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叫的那么亲热!——”
小仙红着脸怼他早知如此,还不如死!
“仙儿?仙儿,我不叫你仙儿,难道叫你鬼?重鬼才是鬼”萤火眼波一转,窗边下专注喝茶的重鬼冷着一贯面孔,一言不发
琉璃递了张贴红,朝他笑道:“牙尖嘴利,你不该来皇城司,倒是应该去花满楼,保叫你坐上头牌花魁!”
萤火面不改色:“我做了花魁,第一个就光顾你!”
琉璃喷了一口茶
山樱指着小仙的胸脯斥道:“师弟,你的义胸做的那么大,万一惹眼真抓上去怎么办?”
萤火低头一看,才发现小仙衣服下的起伏的确高了点,用手比划着说:
“不大,怎么让你们早些被人贩子盯上呀——”
忽地转头向重鬼问:“阿鬼,你也觉得大了点儿么?”
重鬼没言语,闷声擦刀
萤火讪了一句:“没劲”
等到大家都忙活完,卫漠恰好进来,见到小仙一愣:
“哪家姑娘?”
山樱说:“师傅您再看”
卫漠前后打量了一圈,方恍然大悟:“我当是谁,原来是江大夫…嗯嗯,萤火的手艺不错哈,就是个子太高了些”
“师傅这个没辙,总不能砍掉他脚吧,高有高的好处,呼吸顺畅”
除了小仙,一屋人都憋住笑
琉璃补充道:“第一次看师妹着这么鲜艳的女装,还真不错呐”
山樱也脸红,啐道:“师兄还是莫取笑我吧”
卫漠看了看窗外日光,大手一挥:“诸位,太阳快下山了,行动吧!”
几个人就分头出了门
先去闹市里走一遭
以小仙和山樱的姿容,本是人中龙凤,再加上萤火刻意惹火的装扮,即使没有人贩,下九流和登徒子也蜜蜂似的顷刻盯上来
小仙万般不适,可在山樱的敦促下也只得故意扭起腰肢,弱柳扶风,再加上身材高挑,比山樱还出挑俊美几分,当下就发现,有三个男人暗自尾随
“山樱…”
“我知道”
山樱当然老早发现尾随者,经暗中跟随的萤火发出的鸟鸣暗号,确认这两人就是人贩,不由得加快脚步,向一处僻静无人烟的废区跑去
果见三人奋力追赶,到了废区就亮出了白刃:
“小娘,还往里逃?”
小仙和山樱象征性挣扎了下,就故意让他们使迷药,绑了手脚塞到麻袋里
那迷药是用乌川草萃取,能令人身体麻痹,失去意识,但在小仙这里只是平常小儿科
给自己和山樱事先都服了解药,二人假意昏迷
人贩子不知哪里推了一辆手推车,商量着要半夜将他们送往东湾渡口
“哥,这两个货色这么好,送去东海太可惜了!倒不如自己享用,或卖到宰相府做妾,听说那位宰相的公子也是好色之徒呢,说不定一欢喜,封我们官做做”
“你就别横生事端了,富老大吩咐了,要紧着东海那单先走货本来最近官府就盯得紧,不抓紧做,万一被皇城司的人抓去,你我恐怕人头落地!”
声音渐远,萤火眉头一紧,跟随在后
当小仙又见到光亮时,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极暗的屋子里,身下似乎是透着湿腐气的干草堆,手脚仍被绑着,嘴里也堵着麻布,索性双眼没被蒙蔽,适应了黑暗之后,隐隐察觉到周围人影憧憧,似乎不止自己一个
突然口中一松,似乎有人拿掉了塞物,一个柔弱的女声说道:
“姐姐是被抓来的吗?”
小仙循声而望,是一个约十四五岁年纪的女孩,粗布衣裳,齐刘海,头发披散着,眼睛极亮极大,但除了眼睛令人过目不忘,其他无甚突出
小仙问:“你也是吗?”
“嗯”女孩点点头,“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被抓来的,还有一部分是被骗来的”
“骗来的?”
“是啊,说是推荐去富贵人家做奴的,只要去了爹娘就拿到二两银子,做了奴,每月还有一两的月俸”
小仙问:“你怎么知道是骗呢?”
