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你袖断了》完本[古代架空]—— by:俞夙汐

作者:俞夙汐  录入:06-20

哎,季筠想着,难道一个人学识广了,出息大了,性情就会随之生变么?那他还真希望,陶景言,一直都是他季府那个默默无闻只有自己愿关心和亲近的小仆,而不是如今这个名满顾城的冷面神医“陶大夫”! 水面微起波澜,季筠心中一振,再瞧去时,纹路已平

风而已

此刻,陶景言在作甚呢?一问才出,便自觉好笑:还能作甚,自然是在医馆坐堂,否则呢?难道还能满大街找寻自己这落逃之人?就算果真来找,也是因想起那三百两罢,不过自己已给徐伯留了信,交代圆场善后之事,想来他季家那两间祖宅,多少能平息些陶大夫的怒气

总之,无论如何,对季筠而言,这辈子顾城是回不去了,季家也回不去了,陶府,就更回不去

至于陶景言

甚么恩怨情仇,就待下辈子或下下辈子再和你计较清算罢! 又有风来,季筠揉揉冻得发红发酸的鼻子,心里竟也随之莫名发酸:此刻,倒有些希望这辈子能快些过去

鱼终于上钩了,是条筷子长的的鲤鱼

看着那躺在草丛里尚活蹦乱跳而一阵就将成为自己腹中餐之物,季筠心生怜悯的同时,且又长舒一口气:那么一团粉白细嫩的馒头皮总算未白费

这也教得可偿失罢

只是这物,到底不能生吞活剥,还须杀洗了架个火烤一烤

好在这不算难事:林子里旁的没有,就是柴火俯拾皆是,捡捡便好

有了吃食作后盾,季筠的手脚顿时麻利起,捡柴火洗鱼,正待上架,耳里忽捕捉到一阵声响,似乎是由那边的坑里传出的

天道酬勤了! 站在坑前,季筠几乎一度怀疑自己眼花黄鼠狼!果真掉进了只黄鼠狼!这便是有肉吃了!! 大喜过望,跳下坑把那龇牙咧嘴的畜生提出来,满心开始盘算将它怎么个吃法,却未提防

一股暖热气雾毫无先兆奔涌出来,季筠顿觉鼻中钻进了一股震慑五脏六腑的味道,似乎连喘气都不能了,一时头晕目眩,几要厥倒

好一阵,季筠觉得,至少也有半刻钟的功夫,待他终于能够顺畅喘气之时,手中却已空空如也!而那始作俑者,竟还未尝走远,确切的说,是在几步开外,嘴里

赫然叼着他沉舟破釜得来的鱼

得陇望蜀、得鱼还要鼬,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来老天爷之意是,贪多必失!然而,此刻的季筠,已然失了心智:便不说这鱼他是付了如何代价才得来,只说从城里到城外、由陶府到此处,他季筠这么一个大活人,偏是三番五次教一群畜生欺侮,连这几已入嘴的吃食也不能留住,岂非欺人太甚?今日若再教这畜生得逞,他季筠今后,还如何有脸存活于这皇天后土之间?遂,心意已决:今日,无论是谁,皆休想从他手中夺走这鱼! 有道是恶人还须恶人治,凶神还须煞神压!那畜生倒也是个识眼色的,见人果真动怒,挥舞着棍棒风风火火冲上来,原先挑衅的神气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掉头便跑,只是到嘴的鱼自然不愿放下

