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颜卿浑身颤抖,冷汗从额上流下,不安地在床上挣动瞬间,一股强烈的心疼涌上戚御风的心头,似要生生将他撕裂戚御风他明白了,为什么他只愿颜卿一人停留,只对他一人体贴入微,会为他的病痛悲伤心疼不已他喜欢颜卿,早已超越了兄弟好友,他,爱他,他不能看到颜卿受任何伤害
他也绝不会,让颜卿受到一丝伤害
戚御风走到颜卿床边,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拍他的脸颊,喊道:“卿弟,卿弟,你醒醒”戚御风发现,颜卿的背上也尽是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衫戚御风抱着颜卿的手臂搂得更紧了些,他到底梦见了什么,会让他如此痛苦?
颜卿慢慢睁开眼,眼中噙着的泪从眼角滑落,他失神地看向某个地方,却没有焦距
戚御风双手紧紧搂住他,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只是个梦而已,醒来就好了”颜卿缓缓转过头望向戚御风,渐渐回过神来他靠在戚御风怀里,喃喃道:“这不是梦,就算醒来了,还是真的,爹娘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戚御风此刻除了紧紧地抱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就好像颜卿所经受的痛苦,也在自己的胸口喧嚣
这时小童匆匆地赶过来,带着一壶温好的茶,他看到戚少也在,愣了一下,将茶倒好,递给颜卿,戚御风替颜卿接了茶杯,喂他喝了几口茶压惊
小童叹了口气,对戚少道:“少爷这些年来最怕打雷,每次打雷都会做噩梦,梦见老爷和夫人醒来的时候都浑浑噩噩,跟丢了魂似的,不管我怎么喊都回不了神,得到了天亮才能转好这次幸好戚少你在这里,少爷才这么快好了”
颜卿这时也恢复了神智,朝小童浅浅一笑道:“好了,小童,我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不用担心了”“可是,少爷……”小童还是不放心戚御风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小童道:“烧些热水来吧,你家少爷用得着”小童听了,便出去烧水了
不一会儿,小童端来了热水,戚御风便道:“这里我来看着就好,你也回去睡吧”小童这些日子也感觉到自家少爷很是看重戚少,想着该是戚少在这更好些,便应了一声,回去了
第9章 半世浮沉与君诉
戚御风将布巾浸了热水,细细擦了颜卿额上的冷汗,他又从衣橱里找了件里衣,对颜卿道:“把衣服脱了吧,擦擦身子,再把湿衣服换了”颜卿脱下早已被冷汗浸湿的里衣,戚御风重将布巾浸热挤干,来帮颜卿擦拭,颜卿却是不好意思,便道:“我自己来吧”说着想接过布巾戚御风道:“背上你自己擦不方便,我来就行”
颜卿也不推脱了,道:“那多谢戚兄了”戚御风边替颜卿擦拭着汗湿的背,边叹道:“怎么如今还这么见外”其实颜卿性子本就淡薄,对戚少已是极亲近了,只是多年的习惯使然,一时也不小心便脱口了
颜卿怕戚少误会,便解释道:“不是见外,只是已经习惯了,我以后,会留意的”说罢转过头看向戚少,戚御风望着他澄澈的眸,不禁快看醉了,他笑了声,道:“是我多想了,你也别太在意了”
擦完身子,换了里衣窗外雨还在下着,戚少担心颜卿再做噩梦,便留在他房里陪着一起睡颜卿想着有些事情也瞒了太久,虽然一旦泄露出去自己会性命不保,但对着戚少,这些事情他便不想隐瞒,他也绝对信任戚少
戚少替颜卿理好被角,便躺下,将颜卿拥在怀里,颜卿也贪恋着这种能依靠的感觉,也就不推脱他喃喃道:“其实,颜卿是我用的化名我真实的名字,叫宋卿容”卿容担心戚少会因自己的隐瞒而愠怒,他抬头想看看戚少的表情,却发现戚少正笑着看自己戚少揉了揉卿容夜一般的黑发,轻笑出声,道:“你终于愿意告诉我了?”
