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你回来啦呜呜!”
“我们还以为你也被匈奴人绑了呢呜啊啊啊!”
“小的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就等着您回来了呜呜呜呜!”
公孙律无语,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还不快去干活,父王一不在你们就要造反了啊?连门都不守是想搞什么啊?!”
那堆奴仆立即哆哆嗦嗦加泪眼汪汪地答道:“王爷和世子都不在,还有谁会来偷袭王府啊?”
“再说了,属下思念王爷过度,哪守得下门啊?”
“停!”公孙律霸气地一挥手,那群家伙立即安静了:“少给小爷废话,这月工钱先扣下三分”
听到被扣钱,奴仆们立即哭丧了脸
公孙律无奈地叹了口气,摆摆手道:“来,先给本世子弄点东西吃”
“是是是”一群仆人簇拥着公孙律回府
*****
“啊——本世子不在你们就是这么收拾房子的吗?!”
公孙律站在书房前几乎要暴发,眼睁睁地看着散落一地的书卷和笔墨
而后阿德立即带领一批奴仆过来跪下道:“世子冤枉啊,是前几日风雪太大,景王爷走时又未关窗户,所以才吹乱的啊!!”
“那你们就不会帮关吗?!”
“这……”阿德额头冒冷汗:“王爷说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准踏入书房”
公孙律讶异,他从没在意过父亲的书房,没想到还有这一条规矩,细细想来不禁眉头紧皱,于是道:“你们先下去罢,小爷自己来收拾”
待仆从们都走了后,公孙律便小心翼翼地走进书房,同时关上门他俯下身从一地狼藉的书卷和纸张里捡起几份,那是公孙景的书法和一些文典书卷,无何稀奇将它们理好放回案几后,他又顺便整理上面的东西来
整理了一阵后公孙律的注意便集中到书柜底下上锁的柜子上,他生来就比猫还好奇,成天上树掏鸟蛋加上房揭瓦,如今父王的绝密就近在咫尺触手可及,怎可能克制得住?他思索片刻便跑出去了一趟,过一会带着一根细杆回来,而后回想着凤非欢曾教自己的小偷小摸方法,竟不过一会儿便将锁头撬开
里面是一张鲜红的喜帖,还有三份文书,一包锦绣香囊
那红色喜帖年代之久,轻轻打开,但见里面的两个名字:一个是公孙景,另一个用着简易的匈奴文写出,但公孙律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么字,那是赫易·巫宁,他那出生于匈奴草原上、拥有尊贵血统的巫宁氏的生母他听过很多人说他母亲有一双宝石般的蓝眼睛,面容也与他十分相像,却一次也没能见过
他拿起三卷文书中的一份,看完之后便笑了,那是他知道的事——关于如今的匈奴王察兰氏第二份文书上写着个“叶”字,他略了一眼,也在意料之中第三份文书上头,则写着“巫宁”二字
公孙律翻了很久,仿佛小时候背书一样打磨得那么细致,过后才缓缓放回原处最后他将那袋香囊放在鼻尖轻嗅,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而后全部物归原位,闭了柜门,一切如当初
忽然他猛地一掀台案,将方才收拾好的案面统统打翻到底,就像大风过后的狼藉一样,一切未变
而后他走出书房,依旧是进来时的那般表情,玩世不恭,嘻嘻哈哈
仿佛一切未改变
【卞陵·皇宫】
马蹄踏着雪一路入了凤慈宫,溅起冰寒的碎片,掩埋了深宫后院里的勾心斗角,掀起了前朝风起云涌的恶斗
