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已好得差不多,苏先生连日劳累,可回去休息一番”
钟权体谅他才说出这番话,但苏宝贝心里有鬼,听在耳里与逐客无异,顿时心里空落落的,呆呆道:“你这是要赶我走?”
钟权一怔,忙道:“在下并无此意,只是经昨日一事,钟某怕再唐突了先生……”
哎,真是谁都比不上钟大官人会做人,瞧这话说得,多委婉,就像错处不在自己,全在他身上似得
苏宝贝点点头:“我懂的,你不用说了”
钟权感觉对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但似乎结果是自己乐于见到的,也便点点头,不再言语
两人正尴尬间,张小姐提着饭盒来了,她早从下人那得知钟权已经大好,便亲自做了几样点心粥食,借慰问二人的由头来看自己心上人
可惜苏账房昨晚就跟钟权挑明了佳人之心,钟权自然不会放任流言再传下去他礼貌地表示要见令尊的一面,张小姐以为他是要向其父提亲,满心欢喜,忙叫人带他去见张守备,她自己害羞,便找借口留在了原地
这下,张小姐的拳拳心意倒便宜了苏账房
他捻起一枚点心尝了尝,以情敌的苛刻标准来看,其实张小姐的厨艺还是不错的
那张小姐似乎对他敌意颇重,钟权一离开,便毫不客气地跟他说:“苏先生,你可以走了”
啧,这一个两个的,都要赶他走,凭什么呀,他差点就想赖在守备府不走啦!
不过苏账房转念一想,济世医馆堆着一大堆账等着他清呢,多拖一日就多苦一日,顿时对离开守备府这件事也不那么抵触了
苏宝贝眼观鼻鼻观心,准备吃完点心再走
可张小姐却误以为他在挑衅自己,冷冷道:“你还想留在这做什么,别做梦了,钟大哥不会看上你的”
苏宝贝:???
他有点心虚道:“张小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
张小姐冷哼一声:“别狡辩了,我是个女人,又怎会看不懂你注视他的眼神?”
“我可以告诉你,钟大哥的前妻虽然是个男人,但那是他被那苏家逼迫的,肯定不是因为他喜欢男人他也许会为了报恩对你礼遇有加,但绝对不会对你产生别的想法而他义父视我爹为知己,两家一定会结为秦晋之好的!”
苏宝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放下手里的早点,对斗志满满的张小姐微微一笑:“拭目以待”
说完,便满身轻松,离开了守备府
苏账房猜得果然不错,当日钟权便拒绝了张守备的美意,言明自己并无迎娶张小姐的想法,把人家姑娘气得大哭一场后,搬出了守备府
然而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在守备府呆了七天,济世医馆的账本都是阿彘做的,简直乱七八糟,只得早上吃了饭就在账房吭哧吭哧干活,中午才得出空儿来,逗了一会儿苏贝贝
好几天没见苏贝贝,他也是想念的紧,这娃儿又圆润了一点,跟软乎乎的包子一样,别提有多可爱了,又活泼又爱笑,还见到他就要抱抱苏宝贝见到自己儿子,顿时什么烦恼都扔脑后边儿了,简直有儿万事足
至于那个把他踹到床底下的娃他爹,滚蛋去吧!
秦斐从街坊邻居那听说了张小姐的趣事,便来问他:“尊前夫跟那张小姐的桃花账总算是算清楚了,你现在想清楚接下来怎么办了吗?是跟人说清楚呢,还是继续躲着,等下个张小姐冒出来?”
苏宝贝自那天跟张小姐交过手后,竟生出几分有恃无恐来:“什么叫做继续躲着?我苏爷是这种扭扭捏捏的小媳妇吗?我想好了,先不认,好歹在外头干出些名堂来,将来跟他在一起了,吵架的时候腰板也能直一些!”
“再说了,我娘跟我奶奶还在水深火热呢,我怎么能不顾他们,只顾自己”苏宝贝这么说,不由发愁道,“这也有一两个月了罢,也不知道当初托的人找到没有”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没过几天,苏宝贝托的那人就从京城给他来信了
苏宝贝才兴冲冲出门找人,钟权就登门造访来了
这日医馆生意清淡,小厮正在柜台前拍蚊子,抬头就被来者的样貌怔了怔
豁,这官人好俊的模样,剑眉修眸,鼻梁高挺,只是眉目间积攒了些沉郁之气,似是大病初愈的状态
“这位小哥,烦请你跟你家主人通报一下,说是渭阳钟权来访,今次特来登门答谢”
小厮见他样貌出众,谈吐有礼,不敢怠慢,转身去找秦斐了
秦斐正无聊逗着苏贝贝,听到小厮来报,知道是钟权来了,顿时精神抖擞,将孩子交给奶娘,要去会会这位苏账房的前夫
钟权在中堂等着他,秦斐一见他就笑道:“刚刚在逗孩子呢,来得迟了,不要见怪”
钟权一直以为茶摊上见到的那个怀孕女子是秦斐的夫人,此刻听到他说到逗孩子,便有些恍然:“尊夫人已经生了?恭喜”
秦斐笑眯眯道:“同喜”
钟权说着恭喜,脸上却没什么笑意,他扯了扯嘴角,拱手道:“钟某此次前来进酒关,便是为了来见秦大夫,没想到能得秦大夫再次出手相救,大恩不言谢,日后必当倾力相报”
秦斐:“这次你可得感谢我们家苏账房,没他你可就没机会在这跟我道谢了”
钟权点点头:“不知苏先生可在馆里,在下也要好好谢他”
秦斐:“他有事出去了,要不你等等?”苏宝贝出门去见那京城来的信使,估计得好一会儿才能回来
钟权自然满口答应
他此番来也不是专程为了道谢的,便直抒来意:“当初在茶摊与秦大夫相谈甚欢,记忆犹新不过在下当时走得匆忙,不慎遗失了一枚玉佩,不知秦大夫可曾见过?”
