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安容不自觉地唇角勾笑,脑子里突的就现出了那人从前倚在他怀里的不雅睡相,顿时安容有些口干舌燥,故意晃了晃脑袋,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怕是只能投到凉水里才能灭下这火
昏暗的茅草屋,只有一盏油灯发出些暗淡荧光,刚刚咳嗽了一阵,阿七此时的身子出了一层汗,连额头上都是汗珠子这寒冬腊月里,不该啊,大概是上次生病落下的病根,改天得去看看郎中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感觉好了些,阿七熄灭油灯,爬上了床
躺在床上,阿七并无睡意,睁着眼睛盯着床顶,心里喟息着,五十三天了,过完今夜,正正好好是五十三天,都这么久了
伸出右手自个儿捏上了自己的右脸颊,学着安容的口气对着自己说了句,“瘦了”然后阿七便笑了,紧接着,眼角滑下了温热的湿意
广陵城中,繁华似锦,他大哥依照约定,早早就来到了铜富街的醉仙楼附近,等着阿七心里也没底,不知道那个野种弟弟知道自己的身世后,还会不会再给他钱不过自己也想好了,他要是不给,自己就去他当学徒的铁匠铺子里闹,他总不能为了点钱,丢了自己讨饭的活计
齐家大哥这种人,就是典型的黑心黑胆,平时待阿七那般苛责,倒老想着阿七给他好处,一家人几乎全靠阿七养着
齐富贵在那里等了好些时候,还是没等到阿七,心里犯了急,淬口道,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果真不管他们了没办法,只得沿着铜富街,几乎把所有的铁匠铺子都找了问了,都说没有阿七这人,失了神,像只无头苍蝇在街道上来回踱步许久许久,都已经做好回沭阳的打算了,却碰到了刚从醉仙楼下来的梁如风万幸,自己还认得那位爷儿
“贵爷儿,还记得我吗?”齐富贵连忙嬉皮笑脸地哈腰过去
梁如风微微蹙眉,显然他并不记得眼前这个市井粗民,料想着定是个想攀龙附凤的杂碎,眼带狠戾
齐富贵瞧着梁如风神色陌生且骇人,内心胆战,却还是壮着胆子说,“贵爷儿,您不记得了吗?前年的时候,也是在这儿,我,还有我弟,还跟贵爷儿扯了几句话呢”
梁如风想了片刻,问道,“你弟叫什么?”
齐富贵舒口气,暗自开心,连忙讨好说,“叫齐光,贵爷儿还记得吗?”
瞧着梁如风微皱眉想不起的样子,齐富贵又补了句,“好像……你们都管他叫阿七”
阿七二字,如同鬼魅梁如风冷哼一声,“走吧,跟我回趟府”
齐富贵高兴坏了,以为自己捡到了大便宜,没准儿这位爷要带自己回府,帮自己在他府上谋个好差事想着他那个野种弟弟还是有些用处的,此刻正一脸的小人得志样儿
梁如风坐上了车轿,齐富贵跟着跑了一路,终于到了梁府
一进府,梁管家便迎了上来,梁如风瞅了一眼身后的齐富贵,吩咐梁管家,“把这人关起来,晚些时候我有话问他”
“走”梁管家沉稳地吆喝一声
这边齐富贵初入梁府,早已被这富丽堂皇的奢华景色所惊,睁大双眼四处张望,不无惊叹之词听到有人叫他,连忙恭恭敬敬地,顺顺服服地跟着老管家身后,还不时到处撒几眼
进了倚风阁,安容正在作画,骨节分明的手握住纤细的毛笔,煞是好看,梁如风有些看痴了
安容眼都未抬,依然在认真地作画,梁如风走至其身后,看向他的那幅快完成的画作,是一幅远山亭台,只是小亭子间,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仔细看,是两个男人
梁如风挑眉笑笑,也不做评价,不一会儿的功夫,安容收笔,毛笔搁于笔架上,一幅画卷完成,淡墨之下衬着山远,那两个男人倒似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梁如风道,“这画可否送我?”
