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作者本人平日里习惯用两代替几的意思,回过神发现容易造成歧义,实际上二人的年龄差应是六岁,不是两岁哦
啊 原来这是一个起于暗恋的故事啊
第14章 卷十四 伞下人
身侧的人吐息安稳,李牧昏昏沉沉地也有了几分睡意,这时窗外忽然落起雨来,水丝敲打瓦檐窗棂发出噼啪声响
枕畔的人呼吸一滞,似是被雨声吵醒一般,握住他的手上力道稍厚,于被中轻轻捏了他一下李牧贴着段寻干燥的掌心轻轻动一下拇指,迷迷糊糊地道:“嗯?”
“落雨了?”
“似乎是……”他一边含糊应答,一边闭着眼听外头淅簌雨响,又咕哝道:“怎的下雨都能将你吵醒?”
段寻的声音倒要比他清明许多,“军中呆得久了,夜里只要有一点响动就醒”
“还睡得着么?”
段寻笑了一声,道:“自然”
李牧困意袭来,已没有心思去追究段寻为何笑,他反手将段寻的手牢牢握住捏了捏,道:“那就睡罢,我倦得很了”
夜里的雨一直下到清晨山阳书斋的门人一早自隔壁院过来启门时,正遇到自家先生的友人从偏院出来,他举着把书斋的寒竹纸伞,身着开襟短打,裤脚利落束于短靴之中
端是副意气风发的好模样就连一贯不怎么懂得好看不好看的他,也禁不住觉得眼前明亮
刘会迎上去,恭恭敬敬道:“将军可是要回府?”
“眼下不急,先去给你家先生买早饭”
刘会一怔,这买早饭的活计通常是他爹在做着,今日小雨淅沥,怎还变成了由客人去呢?连忙请段寻回屋歇息,揽下活计要自己去不想段寻却不依,只让他去好生伺候先生晨起,便踏开步子出了门去
这头刘会方走进偏院,见他爹正在院中的窨井边汲水,便走过去招呼,道:“爹”
他老汉应过一声,道:“可碰见段将军了?”
“碰见了,段将军做什么……”
对于段大将军这行为吃惊的不仅刘会一人,他爹也正琢磨不过来,见自家儿子过来了,自然要拉住好生说上一说只见他不等刘会问完话,便道:“将军与先生交情好,听我说先生喜欢吃陈福人家的蒸糕,举了伞便要去买,拦也拦不住”
嘴上虽说着两人交情好,心下却犯了嘀咕——段将军与他家先生虽有几番来往,且待自家先生不错,但两人交情何至于好到眼下这般了?早些时候他想着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人,大约都是这般彬彬有礼的模样,你且看莫说先生了,就连对待自己这样的仆从,那位将军不也拿捏得客气周全得很么?如此想着,便也没来得及察觉二人亲疏远近,及至如今才陡然回味过来,他家先生总算是有位走得近的友人了
思及此,刘老心中生出几抹庆幸他家先生性子慢而清冷,虽说平日里见着总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但鲜少见他对甚么人事动真心热血,在与人打交道上更是疲得很,他身子又弱,若是总这样对世间人情诸般好不予理睬,只怕也不会对活着有多大牵挂,身子康健时还好,遇到病痛时候,要如何挺过去?如今终于遇到段将军,有他随着,盼能带得先生对人世冷暖知觉知味,便也能活得更有念想些
这日刘家老少二人在廊下坐了会,已是接近夏日的气候,下起雨来时却还是有几分清冷,二人便起了一炉火,偎在廊下等着先生起来段寻提着蒸糕踏入院中时,看到的便是此番景象,他往李牧房中投去一眼观望,见没有什么动静,便也走过去至炉边,将蒸糕煨在提壶里,与刘氏二人一同坐下闲等
他这头坐得自在,另两人却多少有些惶恐,只听刘会道:“不如这就去请先生起了罢?”
