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化干净的碎冰偶尔撞过完璧,锒铛作响,萧启琛喝了几口,忽然道:“这样真挺好的”
他私心想说的“要不你别回北境了”哽在喉咙,萧启琛只得把梅子汤喝干净,借着那凉意把这句话吞回腹中藏好
苏晏见他喜欢,把自己那一碗也给了萧启琛:“这边没有人服侍反倒自在些,我习惯不了起居还有人来伺候的日子”
“你在北境自力更生惯了吧”萧启琛笑着又往他肩上倒
“什么毛病,非要靠着才能说话”苏晏戳萧启琛,“以前怎么不觉得你好像没长骨头?”
萧启琛变本加厉,脑袋一起埋在苏晏颈窝,他呼出的热气贴着皮肤一路传递到被依靠的半边身子感觉到他的嘴唇贴在脖颈皮肤,苏晏往另一侧偏了偏头
萧启琛像以前他们家散养过的那只狸花,一有吃的就黏过来了
狸花萧启琛探头探脑,贴着苏晏的耳朵问:“你笑什么?”
苏晏连忙捋平了嘴角正经道:“我没笑”
他最后还是留在麓云馆过夜了
上林苑统共也没多大,住的地方比起皇城和侯府更是小得可怜麓云馆里头厅堂与厢房相连,中间一道屏风隔开,比起外面的繁花似锦堪称简陋,装饰物也不多,内室的桌案上有个花瓶,插了几支摘下的栀子花苞
满室都是那股若有若无的幽香,苏晏简单整理了自己,坐到床沿,感觉被熏得有些目眩
萧启琛面朝墙壁已经睡了,盖着一张薄毯寝衣单薄,他的脊骨都隐约可见,苏晏情不自禁地屏息凝视半晌,才躺到他身侧,吐出一口气
他甫一躺下,睡着了的萧启琛背后长眼似的翻过身,朝他这边拱了拱苏晏的肩膀被他的额头抵得难受,直接抬起了手,萧启琛顺理成章地卡进了他胳膊与身体之间的空隙,双手放得不安分,环抱住苏晏的腰
苏晏:……
这人到底是睡了还是醒着?动作怎么这么精准?
他好不容易习惯了夜色,眯着眼去看投怀送抱的某个人——眼睛确实紧闭着,呼吸绵长均匀,明显睡得正香
苏晏暗中叹了口气,不好把他推到一边,活生生地逼自己忍了两个人贴在一起的闷热,闭上眼开始数羊兴许盛夏白瓷梅子汤起了作用,又或者萧启琛唇齿间清苦的药香与花香混在一处格外安神,苏晏的羊还没数几只便断了
翌日他醒得早,一夜无梦,神采奕奕
苏晏很久没经历过无梦的睡眠了,他在北境睡不安稳,梦里依旧铁马冰河,金戈之声不绝于耳,震天响的喊杀让他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每次醒来都大汗涔涔,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如今晨光熹微,苏晏竟难得地想再躺一下
萧启琛睡姿老实,昨夜怎么睡的,醒来还是那个姿势,抱着他,嘴里偶尔念念有词,嘀咕的什么苏晏却听不真切
他突然就记起了那个惊蛰的早晨,难以言喻地涌上一丝只是当时的怅然
正胡思乱想,反复地回忆那天的场景,埋在他颈窝的萧启琛忽地长叹一声,挣扎着醒了过来他额角有薄汗,懵懂地揉了揉眼
苏晏迅速放过了自己,坐起身道:“做噩梦了吗?”
萧启琛点点头,他还躺着,脸颊透着不正常的绯红,眼皮好似随时又要耷下去苏晏握住他的手,自然地十指相扣,声音因为晨起有些哑:“怎么呢?”
