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昔繁道,至于是什么样的看重,就不便直言了
慕容璟拧眉,不再多问
出了清宁宫,慕容璟抑制不住怒意大吼道:“那芩妃算什么东西,我堂堂吐谷浑公主,竟比不过她?”
“是,是”丫鬟云鹤附和道,“那芩妃实在太过猖狂”
“可不是,”慕容璟哼笑,脚下步子愈发迅速,“拜见亲王时不见,平日拜见皇后更不见”
“是,是,公主且息怒”云鹤连忙跟上步伐
慕容璟忽地停了下来,道:“云鹤,同我去会一会那位芩妃娘娘”
“这……”云鹤畏缩道:“若芩妃娘娘当真沉疴……”
“怕什么?!”慕容璟剜了她一眼,“咱们是去看望她,总不会见个面便能死人罢?”
云鹤缩了缩脖子,道:“是”
飘绫宫的小宫女正在门外打扫,便见皇帝新纳的璟妃气势汹汹地往这边走来小宫女立即放下手里的笤帚,福身道:“奴婢参见娘娘”
“你们娘娘呢?”慕容璟冷声问
“芩妃娘娘病重,正在屋里休养”小宫女按皇帝的指示答
“病重?那我更应慰问才是”慕容璟说着便要往里冲
傅子芩听闻声响正打算出去,便见玉葑大步走了过来,“娘娘,璟妃来了要见您,您先躲躲罢”
“璟妃?吐谷浑的公主么?”傅子芩问,平常的虾兵小将还好打发,若是异国公主便难缠了
“是啊”玉葑显得有些焦急
傅子芩往外瞧了一眼,道:“将侍卫的衣服给我,遣人去禀告陛下”
“是”玉葑立即去往库房
傅子芩换上侍卫的行头,玉葑便出了宫门应对璟妃
“璟妃娘娘,”玉葑福了福身,“不知娘娘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慕容璟瞧这丫头似乎有些来头,两手叠在腹前道:“你是何人?”
“奴婢飘绫宫宫女玉葑”玉葑恭敬地答
“小小婢女竟敢阻拦本宫?”慕容璟疾言厉色,“本宫今日是来见芩妃的,你们且退下!”
“我家娘娘疾病缠身,怕沾染上娘娘贵体”玉葑竭力劝阻
“我吐谷浑人哪有这般纤弱?”慕容璟瞪大双眼,推开玉葑便大步迈入宫内
一众侍卫围在大殿门前,“娘娘请回”
见这架势慕容璟笑意更烈,“好,真是飘绫宫的好奴才!谁人敢碰本宫一根汗毛,本宫自将尔等大卸八块!”
“娘娘请不要为难小的们”玉葑跪在慕容璟面前
这招对傅子芩有用,却无法说服静思宫的主子慕容璟绕过玉葑,便朝着那群侍卫而去
侍卫虽受了皇命却也不敢当真伤着吐谷浑公主,混在其中的傅子芩上前,抱拳道:“娘娘请止步”
慕容璟自然不听,一拳要打在傅子芩胸口,傅子芩以掌挡住,慕容璟又抬腿踢去一攻一守,慕容璟只觉得自己打在铁墙之上
“小小侍卫竟敢动本宫?”慕容璟尖声叫道,“本宫必然要向陛下讨个说法!”