李尽沙拉起缰绳停驻,望着宫上傲然屹立的琉璃凤凰——那是他这二十一年来看过多少次母仪天下的权力象征,见了多少哭泣和鲜血,多少后宫的花朵凋零,多少胎死腹中的龙子龙女——这一寸一寸的血路,是他帮着随着南宫绫一路爬上
下马,凤慈宫的守卫恭恭敬敬地跪下,甚至比皇帝到来还更殷勤几分,郑重地道:“属下参见李提督”
李尽沙瞥向凤慈宫门前的另一架华丽的轿子,一眼便认出那是程觅的做派,便笑而不言,静等那宫仆去禀报
过了一会儿,他便被请了进去,经过层峦叠嶂的前院,来到幽深寂静的内里,绕过九曲回环的屏风,看到了衣冠端整的南宫绫和程觅
“参见娘娘,参见将军”
南宫绫优雅一笑,一手摇着团扇,另一边抬手道:“起来罢,坐”
李尽沙走上台阶,坐在太后的一边,正与程觅相对后者见他便露出不明意味的笑容,想必是刚才行乐,甚是满足
“启禀娘娘,武林一事已平息,并无威胁至朝廷”李尽沙简明扼要
“那便好,”南宫绫颔首:“此次让你回来,则是匈奴和景王爷一事哀家已安排好你与程将军、玄素于共同出使匈奴协谈,明日朝上再宣读圣旨”
“遵旨”
南宫绫满意地笑了,看向程觅道:“程将军性情冲动,真要到了节骨眼上玄素恐怕也拦不住他,哀家看还是你随着去最好”
程觅哈哈大笑:“太后娘娘果然了解,有李提督陪同,末将也很是高兴啊”
“程将军言过,”李尽沙道:“还有一事需转达太后娘娘,律世子希望能随行,还望娘娘准许”
“律儿?他人在何处?”南宫绫面露忧色
“在景王府,正打理府邸,”李尽沙尽全力掩饰着嘴角的抽搐:“律世子对景王爷思念甚切,导致心病上身,希望能早日见到父亲”
“可怜的孩子,”南宫绫和程觅对视后叹气:“哀家只怕他随行去有危险,还是说,你能保证世子平安归去?”
“必定保证”李尽沙道:“律世子过会就来宫里拜见娘娘”
“那他便交给你了”南宫绫松了口气
这时程觅咳了咳,以眼示意南宫绫
后者会意后对李尽沙道:“尽沙,还有一事哀家还想拜托你”
“娘娘尽管说”
“最近恪儿不知怎么了,对身边的奴才恶言恶行”南宫绫说道一半便叹了口气,似是不忍往下说
程觅见此便补充道:“皇上已经连连折磨死好几个奴才和宫女,说是伺候不周”
李尽沙眉头轻跳,脑子里隐隐闪过以前公孙戎的行径,但很快又压抑了下去,平静问道;“真的伺候不周?”
“那些奴才都是太后娘娘精挑细选,有些也是伺候娘娘出来的,绝无可能不周呐”程觅说的不错,南宫绫身为前武林盟主的女儿,从小娇生惯养也是要求破苛刻,从她这头出来的奴才都是训练有素,因此过不了公孙恪的法眼也是意外
李尽沙明白了,于是应允道:“请娘娘放心,臣便去看个究竟”
第62章 丽红阁中
当他来到潜龙殿前时,敏锐地看到了门口的侍卫皆是一副紧张的模样,于是还不待对方跪下行礼就开口问:“陛下何在?”
“回、回李提督,陛下正在殿里,心情不好……”
李尽沙径直跨过门槛入了殿,一眼便看见院落里站着瑟瑟发抖的好几个太监和宫女,几乎都要冻成了冰块
“为何站这里”
“回……李提督……奴才、奴才们做错了事……被陛下……”
李尽沙打断:“陛下现在作何?”
“在……屋里念书……”
他说的不错,当李尽沙推开殿门事,一卷书便迎面飞来,十分鲁莽他一手接住,便看见了坐在书桌旁的公孙恪,正面带惊异地看着他
“你好大胆,竟随意进出潜龙殿!”
李尽沙将书放好,走到他面前跪下,轻声道:“奴才不过接太后旨意来看陛下,顺便问下对外头那群人有何不满”
“你看,”公孙恪拿起自己披散的一束头发:“那宫女笨手笨脚的,把朕的头发弄得都是结子,还疼得要命,还有,做事窸窸窣窣的,让朕如何看得下书?还有那个谁,长得也太丑了罢?”