卿容愣了一下,问道:“难道,你早发现了?”戚少点了点头:“嗯从船上的初遇开始,就隐隐觉得你该是有一个不能轻易同他人言说的秘密”卿容惊讶道:“那你,可曾调查过了?”戚少笑道:“没有,我可是一直在等着你亲口告诉我”
戚少感到了他的突然沉默,紧了紧拥着他的手臂,戚少也想过将自己怀疑过卿容的事告诉他,会不会伤到他们的关系,但正如卿容宁以性命为赌注也要把他的秘密告诉自己,戚少,也绝不愿对卿容隐瞒任何事情
卿容又喃喃开口道:“我父亲,是当年因谋反罪而被诛杀的大将军宋炤,他其实,是被当时的国舅,也是当今丞相的唐胥陷害的,唐胥想到得到我父亲的虎符和二十万兵权我父亲被唐胥抓进大牢时我才十岁,还是不太懂事的年纪,看父亲很多天没回家,就缠着我娘问,父亲是不是又出去打仗了,要什么时候才回来?娘不想让我知道那件事,便顺着我的话说,父亲是出征西域去了,要很久才能回来我自小也是习惯了父亲南征北战的,也就没太在意
直到有一天,府里来了好多官差,我娘见了,急忙把我带到内堂,给了我一个包袱,让她最得力的婢女云娘带着我从后山的小路逃生,自己则留在府里,我自然不肯丢下娘一个人走,就拽着我娘的裙摆,想让她跟我们一起走可是我娘却点了我的周身大穴和哑穴,让云娘赶紧带我走,她说,她要留下来陪着父亲云娘抱起我跑出内堂,出内堂前我最后看了娘一眼,却看到她吞下早就备好的□□,自尽了我就眼睁睁看着她倒在地上,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那个时候,我真的好想,再喊她一声,娘”
说到这里,卿容的声音已经带了呜咽,似有骨鲠在喉,刺得人生疼戚少心口似被什么重重压着,他真的不想看到卿容这么痛苦他更靠近卿容,让卿容枕在自己胸膛,想借此给他一些宽慰卿容也紧紧搂住戚少的腰,恍若一头受伤的幼兽,拼命汲取对方的温度
“我娘叫颜绮,在嫁给父亲之前,是江湖上出名的神医,一般人可不知道,她制毒也极厉害,只是她从不向他人用毒,这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却是用在了她自己身上
后来云娘带着我逃到了她的老家,她家也有一个五岁的孩子,便是小童云娘待我有如亲生,但在我十三岁时,村子里横生瘟疫,我们三人都染上了,我和小童还是轻的,云娘却是病得极厉害,日渐不治,她去世前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我,原来我父亲被抓进牢里不久,便被唐胥动私刑害死了,我娘也早就准备自尽去陪伴父亲只是娘放心不下我,便替我打点好了一切,才离开这个世界娘给我的那个包袱,里面放着父亲的虎符,有了它,便有了二十万兵权,这样东西,是决不能让唐胥得到的,否则,国将不国
唐胥为了得到虎符,一直不停地搜寻我的下落,后来不知他是怎么知道我们的住处,派了衙役来追捕我们,我只好带着小童四处逃命两个孩子,又是带着病的,哪那么容易逃过这么多衙役的追捕,在一个林子里,我们被那些衙役追上了,本以为这次定会被他们抓住了,却突然出现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身边带着一群侍卫,击退了那些衙役,救了我和小童
那个少年告诉我,他是当朝太子齐珣,皇上没能及时保住我父亲一直悔恨不已,无奈唐胥结党颇多,权倾朝野,又手握重兵,唯有我父亲能与之抗衡,可我父亲一死,朝上便没人是他对手,连皇上也奈他不得皇上为保我这将军府最后的血脉,便时刻观察唐胥的动向,怕他对我下手今日,也是他命太子前来相救