“因为有个姐姐逃了回来,说富人家要把她做活人祭——活人祭懂吗?”
小仙故意摇头:“什么?”
女孩平静答:“就是被割断咽喉,一刀刀割光肉,以血肉祭神呀”
小仙震惊:“你也是被抓来做活人祭?”
“我还不知道,也有可能被送到东海祭给海神吧”
“海神?”
“就是被扔到海里喂鱼吃…”
“......”
小仙暂断话题,向四周低声寻唤:
“山樱,山樱,”
山樱动了动身体向小仙挪过来,女孩帮她拿掉塞物:
“这位姐姐是和姐姐一起被抓来的?”
“是,我数过了,算上你我,这里大概有十一个人,”山樱说,“应该就是部分最近失踪的人”
“嗯”小仙又问女孩名字,女孩说叫“三菇,蘑菇的菇”
“三菇,你知道他们打算何时把这里的人送走?”
“不一定哎有的人一来就被带走了,有的人当天晚上,有的人是隔两天,我,就在这里已经呆了好多天了每个人都会做不同的用途,因此时辰都不是固定的”
小仙和山樱对望一眼,决定按兵不动
“你想不想家?”
“想啊爹娘嫌弃我是女孩,虽然对我很不好,可我还是想念他们”
三菇小小年纪,话语却十分凄凉
山樱心中一痛,忽看到她的坐姿似乎很奇怪,无论说话时肩膀怎么抖,下身都纹丝不动,便问:“你的腿怎么了?”
三菇低头看了一眼说:“坏了我刚来时他们就把我的脚绑住,剪子剪掉脚趾,用烧红的铁针插入脚掌,我马上昏死过去,可他们又把脚泡在煮沸的石灰水中,就残废了姐姐,过了十来天了,已经不疼了”
“啊!”
山樱忍不住惊呼出来,听她反过来安慰自己,心中酸楚不已,低头仔细看那双脚,果然肿得像成人脚大,皮肤全部溃烂,布满了斑斑的疥疤和脓疮
看清此番景象的小仙忽然想起六月,一种犯罪感油然而生
除了和三菇对话,山樱又问了其他女孩的状况,都回答是被迷晕抓来或被骗来的
到了半夜,门被推开了,进来四五个人,将房间里的九个人松了腿脚都带走,只留下三菇和另外一个不说话的男孩,大概是哑巴
“九个女人带去东海渡口登船,这两个崽子,女孩送去给乌老大,男孩转给鲍二做骨丸”
监工命令身后的两个人贩说
小仙紧紧跟着山樱,才止住她想要救人的冲动
“别忘了我们来的目的!”小仙低声提醒她
在走出牢门的最后一刻,小仙回头望了望三菇,三菇也回望他,脸上露出喜悦的神色,不顾一切地喊:“姐姐,若有缘相见,我请你到我家里做客,我要娘亲煮五香花生给你吃!”
小仙在心里答,咬起嘴唇,狠心离开牢房
身后传来女孩遭受毒打的惨叫
那双又亮又大的眼睛成了小仙此生最难磨灭的记忆影像
九个人被蒙头塞到两辆马车里,夜风潇潇,到得渡口,一个个顺次被赶上船摇橹离岸,等头罩被揭开,已是东方泛白,海面上飘着淡淡的晨雾
船上有专人照顾饮食,大小便也有人陪同监督,顿顿是糠菜窝头,饮水吝啬,想必航行天数多,淡水要备用充分
船夫之一为萤火所扮,照皇城司的势力,买通船肆不是什么难题
船舱空气十分污浊,每天中午饭食过后,监工会允许他们打开舱门透一透风,或站起来活动活动,这已是天大的恩赐,遇到海上起浪颠簸,不仅不能透气,更要忍受晕船的苦楚
行船三日,就有一名女子发了高烧,连续三天上吐下泻,监工看也不看,到了第五日见烧还不退,人已尽弥留了,为了防止疫病传染,就让人将她抛到海里去
第六日中午,萤火趁其他人不备,通过放风时间递了一张纸条进来,上面写道:
“今傍晚转船,当心”
到了傍晚,果然有一艘更大的海船来接应,船上的人除了小仙他们几个“米肉”被送到大船上,船夫,以及监工厨娘,都禁止登船,按原路返回
