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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解毒
辽王无暇顾及眼前这一切,他怀中顾青颈边鲜血喷涌,他出手用力按住其穴道止血,大声质问:“姜岐何在?!”
很快,有人快马将姜岐从队伍的后头载到辽王身边
姜岐翻身下马,迅速替顾青做了简单包扎,又从随身药箱里翻出固血培本的药丸,刚要给顾青服下,发现他面色潮红,肌肤火烫,人躺着不动,心跳却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
他当即切脉,细观顾青面色,甚至还掰开顾青的嘴闻了闻
顾青折腾至此,已是去了半条命,他这破壳子的腐弱已经根本经不起极乐丹的凶猛药性危机解除,他松了绷着的神经,神智有些涣散
姜岐用针扎了一下顾青指尖,顾青睁眼看向他
“长卿,你服了极乐丹?”
“两粒”顾青勉强出声答了,很快又陷入半昏迷的状态
半个时辰前,禁宫四门俱已拿下,齐昇头一句问的就是顾青,左靳说了玄武真神庙,他不敢想象若是他来迟半步
他直接将后头的烂摊子抛下,由得曾析左靳戚顺替他料理
齐昇不顾左肩伤势,亲自抱了顾青上马,后头跟着姜岐,几匹马儿风驰电掣往太医院冲去
路上,齐昇摸着顾青滚烫的身子,见他脸上殷红似要滴出血来,双眉紧皱着,烧红的唇瓣发出低忍难耐的哼咛
马背颠簸,顾青不由自主缠上齐昇腰身,面颊蹭着齐昇颈脖,仿佛贴着裸露肌肤才能让他好受片刻
齐昇左手驾马,右手去扯衣领,直至露出颈下大片肌肤才停了手,任顾青抱紧他依着他摩挲
闯进了太医院,姜岐先寻出成药喂了顾青一丸,保住心脉要紧,又接着翻箱倒柜,寻了各种凉血的药材出来,让人速速去煎煮
齐昇不比他少知这极乐丹药性的霸道
顾青昏沉间伸手要水,然齐昇知道他渴的不是水
明明时辰地方都不对,齐昇双目中却再不见往日淡泊冰霜,而是眼里渐渐凝作深渊,眸色越转越暗
他转身吩咐从人,“收拾出最近的寝宫,本王要歇息片刻”
姜岐自是知道他所想,忙使了个眼色,齐昇摈退左右他急忙道:“王爷不可!长卿身子千疮百孔,实在太弱了此时泄了药劲,他虽能解了噬骨难受,可精气全散,他能不能撑过今晚也是难说!”
“难道就让他这么熬下去?长卿若真是羸弱至此,硬扛着耗干精血,一样油尽灯枯!”齐昇心中窝火,却又不能对着姜岐发作
“王爷,我已想着法子可备下药浴,将长卿放在里头,只不断保持温热之度,每隔一个时辰换一次汤药,以此逼毒凉血,渐渐就能减了他的痛苦”
齐昇少了往日笃定,压着怒火,侧首对从人道:“还不快去准备”
不多时,顾青被浸在半人多高的药桶里,临时安置他的地方,原是太医院值守暂歇的屋子,四面粉墙已经斑驳,窗棱上都是时光刻痕
齐昇进屋,挥手让从人出去,从人告退之际随手带上门扉
屋里热气蒸腾,烛火不明,齐昇宽了外头衣裳,离得顾青近了,听见桶中人无意识的呻吟
水里的顾青衣衫尽褪露出斑驳伤痕,身上各种形制的新伤碾着旧伤层层叠叠,温泉山庄时齐昇初见震惊怜惜,却哪有此时再见悲痛难抑
姜岐方已明确告知他,顾青经了两颗催命药丸,毒上加毒,还能不能挨到他登基,都是两说
那将是多久?十天还是半月?
