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清见他如此,便知他大意这段时间是要罢朝了沈云中毒一事,对他皇兄影响颇深只是,关心则乱啊
“六哥,臣弟并非要劝你,只是前段时间才把子逸那段流言止住,你如今这样,岂不又将他至于风口浪尖,白费了他当日上的两道折子的苦心”
“替我好好照顾他我朝后便回”
“好”
沈云自回京后,虽有混账名声在外,可是在朝中却是一股清流,不与谁刻意结交朝臣虽羡慕沈云得新帝赏识,又有些男宠流言,但不至会下毒害他因此,璟泽只花了一日就查出了下毒之人,沈云的大哥,原丞相的长子,沈方
“沈方,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下了什么毒?”
“啐,”沈方吐掉口中的血水,不可一世的回道,“有本事自己去查,我无可奉告”
璟泽一身玄衣,在死牢中与沈方周旋沈方被四肢被锁在刑架上,鼻青脸肿的脸上已经看不太清五官,口中的牙齿已经掉落的七七八八身上的囚服也因刑讯已经碎成一条条破布身上所露之处,无一不皮肉外绽,泛着可怖的脓白
阴冷的死牢里,没有任何的窗子,唯一的光亮来源于放刑具的桌上那一只蜡烛,黄色的烛光打在璟泽具是寒意的脸上,深若幽冥,又像地狱里戾气深重的修罗
“你想求什么?朕都可以满足你”
“哈哈哈”沈方此刻爆发出一阵寒惮的笑声“我现在就想他给我陪葬不过看你这紧张的样子,看来关于那小杂种的传言是真的了你们真令人恶心”说完,对着璟泽,啐了一口
烛光一暗一明间,沈方的额穴上多了一根银针,咬紧了牙关,痛苦地低吟了几声璟泽下手狠辣,折磨手段尽出,却始终留着沈方一口气沈方也猜出璟泽不敢杀他,便叫嚣起来
“有本事就杀了我啊,杀了我啊杀了我,小杂种就没救了”
“放肆”璟泽暴呵一声,“他是你三弟”
“我呸一个贱人生的孩子也配做我三弟他不过是我爹不要的一个贱种”
“他并未有过对你不起,是沈家对他不起”
“哈哈哈,他本就是一个多余之人,何来什么对不对得起”
“沈方,只要你说出下了什么毒,任何条件朕都可以满足你”
“哈哈哈,再说无数遍我还是那句话,我只要他给我陪葬”
沈方此刻已是恨极他不过是选错了人,走岔了路原想着沈复老谋深算选择了安王,他只需追随父亲的脚步,做好该做的事,待到新皇登基,他的丞相之位必定是手到擒来的西南粮草之事,安王原本是叫他探询沈复的想法几番试探,沈复都认为此事不妥他想,他爹必是在朝久了过于保守于是假传他爹的意思给了安王,里面一应事务具是由他出面
谁知,此事惹得先皇动怒永不录用的禁令,让他彻底失了势当他去求他的爹爹时,他爹不知是不是受妻女死的打击过大,竟只对着他不断叹气,无动于衷朝中那些锦上添花,溜须拍马之人,见他落难,忙不迭地与他划清界限以往交游的那些世家公子,高门大户,如今见他蓬门落魄,都避之不及
他出生就是丞相公子,心计谋略样样不缺,他怎么能甘心最令他不平的还是他那个三弟,出生卑贱又被沈复送养的沈云,竟然一直都是宁王的人这位默默无闻了很多年的六皇子,一招逆转,多少人来不及应变他那个三弟,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匹夫,没学过策论谋段的市井白丁,官拜正二品,又成了新皇的首功之臣,每日尚书府都门庭若市
当他委身在一家小小书院教书时,他总是想起种种的不甘不平和愤恨柳菱来找他,这个当朝最有权势的女人许了他所有他想要的,唯一的要求便是对沈云下毒他虽厌恶沈云,但要下毒毒害他始终有些犹豫
那日在街上,他是最后的试探沈云的严词拒绝,让他想起了全部的他加诸于他身上的屈辱当然,他下手了柳菱给他毒[药时,便告知他,这药是慢性毒[药,不会当场发作待到沈云在别处发作,与他无忧
他便在书院里安心地等待着柳菱给他官复原职等来的却不是柳菱,而是启明帝的暗卫当他被抓进死牢那一刻,突然迸发出无比的恨意,让他面对种种刑讯都不松口说出毒[药之名他既然无望再入官场,好歹也要拉着沈云给他到地府开路
璟泽在死牢里已经与沈方耗了二十个时辰,每耗一个时辰,他心便沉重一分
“陛下,颜公公侯在外面,说有事要禀”
“快叫他进来”死牢在刑部最西北的角落里,狱卒一路小跑着将颜如引了进来
“陛下,严太医说要您速回尚书府”
“可是云儿怎么了?”