“咳……”萧启琛清了清嗓子,找回了理智,“梦见你又跑了”
苏晏把他拉起来,萧启琛非常习自然地整个人朝他扑过去,双手搂住苏晏的脖子,两个人的身体隔着单薄的寝衣亲密地贴在了一起苏晏顺他的脊椎,手上力度加大,按得萧启琛一阵心满意足地哼哼
他仍然不习惯言语上回应萧启琛的不安,只能诉诸行动,叫他放下忐忑这过程急不得,他知道萧启琛受了单相思的苦,耐心都随之变多了
只是按摩到半截,苏晏的手忽然一顿,他尽量平常地问道:“阿琛,你是不是……”
他们挨得很近,萧启琛弯起膝盖,身下某个私密的地方就这么蹭着苏晏的腿侧,微微地起了反应萧启琛蓦地脸更红了,他慌忙退开,抓过毯子把自己整个下半身都盖了起来,目光闪躲,不敢看苏晏了
“我又不笑话你”苏晏这么说着,眼角弯弯
笑起来不像他平时,却足够叫人卸下防备萧启琛被他笑得莫名其妙,觉得这人从昨天到今天都跟中了邪似的,心情特别好,再一联想苏晏现下如此开心的原因,萧启琛几乎立刻就觉得他是在取笑自己
他连忙坐直了,最后一点瞌睡消失,红着脸反驳道:“怎么,你没有过啊!”
苏晏摇头,抓着他的肩膀,没有半点障碍地亲上了他的额角吻一路向下,断断续续地落在了萧启琛唇边,苏晏犹豫了片刻,依旧含住他的下唇,吮吸、啃咬、舔||弄,舌头好似活了一般,拉着萧启琛不断挑逗
萧启琛被他亲得意乱情迷,方才的躁动重又气势汹汹地杀到,他甚至清晰地感觉到了身体变化,更要命的是睡了一夜中衣散乱,而苏晏的手正顺着那条衣缝往里钻!
被他按过的脊椎窜过一阵奇异的酸软,从百会穴直眉楞眼地往下滑,一路畅通无阻地带起了萧启琛所有感官,集合从未体验过的酥||痒,电闪雷鸣般声势浩大,他的后腰蓦地软了萧启琛“嗯”了声,伸手想推苏晏,反被他握住
他不太懂苏晏要做什么,正要问,下一刻苏晏在他下巴咬出虎牙浅浅的印记,手指灵活地挑开衣物顺着松松垮垮的裤腰落到了他下身隐秘处,摸了两把后整个握住
“嗯……!?”萧启琛瞪大了眼,喘息登时急促,他不明所以地掐着苏晏的肩膀,“你干什么……啊!”
苏晏的眼半闭,眉心微蹙,那道极浅的沟壑此刻别样迷人,他没听见萧启琛说话一般继续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颇有技巧地抚慰他苏晏的情绪急需确认,他在萧启琛的脖颈、肩骨留下鲜艳的印记,盖章似的一个一个,写满了不为人知的欲念
他的确想要萧启琛,经人事的身体在贴上他的时候格外情动,是发自内心地第一次迫切希望与他人更深更深结合,建立密不可分的唯一关系
但……再等等
苏晏另一只空余的手探入萧启琛唇齿间搅弄,夹住他的舌头,又凑上去吻他侧脸他的喘息与萧启琛的混在一起,在本该安宁的早晨缠绵得格外激烈
“阿晏——别……”萧启琛的嗓音比平时尖锐,带着哭腔,在末尾牵扯出长长的叹息,他不知该推开还是抱紧,揪住了苏晏肩头摇摇欲坠的单衣,指甲在他背上挠出深深浅浅的几道红痕,竟是涌出了眼泪
苏晏按住他的后脑,让他靠在自己肩头平复呼吸,干燥的床单被弄得一塌糊涂,好似能拧出水来,湿了一大片
他毫不以为意地在已经脏掉的地方擦了擦手,还留着一点味道,苏晏嗅着,只埋在萧启琛颈间低低地笑,让他更难为情地问:“……舒服吗?以前没自己弄过?”
萧启琛臊得快烧起来了,他没力气,否则定要把苏晏踹下去不许他再胡闹,勉强地“嗯”了声,千回百转的,听不出肯定或者否定
“我第一次给别人弄”苏晏听上去懒洋洋的,“听军中的人说,北边缺姑娘,也没有青楼,他们只能互相解决,觉得特别的不可思议,还有点恶心但刚才……”他说到这儿,又忍俊不禁,“我也挺舒服的”
萧启琛慢半拍地回想起就在刚刚,苏晏将他们两人的……握在一起,然后……
他就恨不得昏死过去算了
苏晏正正经经地把他往旁边拖,自己起身披好了衣裳,将架子上萧启琛的干净衣物递给他,端正了眉眼:“让一让”
萧启琛不明所以,依言爬到床尾,一脸无辜地看向他下一刻,他的表情便奇异地扭曲了——苏晏面不改色地倒了一杯隔夜茶,然后泼在床褥被他们弄脏了的地方,大义凛然地将那难以启齿的痕迹毁尸灭迹了
萧启琛:“……你可真行”
苏晏笑着说道:“惭愧”
那个早晨花香鸟语,绿衣嘟囔着“这么大人了还能打翻茶壶做什么要在榻上喝茶”拆了床褥换上新的,萧启琛事不关己地坐在廊下,指尖蹭了蹭苏晏的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 阿晏:可以吃了啊(烟
黑了一把六殿下气虚嘻嘻
本来想写吃西瓜!想了想好像西瓜不是本土水果就改木瓜惹!