安容没有转过脸,直接说道,“这幅不行,你想要改天我再另作一幅”
这人还真是冷淡得很,梁如风吃了瘪,也不再提起这画了,“跟我走”
“去哪儿?”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原来竟到了梁府北面的一座很偏的屋子,那犄角里蜷缩着的人,可不就是阿七的大哥嘛,安容心里跌宕起伏
齐富贵再笨,也知道这人对自己没有好意,除了后悔,便是惊恐,因为他不知道梁如风想干什么自己一个山野村夫,他把自己锁在这里是为何
“贵爷儿”长久的压抑疲态,折磨着他,齐大富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梁如风目光清冷,注视着他,“知道我为何要把你关在这里吗?”
齐大富连连摇头,心里害怕得紧
“你弟弟阿七犯事了,被腰斩了,他犯得可是株连九族的罪,你是他哥,自然也活不得……”
那齐富贵吓得腿连连颤抖,“我也活不得……贵爷儿,饶命啊饶命!我跟那个阿七实在一点关系也没有啊!贵爷儿饶命!”
“哦?”
“贵爷儿,真的,小的不敢骗您啊!阿七早就被我们赶了出来,他哪里是我弟啊,他是野种,村里的一个寡妇生的,我娘可怜他,才收养了他,谁知道,这个杀千刀的浑小子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不报恩不说,还把家里的钱全都卷跑了……小的这回儿来广陵城就是来要钱来的他死得好!死得好!”
真真假假,梁如风也懒得去考究,他要想抄了阿七全家,早就把他一家子都捉来了,只是没存那份心思而已,更怕把自己认识阿七的事儿抖落出来,再者阿七也间接帮了他,不然他现在依然顶着的是梁大公子的名号,而不是梁相国
一旁的安容,眼神越发冰冷,心里生生疼了几下原来,那人活得这般苦,宽袖下的手拧作一团
“虽不是亲生兄弟,他也在你家生活了这么些年,你竟然说他死得好!”梁如风冷声说道
齐富贵那双老鼠眼眯着缝儿,扫了面前的两位大爷,心里害怕得紧,但也摸不透他这话里的意思
“这……他犯了事儿,都是他该!小的老早就觉着这小子不安分,没想到,他还去杀人呢爷儿,您可得明察啊,小的跟那杀人犯可没关系!”
梁如风打了个哈欠,犯了困,也没那份心力再去审这人,侧头跟安容说,“走吧”
安容看着齐富贵,问道,“这人怎么处置?”
“送上门来了,直接杀了丢去喂狗,我也乏了”
齐富贵吓得双腿瑟瑟发抖,一股温意窜涌上来,竟是尿湿了裤子,这下子腿间是半分着地的力都没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哇”一声痛哭起来
梁如风听得烦躁,上前踹了他一脚,吓得齐大富立刻止住了哭声,身子抖个不停
“进来几个人,把这人处理了”梁如风大声一招呼,随即进来了几个家丁打扮的仆从
齐富贵知道自己要死了,更是大吼大哭起来,谁上前抓他,他就像疯狗一般逮着谁就下口咬
安容掂量了下梁如风的意思,知道他也懒得再管这个人,图省心,想灭了口而已
“你困了,就去歇着吧,这人交给我”安容冒了一句,似不经意
梁如风睨了他许久,眼神里多了点老谋深算的味道,半晌,才幽幽开口,“你留着何用?”