“你要讨什么说法?”身后猛地响起冷冽的声音
慕容璟一愣,回头便见司离枭横眉冷目的瞧着她
“参见陛下”一干宫人全数跪下,傅子芩也随着行礼
“起来罢”司离枭瞟了一眼傅子芩低着的脑袋,眼睛又看向慕容璟
“陛下万安”慕容璟也连忙福了福身
“璟妃不在静思宫待着,来飘绫宫与侍卫缠斗作甚?”司离枭两手背在身后道
慕容璟听出他的不悦,小心翼翼地道:“妾身听闻芩妃重病前来探望,可这群奴才挡着不让妾身进门”
心心念念的“芩妃”你可是已经见着了,司离枭心中冷笑一声
“你既知芩妃病重又来扰她清静,可是知错犯错?”司离枭问
“自然不是,妾身只是担忧芩妃”慕容璟两眼诚恳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你担忧芩妃,芩妃的病就能好了?”司离枭上前几步,仿佛一座高山缓缓朝璟妃压去
慕容璟不敢答话,呆呆地站在原地
司离枭死死地盯了一会儿,这才放过她,“璟妃往后无事便不要随意走动,学学我朝的风俗,做个闺房之秀”
慕容璟心中怨愤,不情不愿地答了个“是”,带着云鹤回去自己宫中
见人走远,宫内大小侍从才松了气司离枭的脸上仍是凛若冰霜,瞧了一眼穿着侍卫装的傅子芩,道:“进屋”
傅子芩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走近大殿
司离枭四处瞧了一眼,坐下道:“收拾行装,去北郊行宫住一段时间”
傅子芩一愣,淡淡地“嗯”了一声
宫里的太监侍婢立即四散开来收拾东西,司离枭招了招手,傅子芩才走近了些
“这身衣裳也不错”司离枭伸手想碰傅子芩的肩膀,傅子芩微微一收,又仿佛被点了穴一般定住
自打宫内侍从被杖责了一顿,傅子芩便一直是这般爱理不理却又极其乖顺的模样
司离枭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将人拉过来坐在自己腿上道:“可是受伤了?”
“没”傅子芩用眼角瞥着内室
几个宫人来去匆匆,傅子芩叫住玉葑道:“记得将持经罗汉、翠玉白菜和麒麟木雕一起带去”
“是”玉葑福了福身便又忙着收整
司离枭环住傅子芩的腰,道:“喜欢那些摆设?”
傅子芩只能点头
“北郊行宫中的陈设比这儿有趣多了,何必再带些过去?”司离枭收紧手臂
傅子芩不安地动了动,道:“还是带去罢”
司离枭挑眉,“也成”
傅子芩不敢透露一丝欣喜,只是身子放松了些许
“哎,”司离枭抚着傅子芩肌肉紧绷的小腹,道:“爱妃去了北郊行宫朕便不能多去陪你,爱妃可不要怪朕”
傅子芩脸上闪过窃喜,便又听司离枭道:“不过爱妃放心,待朕处理完政事便去北郊行宫陪你”
瞧着傅子芩的眼中又暗了下去,司离枭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恼怒
傅子芩只觉得硬实的手臂穿入他的腿窝和腋下,忽地就被打横抱起
“你……”傅子芩慌乱不已
“不如今日朕好好陪陪爱妃,免得爱妃思念成疾,真应了宫中的流言蜚语”司离枭手下的力气宛如石盘,稳稳地将傅子芩托起
傅子芩手脚微动,瞟见低头忙碌的太监宫女,僵直地被人抱入房中
夜深人静,傅子芩累得沉沉睡着司离枭披了外衣走出内室,暗卫早已在殿中等候
“陛下”暗卫抱拳
“起来,”司离枭坐在靠椅上,“查得如何了?”
“回禀陛下,属下等人在翠玉白菜中找到了这个”暗卫将纸包双手奉给司离枭
司离枭拿过打开,只见里面是散着药味的黑丸,“这是何物?”
“混了鹿衔草、公丁香与柿蒂的药丸”暗卫答
“有何用?”司离枭捏了一粒药丸凑向烛火
暗卫犹豫了一下,答:“御医道……是作避孕之用”
手中的药丸应声而裂,司离枭眼中一阵震颤
那人比起从前当真机灵了不少,推脱不了□□便暗中作梗,如此厌恶怀上他的孩子
“让御医配些模样相似的补药来,藏回翠玉白菜中”司离枭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暗卫抱拳,“是”
司离枭搓了搓手指,将黑色的粉末抹去
这些日子傅子芩乖得就像一条狗当真无趣,该让他有事可做了
雪夜,他裹着襦袄漫无目的地走在无边的白茫之中
他的孩子,他的爱慕,不过一杯鸩酒便化为乌有整个人生从此倒转,落入无尽的黄泉之下
不远传来马蹄嘚嘚之声,傅子芩望去,便见一个面如冠玉的男子从马车中走了下来
“我是桃源族长之子成羽亭,”那人道,“昔繁让我来接你”
睁眼,是一片黑暗
傅子芩起身,便见身旁一个黑色的轮廓
对了,昨夜司离枭过来了
傅子芩捂着闷痛的额头,起身去翠玉白菜中掏了一粒药出来服下
回到榻上,却忽地被人拉进被褥,“去了哪里?”