李尽沙见此,便稍起身从公孙恪手里接过那束发,灵巧地将其结开,而后以手示意梳妆台道:“让奴才来为陛下梳发罢”
还没等公孙恪回话,李尽沙已然开始细细抚弄起手下的青丝来,其动作虽轻细,却不失快速地解开了发上的结,还未弄掉一根,同时用梳子梳齐整了,还娴熟地把龙冠戴得端端正正,活生生将一个小邋遢整成了仪表堂堂威风凛凛的九五之尊
公孙恪目光诡异地看着铜镜里的李尽沙,撇撇嘴:“李尽沙,你知不知道程觅那家伙借着有母后当靠山,越来越嚣张了”
李尽沙见他一脸小孩子要捉弄人的表情,不禁笑道:“原来陛下一直都明白”
公孙恪被他说的一瞪眼:“什么意思?你以为朕是个小孩子,所以就什么都不懂吗?”
“不敢”
此话不虚,在宫中长大的孩子,又有哪个不懂点勾心斗角的事呢?更何况,他是在南宫绫的魔爪下唯一存活的龙种
公孙恪回头,抬着精致稚嫩的小脸瞧着李尽沙,浅灰色的大眼睛里竟是阴郁和愤恨:“朕都知道,除了前朝那些乱七八糟无聊到死的朝政,朕都知道!”
他将李尽沙手里的梳子一扔,愤怒地说道:“朕知道公孙煜和公孙景都在觊觎这个位置,知道程觅和母后的苟且之事,知道他们一个个都在骗人,都在骗朕,骗朕这个皇上!”
“其实朕根本不是皇上,只是他们的傀儡……这些我都知道,因为朕的生母也是太后的傀儡……她死前日日都在和朕说!”公孙恪的声音带上了些呜咽
“之所以如此,都是因为陛下年纪尚幼,”李尽沙平静地安抚:“且朝中也有不少忠贞之士,力图振兴大华,鞠躬尽瘁”
“他们都帮的是太后,不是朕”公孙恪冷冷道
“陛下怎能随意猜测人心”
“那你呢?”公孙恪忽然问:“你也是站在太后那边的,不是吗?”
“并不站在哪一边”李尽沙缓缓道,拭泪的手放下:“但臣永远不会背叛陛下”
公孙恪死死地盯着他,眼眶发红:“你是在骗朕吗?”
“欺君之罪不敢犯”李尽沙平静道:“臣伺候过先帝,体尝过何为暴君,才敢问心无愧地说这句话”
公孙恪听闻,坚决道:“朕要你发誓”
李尽沙笑了,他举起右手三指,对着神明天地道:“李尽沙在此对天发誓,永生不会背叛大华天子,尽赴汤蹈火之极护驾平安,如有违背今日之言,则甘愿接受一切惩戒”
多少年后回首,彼此都多么希望这誓言不过是个不复存在的虚梦,不过是枉费心机逗孩童一笑的辞令
【东厂】
这本是冷宫所在,但由于此地妃嫔早已死得差不多,加之两厂势力崛起,故便将这里改造成了东西两厂东厂自是在东,不比西厂那般阴仄的压抑,却也好不到哪里,充斥着时常的血腥和无情的肃杀
“春去春来春意好,老大终于回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那刀信便从屋檐上落了下来,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行礼
李尽沙皱眉:“莫老乱篡改暗号”
“春去春来春意好,晴光无限自逍遥,不会错哒老大!”刀信极其孝顺地站起来把李尽沙扶进屋里,还不忘美言几句:“老大的新衣甚好看~”
里头正坐着东厂大档头二档头三档头,见到李尽沙纷纷训练有素地行礼而刀信则带着李尽沙坐下来,便哈巴狗似地给要他揉起脚,却被李尽沙瞪了一眼收了手
只见那手下依次汇报
“启禀提督,锦衣卫曹通出海后无果而归,说是通过罗盘也无法找到那浸月岛”
“启禀提督,近来丽红阁老板近来与匈奴有书信往来尤其频繁,实为所见最高,恰与景王爷被持后到信同一时日”
李尽沙眉头一跳:“丽红阁老板?”
“其名杨红,”三档头如实汇报:“其实她一直与匈奴有书信往来,但自从景王爷被挟持后忽然骤增,且似乎有动身离开卞陵的准备”
“她是什么来头?”
“杨红是二十年前出现在卞陵的,白手起家开了丽红阁,发展到今日并且,律世子还是丽红阁的常客,老大你看会不会……”
“以往她大概多久通信一次?”
