第三天的时候,熊大的脸色就有些紧张,等到第五天的时候,村子里已经排了班次,整夜都有人随时扫雪。
第六天的时候,无人扫雪的地方,雪已经堆到了人的大腿根。小孩儿已经完全不让出门,就怕刚出了门,人就没了。唯一能在这种大雪天里疯一疯的,就只有随着蔡公公来的雪橇犬了。
就连来福几只,也龟缩在屋子里。一身炸开的奶毛,根本不挡风雪。
熊家人多,还好一点;但是和茶园那边也几乎瞬间失去联络。当然,那边人更多,物资储备也足够,房子表面看起来和土坯房差不多,可牢固程度能赶上防御工事。早两年壮汉们还深受病痛折磨,可经过几年的调理,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应付大雪的这点程度,完全不需要担心。
村里面有村长组织,也没有多大问题。
和往年的自扫门前雪不同,这一次全村人在村长的安排下,采用轮班制。村民们很惊讶地发现,明明他们现在需要清理的地方多了许多,可是竟然能休息好,好像也省力了很多。
换了往年,别说这么大的雪,就是以前那雪量,一家人晚上也别想睡个安稳觉。
大雪到了第十天的时候,村长坐不住了,顶着大雪到了熊家,刚进院门就看到赵四在往狗身上套雪橇:“这是……要出去?”
赵四头也不抬:“大人说要去周围的几个村子看看。”别的村子环境都没有大茶村好,也不知道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我对山里面熟,我来带路。”村长自告奋勇。论对附近村子的熟悉度,全村子的人加起来都比不上他。
赵四愣了一下,狠狠一点头:“行!那你赶紧回家准备点东西,记得多穿两身衣服。”
村长转身就走。
屋子里门窗关了好几天,全都靠着蜡烛和灯油在照明。为了节约一点,大多数人都聚在一间偏厅里面,也不点炭盆,柯大厨架起了烤肉架,往上面一块一块地放肉和菜。
偏厅的门开着,温纶让人搬了一架屏风进来支在门口,一来保证了空气流通,二来免得冷空气嗖嗖地往屋里面吹。
蜡烛的火光有些跳,温纶看着手上的书册有些眼晕,索性放下了,对着木窗发呆。
蔡公公拿了一盘烤好的肉过来,随口问道:“温先生这是在想什么?”
“玻璃窗。”温纶没什么胃口,屋内好几天都没有自然光线,更别提阳光,他觉着整个人都快发霉了。
“玻璃窗?”宋林也凑了过来。玻璃他见过一眼,绚烂的很。用玻璃来做窗?
温纶比着窗户,描述了一下玻璃窗的样子:“白天不开窗,也不用担心屋子里暗了。”这边的窗子全都是木头的,夏天有钱人会换纱窗,或者有些人家会用窗纸。纱窗只是季节性用品,而且也不遮风挡雨;窗纸的消耗量就可观了,也不是冬天能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