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公子的见解果然非同凡响,诶?陈公子那不知你是否知道那位前不久刚刚回到我县的李千李公子?听说他的山水画极佳”符卿开做出一副真的在和同好探讨画作的样子
“哪有不知道他的呢!”陈全激动起来,甚至于在原地小跳了一下“我对他,的画,可是爱煞我了!”
这陈全实在是个性情中人,这痴迷的口吻叫符卿开有些咋舌
符卿开环顾四周,那一大片空地很是适合布景,做个‘仙境’出来叫李千上当,陈全这人也像是能做出这种古灵精怪之事
符卿开收回思绪,陈全还在他跟前不停地说着李千的画又多么的脱俗,画的明明都是凡间景象,却偏偏格外不沾尘世俗气
“那他那幅雪下红梅又当如何?”武昱岩悄然出声
“那是上上之作啊!”陈全嘴巴跑在脑子前面,来了个不打自招
符卿开因憋笑而涨红了脸,在外人面前一贯不苟言笑武昱岩也忍不住握拳抵在嘴边
陈全羞窘的低下头,结结巴巴的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大人,我,大人”
“李千是来我衙门报了案的”符卿开第一次在逮到犯人的时候,还是这么轻松闲适的心情
“啊?”陈全顿时惊慌失措,“那我是不是要把画还给他了?挨些板子倒是无所谓,不过……哎,怎么说,也是我做的不地道”他平静下来的速度倒是很快,相比起惊慌,反倒是要还了那副画的惋惜更甚
“这案子虽说没有什么现行的律法好拿来对比,但是说你是骗他的画,其实也说的过去不过本官还是想让你们俩自己私底下先协商一下,如何?”符卿开说“明日你带些礼物还有那副画,去李千府上,本官会与你同行,如何?”
陈全听了,哪有不连声答应的
没想到今日走这么一遭,倒是叫符卿开破了个案子,着实不亏
那一日的道歉之行竟出奇的平静,当然,这平静是针对符卿开和武昱岩而言的他俩坐在一旁看李千气红了脸,皱着眉头,数落着陈全若是手边上再来上一盘瓜子,都快赶上在茶座看戏了
也许是陈全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笑了,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居心叵测的恶人李千倒是也生不出什么滔天怒意,不过平白无故叫别人给自己摆了一道,心里终归是有些不舒服的
也是这时候符卿开才知道,陈全和李千原先就是认识的在书院的时候,陈全就老是跟在李千后头李千作画的时候就给他磨墨,李千对颜料挑剔,他就遣人去外地一样样寻回来,弄到最后李千没他在身边都不习惯画画了
后来李千去外边寻名师,山高水远的,两人通了几次书信之后就断了联系根据陈全自己所说,这次李千回来,一个招呼都没跟他打,他主动来府上求见,又说自己感染了风寒,不方便见客
隔了两天却从朋友那处得知李千明晚回去赴宴,陈全不知自己是怎么得罪了李千,心里忧惧交加,又有些赌气的心思在里头
“我最近又看了些神神鬼鬼的小说,脑子一热,便想出了这个主意原先没想骗你画的,就想设个局,逗你玩一下”陈全叫李千数落的不敢抬头
“我刚从外边回来的时候,的确染了风寒,闭门不见客也是应该的嘛!后来又新得了一副好画,一时沉迷进去,忘了世事我父母怕我老是推了客人,说出去失了礼数,就让下人说我风寒还没好后来我父母看我整日在家里头不像样,就替我应下了钱兄的邀约我自己还是当天才知道的!”李千一气说下来,顿了顿,喘了口气
“不过我也确实疏忽了你,这是我不对”李千话锋一转,陈全悄悄的抬起半只眼看着李千,叫李千一个眼刀给打了回去“但是!你也不能如此戏弄于我啊!”