一人一兽追逐着来到了河边

黄鼠狼一跃上了冰面,然而到底太滑之故,竟翻滚着滑出极远,待到终于翻过身,便肚子贴地趴在冰面上小心翼翼瞪着岸边人

季筠此刻,已是急火攻心、怒气乱神,想都未想便一脚踏上冰面

然而下一刻,耳内便收入了清脆的断裂破碎之音

“阿筠

”身后的岸上传来一声突兀的惊呼,季筠震了震,却已不及回头

脚下踩空,重心顿失,由脚下传来的刺骨寒凉激得寻回几分神志时,季筠才觉,自己竟在下沉

彻底沉进冰窟前,季筠终于在挣扎中转回身,一眼瞥见岸上,那个马上的身影,竟是无比眼熟

水已漫入眼帘,季筠脑中时轻时重,时明时暗,前事一幕幕自眼前闪过

对了!就是那日:吹吹打打中,那个意气风发骑着高头大马到他府上迎亲的身影,与案上那个,如出一辙

陶景言

果然是要下辈子见了! 季筠觉得,自己这辈子,也端的是太短了些

然而,能怪他么?又没人告诉过他胡乱发愿会死人! 作者有话要说: 乘着考试焦虑综合征的间隙爬来码几千

面对周更的现实,我选择望天

季筠觉得,自己应该还没死,因为死人是无须喘气的,而他尚在苟延残喘

胸口闷得慌,似压着块大石,每一回吐息都要耗去半身气力,偏生还有一股力道在胸腹间不断跳跃下压,挤得他肺腑都要出来了

原来活着这般累,喘口气都不容易!季筠真想为自己哀叹一声(如果还能攒下那口气的话):不仅如此,还要吃要喝要被骑要受气,此生多艰啊! “阿筠,阿筠!”孰人在耳边聒噪,没见小爷正晕着么?季筠不想睁眼,太累

然而那人也是个暴脾气,几唤不应,大耳刮子便向脸上招呼过来!季筠摇了摇脑袋想躲,然而只是一动,喉间便涌上一股冷物哎,这大冷天的,真不适宜喝那许多河水

辛辛苦苦喝了一肚子水,又辛辛苦苦吐光,季筠瘫倒回去时,满肚子的可惜肉没吃上,鱼也丢了,连拿命换来的一肚子水也未能留住,这,还有天理么?难不成这世上的一应不幸事,今日是悉数教他季筠一人占去了? 然而胸口总算松快了些,喘气也没那般费力了,季筠总算能大张嘴叹出一口气:哎,皆是孽啊! “阿筠,阿筠”,耳边人声复又想起,季筠依旧懒得睁眼,只是在那掌风再一回光顾上来之前,及时抬袖护住脸:陶景言,就算小爷欠你钱,然也不是这般任你凌/辱的!打人不打脸不懂么? “阿筠,你如何了?”陶景言的声音,显已失去往日的恬淡

如何?若不是从肺腑到口鼻皆教水浸透过,季筠真想干笑两声:人财两空!为与畜生争口食险连小命都丢了,你说如何? “我

”张了张嘴,声音如蚊虫一般,喉骨都在痛

然还是费尽气力吐出两字:“晕啊

” 陶景言,下回不要将小爷晾在这没遮没掩的石头上,小爷又不是咸鱼,经不住这般暴晒! 使劲将眼皮往下耷了耷,却还是无法挡住刺眼的光亮

季筠觉得,自己的魂灵,渐渐有些出窍了

这回果真是死了罢?然而死了也不甚舒适啊,身子时轻时重,时冷时热,一阵似在天上,一阵又似坠入了地狱,还有,那些嘈杂凌乱的声音

道场铺开了? “公子哎

” 季筠的三魂七魄一道抖了抖:哎,这世上还记挂他季筠的,果真惟有徐伯啊!然而,这么大年纪了,还是节哀顺变罢,哭灵这等事,不妨让与小辈们

只是,能不能教他给那死抠门的陶景言提个醒:不想自己常来作祟的话,就请两个和尚道士好生给自己念两遍往生咒,以免自己这三魂六魄总也飘不远去,都这许久了,还在这屋中徘徊,牛头马面也不来索魂,是渎职了?还是阎王爷将自己忘了?哎,果真无论做人做鬼,皆是这般无足轻重,情何以堪啊? 这口恶气,季筠有些难以下咽:罢,既人鬼两界都容不下自己,那便上天去讨个公道!想着,已飘飘悠悠向上而去,只当脊背顶上房梁那一刻,才骤然醒悟:自己原是不会穿墙术的! “哎,为甚不走门哩?” 谁在说话?不过,有理! 耳边风声乍起,季筠挥舞着手脚,然而毫无用场,眼瞧脸着地,季筠猛一震:身后似乎一道猛力将他捏起按进了某处! 痛,周身筋骨被任意捏压的酸痛,季筠忍不住呻/吟出声