安容微微一笑,那扬起的唇隐隐绰绰挂在如玉的脸庞上,清冷之间又多了些许柔美,这二者融合的甚是巧妙,梁如风一时看呆了眼,竟忘了刚才的疑心,只沉溺在这一抹浅笑里
“我问他点事儿,关于阿七的”
梁如风知道,那个阿七伺候过他一阵子,也许主仆情深吧,更何况他明明白白说了出来,并未藏着掖着,想必是自己多心了
“你问着,我去房里打个盹儿”
安容稍稍欠身,恭送走了梁如风,然后手一挥让那几个仆从也下去了
齐富贵也听见了这两人的对话,眼前的这位绝色公子他也认得,上次见过听到他要问自己些事儿,心里松了口气,想必一时半会儿自己死不了
安容走到齐富贵跟前,转转手里的羊脂玉扳指,轻声启口,“你跟阿七……”眉头皱皱,喉咙里的话堵住了口
齐富贵也是个瞧人脸色的主儿,这会儿赶忙开始娓娓道来,神情早已没了刚才那分惧怕,“爷儿,小人刚才说的话句句属实啊,可没存了骗人的心,这阿七确实跟我没关系,他本就不是我们家的孩子,他死了也是他活该”
安容的手隐隐颤抖,心里一阵一阵翻涌而上的憋闷感,“你们待他不好“
这齐富贵只想赶紧跟阿七脱开关系,言辞颇激,“是,我们平常没给过他好脸色,稍不顺意,就打他,这小子从小没少挨揍,这……要是一早知道他还敢杀人,我当年就该把他腿给打断了”
“够了!”安容止住他,又唤了外边的家仆进来,“就按照相国大人的吩咐吧”
几个家仆不明所以
“杀了丢出去喂狗”
“是”
“哇——-”北面这间屋子只听得哭天抢地的哀号声,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安容回到自己屋里,坐在案前,盯着桌上自己所作的那幅画,久久未曾移目,想着自己还得抽空再去趟清平镇
小仙女们,六一快乐~
今天看了个段子好好笑:当我打完一盘王者荣耀的时候,别人已经看完五十页的书,或者做了半套试卷,或者欣赏了六分之一的经典电影,或者查好了出国游玩的攻略,看到这里你应该明白了,为什么他们王者荣耀没有我打得好了吧? ???
哈哈哈哈哈哈大家乐一下
第57章 来往信件
暮春三月,百花齐开安容在倚风阁无所事事,写写字,作作画,心思难定,已经好几月过去,搜集证据的事儿迟迟未有进展,急在心里,面上却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憋久了,人也累得慌这日,搁下笔墨,去梁府里转了转,不想花事竟已如此热闹了
目及处,石拱桥上赫然站着一人,身边跟着一位丫鬟,安容认得,是梁夫人本想就此绕过,转念间,心里却琢磨出点事儿,反而走了过去
“如何诉,便教缘尽今生,此身已轻许”梁夫人看着春景,恍然间念出了此句,目光哀愁,不知在想什么湖水幽幽,风儿煦煦,眸子里的沉闷,倒有点美人伤春悲秋的意境
“梁夫人”安容站在桥下,作揖敬拜
王敏君转过身子,并无太多惊异,脸上的愁怨未全收回,依稀残留几分泪迹,把身边的丫鬟遣退,此刻桥上就梁夫人跟安容二人
“你就是那个人吧”
安容走了上前,“夫人认得我?”
王敏君毫不避讳安容的目光,语气淡淡,“认得,花伶公子,府里的仆人老暗着说,偏偏好多话都传到了我耳里”
“夫人不恨我?”
王敏君竟然笑了,“不恨”然后便转身欲走
安容犹豫间,决定赌一把,日后见到梁夫人的机会并不多,“夫人,梁老夫人的病好些了吗?”
果然,王敏君转了身,既惊且怒地盯着安容,“你这话是何意?”
“在下只是恰巧认得一位神医,对此类病症颇有些研究,兴许还能帮上一二”
王敏君又走回了刚才的地方,直直盯着安容,厉声问道,“你知道多少?”
“有一晚,在下听见东边有哭声,循着声音,走到了一间屋子外,就看到了你和梁老夫人”
王敏君静默良久,缓缓开口,“他不知道吧”
安容心中知道他指的是谁,嘴上却假意疑惑,“他?夫人指谁?”