“尚书大人...尚书大人又吐血了”
颜如只觉身侧一阵疾风略过,眼前只得一片衣角,再抬起头时启明帝人已不在室内
“严煜,你不是跟朕说护住心脉可保十日暂无性命之虞么?这才第四日”璟泽小心握着沈云细弱的手腕,冲着严煜吼道
“他...他心血煎熬,身体底子较常人差上许多我已是用极品的药材吊着他的心血,但不敢多下,怕牵动毒性”
想到沈云为他尽的心意,点滴心血都是为他煎熬,璟泽面有痛色
“劳烦陛下再输些内功与他”尽快查出是何种毒[药后半句话,严煜看着璟泽一身的奔波疲劳,终是咽了下去
璟泽亦不再多言,又输了一成的落冥神功与沈云
前几日,柳菱的心情却都很好对着凤仪宫中的下人,也有了难得的几分和颜悦色她慢条斯理地调着胭脂盒,又仔细给自己画了眉,试了试妝奁盒里各式的步摇发簪屏退了宫里的下人,听小太监的汇报
“启禀娘娘,那位已经昏迷了几日沈公子说他下的药量,十日就能让人毙命”
“好,很好你去回沈方,就说本宫应承他的事情,月内会办好”
“喳,小人告退”
她心里讥笑着,一个男宠凭什么和我斗,有什么资格和我斗,死了一了百了皇帝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直到她听到沈方被抓的消息,顿时心悬了起来沈方可以为了利益替她做事,自然也可以为了利益出卖她
“娘娘,我听闻每日给死牢里送饭的小厮是凤仪宫里粗使洒扫小宫女的家人”说话之人,正是自小跟随柳菱长大的贴身丫鬟红瑾她一心帮衬柳菱,自也是做着跃上枝头的美梦何况,璟泽胜过潘安之貌更是让人遐想疯狂
“哦?消息可确切”
“娘娘放心,千真万确”
“好,该怎么做都明白吧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谢娘娘”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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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菱到底是心机深沉,心思缜密的女人她让红瑾派人候在牢外盯着,还是给她等到了机会然后买通了给死牢送饭的伙夫,叫他在给沈方的饭菜里动点手脚她知道怎么许诺这些在她看来十分低贱的下人,要求就是伙夫送完饭以后即刻自尽
璟泽再回到死牢来之时,戾气又重了许多,走路间带起的风都带着令人颤抖的寒意,让侯在死牢外的刑官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沈方见状,心下冷笑几声,知道沈云半只脚已经是踏进棺材里了
正逢伙夫来送饭,沈方知道璟泽必定要留着他的一条命查出下的毒,所以对牢里送来的饭倒是不疑有他见璟泽来了,权当视而不见,就着伙夫伸箸递过来的一筷子菜,吃了起来不料,他吃了没两口,突然腹痛如绞,口吐鲜血不止
璟泽见状,扣住沈方的手腕,一探就知他中毒了他一把掐住了送饭的伙夫,“说,是谁派你来的”
伙夫见状,连忙咬碎了口里的毒[药,未及一言就死了璟泽再探,沈方也没了鼻息最后一条线索也断了,他一时气急攻心,吐了一口血
严煜知晓这件事后,一言不发为今之计也只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试药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就是试药”试药,就是服毒再解毒,直到试出来解毒之药为止这种法子对身体的损伤极大,大沉大落,几乎是要去黄泉路走上一遭何况沈云如今的体质要找个能试的准药的也很难
“朕给他试”璟泽抢说道
“不行,你服过三粒内阳丹,你试出来的药不准”严煜欲言又止,面色变了几变,还是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那你说怎么办?”璟泽给沈云掖了掖被子,烦躁得说道
“先别急,让我想想”
“朕怎么能不急”
“那急,急的出来么?”严煜提高了声音,他知道现在璟泽什么都听不进去,不免口气也强硬了许多“还有,你看看你的样子,快十来天了还没休息过别到时候他醒过来,你自己倒下去了”也就身为璟泽师兄的严煜,如今还敢对璟泽这么厉色
璟泽这几日心神皆乱,也不肯好好休息每日除了惯例早朝以外,所有时间几乎都消磨在尚书府里彻夜不眠不休,熬得眼圈深重,眼里血管狰狞地像是要爆裂一般严煜实在是看不下去,趁璟泽晃神的瞬间,快速了点了他的睡穴,让人抬到房间里去好好休息
“承安,你刚刚想说什么?”