先专心甜两章再跑剧情吧最近有点忙…
哈哈哈哈哈哈今天为什么这么多话,可能终于开出了车吧
第44章 月出
在麓云馆待着的时间飞逝,萧启琛尝到一点甜头,立时越发过分,撒娇耍赖无所不用其极,就是不肯放苏晏轻易回府——他仗着苦夏有恃无恐,哪怕萧启豫遣人来三番四次地请,萧启琛依旧那句:“身体不适”
七月炎热,萧演自己都隔三差五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让一群鞠躬尽瘁的国之栋梁们无言以对,只得纷纷私下感慨陛下这皇帝做了三十几年,乏了也正常
而苏晏却不肯浪费光阴,方知自送他回金陵后一直驻守在了徐州,三天两头把沈成君的战报递给苏晏,有些事沈成君定夺不了,还需苏晏拿主意
他们默契地揭过了苏致言辞不当冒犯萧演的事,只当做骁骑卫的统帅轻描淡写换了个人,其余的军务该如何还如何苏晏起先还拿给苏致看几眼,后来对方有意要他独当一面,渐渐地苏晏反而不去烦他了
苏珩还在学说话,见了苏晏就哭他每日都在侯府四处歪歪扭扭地学走路,为了不讨嫌,苏晏索性收拾了简单的行囊搬去麓云馆萧启琛乐见其成,两人成天除了在上林苑转转,就是腻在房中
一不小心就入了秋
萧启琛趴在榻上,被他们糟蹋过无数次的毯子换成了薄被,他单手撑着下颌,无聊地把一本坊间话本翻来翻去:“阿晏,你中秋在家过么?”
平远侯征战四方,时常年节时主人都不在府中,故而中秋几乎成了每年唯一能够团圆的时刻这不成文的惯例坚持下来,再加上苏晏生辰八月初九,亦是中秋前后,他这些年鲜少在家中,今年难得回来,于情于理好似都没法离开
萧启琛又不可能跟着他在侯府过中秋,再怎么说他都是个外人
苏晏坐在桌边看战报,听他这么说了,稍作猜测就知道他话中深意,把那薄薄的一张纸折起来,道:“你若不想,我就不回去了,左右家宴上苏珩看到我就哭”
萧启琛瘪嘴:“谁让你老黑着脸”
苏晏冤得六月飞雪,叫苦不迭:“我没有!谢晖算过,我和他是八字犯克!”
这话仿佛在说随便一个人而非他的骨肉血亲,萧启琛无所谓谢晖什么时候学了算命,也不在乎他算得准不准苏晏看上去郁闷至极,他便随口道:“今年父皇龙体欠安,中秋大约会去皇后娘娘那边,我没爹疼没娘爱的,平哥哥喊我去他府上……你要一起么?”
他对萧启平和苏晏私底下的那次交流一无所知,苏晏自然不好主动提起,闻言思及萧启平那天说过的话,仍旧有必要再多跟他解释一些
何况那时他和萧启琛还在互相试探,而今关系虽不说实质性飞跃,总归和从前不一样了
“可以”苏晏道,见萧启琛面露惊喜,又道,“我跟爹娘说一声”
他中秋不愿在家过的事出人意料地没有引起震动,许是他自小父母说什么便是什么,极少忤逆双亲的意思,这突然一次的不合作让苏致和曹夫人都惊讶得说不出话
苏致最后说道:“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你爱去哪便去哪吧”
中秋当天,苏晏到底跟萧启琛一起带了礼物去楚王府同行的还有谢晖,他自祖父过世后仿佛一夜之间沉稳不少,再没了过去吊儿郎当的懒散,将府邸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朝政中也屡次被萧演赏识,堪称官场得意
苏晏受伤后,谢晖曾探望过两次,对他和萧启琛的事知道了个一清二楚,却并未调侃他们二人萧启琛看他自己孤家寡人可怜,中秋节气,干脆也将他叫来了
博望苑还保留着苏晏之前来的样子他没来由地不安,想要去抓萧启琛的手又不敢,只好背着手端端正正地站好,活像一根人形立柱
楚王不爱住王府,除却冬日,都在博望苑消磨时光
通宁三十二年的夏天萧启平得了第一个女儿萧菀,满了两岁的小郡主天资聪颖,说话比同龄孩子要流畅些,脑子也活络,若是皇孙,恐怕早早地就得了萧演的青眼
萧启琛一进门,小郡主便喊着“六叔”扑到他怀里萧启琛轻松地抱了起来,捏着萧菀的鼻子:“我给你带了礼物!”