“一月一次,但近来三日一次”三档头继续道:“奴才有翻阅过其信件,记下了落笔,对证发现都是来自匈奴一氏族”
“什么名字”
“在匈奴是闻名的贵族,现臣服于察兰单于,在汉文中是‘巫宁’”一滴冷汗划过三档头的额头:“和律世子的生母正来自同一族”
李尽沙转着的红玛瑙扳指的手一顿,黑眸中有一瞬的停滞,而后缓缓道:“二十年前出现在卞陵,正是景王妃过世之时”
“当年景王妃本就有些水土不服,加之产子后一直体虚,故律世子一岁的时候便离世依属下看,这杨红定与景王妃有渊源,些许还会与景王爷被持之事有联系”
“怎么猜也没有用,亲自去问便知道”
“老大,可否会打草惊蛇?”
“一个在卞陵混了那么多年的女人,应该听说过东西厂的作风”李尽沙淡淡道,缓缓起身:“我不信她会毫无料想”
【卞陵·丽红阁】
此地是市井的桃花源境,用灯红酒绿装点穷途末路的王朝,用歌舞升平掩盖国殇之恨,用沉湎无边的面容勾勒众生群像
今日丽红阁花枝招展半老徐娘的老鸨红姐并未出现在前庭大堂中,但也未对这歌舞升平有什么妨害,艺妓小倌该怎么玩乐还是怎么逍遥,都一如既往,维持着阁中二十年来的靡靡之风
幽深后院,卸下浓妆艳抹的面具,镜子里映着是一短发的妇人——这倒是很稀奇,因为大华国土之下女子短发乃是稀事从其眉目看来,杨红似乎也不过是一普通的年近半百的女子,但细看之下,其握簪的手背青筋突起,是深厚的练武之识
那双眼睛尤为锐利,似乎有洞穿一切的干练
忽然她眼睛蓦地睁大,死死盯着镜子里自己身后凭空出现的银衣人
“红姐可好?”
她回首,立即认出来:“乖乖,你是上次来阁中找律世子的人?”
“在下李尽沙”对方走近她一步道:“你不会不知道两厂的无孔不入罢”
杨红听闻也未失态,将簪子插好便道:“老娘二十年来一直知道自己被东厂盯着,也料到近来会有麻烦,没想到的你居然就是那两厂提督哟”
见着她开门见山也不避讳,李尽沙也就直接问道:“你和景王妃是什么关系?”
杨红缓缓起身,双手环抱作出防御的姿态:“不是你们东厂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的”
李尽沙冷笑:“敬酒不吃难道要吃罚酒?”
话音刚落杨红头上的簪子忽然飞出顺着李尽沙的眼睛碾过来,后者闪身接过,袖中飘出三道毒镖还击,顿时在这不大不小的屋中拉开战局两人同时抽出随身武器,一剑一鞭碰撞在一起,强大的真气震得房中瓷器支离破碎
忽然看见他拇指上的红玛瑙扳指,杨红一愣脱口而出:“律儿的东西?”
李尽沙趁机进攻一寸将她封住,反守为攻,绕开她问题道:“你武功虽不错,但如若眼下想去匈奴作祟,还是不太可能”
杨红收手,思忖着和他耗下去并非上策,便以退为进问:“你们东厂知道了多少?”
“丽红阁出现与景王妃逝世是同一年,期间你与匈奴巫宁氏一直保持联系,自景王爷被捕后更甚频繁,如今即将动身匈奴”李尽沙娓娓道来:“即便你不说,但此行去匈奴无非两个可能,一个是杀人,一个是救人——但无论是哪个,都不会成功”
杨红脸色一变:“何以见得”
“若想通过巫宁氏联合察兰氏而对景王爷下手,你最好别想,因为察兰单于可是站在景王爷这边的”
杨红沉默下来,眼睛看着他,思考此话的真假
“身为王爷,如此容易被挟制,你就不觉得奇怪么?”李尽沙继续说道
“你是说,”杨红皱眉:“这是他和察兰氏的勾结?”
李尽沙轻笑道:“景王爷的勾当,凭你一人之力是不可能查清的,如今鲁莽行动可不明智,不如告诉我,对你也不会有害
《华沫》完本[古代架空]—— by:空虚二爷
作者:空虚二爷 录入:08-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