风雪已停,夜静得令人窒息
齐昇看着顾青忍不住伸手去拂他满身伤痕,那道道伤痕写满顾青对他的情义,亦赤裸裸控诉着他的无情他慢慢摸索,想牢记所有
齐昇十指修长如玉,掌心指腹却暗藏常年弓马刀剑刻出的茧子,顾青被他一抚,开始无意识往身上抓挠齐昇只好铁臂一伸,抓牢他修长胳膊,再不让他乱动
他顺手抽出腰带捆住顾青双手,索性脱了衣裳赤膊上身,双臂浸入桶中为顾青摁压,汤药经他有力的指掌揉进肌肤,渗入脉络
顾青舒服得仰头喘息,齐昇再忍不得,低头吻住那胭红双唇
他手下不停,抚得顾青无意识拿绑起的双臂向后去勾齐昇脖子,淋水长躯因此半腾出水面,这妖娆姿态春光尽泄,再无半点矜持,显是想要索取更多
齐昇可笑自己也有不得释放的时候,身下亦早被勾得胀痛难忍,他跃入桶中,搂着顾青一番狂吻
意识朦胧间,顾青闻到齐昇发间沉香之气,那香气决然不同记忆深处那缕似檀似麝的体香
顾青猛地睁眼,意识有片刻的回归,玄武庙后发生的种种,断断续续闪过脑海,他方一动,只觉浑身无力,想要推开齐昇,却发现双手被绑,更要命的是,齐昇的唇舌稍稍离开他,他全身便叫嚣着渴望更多
“长卿,你说什么?”
埋首顾青胸前嘬吻的齐昇,抬起头来望他,那双凤目迷离挣扎,水光盈盈
“别!来不及……晚了,不要……”
齐昇身子一震
只听顾青反反复复,颠来倒去,神思虽不清醒,却来回皆是这几句,也只是这几个意思
他低头看挂在他身上的人儿,除了那张脸仍是完好无缺无瑕似玉,削瘦且病入膏肓的身子,数不清的伤痕,从里到外,顾青整个人就是个破布娃娃
顾青说的那些话,如同温泉山庄时,是介意拿这个身子侍奉他吧,可他根本不在意
若不是……他又怎会忍!
苦闷夹着心痛,齐昇欲望如潮水褪去,他跨出药桶,估摸着时辰,披衣唤人进来更水
千里外,大漠阳关,这不眠之夜,颜铮正与诸将饮酒
颜铮手搭凉棚,望向远处的阳关,仿佛一座孤城,立在瀚海之中
他手里牵着个人,双手被绑在身后,嘴上堵着块破布
颜铮成功冒充天地宗的人,与狄军之人接上头后,出其不意将人拿下不想在其身上搜出了阳关守备图,本想避开守将,悄悄回京的心思泡了汤
此刻,他大咧咧拿着顾青给的信,手里牵人如同牵牲口,笔直向着阳关而去
“报——有镇抚司千户大人阎铮求见,紧急军务,捉到奸细!”
阳关守将钟通,看着眼前这位一身行商打扮的年轻人,有些不敢置信地拆开他递过来的书信
待到阅完了信,问完了话,钟通才知这位镇抚司新任千户大人,神不知鬼不觉在他的辖地,不仅捉着了狄军奸细,还搜出了守备图更妙的是,此人拿着辽王的亲笔信,是自己人
钟通当日就换了布防,第二日设宴款待,颜铮心知推不掉,与众人喝至半酣
散了席,钟通问颜铮有没有兴致登楼一观,他是儒将,虽不好上来就问颜铮家世,但两人相谈甚欢,由此推测阎千户应也是旧家出身,便欲与颜铮多些亲近
颜铮闻言愣了愣,点头应了下来
两人信步登上城楼,颜铮旧地重临,从十二岁头一次登上城墙,到无数不眠的巡防夜晚,从一次次的迎敌痛击,到最后那一役,尸骨成山,困守孤城
回忆似潮水汹涌扑来,仿佛城墙上每一个箭孔,每一划刀剑之痕,都在提醒颜铮,袍泽已逝,独留他游荡人间
时至今日,他终于不负背负的这些血仇,手握证据,刘朝宗与太子一党叛国之事已被他查得水落石出,残害他颜家满门忠良,不惜以十五万大军做祭的事实,亦是铁证如山
钟通见颜铮目有感怀,想起他能不惊动各方,仅凭一己之力捉住奸细,便料定他曾来过阳关,只怕还十分熟悉此地
“明远,”酒桌上下来,两人已熟得互换了表字,“你可是曾来过阳关?”