“去喝了口水”傅子芩不安地动了动
司离枭也不知是否长途跋涉有些疲累,抱着傅子芩便又缓缓睡去
傅子芩盯着暗黑的上方,心中忐忑不已
离了皇宫虽然安全些,可也断了和皇后的联系整整一个月不知那边的进展,实在让人心中焦虑
翌日醒来时身边已空无一人,傅子芩起身穿衣洗漱,皇帝在外殿品茶看花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开花后百花杀”司离枭将茶盏放下,笑着看向身后之人,“秋日也只剩艺菊有些看头了”
傅子芩扫了一眼各色秋菊,默默地站到了司离枭身旁
司离枭将人拉近了些,道:“怎么不肯同朕说话?”
多说多错,他自然能闭嘴就闭嘴,免得连累他人
“用过早膳了么?”司离枭玩弄着傅子芩的手指问
“还没”傅子芩答
司离枭拉着人坐下,吩咐道:“给芩妃娘娘上膳”
宫女应声,不多会儿几案上便摆好了核桃粘、金糕卷和红豆膳粥
“陛下吃过了?”傅子芩问
“吃过了”司离枭答
傅子芩这才敢开动,少少地吃了一些便让宫女收拾下去
“爱妃近来胃口不佳?”司离枭靠着几案问
“是”傅子芩点头
司离枭挑眉,心中不知盘算着什么
“爱妃离宫月余,可是想华宁了?”司离枭淡笑着问
傅子芩一怔,“华宁有皇后娘娘抚养,我自然放心”
“朕前些日子见过华宁,”司离枭又将茶抬了起来微微摇晃,“皇后正教她读千字文”
想着小小的女儿坐在郦昔繁怀中,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天地玄黄”的模样,傅子芩的嘴角显出淡淡的笑意
仿佛猛地想起什么,傅子芩问:“与吐谷浑和亲的公主可选好了?”
司离枭一愣,忽地笑开来当时他不过吓吓这人,没想到他竟记到了今日
傅子芩瞧他不答颇为着急,“究竟选好了么?”
“封了御史中丞的女儿为公主,明年春日便嫁过去”司离枭答
傅子芩暗中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一动不动地坐在黄花梨木的椅子上
“爱妃如此思念华宁,不如过些日子朕便将她接来,在北郊行宫住上几天”司离枭道
“当真?”傅子芩眼里冒着期待
“自然”司离枭答,抬起茶盏抿了一口,眼角透着一丝邪气
司离枭在北郊行宫住了几日便回去皇宫处理政务,知晓自己又会有一段时间的自由,傅子芩踏实地睡了一觉
清晨,傅子芩在一阵钝痛中睁开双眸,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腹中也翻腾不已
傅子芩想要爬起来,手掌却不受控制地滑出床榻边沿,整个身子也随着堕下
“娘娘!”玉葑闻声推门而入
连日的头晕,加上今早的反呕,傅子芩脑中蓦地撕开一条裂口,宛如蜂鸣般嗡嗡作响
“出去!”傅子芩低声大吼
“娘娘?”玉葑不解,“娘娘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要宣御医入殿?”