“公子,公子哎

” 出殡了?然而这嗓子,没有悲痛欲绝惨绝人寰的味道啊!徐伯也变心了?还有,为甚晃得这般厉害?陶景言,你这死抠门,连抬棺材你也不舍得给我找两个齐整人! “公子,醒醒,醒醒呵

”甚么东西又招呼上脸?连死人都不放过,丧心病狂啊! 季筠恨不得即刻睁眼诈个尸吓破这帮势利小人的胆,然而这一睁,竟然

睁开了

诈尸啊!咦,徐伯你怎不跑?还那眼神

吓出失心疯了? “公子,你总算醒了,都几天了,吓死我老汉了欸!” 呵,没死啊

季筠一时有些失落:死一回这般累,还没死成,再有下一回,想想都累

“那个

咳咳

徐伯,别

摇了

”好容易醒了,再摇又要死回去了

“哎,哎”,老汉急忙停手,一面也将招呼在季筠脸上的另一手收了回去,转头对外呼喝了声:“公子醒了,去禀老爷!” 季筠转了转头,却觉头晕眼花,只得伸手指了指

徐伯立即会意,“是徐成这小畜生,送碗药都懒走这几步,定要站在窗前递进来!”转回头,缩了缩满脸的沟痕叹了气,“哎,我老了,收拾不得他了,今后就指望老爷好生管教他

” 季筠闭目也叹了气,这话他赞同,徐成这小混账,是该收拾下了,吃了他的猪肝猪心猪腰子,替他跑个腿还不情不愿,回来借甚么“看花名册”的由头还敢腆着脸问他要钱!之后季筠才从阿合嘴里得知,怡春院的规矩从没改:看花名册不要钱,摸了递上花名册的那只手才要钱!徐成这混账小子,没脸没皮的德性已是甩他季筠几条街了!该打! “公子,先喝药罢

”徐伯回身端过碗

季筠蹙蹙眉,他现下有些惧怕这汤汤水水的,毕竟那日在冰窟里,已经喝得够多了

然而对着徐伯那殷切的眼神,却又说不出个“不”字,只得咬咬牙,接过那个令他望而生畏的碗,一捏鼻子狠灌了口 “咳咳咳

” 总算明白了为甚药那般难闻,然而寻常人喝起来都不捏鼻子,因为会呛到! 眼泪鼻涕咳出一大把,好在背上有只手在力道适中的轻拍安抚,总算平息下来

“徐伯,咳咳,”扯过垂在一旁的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和鼻涕,一垂眸,诶,这只手,白嫩修长,一点都不似老树叉

抬眼,名满顾城的陶神医正顶着他那张冰雕脸立在一旁,不过今日那冰,看去有些化

“阿

”季筠低下头,后一个字悄然融化在嘴里

季筠有些想不通,明明方才在梦里还恨得咬牙切齿之人,为甚一个转身就变得那般和善可亲?即便那张脸上的冰还只化开一个角,却就令他险些禁不住扑上去抱人大腿痛哭流涕一场? 啐,下贱!季筠当真瞧不起自己

还是想想陶景言的坏处罢,好在此倒是一点不难

季筠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余小大夫那两条光溜溜的大腿,还有,陶景言将自己扔出门时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再有

嗯,不用再有了,光这一条就够了

陶景言,你这个三心二意没廉没耻的伪君子,就算你救过小爷一命,顶多也就将前恩旧怨一笔勾销而已,然要小爷回心转意,乖乖趴回你胯/下,哼,做梦! 退避三舍,季筠挪到床里,抱着被子作出一脸警惕