再之后,我跟小童被安置到父亲一个旧部家中,那个旧部我认得,是父亲的副将李诚,幼时我在父亲的练兵场里经常见到他他见到我,想着我父亲的往日种种,悲从中来,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七尺男儿竟也落下泪来诚叔找了全城最好的大夫来替我跟小童治病,小童染得最轻,不几日便好了,我却是稍重的,病情又反复,服了几个月的药才痊愈,也是那时候,埋下了胃痛症的病根”
卿容说完,也舒了一口气,这些年的深藏在心底的痛,此刻尽宣泄出来,也就稍感豁然了他靠在戚少怀里,闭上眼眸,这么多年,也累了,想要有个地方,能让自己栖息
待到卿容快要沉沉睡去,戚少突然在他耳边轻声诉道:“卿容,我喜欢你从今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护着你你疼,我会比你更疼,所以,我不会再让你收到任何伤害”
卿容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反应,这些日子以来戚少对自己的体贴关怀,自己都心知肚明,而自己对他,也绝对是有感情的,只是这份感情,究竟是哪一种?卿容犹豫了,他不能给戚少一个轻率的答复
正当他踌躇着不知如何跟戚少说时,戚少却道:“卿容,你不用现在就回答,先睡吧,你也累了”卿容闭上眼,心乱如麻,却如何都理不清思绪过了许久,才渐渐睡去
第10章 方知卿心尽归同
不觉,天已渐晓,卿容醒来却发现戚少已不在榻上,他想着昨夜戚少的话,想着那句,“卿容,我喜欢你 ”虽迷茫着,心,却是暖的喜欢,该是如何的感觉?他一时,找不到答案
卿容披衣起身,却发现桌上放着一封信,想来又是戚少留下的,卿容拿起信准备打开,却似乎生了几许忐忑,不知,信中写的什么?他缓缓打开信,信上仅寥寥几字:
我有要事需处理,过几日便回来
——戚御风留
“大概是像先前那样去了些江湖琐事吧,或者,是给我些时间考虑?”卿容径自言语道,说完,又无奈地一笑不知,他何时回来呢?
府衙依然事务繁多,州县又出了些小案子,再加以男丁尽出征的人家需安排减免赋税,卿容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
他仍是为了打点公务,整理案情,经常忙得误了饭食,不思休憩,许久未犯的胃痛症重又似潮水般回涌卿容也依旧不甚挂心,忍了疼痛继续办公只是每每累极了回到卧房,躺在榻上,便有一个翩翩的身影恍若眼前
桌上放着精细挑选的点心菜肴,伴一坛不伤身的淡酒,或是一壶泛着清甜的香茶,而那人,絮絮地讲着自己想要搜集的风俗民情
流入经脉的内力暖流舒散尽身体的疲乏,而那人明朗的笑,驱散尽心底的阴霾每每办公太晚时,只一阵清新拂过,自己,便沉入梦乡
月下对酌,几盏醴泉侯,配着解酒的茶酥杯中的清辉温柔,一如,樽前那人,望着自己的目光
两匹相伴驰骋的快马,放鹤峰间的山涧野芳,在难行的山路上,扶在自己肩上的手,峰顶,那人站在自己身边,共看云卷云舒
惊雷之夜,一件干里衣,一块温热的布巾,那人,为自己细细拭了额上,背上的冷汗,因了自己一句略显生分的道谢,那声无奈的轻叹
卿容其实都知道,一直都知道戚少给的这一切太温暖,已渐渐将自己凝冰般的心,融成一潭温润的水,每次戚少在身边,这潭水,便泛起层层涟漪想亲近他,想看到他初阳一般的笑颜,想听到他清风拂过竹林般的低语,想念他的点点滴滴,想念他这,便是喜欢了吧
卿容望着摇曳在窗纸上的树影,抚着胸口,感受着自己被思念惹乱的心跳,喃喃自语:“你何时回来?我,想明白了”
白日,卿容依旧忙碌他将府衙琐事有条不紊地分派给师爷主簿等人,自己则带着衙役四处往案子发生的地方奔波调查,升了多次堂,终将那些案子尽皆审清了,该判刑之人也皆合法合理地判了刑,又抽出空余时间来整顿了赋税征收之事这些事务虽是艰涩繁琐,但好在卿容已对越州做了详尽的了解,处理起来倒也得心应手