“什么?”严煜听到璟清在旁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自从沈云中毒,璟清就住在尚书府的别院里,他腿脚不便,本是不太离开静王府的可沈云性命垂危,他的担忧又不少于璟泽,不想来回浪费时间,就直接在尚书府住了下来璟泽每日都要在宫里和尚书府两头奔波,可璟清却是差不多日日十二个时辰都在沈云身边
“你刚刚欲言又止,没说的话”
严煜愣了下,终于明白璟清的意思“我知道我这个师弟为了救子逸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可都是冤孽,子逸当年在西南为了救他落下了病根,要找个和他体质相近的人试药,有难度”
严煜曾经是对沈云发过誓,不会让第三人知晓当年之事可现在情况特殊,加上他连日来也是异常苦闷,对着淡雅如竹的璟清,终是忍不住了
“什么?你说清楚些”璟清皱了皱眉
“当年在西南的时候,子逸为了救中蛊毒的璟泽,以命易命,虽然人没死,不过身体也受了重创唔...他现在和你差不多,肺脉、心脉、肝经、脾经、胃经,五脏皆损”璟清只知沈云身体一直不太好,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段缘由,心中不免愈加疼惜沈云
“那我给他试药”
“什么?不行你的身体你自己不是不知道,试药你未必能扛得下来”
“你也说了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人试药,你叫云儿怎么办,他怎么等得起”严煜根本没料到璟清会想到这一出,他猛然反应过来璟清情急之下对沈云的称呼,“靖谦,莫非你…你…对子逸也是…”
璟清看了看窗内躺在榻上虚弱的沈云,苦笑着说,“是”
“你…你…知不知道,璟泽他…他和子逸…”严煜咋舌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知道可当我发现自己的心意之时,早已深陷的无法自拔”璟清看着严煜苦涩地说着心陷囹圄,向来如竹般高洁清雅的静王此刻也不过是一个陷于暗恋之苦无法自拔的普通人
“承安,你也说了,云儿如今的身体和我差不多,我给他试药是最合适的只是这件事,还请你和皇兄不要与他提起”璟清无意给沈云和璟泽之间造成任何困扰,他对沈云的爱,某种意义上和沈云对璟泽的爱是一样的,无欲无求,心头所愿的唯一就是爱着的人平安喜乐
严煜失神的点了点头,他眼下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加上沈云的确拖不起了“不过,靖谦你做好心理准备,下毒抑或是解毒,对你身体的损伤都是不可挽回的,你若是中途撑不住了,一定要说”
“好”
严煜采了沈云中毒的血,让璟清服下世上所有无色无味之毒,进入身体后,融入全身的血脉之中,中毒之人的血带上了与毒[药相等的毒性而后,开始着手让璟清试解毒的毒[药
璟清原也是病病殃殃的,着力保养才不致疾病缠身此番试药,一连几种毒[药下去,对他身体的折损远之大,超出他的想象几日内,视野逐渐变得模糊无法视物,身上各处都像是被凌迟一样的疼,直到后来自己起身坐到轮椅上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叫毕风随侍左右
严煜两头都要忙,对璟清无法投入全部精力,只好吩咐毕风如果璟清有任何状况,立刻终止给他试药可璟清一味逞强不放弃,毕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心下两难,到底不敢拂了主子的心意,可看着璟清一日日的虚弱,他真恨不得能以身代之
终于还是试出来了
沈云醒过来的时候,觉得仿佛睡了很长的一觉他睁眼之时,璟泽坐在床边,关切地看着他他一时不知道怎么了,只是身上软的使不上一点力气有些咳意,见到床边人的脸色,生生地咽了下去,又顿时觉得肺里一阵难受看到沈云要起身,璟泽忙扶了一把,让沈云靠在自己身上
“怎么了?”沈云连喝了三杯水,才发出声音开口问道
“你之前中毒了”璟泽回道
“谁下的毒?”
“你大哥”
沈云勾了勾嘴角,想起那日和沈方的相遇,“是我大意了”
“明天就搬到宁云宫里去调养,我实在放心不下你一个人”严煜昨日诊过一轮,发现毒已经解干净了璟泽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这一日看着仍在昏迷中沈云苍白消瘦的脸,实在是再也管不了礼制这些东西
沈云浓密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一时间也不知该做什么回应仿佛他昏迷的日子里发生了很多事
严煜来时,见沈云已醒又切了遍脉,确认人是没事了,终于也是放松了身心,好好地睡了一觉消弭连日来的积劳而璟清原本是想在尚书府里等到沈云醒过来,可他身体损得厉害,无故地吐血深怕沈云问起,也就回了静王府,紧闭王府大门,自己好好休养
第二日,璟泽二话不说,就命苍竹把沈云的东西全部备好搬进了宁云宫他此举不啻于明着昭告天下他与沈云的关系沈云仍十分虚弱,实在奈何不了璟泽如此霸道不顾礼制,只好任由璟泽摆布接进宫后,把人养在眼皮底下,看着沈云一日日好起来,也总算逐渐宽了心,处理了前段时间积压的奏折
沈云醒了几日感觉到身体又大不如前了先前他一直注意养生,除了每日的药茶和药膳以外,他也刻意的不妄动情绪,身体倒是一直稳得不错这番中毒折腾下来,身子又折损不小身体之本如同建楼筑台,师傅为他治出百毒不侵,成就他一座广厦高阁他舍身解蛊,已是坍塌大半,回京后,每日透支身体,煎熬心血,又折损一些这番历劫,几乎等于毁了一半地基寿命几何,更是成了未知
他不禁想起师傅当年折寿为他算的一卦,临死前依然不曾告诉他只是师傅那敦敦嘱咐于他,不要耽于情爱之中,叫他忘情弃性,不入三毒他亦察觉出话中之意,大抵是会因此遭些命数大劫,避不过此生也就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