符卿开看这他俩愈发有小俩口拌嘴的架势,便觑了个李千喘气的空档,说自己有事要先行一步了
出了李府的门,符卿开扶额笑道:“若是今后碰上的案子,都像这般叫人啼笑皆非,倒也是挺有意思的”
武昱岩还没搭腔,就听见符卿开又说:“只可惜,大部分都是叫人倒尽了胃口的”
武昱岩一听他的口气,就知他是又想起了藏春阁那件叫人糟心的事儿
“先前不是叫王勇将他手里管着的那一部分码头的资料给我吗?”既然符卿开提到了,武昱岩便也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嗯?有什么蹊跷的吗?”符卿开松松的抓着手里头的缰绳,两人都让马儿慢悠悠的走着
“蹊跷倒是谈不上,不过有个发现,不知道是不是跟这案子有关系?”劈风最近走路不知道是怎么了,走着走着总会往蜜枣身上磨蹭一下,弄得武昱岩和符卿开的腿也要擦碰一下
“说吧现下我们本来手头上就是空空如也,就算是没用的发现,总比止步不前要好的多”符卿开在马背上头坐着,时不时有个认出他俩的人经过,还要跟他们俩打声招呼
因为还要讲这些事情,武昱岩一扯缰绳,劈风便往边上的小径走过去,蜜枣随即也跟上
“我手里头管着一部分码头,所以我是知道满堂彩在码头有很多的货仓,也知道他货船很多,但是多归多,勉勉强强也能说是供应酒楼所需吧,因为沈家还有几条画舫,这其中的吃喝用度,我无法计量但是看了王勇管的那几部分,我发现有很大一部分货仓登记在沈家的亲眷名下,甚至连老仆人的名下也有一间”
“你怎么知道是沈家的亲眷?”符卿开坐在马背上歪着头问,“不会将人家族谱给背下来了吧”
武昱岩显得有些尴尬,眼珠上上下下转了一圈,什么也没看着“之前看他整日黏着巧眉,我担心,就,就去查了查”
“你是查了人家祖宗十八大代了吧”符卿开算是很清楚武昱岩对妹妹的重视了
“就这事儿来看,我查的还不够仔细”武昱岩说,“他的货仓数量之多,如果都是满仓的,他区区酒楼和画舫,根本消耗不掉!如果不是,那些货仓留着积灰吗?”
“倒也不一定是有什么蹊跷,我听说,苍岸寺香客们的素斋,其原料也是由满堂彩提供的,说是他们方丈不太管世事,这些凡尘俗事,能省一步就一步”符卿开说,“说不准还有些咱们不知道的生意?”
“这倒是有可能的,也不知怎么了,一碰上沈堂生的事儿,我就偏生要往坏处想”武昱岩难得承认了这一点
“你还说呢!你就是见不得人家喜欢巧眉,说起来,细六不是也喜欢巧眉吗?怎么不见你对人家冷言冷语的?”符卿开垂在两边的脚蹭到了路边上一株无名的野花,半片嫩黄的花瓣粘在他的鞋面上
“细六,怎么说呢?嗯?你也瞧出来了”武昱岩看向符卿开,只见他一副‘我是谁啊’的自得表情
“他看着滑头,整日的没个正经样子,但是实际上为人处世都很克己,极有底线所以我当初才将最乱的那块地界划给他,就是因为给谁都不如给他放心”阳光将他的后背烘的暖洋洋的,武昱岩挺起腰板,左右摇晃了一下脑袋,松动一下脖颈落在符卿开眼里,跟乌金洗完澡甩毛的动作如出一辙
“再者,他跟在巧眉身边的时候,又很护着她,又很有分寸,从不越矩而且从小到大皆是如此,我看在眼里”武昱岩说
“可正也是因为这样,巧眉才毫无所觉”符卿开好几次都在替黄细六瞎着急
“罢了,管这些小辈这么多事做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武昱岩做出一副古稀老人的姿态来,轻轻一夹马腹,劈风哒哒哒的小跑起来
“你这人真是,查人家祖宗十八代也是你,袖手旁观也是你!”符卿开还没反应过来,蜜枣已经欢快的跟上前头的那一匹白马
果然是背后不能说人,武昱岩和符卿开刚一回到衙门,就看见武巧眉坐在那个院子里头的石凳上,闲闲的甩着帕子黄细六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她的脚边上嗑瓜子,应该是被巧眉教训过了,边上还摆了一个簸箕,瓜子皮乖乖的扔在里头
“巧眉?这么乖,来看哥哥?”符卿开笑盈盈的在武巧眉边上的石凳上坐下
武巧眉一笑,两颗尖尖的虎牙显得很是狡黠,又想到母亲老是叫她要笑不露齿,又抿了抿嘴“来看嫂嫂的,不成吗?”