“年少时曾随家人在此住过数年”
钟通见果然如此,便饶有兴致地问起他都城与此地的不同,他自个出生北方望族,从未有机会去过京师,很是好奇那传说中的奢华热闹
颜铮看着夜沙如海,风冷似刀,想了想道:“不会有这般烈酒熏肉,沙海孤月,亦不闻羌笛之声没有千军万马奔腾万里,听不见金戈交击血战男儿的嘶喊
八月的京师金桂飘香,八月的大漠却已飞雪
京师有流水似的珍馐盛宴,有歌舞至天明的春兰坊,有巍峨皇城贵人无数,更有杀人不见血的笑里藏刀”
“看来京师也就适合去开开眼界,并不合我等武将长留这哪里能比大漠沙原纵马狂奔,见了谁一言不合就能快意恩仇兴致起了,便去引弓射雕,追狼猎狐,这才是逍遥自在
不过明远,你年纪轻轻,又生得这般好样貌,家中即便尚未娶妻,京师也有心上人叫你离不得吧”
钟通酒后很有心情调笑下年轻后生
深蓝近墨的天空忽有两颗流星划过,交剪出长长燕尾颜铮刚要开口作答,只见远处沙丘连绵起伏,有一道海浪般的黑影横贯其中,翻滚而来
钟通亦望见此景,两人尚未动作,关楼上已响起警钟,巡守小将飞身来报,“大将军!敌袭!”
“好!等得就是他们!”
武将嗜血的一面顿时被唤醒,钟通穿上亲兵递来的铠甲,看向颜铮道:“明远请先在关内稍待片刻,待我杀他们个落花流水,再来与你痛饮!”
不想颜铮随手拿起关楼下堆着的备甲,穿到身上,又从码放整齐的军刀中挑出一柄,这才回头道:“真赶上猎狐杀狼之时,正之便不准备叫我了吗?”
“哈哈!”钟通猛力一拍颜铮胳膊,转身对众将道:“启关按今日部署,都给我出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城门自两侧缓缓启开,刚露缝隙,钟通跃马奔出一线天,眼前浩瀚荒漠,任尔驰骋,颜铮紧跟钟通之后,骑兵似箭镞呈三角状撕开大漠流沙,直向狄人军队杀去
对方未料钟通竟会出关迎战,亦不再遮掩,五千精骑全速奔腾踏碎月华,赤狄王旗竖起飞扬,眼见双方越来越近
无数利箭向月升空,至极高处,陡然传势,密如黑雨落下
飞马无停,颜铮倒勾马鞍,侧身滑入奔马腹部,躲过森凛箭雨待翻身上马,他长弓横搭数支箭羽,如羿射九日,直向敌军阵营而去
眼见数人从马上坠下,阳关守军呼喝震天,大壮声势
几息间两军已对冲至跟前,短兵相接,厮杀声彻天响地
有敌将专向着颜铮攻来,异族面孔显出狰狞本色,左右弯刀当头罩下颜铮不慌不忙后仰旋身避过,他左手长刀格挡,右手自后背箭囊抽出钢箭,利落前送,直插入敌人喉头
鲜血喷涌,他看也不看翻身下马,开始近身肉搏……
大漠风起,黄沙如波涛滚滚而过
狄人未料到阳关守将有备而战,且早换了巡守布置,狄人眼见不能取胜,就要退走
钟通大喝:“哪里走?!”
杀得眼红的诸将打马追去,穷寇末路,有狄将返身拼死拖延,好让余者逃回大漠深处
颜铮铠甲染血,举刀迎上,忽然他心口剧痛,犹被巨兽撕裂,不由眼前漆黑,差点落下马来
狄人弯刀呼啸而至,幸有钟通在旁格挡了这一下,颜铮喘息杀上,结果了危机
战场上只剩几条丧家之犬,钟通挥手停止追击他打马靠到颜铮身旁,见他月下面色惨白,额上渗出密密冷汗
“明远,你中箭了?”
那心痛来的突然,去的也毫无踪迹,转眼竟好似从未发生过颜铮摇摇头,默然不知如何作答
他下意识回看关内,此前经左靳之手,收到大人入京报平安的消息,他今日亦刚刚回了捉获奸细的喜报
太子约莫要准备夺宫,京里有这么多人,大人应该无事吧
两日后,颜铮正要辞别阳关诸将,有斥候来报,赤狄王集结各部,不知为何突然来袭
时值十一月冬,风枯百草,已是瀚海阑干百丈冰,早不适宜大军出动,难道是为了报此前攻城之仇?
大战在即,颜铮若是寻常镇抚司千户,自然毫不相干,当即避走可他是颜家子,曾经的阳关守将正是他父多少同袍亲友死在狄人手中,朝中的内奸已被他捉出,战场的血仇呢?