段寻将人拦下,道:“你家先生夜里没睡实,让他多睡会”
昨夜两人都歇息得晚,李牧又辗转多时才睡去,想来便是因此才起得晚了些他醒来时见窗外天色晦暗,不以为有多迟,及至打开门时瞧见对面廊下围在炉子边的三人,才大略回过味来,自己许是睡过头了
初醒时见身侧已没有人,还道是这人早早地离开了,眼下见他同自家管事二人毫无分界地坐在一处,坐那矮矮的木板凳,李牧心中忽地生出几分熨帖,那滋味来得突然,霎时间盈满心腔,使得他走过去时的步子也不由得快了几分
刘会见先生已起,忙站起来给人让座,道:“我去摆桌子”称呼上二人并不以主仆称的
李牧点头,自己就着矮小的木凳子坐下,整理过长衫衣角,这才抬头去目光招呼段寻,见他弯着嘴角问自己道:“睡醒了?”
李牧便点头,又见他手上递过来一杯清茶,正是方才他自己啜过的那杯,李牧忙接过,正不知喝是不喝之时,听一旁刘老欣慰地笑道:“将军一早冒着雨去临街买了蒸糕,见先生睡得稳,没舍得吵您,却是连早饭也要等先生起来再一同吃才肯”刘老上了年纪,说起李牧这般年纪的人,常常就像说自家三岁孩童般,措辞也跟着一并将人显得孩子气起来他自己当然是觉不出,听的人却大致感受到几分
李牧生出玩笑意味,便拿捏着语气,故意严肃道:“一日三餐不在时点上,仔细拖坏身子”
段寻将蒸糕自提壶里取出来,软糯的米糕外裹着层荷叶,荷叶表层又染了提壶内的水气,摸在手上颇为滚烫他一面解开荷叶结子,一面道:“先生教育得是”
将剥开的蒸糕递给李牧
“你吃罢,我自己来”
“拿着”段寻不依,把蒸糕塞到李牧手上方才作罢,转头对一旁呆看着二人的老人道:“刘老也吃罢”
刘老爷子连忙笑着答应,取了一个米糕在手上,热腾腾地吃起来
——他可不敢等段寻也给自己剥一个
吃完早饭段寻便要告辞李牧想着他在外一整日,府上应当积下不少事,便也不好再留人:“还下着雨,让刘会用马车送你罢”
“嗯,那我改日再来牵马”
李牧撑着寒竹伞站在门檐下头,见段寻自车内掀起帘子来,招招手对自己道:“进屋去罢,莫要受了寒,到时又得好一番伺候您”
李牧眼角眉梢都漾出笑来,软软点头,却也不转身回去,仍笔直地站在檐下望他
望着载他的车马嘚嘚走远,转过街角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要写研究计划 更新上可能会慢一点 暂时改成隔日更
反正就是一个慢火煨出来的故事 我琢磨着也没什么人能在更新期间看(说的好像完结以后有人看似的……) 所以更慢一点应该没关系吧orz
第15章 卷十五 同城书
日子无甚波澜段寻那日留下句改日再来牵马便离开书斋,却是又去了好几日也不曾见他过来李牧照常上着书斋的课,时而想起这茬,便不由得有些挂念
自己修去的书也不见回一封,莫不是出了甚么事罢?难免如此想到,可寻眼望去座下,那位段王府的小公子哥儿正好整以暇地撑着手打瞌睡,眼皮子阖得是好不自在李牧便又将此想法否了——如若是真出了甚么事,只怕段煜那小子也不能坐在他课上如此混日子
李牧抄起戒尺静步走到段煜跟前,他周遭的学童大都抬起了头,或一脸同情,或一脸坏笑地瞅瞅段煜,又瞅瞅自家先生眼见着先生用戒尺拍了拍那睡梦中人的书案,不得反应,又捏了个弹指打在段煜额头上,这才将人唤醒过来