符卿开一下从脖子红到耳朵
黄细六扑哧一声,憋不住笑,叫武昱岩拎到一旁好一顿‘操练’
“行啦,哥,别折腾细六了你啊,现下都住在衙门里头了我是来看看你们,顺便把沈堂生的请柬给你的”武昱岩还未有反应,黄细六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
“这小子又想干嘛呢!”黄细六拍拍身上的尘土,脸上一副吃了馊饭剩菜的表情
“我也摸不准沈堂生到底想做些什么”武巧眉指了指黄细六漏掉的一处白灰
“此话怎讲?”符卿开问
武巧眉的眼睛在众人脸上依次扫过,视线落在手交叠着放在腿上,又落到脚下的绣花鞋上
“我之前觉不出来,后头越发觉出来了他老是在我面前问些哥哥的事儿,问哥哥喜欢什么啦,不喜欢什么啦,还老爱打听符大哥我一说符大哥哪哪哪好,他就一副臭脸,藏都藏不住”
武巧眉噘了噘嘴,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小姑娘,说完这话,脸上多多少说有些委屈
武昱岩听了妹妹所说,手足无措的站在她跟前,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符卿开更是呆在原地
黄细六倒是没呆,虽然他心里怒火汹汹,但是表现在外头他也是抓耳挠腮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真?”武昱岩艰难的打破了沉默
武巧眉点了点头武昱岩半蹲在她跟前,捏了捏她放在膝上的手,“对不起”
“哥!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武巧眉表情更加不开心,“何须为了此事道歉?浪费我们兄妹情谊”
“巧眉说的是,武大哥,这话就别再说了”黄细六也在边上说,“这小子,我现在就去收拾了他!”
“站住!”武巧眉一句话,黄细六拔腿欲跑的动作就停住了,“回来”
武巧眉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符卿开,“现在这事儿我可管不着了啊,是你们俩的事儿了”武巧眉点了点石桌上的那封请柬
这请柬武昱岩看着就心烦,几欲作呕,正欲拿过来毁了,那请柬却被符卿开一根手指摁住了
“卿开?”武昱岩顾不得妹妹在在旁,“你生气了?”
“为何要生气,你和我一样,也是今天在知道沈堂生原来是这个的心思我只是想,干脆将这事来个了断”符卿开拿起请柬,展开
这请柬上头只说请武昱岩一人前往,如此这般,更叫人想入非非,符卿开的视线在落款人后头的三个字上停留了一会,“我也要去”
武昱岩拿了他手里的请柬,粗粗一览,丢在桌上,恰好一阵风起,这请柬翻了几个跟头,又落到符卿开的膝头“还要去吗?眼不见为净就是了”
“要去若是这回不去,以后指不定又闹出什么妖蛾子”符卿开回忆起往日碰见沈堂生的那几个场景,他的眼神闪烁暧昧,并不是毫无征兆的
“好吧”武昱岩心里虽不喜见到沈堂生,但是符卿开既然想要干脆些解决此事,以绝后患,那他也是乐见其成的
“日后碰到沈堂生,你不必为了周全礼数而搭理他,径直走了便是,省得看着闹心”武昱岩这样向妹妹嘱咐说
武巧眉和黄细六正忙着吃瓜子嘞,闻言只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其实并没有大家以为的那么喜欢沈堂生,不过略有好感,在后面的相处中知道了他原是为了接近自家哥哥才来讨好自己,这份好感也就变成了厌恶
现下,她反而对符大哥要怎么解决沈堂生这个暗雷比较又兴趣
沈堂生的请柬上,时间是戌时三刻,地点是一处别苑
“就是上次他病发,我送他去的地方”武昱岩瞧着那个地点,心里头不舒服的感觉愈发浓重,像是被人狠狠耍了一遭
“哇,大哥,还有这一出呐?”那两个小的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
“大哥,你究竟是怎么招惹上他的?”