“梁如风”这话说得异常冷静,竟夹带着无限恨意
“他不知道”
王敏君抬眸,打量了安容一圈,“祸从口出,说话掂量着点”
这是句威胁之语,安容却并不害怕,妇道人家,困在这大宅院里,又不得夫君庇护,能有几分气势?况且,她眸子里的哀伤骗不了人
“夫人,那首词本是女子诀别之作,你念着,不妥”
没曾想这么句不咸不淡的话,却令王敏君丢盔弃甲,所有方才刻意的伪装瞬间瓦解,她失了风度,不顾及身份,恶狠狠地怒骂了安容,“一个千人睡万人骑的小倌儿,你也懂词?可笑,爬上了相国的床,你当真以为自己百无禁忌了吗?别忘了,我还是这府上的女主人”
纵然知道她是气话,安容的脸还是沉了下来,心里的伤口无端被人撕扯开,那滋味不好受这世上的人恐怕都如她那般想法,可笑又可悲,自己怎么在别人眼中成了这副样子,他也是有娘子的人安容想到阿七,心才稍稍定了下来,好在还有那人在等着他,此生还能有处心安的归处
安容不再理他,转身过去,准备往回走
“慢着!”王敏君叫住了安容
安容没理会她,继续往前走
“花伶公子,方才是我冒犯了,对不住”
安容知道,这已是她尊严的极限,这才转过身去,眸色清冷,“无碍”
王敏君四处看了看,“这里人多眼杂,不如去前边的凉亭吧”
最西面的凉亭,鲜有人迹,府上仆人们很少往这边踏足,一来此处很偏,二来亭子前的那棵树上吊死过人,大家都忌讳虽无人烟,春天时令,四周也是桃李芳菲,杨柳依依
“你今日找我何事?”
安容颜色沉着,不急不缓,“只是碰巧遇到了夫人”
王敏君笑了,“说吧,究竟是何事?”
“夫人,你说你不恨我,我倒有点看不透你了”
“你我无仇无怨,我为什么要去恨你?这世上,我只恨一人”
安容脱口问道,“梁如风吗?”
王敏君目光紧紧锁住安容,“我该信你吗?”
“死的死,疯的疯,夫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良久,周围一片静谧,除了微风偶尔拂动树枝带来的树叶莎莎响动,再无旁的声音,终于,王敏君开了口——
“我嫁给他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走到这步田地,都是他一手造成的瑾风于我,更像弟弟……”梁夫人说到此,眼神朦胧中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漾起丝丝笑意,很是温婉,“他之前还一直管我叫嫂子……”
“梁二公子吗?”
王敏君突然转了悲,“他死的时候我没敢去看他,安宁跟我说,他整个人都脱相了,只几天而已,人就去了没多久,娘身边的丫鬟晴雨也死了,这一切都是预谋好的,我知道是谁干的”话语至此,声声都是浓烈的恨意
“夫人”
“我知道梁如风的秘密,爹在世时,他们兄弟二人经常被爹传唤于书房,其中密说的事儿,瑾风跟我提过一次,我让他别犯混儿,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儿,他不听,后来,我知道了他们藏匿信件的地方爹死了,这些自然落到了梁如风手里”
“这些信件放在什么地方?”
王敏君抬眸望了眼安容,半晌,才开口,“花伶公子,我一介女流,我如今苟且地活着,不过是为了瑾风的娘,我拿梁如风没办法,我……”
安容知道她的顾虑,她如此坦诚,必然是把这赌注全压在自己身上了,其实也不必瞒她,“夫人觉着我跟梁如风是何种关系?”
“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我跟你说得如此明白,你自然也该告诉我”
安容沉思片刻,说道,“没有人愿意委身仇人,除非这仇不共戴天况且,我也是有家室的人,我娘子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
王敏君听到娘子二字,又陡然生出了大悲之感,嘴里喃喃道,“娘子……你记着你的娘子,他记着我是他娘子吗……”
但很快,悲意转恨,眼神透着骇人的冷意,“他书房的墙上有幅吴道子的字画,字画后面是个玄关,里面摆放的东西应该是很重要的”
原来,竟藏在这种地方,安容暗想,怪不得自己三番两次去他书房,都不曾找到
“他快下朝了,在下告退”走了几步,安容回身,“今天谢谢夫人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安容难得备了两壶酒,江州的“醉生梦死”,人说喝了之后红尘幻境分不清,不过酒醇香味浓,还是有不少人爱喝的
《阿七》完本[古代架空]—— by:千载之下
作者:千载之下 录入:07-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