还不等颜铮说要跟着出战,又有兵士来报,“镇抚司有密信送抵阳关,指明呈于阎大人
虽都是密信,也有明路暗路之分,明路之信不忌利用一切通道最快送达收信人手中,暗路之信则不仅内容机密,通信本身也不可泄露
既是明路信,颜铮也无需避开钟通,他当即接过,只见信上的契印正是左靳专属
拆开卷纸,字条上只有一句话:“十一月初四,顾青仙逝”
颜铮呆看着仙逝二字,不明白金钩铁划这两字是什么意思他将这利刃般的几笔翻来覆去滚了无数遍,一笔一捺一个点都刀刀入骨,他来者不拒,一刀无觉再来一刀,然他就是不识这刀笔组成的意思
钟通唤了颜铮数声,颜铮仿若未闻,他指尖颤抖细细折起密信,贴着心口塞入怀中,神情如常举步向前
他行了两步,钟通突然冲上来紧箍住他的双臂,冲着他喊
颜铮看着他口唇张合,神情惊恐,夸张得好像条鱼,他却什么也听不见,直觉十分好笑
他勉力抬手在眼前一挥,想要阻止这可笑景象,却发现有鲜红液体一滴滴,一串串,落到他手上
颜铮抹了把口鼻,一手的温热,淋漓而下
他有些发懵,这是谁在流血?
他终于听见钟通在喊,“快传军医,照顾好千户大人诸将随我登城守卫!”
狄人攻来了吗?杀了赤狄王,他才好回京大人在京中等他
彻夜血战将墨空染成泛红的玄色,天将亮时,启明星微闪于天际
集八部之力猛攻,阳关不过一夜再度失守,然而关口从来不是唯一防线,武威大营数万大军浩荡而来关口能顶住一夜,待大军到来,便是尽了职责
钟通与剩下的人马撤退并回武威军中,暂作休整
他看向身侧之人,颜铮目光冰冷浑似阎罗,鏖战一夜血中捞出,这人绝不是什么镇抚司出身,他怎得从未在大启军中听过这号人物?
狄人的兽角呜呜传来,天地苍凉,武威军战鼓擂起,如雷声滚滚,决一死战的时刻随黎明到来
两军这才开始真正交手
有亲兵递上弓箭长刀,给钟通等人替换手中残破兵刃轮到颜铮,他背倚残垣,闭目开口,心中已再无顾忌,“要一把强弓,越强越好;一杆长枪,亦越长越好”
钟通看向呆愣着的亲兵,发令道:“去,禀报司库,问他要一把震天弓,一杆一丈威,就说我要”
月影退去,换作无数晨星闪耀,天边蓝白交错,再有片刻朝阳亟待跃出
武威大军墨甲长槊,槊尖无光,排作黑森林一般,上千紧握马槊的骑兵,领头冲向狄军,重槊扎入嘶鸣战马,刺穿狄人铁甲肉躯,脏腑被拉出,血肉横飞
骑兵过后,撼天动地的杀声重回大漠之上,两军在旷野上无遮无避拉开厮杀
颜铮脱去厚重战甲,白袍上阵,于千万人马中醒目异常
钟通瞪目,“你疯了?不要命了!”
颜铮眼神清澈似大漠碧空,看着比钟通还要清明,“我今日原该服斩衰“
斩衰者,五服中最重丧服,臣为君,子为父,妻为夫钟通赫然明白了颜铮收到密信因何失态,是家中至亲亡故
颜铮手握震天弓,横搭箭矢,五只穿云箭瞬间飞落敌营,阵前人挡过一箭还有一箭,两名狄将遭当场射杀
数万将士亲见,俱为之震
众人尚未及反应,颜铮已将一丈威缠紧在手腕之上,于前军中策马飞驰
他仰天长啸——
“卫我边关,杀!”
身后,千万大启男儿视死如归与他雄浑合声
“卫我边关,杀!”
众人只见他直入无边敌军,长枪横扫,如入无人之境
“来者何人?!”有狄将大喝厉问
大启军中亦人人心内在问
一丈威高举如擎天之柱,晨光下精钢枪头耀目难以逼视,接连三员敌将上前,均被颜铮刺落马下
《臣要犯上》完本[古代架空]—— by:天夏游龙
作者:天夏游龙 录入:06-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