小仙想,这就是君子岛的船了,不知道梅千岭在不在上面
正想萤火怎么跟过来,就见身旁一个面貌相熟的“姐妹”冲他拼命夸张眨眼,又上手在他腰间拧了一下
“仙儿,是我”
萤火低声道,“别乱回头看,别露破绽”
说着抓起小仙上了船
山樱也随后跟了过来
到了船上,先验身
索性萤火的易容术极其高明,和小仙的假身竟没被识破不知是不是受了气,验身的老妇有些消极怠工,或许也因二人姿容出色,才得蒙混过关
九个人统统被关进木船的地下一层
晚饭仍有专人来送,比在人贩船上的餐食质量好了许多,可以吃到新鲜的白米饭和荤素搭配的炒菜,也许是担心旅途劳苦影响芳容,这才增加了补给
用完晚饭,又有两名男子入舱巡视,一名为短打绯色衣衫,剑眉阔目,年纪稍幼,豁达清爽,另一名衣着清雅,着竹绿色双层长衫纱坎,清秀白皙,颇有上古清寂出尘之美,不流凡俗
绯衫男子环视一周后说:“众娘子听好,此去航行需满五天五夜方可登岛,有发热、泄疾、晕船等病患之人须及时呈报,以免肇始疫病传播每日可至甲板散步望风一炷香时辰,早、中、晚各一次,天气恶劣时取消如有其他特殊要求者,可拉动舱门两侧线玲,会有人前来探询除此此外,不准擅自出舱,违者鞭刑诸位可听清楚了?”
众女子怯弱点头
绯衫男子又说:“我乃君子岛竹门座下侍卫桃枝,这位是竹家少门主竹清茅竹少主此次航程由少门主全程负责,请各位遵守上述章规,以免招致不必要祸端可记得?”
众人再点头
桃枝向竹清茅微微躬身:“少主,请问可还有其它示下?”
竹清茅略思忖道:“海盗”
他惜字如金,众人均不理解海盗二字所指何意,所幸桃枝有解释:
“少主平素极厌恶言多,海盗之意是要诸位知晓,当下季节是海盗猖獗之际,船行会路过岛屿群:桃花、岱沙、火烧、琉球…在这些海域内,十有八九会遭到海盗袭击,不过诸位大可放心,我们的船由君子岛特产千年铁刀木制成,寻常刀枪火炮均无法攻克,只要不离开船舱,各位均无性命攸关,但也要保持沉着冷静,不可四处逃散——被海盗掳去,奸(淫)杀掠是躲不掉的各位可知晓么?”
海盗是噩梦,女孩们都忙不迭点头
桃枝再请示:“少主,还有其他要交代么?”
竹清茅摇摇了摇头,只说了一个字:“走”
两人就出了舱
小仙想,这位桃枝的话多,比不得他竹姓主子寡言清静
这么方想着,萤火就悄悄凑到旁低声说:“这个姓竹的,话虽不多,可生得清雅万分,我极为喜欢……”
山樱狠狠白他一眼:
“你省了吧,他可是君子岛的人”
“君子岛又如何?一定个个都大奸大恶么?”萤火不满地嘟囔着
小仙插嘴道:“这次我们似乎待遇好了许多,不仅不捆手脚,也不堵嘴巴,这么松着,不怕我们跑了吗?”
萤火笑道:“你跑啊?大海茫茫,你跑个我看看,你要跳海,没人拦你,可没等你游上岸,就去喂大鱼了”又指了一圈其他人问:“你们谁敢跑?”
其余人都摇头
“跑不掉要么喂鱼,要么被送到岛上当花肥,左右难逃一死”
一个女孩说
“是呀,怎么都是一死”其他女孩附和
“花肥?那还不如喂鱼呢”萤火唏嘘不已,“还是别跑了,陆地上尚有一线生机,投海就是死路一条”
众人赞同
小仙想想他说得也有道理,便不多言了
山樱低声问:“我们的装备你带了么?”
萤火露出骄傲的神色:“那当然,方才换船时,趁他们不备,我潜入海下都拴在船底了”
“可结实?就怕风浪和暗礁”
“放心吧,我萤火办事,你还不信不过?”