“不用,你先出去!”傅子芩艰难地缩回榻上
“可……”玉葑犹豫了一下,才欠身道:“是”
关上门,傅子芩连忙将三指扣在脉上脉搏因他焦躁略显急促,但并未有连珠之像
傅子芩心下仍是不安,摸不着滑脉也许是他并未受孕,也许只是胎儿尚不足月但这些日子他一直吃着药,想来应当不会有事
稳了稳气息,傅子芩下榻,从翠玉白菜的底托中又拿出纸包打开,游移不定地瞧着
此药一粒避孕,服上五粒便有落胎之用
傅子芩一手按上自己的小腹,紧绷的肌肉之下摸不出任何差别若此处当真有了司离枭的孩子,必定要立即除去可这也是他的孩儿,如华宁一般在他腹中孕育,呱呱坠地后慢慢长大的生命
浑身仿佛落入冰窖一般冷得颤抖,傅子芩从纸包中拿起五粒药丸,慢慢凑到唇边
这也许,会是和华宁一般的孩子……会笑会跳,窝在他怀中读千字文的孩子
“只有死人,才不会离开我”司离枭狰狞的笑意撞入混沌的脑中
不……他绝不重蹈覆辙
傅子芩心一狠,将五粒药全数投入口中
干涩的苦味在喉间弥漫了良久,傅子芩脱力一般坐到了旁边的木凳之上
若你当真是我的孩子,与其与你生离,不如就此死别罢
虽说当日没有落胎之象,可自那以后傅子芩每逢睡醒都会干呕,玉葑无奈遣人禀报了皇帝,第二日司离枭便带着御医杀气腾腾地到了北郊行宫
傅子芩一见钱御医心中不由得一凉,当年他还在十皇子宫中时,便是这位御医诊出了他怀有身孕如今皇帝将这人带来,不知是否有了什么怀疑
见傅子芩面色红润,司离枭瞟了一眼玉葑,道:“钱御医,替他瞧瞧”
钱御医放下药箱拿出脉枕,恭敬地道:“娘娘请”
傅子芩将手腕放上,钱御医略显冰凉的手指让他有些瑟缩
“娘娘请静心”钱御医仿佛草纸一般干皱的嘴唇一开一合
傅子芩一听更是心焦,脉搏也愈发紊乱
“娘娘晨呕了多久?”钱御医问
“就这五六日”傅子芩答
“近来用了什么膳食?”钱御医又问
玉葑立即奉上近日的食谱,钱御医瞧着微微皱眉,终于放开了手指
“如何?”司离枭着急地问
“娘娘脉象稳健并无大碍,连日呕吐大约是服了不洁之物”钱御医收起脉枕道,“微臣这便为娘娘开几剂药方”
傅子芩这才微微放心,御医也未诊出有喜,应当是他杞人忧天了
钱御医下去开方子,司离枭也跟了过去
“钱御医,芩妃当真无碍?”司离枭仍不死心地问
“回陛下,娘娘从脉象上看并无异样”钱御医也不得其解,“娘娘只是干呕,并无困倦渴睡或是嗜酸嗜辣,微臣也不敢枉加判断”
司离枭咬了咬后齿,脸色黑沉
“若娘娘服了药仍是晨呕,”钱御医又补了一句,“十有八|九便是有孕在身”
“当真?”司离枭眼中掠过一丝精光,又问:“你开的药对胎儿可有害处?”
“陛下放下,”钱御医听皇帝仿佛已经断定芩妃腹中有子,只得顺着道:“陛下且再等些日子,若娘娘当真有喜,脉象自然会显现出来”
不多会儿司离枭回到大殿,傅子芩的心脏又提了起来
“放心,”司离枭挨着傅子芩坐下,将人搂进怀中道:“什么事也没有”
他也不希望有任何大事发生,傅子芩暗暗道
“你近日是吃了些什么?”司离枭问
玉葑又将备好的菜谱递给皇帝,司离枭看过了,道:“嗯,这些菜品就不要再上了”
“是”玉葑福了福身,将菜谱接了回去
“除了晨呕还有什么不舒服?”司离枭拍了拍怀里的人柔声道
傅子芩一愣,仿佛回到他仍怀着华宁之时没心没肺的日子司朝无一人知桃源族男子是如何生儿育女,他远离家乡时年纪尚幼也没有多少记忆司离枭每日无事便裹在他身边,或是好奇地看着他的小腹,或是将他拥在怀中嘘寒问暖
那时即便他不肯承认,整个人却都贪恋着少年的温柔与关怀随着胎儿逐渐长大,那份贪恋也化为情愫,丝丝缕缕地将他缠绕其中
“没有不舒服”傅子芩淡淡道如今这个怀抱已经足够宽阔,足够强大,他却已经不敢安闲自在地沉溺其中,忘乎所以
《刺客》完本[古代架空]—— by:犬三十三
作者:犬三十三 录入:07-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