事情已忙得差不多,卿容想着汛期将至,虽越州历来没有较大的水灾,但毕竟要防患于未然他带着小童检查完堤坝,便在一家酒楼用午饭酒楼自是什么人都有,三教九流,官场江湖,自是消息良多,卿容便仔细听着,想知道如今民间态势如何
一位长着络腮胡的江湖人跟他的同伴说道:“诶,你们听说了吗,卓剑山庄新上任的庄主联合了唐门、白鸦阁那些极狠毒的门派,扬言要约玄风帮帮主决一死战,还说若是那帮主不肯应战,就要血洗玄风帮”
同伴问道:“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大动干戈的?”络腮胡子道:“嘿,还不就是卓剑山庄由谁继承的事么现任庄主方青絮是老庄主的二儿子,那人是心狠手辣,未达目的不顾人死活的,老大方云絮虽不及老二能干,却是个仁厚的主儿老庄主想着卓剑山庄不能让老二来继承,否则得出大事,便早早写了份遗书交给玄风帮帮主,让他在自己去世后把遗嘱告知卓剑山庄的众人,老庄主曾救过玄风帮帮主一命,这是那帮主自然答应了
这方云絮本是顺利继承了的,可谁知后来不知被方青絮用什么办法给害死了方青絮当了庄主,那还不得找玄风帮帮主麻烦?就说那帮主假冒老庄主的遗嘱,意欲引祸端,借机吞并山庄,他要为了卓剑山庄向那帮主讨个公道,其实啊,还不是想杀人灭口?那帮主也是个讲义气的,答应了方青絮的决战,还说决战那天不会带一个手下,单独应战大概是不想连累那些帮众吧”
同伴道:“那玄风帮帮主武功再高强,又怎么可能敌得过这么多人,还是些精通暗器的狠角色?怕只是去送死吧”络腮胡子也接着话道:“玄风帮帮主戚御风可是江湖上的头号人物,方青絮真能杀了戚御风,那这武林可也就是他方青絮的了”
戚御风……听到这三个字,宋卿容胸口似是被一把银刃狠狠刺入,生疼怎么会?他明明说过几日便回来,怎么会?怎么会?
第11章 穷崖险途莫孤身
卿容踉跄着冲到那络腮胡面前,声音略带颤抖,问道:“什么时候决战?在哪里?”那络腮胡摇摇头道:“这具体的时间地点他们怎么会让别人知道?我可说不上来”
他不知道,自己如何回的府衙,只觉心内似有声音在叫嚣,如何也遏制不了:戚御风,你说,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在我身边,陪着我,护着我那你发生了事呢,就这样瞒着我?怕我涉险么?我也是堂堂男儿,可不是依赖着你,躲在你身后仰仗你保护的娇花!你照顾了我这么久,现在,轮到我来保护你
当务之急,得查出决战的时间,跟地点,可这些秘辛不是一般的江湖人能知道的不过,眼下倒是有一人,必定知道这些
当晚,卿容独自一人一马,去堤坝巡查汐流涨落的情况回时已是月上中天,正当卿容待穿过一方密林时,林子里却突然出现一帮山贼,这些山贼个个魁梧,又手持大刀
为首的那个喊道:“书生,乖乖把身上的银子交出来,否则爷爷们就对你不客气了”说着就举着刀一步步逼近卿容
卿容是出来巡查水况的,哪会随身带什么银两?只身一人又奈他们不得,便道:“这位兄台,小弟此行并没有带什么银两,还望兄台借个道”
那些山贼哪里肯信,为首的便冷哼一声道:“既然你这书生如此不识时务,那就先送你个小小的教训”说着便挥起刀待要往卿容臂上砍去
突然,响起兵刃相接的刺耳声响,一个黑衣男子执剑挡住了山贼首领的刀,待要向那山贼的胸口刺去,顿觉身体动弹不得卿容喝了声:“你们都退下吧”那些山贼便道了声:“是”拿着刀离开了
原来,这些山贼都是州府的衙役假扮的,卿容演了这出戏,只为引出眼前这个戚御风安排在自己身边的影卫
《卿若有意随春风》完本[古代架空]—— by:清崖兮鹤书
作者:清崖兮鹤书 录入:07-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