山樱蹙起眉:“还真不信”
海上航行,无非怕三样事:暴风雨、暗礁和海盗
这三样事,在后面的五天里,倒被他们撞上了两件:暴风雨和海盗
三人都是第一次出海,明枪暗箭都是杀鬼死鬼杀神死神的厉害角色,可是海上不同,要面对的是自然灾难和海上强匪,除此之外还有晕船的生理反应,这点在小仙身上表现得很严重
当天夜里就遇见了暴风雨,因船身十分坚固,舵手也是经验丰富的,倒无覆舟之忧,可是巨大的浪头颠簸让小仙难以忍受,连并几个舱内女子一起吐得天昏地暗,次日瘫了一整天才渐渐恢复,因此还受到了萤火的嘲笑
所幸山樱极为体贴,不离不弃在身边守护一宿,安慰鼓励,清扫秽物,次日还主动要求桃枝为他熬了一碗白粥养神——本来要的是冰糖莲子的,清热去火,对虚弱的肠胃也好,可桃枝以行船哪有如此齐全的养生配备为由拒绝了,退而求其次,只得一碗白粥
这于小仙已是极好的了,心中虽万分感激她照料,言语上还是逊于开口,只在痊愈后道了声谢
萤火在一旁打趣,问山樱是不是看上小仙,才对他非同一般,山樱正色解释,既同在一起,出门在外本就该相互照应,只有萤火最多心
萤火耸了耸肩
第三日中午,已经一整天没有出舱透气的小仙和山樱、萤火并其他女孩到甲板上散步此时风平浪尽,天上一轮旭日在海面上投下波光粼粼,山樱与萤火在桅杆下斗嘴,小仙独自一人斜倚在船舷上,看海面织成金网的浪纹出神
不知六月是不是已回了开封
不,自己没回去前,卫漠不会放他走的
江临风若回临安,知道缘由,说不定会去见他了吧
春望到底还是没准他跟过来,此行太过凶险,他自忖连自己都无法保命,又如何平白无故带累他
还好卫漠允诺将他放回保和堂,不准出门,相当于软性监(禁)——只留六月一人做质就足够,估计他也看出,自己对两个仆人的情谊是绝非等同的
不论如何,此行结束,不管自己生死,六月总算保住了,他对得起江临风,也对得起自己
如此反复思量着,忽自背后遭到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他下意识地缩骨,使小擒拿手反击,怎那突袭者力道不小,反应也奇速,正面相向时,才见一张冷若冰霜的面孔,厉声问:
“你是何人?如何会使擒拿手?”
小仙方意识到自己的女装身份,连忙缓下神态,逼紧嗓音解释:
“奴是街头卖艺出身,擒拿手是爹爹为保奴身家清白,教给奴家的”
男子住了手,傲慢道:“一个好好的女子,学这些粗武之术,枉费冰清玉洁品性,污浊之气,令人生厌”
明是他非礼在先,反而振振有词
小仙热血上涌,针锋相对:“一个好好的男子,不用满身武艺除恶扬善,却调戏民女,枉费英雄本色,色而不正,令人生恶!”
男子被顶撞,一脸愠怒,却忽然笑了:
“哼,想不到你一介女流,出口不俗,倒让本主小瞧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听他如此说,小仙方忍下怒火,没好气答:
“江…十六”
“江石榴?呵,苏东坡有诗云:‘石榴半吐红巾蹙…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你的姿容倒也配得起这首诗,只是扮相俗艳”他淡淡一笑,左处面颊现一个浅浅梨窝,倒不似方才冷漠
“非此石榴,是数字十、六”小仙强调
“也罢,我爱那石榴,日后就当你是此石榴”
小仙不言,随他怎么叫
他也看出,这冷面郎君,一来二去,无非调情戏凤,可要当十足心
“菊兄!”
正说话间,远远两个绿衫和绯衫男子向这边走来,正是竹清茅与桃枝
见黄衫男子分外惊讶,“你竟来了?”
小仙方知,黄衫男子乃是君子岛梅兰竹菊四大家门之一菊家少主,名重阳
《折梅寄北》完本[古代架空]—— by:琴挑
作者:琴挑 录入:0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