段煜正在梦中与人斗蛐蛐斗得难分难解,忽被叫醒,眼底尽是茫然,又还有点愠怒之色他以为扰自己清梦的是旁座沈家那坏小子,于是转过头就要瞪他,却不料瞪到一袭青灰色衣衫,顺着瞧上去,正是自家先生执书立在那里,瞧他的眼里似笑非笑,似怒而又非怒
段煜心底暗叹一声糟糕他捣蛋的日子多了,挨罚已挨出几分经验来,眼下瞧先生一眼,便知道自己又要挨尺子了谁知这日先生竟没有罚他,只是问过几句为何瞌睡之类的话,又叫他站着听了会课便作罢
先生何时转性了?段煜琢磨着……大约是自己在小叔跟前告的那些状生了效用,心里顿时就有些心虚,也不晓得小叔听完自己的混话,是怎么教训先生的,看那先生细皮嫩肉的模样,该是吃亏吃大了罢?如此想着,段煜瞌睡也不敢再打,只把小小的头埋得更低,连抬眼看一眼先生都胆怯
李牧自是不晓得段煜心头那些九九他这段时日对这位心思全不在文化上的小公子十分亲和,想着这小子刚失了疼爱他的姥爷,处在生死离别之痛的当下,自己能不教训他,还是莫要教训他了罢
散学后李牧随学童们一路出到书斋大门处,见了段王府来接段煜的车,便上前将昨日拟好的拜帖呈上
“李牧惫懒,只得劳烦管家大人将此贴带给段将军”
一回生二回熟,管家依言接过帖子,仔细揣进衣襟,与他连番客气后回了府于是这日晌午过后,段寻将将散朝回到府中,便看到了那封邀他前去游湖的帖子
上头的字仍是清新隽永,有力有劲,他熟悉之至而透过一笔一画遒劲的笔锋转动,段寻似乎看到了那位教书先生细致温柔的心思近段时日李牧常常陪伴在侧,若是学堂开课不能共处的日子,他便每日都会修一封帖子托管家带回来,帖子内容却不拘形式,时而插科打诨,时而叮咛问候,倒是都能让人看过后觉出暖乎乎的心意来
段寻大概晓得他这是惦记自己方失了亲人,故而百般柔和体贴地对待自己他一面觉得熨帖之至,一面又觉得不大乐意——那人心地好,莫不是对谁都这般体贴温情的罢?
他哪想得到李牧纵使心善纯良,却不是热情之人这一点书斋的刘老爷子想得实在,李牧实是个冷性子,对谁都礼敬三分,却不热忱,更别提如此上心挂念,日日修书问候了
否则他那副好皮囊,何至于至今还打着光棍,连个上门说媒的人都没有
岁岁节气往复,人们过节的心思与忙活劲头倒是不减时值上巳前后,南都城中的老百姓便活泛起来暮春三月三,春装既成,昼长夜短,正是相约游玩的好时候南都城北面有山,西面浅草野溪,南面环湖,城中又有河流纵贯而过,可说是山水丰富,供百姓们出游的地方不可谓不多,但若论最受百姓青睐的,还要数三月三游仙人湖
仙人湖地处南都城南面,湖水清澈,湖中央有一处湖心岛,那岛与寻常岛屿不同,乃是处于水底此处湖水最为清明,几可见底,游船至此,便能自水上看见湖底沉沉缀着的岛山,岛上颜色葱绿,偶有几抹红贯穿其中,虽说都知道那是水草,远远看去,还是不免错把其当作水中山花绿林
传说此岛是湖中仙人的游玩之所,颇有几分灵气故而百姓们游船至此,都要合掌虔诚祈祷一番,愿家人安康,升斗太平之类
晨雾至午间才迟迟散去,四周环绕的青山这才揭开面帘,远远望去,湖光山色相辅相成,天光云影倏尔流转,倒真是叫人心旷神怡的一副好景图
李牧划船动作缓慢慵懒,全凭段寻认真船到了湖心处,李牧索性直接停了动作,趴在船沿上往下瞧
“幼时与我爹一同划船来此,见了这水中岛山,只觉辽阔不已,比那陆上的山不知高大多少如今再看,却又觉得远不如记忆中那般雄伟”
“幼时常来么?”