陶景言倒是没怎留意他这一举动,转身端过那个还剩一大半的药碗,“喝了

”言简意赅一如既往

季筠盯着他视死如归摇了摇头:凭甚听你的? “苦么?”陶景言低头嗅了嗅那味:甘草放得不少,应是不怎苦的

想了想,“喝了,许你吃粒蜜饯

” 季筠舔了舔唇,“你先将蜜饯拿出来!”骗小孩呢!纵然搜遍他陶府上下,季筠相信此刻也未必能找得出一颗蜜饯来

陶景言这个暴君,自己不吃的,从来也不许下人们私买私藏

陶景言怔了怔,清淡的眸子似乎闪出几丝火花,然而转瞬即逝,依旧淡如温水的声音:“你先喝了,我遣人去买

”竟然让步了! 季筠转头哼了声:他季公子可没这般容易受骗,更没这般容易屈服! 那人终于失了耐性,坐下一把将他从床脚扯过,“喝了!否则今日不许吃饭!” 季筠咬紧牙关瞪着他:“不吃就不吃!顶多饿死,死了还好呢,不必再受你的气!” “季筠!”陶景言的声音倏忽提高

季筠知道这人果真恼了,心里虽有几分发怵,脖子却还是梗了梗,大义凛然

出乎意料,这番对峙,竟以陶景言的让步终结

看他放下药碗,一声不吭的拂袖而去,独独给自己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季筠的心,顿时似又一回掉进了冰窟

百般纠结、万般委屈,又想起这些时日来遭的劫受的罪,顿时鼻子一酸,靠在床头便抽搭起来

“公子哎,这是又怎的了?”倒了个水回来,就见陶景言阴着脸推门而去,徐伯就知道季公子多半是蛮性复发了

“呜呜

呜呜

”见了老家人,季筠倒似得了鼓励,转眼抽搭变作了嚎啕,也不管眼泪鼻涕抹了半帐子

不止药苦,心里更苦,陶景言,你个没心没肝没肺的,不知道小爷这些时日受了多少委屈么?被你欺被人骗,还险些没命,你就不能对小爷多几分耐心?须知你再让一步,小爷或就服软了,要再多允两包果子蜜饯的,小爷不定还就和你重归于好呢

然而你

你这个负心人

呜呜呜

哎,有些后悔了,要是当时让一步,是不是现下已经吃上蜜饯了啊??

徐伯叹了气,“公子哎,说句心里话,陶大夫真不是坏人啊,就说你出走那一夜,他满城找你,第二日一大早又出城去寻

” 季筠抹着眼泪,“他

呜呜

是念着那三百两

呜呜

” 徐伯拧了把巾帕,回身来替他擦着脸,“他将你带回时,你整个就一喘了上气没下气,幸得他没日没夜守在窗前替你诊治,却没听他提甚三百两

” 季筠继续抽咽,“嗯

呜呜

他是怕我死了,就

呜呜呜

找不到钱了

” 徐伯将帕子颠了个个,又在帐子上擦拭,“那他现下拿到钱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起,季筠才合拢的嘴又咧开了,“没

没拿到,遂他

他就不许我吃饭了

呜呜

” 徐伯摇头,“公子,别哭了,”小心再让鼻涕给呛着,“放心罢,他方才吩咐我与你去煮些米粥,再说了,药都给你吃了,还会不许你吃饭么?”药可比米贵着嘞

季筠终于止住呜咽,侧着脑袋似在细细忖度徐伯这话的可信度

半晌,拉住徐伯,指了指桌上那还剩的大半碗药,“替我拿来

” 端过药一饮而尽,这味道,真不太苦

然而,要是还能吃上颗蜜饯,就更好了

哎,早知这般,方才就该适时让一步

独自躺着时,季筠仔细思量了一番,觉着要原谅陶景言,也并非不能,只是,他须与那余小大夫断了,且今后,不许再收年轻清秀的徒弟,年轻俊俏的小仆也不成! 乘着徐伯来送饭,季筠便想打听下这余小大夫的近况

然而徐伯并不常在前行走,医馆里的事着实是不怎说得上

季筠想了想,道:“余小大夫平日都是独自歇息么?” 徐伯点头:自然,他总不能与下人挤间屋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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