“我如何知道?我先前与他都没见过几次面,又没甚交情”武昱岩说这话的时候,符卿开用手掌拄着下巴看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当真!”武昱岩说着,还狠狠的点了一下脑袋
黄细六少见情绪起伏这么大的上司,瓜子嗑的更加起劲了
到了沈堂生请柬上的那一日,符卿开穿了身寻常的衣服,黄细六跟在他身后,打量个不停
“大人,你今儿就穿这身衣裳?”
“有何不可?”符卿开低下头看自己脚上青灰色竹纹的布鞋,他今天穿了一件水墨染的衣裳,素白的内衫,外头罩了一件下摆如同浸染过墨池的纱料衣裳,微风即动,整个人像被拢进江南的一捧烟雨中
“大人你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不过也太素净了些吧万一那谁穿的光彩夺目的,你可不久被比下去了?”黄细六可算是操碎了心
符卿开不禁在脑海中想象,沈堂生穿着一身金灿灿的衣裳,脖子上,手肘上挂满了首饰“那我就谢谢他了”符卿开叫自己想象逗得乐不可支
留下黄细六在原地,一头雾水
武昱岩今日的着装和符卿开的极为相称,一身墨色,领口袖口处皆用银丝绣了半朵梅花昨夜武昱岩往家去了一趟,他们可没有事先打过什么招呼,见到彼此的时候,露出一个默契的笑容
沈堂生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好的,他原是想在今夜,向武昱岩表明心迹的他想过了,就算武昱岩不答应,那也能在他心里头摁下一个自己是喜欢他的印象这样沈堂生就不至于,每次都将‘媚眼抛给瞎子看’
可是光他算计好有什么用,他遣走了仆人,自己去应门一开门,却见武昱岩身边还带来了一个符卿开
门外,晚风轻荡,对面站着的两人衣袂飘飘,相互纠缠在一块
沈堂生只觉平地一声雷,将他炸的头晕目眩,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符卿开便开口,“不请自来,蹭顿饭吃,沈公子可会介意?”
“呵呵符大人你实在是多虑了,我怎会介意这种事情”沈堂生完全是顺着他的话,下意识的否决道
沈堂生关上门,返身回来,他们俩人一人占了一个座儿,反倒叫沈堂生干站着了也是,沈堂生原先就只预备了两人的座儿,其余的椅子都叫撤下去了只得将遣远了的仆人叫回来,再哼哧哼哧的搬一把死沉的红木椅子回来,放在圆桌旁
桌上有几样精致的冷菜,两个酒樽,一个口小肚大的酒瓶符卿开举起一个朝沈堂生示意了一下沈堂生咬咬牙,吩咐下人,“再拿个酒杯来”
符卿开拔了酒塞子,用手在瓶口上方扇了扇了一下,“浓香扑鼻昱岩,这酒一闻便知合你心意,劳沈公子费心了”
沈堂生忙说,“一坛子酒罢了,能费多少心思”心里头又想,用得着你替武大哥来谢我,要谢也应当叫武大哥自己来谢
殊不知若不是符卿开想来赴这个宴,武昱岩今晚压根就不会出现
“沈公子,坐下来谈谈吧”武昱岩在这阴阳怪气的氛围里头,极为不适,只想速速解决此事
“谈,谈什么?”沈堂生忐忑的坐下来
“你叫我来,难道真的为了喝酒吗?”武昱岩有些烦躁,口气也没有那般克制了”“你浪费了我妹妹许多时间,还要浪费我的不成?”
沈堂生并没真正理解武昱岩这话的意思,却从他的语气和不悦的神情中体会到了两分‘他,明白我的心意了?’在这当口,武昱岩带着符卿开来赴他这个邀约,已经是十分明白的给了他答案
《腹黑神捕探案记》完本[古代架空]—— by:鹿衔叶
作者:鹿衔叶 录入:0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