她还不懂什么叫“礼物”,却因为萧启琛活泼的语气笑得见牙不见眼萧菀乍一看像楚王妃贺子佩,细看却又像极了少时的萧启平,苏晏见她笑得开怀,把拎在手上的东西递给她:“小郡主,给”
萧菀开开心心地接过了那个提线偶人,跳下了地,一路喊着“父王”去给萧启平炫耀了谢晖在他们身后摇摇头:“哄小孩子还是你们在行”
苏晏道:“我不行,冤家路窄”
说话间厅内出来个人,竟是贺子佩,她敛衽行礼,目光落在谢晖身上后笑得开怀了些:“谢大人也来了,就说么,大家一起多热闹,启平在园子里呢,随我来”
王妃说话客客气气的,并不显得高傲或矜持,反倒颇为亲切她一路领着几人往园林深处走,一面说道:“阿琛有日子没来了,你兄长想你得很呢,那天你托人传话说中秋在这儿过,他那叫一个开心……他虽不怎么爱关心你,但到底是很在乎的……”
萧启琛不明所以,连声称是,旁边的苏晏却隐约猜到了王妃话里有话,彻底缄口
博望苑的布局与上林苑近似,俱是小桥流水的江南风情,但不同之处在于博望苑没有跑马场,中庭之后的宽敞空间是一片水域皇家园林中引水而建的人工湖泊,东岸遍植荷花,被萧启琛戏称为“小洞庭”
设宴赏月的所在叫作流碧轩,是一座修建在水域中央的亭台,四面通风,在夜里通透凉爽此时黄昏将至,鸟散余花落,行道边橙黄橘绿,有湖光水色的映衬,秋意越发浓郁
而天边尚未月出,流碧轩灯火通明,露天的台子上萧菀正和几个仆从玩
萧启平安然坐在檐下,他浑不在意自己眼盲一般,朝着萧菀玩耍的方向凝神听着,仿佛她的欢声笑语就能治愈不能见她的煎熬一般
听见身后脚步声,萧启平略微侧了脸,修养良好,笑容温柔:“是启琛来了吗?”
“还有阿晏和仲光兄”萧启琛说着,绕到他身后,极为亲昵地捏了捏萧启平的肩膀,寒暄道,“夏天的时候不是说肩颈不适,现在好些了吗?”
“那会儿是陪菀儿玩的,成天低着头,想不痛都难”萧启平似是记起了好笑的事,忍俊不禁,“子佩也回来了?今日真热闹”
萧启琛道:“让我想到从前在东宫呢,韩大哥一会儿来吗?”
他平常地提起那段日子,萧启平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反倒点点头:“我请他来喝杯酒,他说得先应付家中那帮亲戚近日许多人替他说亲,他自顾不暇了”
韩广同萧启平的关系比其他人近一些,当年是君臣,现在亦是好友他比萧启平稍微年长,竟也一直没有成亲
萧启琛玩笑道:“看来这金陵城中几家显贵,倒不是只有仲光兄自己形单影只”
几人笑开,谢晖被他打趣惯了,丝毫不恼,没上没下地拿手中折扇敲了把萧启琛:“殿下每年要拿这个取笑好几次,看来在下得快些成家,免得压力更大啊!”
萧菀抱着萧启琛刚送的偶人站在一旁,大眼睛眨了眨,似是不懂他们在笑什么萧启平喊了声她的名字,她便跑过去,在萧启平边上坐下,手放进他的掌心
《长友》完本[古代架空]—— by:林子律
作者:林子律 录入:07-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