“我爹还在世的时候,每年三月三都来之后就不曾来过了,今日算是头一回”
段寻亦停下手中动作,静静望着水中岛山
众多游玩的船只自二人舟畔经过,船上的人大都惊叹于水中景致,并不如何留意他们
“都说在此处许愿灵,好不容易来一趟,别白白浪费了机会”李牧自船边转过身,自顾自将段寻两手执起来,带着合到一处,便对他道:“许吧”
段寻被他闹得无奈,只得照做闭眼祈祷状起初原本不抱什么认真心思,到双眼阖上时,却又禁不住虔诚起来
人大抵都如此,牵扯到在意的、要紧的人和事,便想要不认真都难
第16章 卷十六 此生愿
段寻已记不清他最近一次认真的祈愿是在什么时候了幼时倒是常常许愿的,登高祭祖,庙堂礼天之类的场合,他闭上眼,合掌就是愿武艺精进此般单纯幼稚的愿望及至如今,似也说不清是从甚么时候起就不信这个了在战场上,他亲眼见过前一刻还在念叨着“老天保佑”的年轻士兵,下一刻即被利箭洞穿胸膛
大约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不信的但不信归不信,人活一世,总有祈盼段寻自非识破红尘的超脱之人,他以肉身尝活于世,哪怕是对生死看得比常人平淡些,却也不过是一介凡人,亦跳不出祈望牵挂几个字去曾有几番历险时浑浑噩噩地想,如若就这么死了,到底还是有几分亏的他这辈子想要的不多,一欲家人安康,一欲社稷完整,若是眼下死了,便一样也没见着,生生世世地落了一场空他如此想着,又几番从险境中脱身,全须全尾地活到如今,与人一同在水光山色一叶扁舟中许下多年不提的愿望
一愿家人安康
二愿北方战事早日平定,山河太平
三愿……段寻睁开眼,见方才逼着自己许愿之人此刻亦正低头合掌,一副虔诚之极的模样,看上去既纯良又恭俭段寻盯着他不自觉看了一会,直到见他眼睑微动时才重新闭上眼,将未许完的愿望在心底念过一遍,方才不缓不慢睁开眼来
便见李牧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道:“许甚么愿要这么久?”
段寻亦笑道:“不可说”
“怎地不肯说?”
“说出来便不灵验了”
“哎!”李牧讪讪地转过头,将船桨拿起来握在手中,有劲没劲地划了一竿子水,才又转身对段寻说道:“当真么?”
他们将小舟划到偏离湖心处的地方,这时已过了晌午,李牧便撂下桨,从随身带的包袱中掏出干粮此时湖上的游船已不多,大多返岸吃晌午去了,渐渐地周围便只剩下他们这一页扁舟
两人都停了手上划水的动作,任由小舟随清风微微摇晃着,他们对坐,将膝盖抵在一处,包袱就放在二人腿上
李牧挑挑拣拣地从当中翻出两只玉米蒸的窝窝头,一个递给段寻,另一个早被他自个儿咬了一口在嘴中,模糊不清地道:“先吃点实在的填填肚子”
段寻却不接,而是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窝窝头,又去包袱中翻找其他的吃食
李牧想打趣他说一句“段大将军您几岁了吃东西还要人喂”,可窝窝头劲道的面团在喉中哽了哽,不仅没说出玩笑的话来,反是被哽出一阵咳嗽
段寻闻声,便抬起手来替他拍背捋气,大半个身子探过来,额头几乎与他的触在一起,只听他柔声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便是咳,过后生病咳,气了也咳,怎地吃起东西来也不消停?”
李牧好一通咳嗽,半晌后平息下来,才喘着气不平地说道:“你见我生气时咳过?”
段寻替他把手中还举得好好的两只窝窝头拿下来放回食盒,换了一壶水递到李牧手中,道:“煜儿说你发火发不到一半,就会咳得发不下去了,再喝点水”
李牧苦笑道:“他是不是总回去告我的状?”他倒还没忘段寻第一次来书斋是何所为
段寻不答是,亦不答不是,只玩味地看着李牧喝完了水,又将一个食盒打开,里头分两层,上面一层放着些水晶饺,芙蓉糕之类的点心,下一层则是红枣莲蓉熬的浓粥都是滚烫时放入的食盒,此刻打开,还微微冒着些热气
“你还是吃这个罢”段寻找出把调羹,见李牧信手坐着不动的模样,又忍不住打趣道:“是不是要我喂你?”
李牧闻言,觉出段寻的调笑意味,自觉不能于此处落得下风,便将计就计地道:“那就有劳将军了
《定风波》完本[古代架空]—— by:百年灯
作者:百年灯 录入:05-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