秦斐:“哦,那个玉佩啊,破了一角!阿彘捡到的,当初以为是破烂,差点扔了”
钟权不由精神一振:“那块玉佩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对在下非常重要,是亡妻留下的唯一纪念,不知能否将其归还,钟某必当重礼答谢!”
秦斐听到那句亡妻,差点噗哧出声:“不瞒你说,我把这玉佩送给苏账房啦,正好,你待会儿找他道谢的时候,顺便要回来吧”
钟权一怔:“在苏先生那?”
“你等着吧,正好现在馆里人少,堂里多你一个人也不碍事”秦斐笑眯眯点头,接着就把钟权晾在那,又把那奶娘喊过来,从她手里接过苏贝贝,竟然旁若无人地逗起孩子来
钟权正在茫然这两人的口供怎么对不上呢,恰好见到苏贝贝那白嫩活泼的模样,心中不由缅怀起“亡妻”来他此刻也顾不上什么苏先生秦大夫的,脑海里只回荡着个无限懊恼的念头——若是母子平安,如今也早该生出来了
他想到这个,就不禁心若刀绞,悲从中来
秦大夫这人蔫儿坏,还特意将苏贝贝抱给他看:“你儿……咳,你看他好看么?”
钟权哪里知道这就是他儿子,只得勉强笑着:“好看”
“噗……我也是这么觉得,比你好看”秦斐支吾不住,笑着出声来,忙正色点点头道
钟权:???
苏贝贝看到钟权就笑,胖乎乎的小脸上,两只大眼睛弯成月牙状,里头养着两汪黑水银,别提有多水灵这娃儿可能跟他爹有心灵感应,见到钟权也不露怯,反而小手张开,找他要抱抱
秦斐道:“哟,他找你要抱呢!”
钟权忙接过自己儿子,一脸僵硬地哄起来
苏贝贝那小小软软的身体匍一入怀,就让他无所适从,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弄坏了这粉雕玉琢的小团子他几乎从第一眼起就喜欢这孩子,故而心里虽然难过着,却生不出厌恶来,只温声细语,仔细哄着
不一会儿,苏贝贝就尿尿了!
钟权感觉手上湿乎乎的,他一脸懵逼,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还是奶娘眼尖,看到他袖子深了一大片,忙道:“哎呀,少爷尿了!”
苏贝贝做了坏事,还笑嘻嘻的
钟权手忙脚乱,赶紧把苏贝贝交给奶娘,秦斐没什么同情心地笑起来,叫了个小厮带他去后院换衣服
正好有人上门求诊买药了,钟权不好在人面前失礼,便谢过秦斐好意,跟着小厮去了后院他把湿掉的外衫脱下交予医馆的下人,吩咐他们只要洗洗脏的地方就成,然后坐在后院的石凳上,晒了一会儿太阳
苏宝贝正好就在这时候回来了
他从后门进来,一回来就急切地朝里头喊:“秦斐,我能不能跟你请个假啊!我托的人在京城那边查过了,我娘他们——”
他喊到一半,忽然发现院子中央坐了个熟人,顿时哑口无言
钟权:???
第三十八章
直觉钟权是来找自己麻烦的,苏宝贝往后退了几步,正要开溜,钟权已经快步追了上来
钟权拉住他的手,皱眉道:“我刚刚从秦大夫那知道了,是你拿了那块玉佩,为什么那天晚上要说谎?我实在不知道苏先生有什么理由要对我说谎……”
果然是来算旧帐的!
苏宝贝支吾了一会儿,他心里又记挂着京城那事儿,见钟权纠缠不休,索性从脖子上扯下那块玉佩:“行行行,还给你!”
钟权顿时被堵得哑口无言,他头一次见到这种拿了人家东西,被失主找上门来,还东西还这么不情不愿的奇葩,可这又是他救命恩人,也不好动手揍人
所幸玉佩被还回来了,他也没兴趣知道这苏先生对自己到底是什么个意思——最好一点意思也没有,便生生打住了再往下问的念头
可苏宝贝把玉佩拿出来就后悔了:“诶,等等,这玉佩能送给我吗?”
钟权断然道:“抱歉,不行”
苏宝贝见他一脸坚决,真是又失落又窃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心情,但他也没时间琢磨了,把玉佩给了钟权,就匆忙去找秦斐
钟权拿着玉佩,呆站在院子中央,见人一阵风似得来,又一阵风似得走了,一脸茫然
他见玉佩拿到了,人也感谢了,主人家眼见要忙起来了,也不欲再留在这平白生出什么麻烦来,待换上烘干的衣服后,告知小厮去意,就从后门悄悄走了
却说苏宝贝早上得了那京城来的信使消息,便心急火燎地去找人
他托付的那人目前在京城办事,托人带消息给他说,他已经查到苏家几个女眷是入籍的哪个坊院,但早已不在乐坊名录之上那人试着帮他打听了一下,据说人在两个月前就被一个叫周强的商人接走了,此人曾受过苏邝恩惠,因着不忍看到恩人亲眷流落勾栏,便有心托关系将人带了出来
周武朝官妓户籍都在教坊,亦无法买卖,出入都需登记在册,但若是运作合理,还是可以将人以官奴形式租出,只要租方每月定期上报情况即可
苏邝一向乐善好施,是以苏宝贝还是相信有这么个叫周强的人曾受过他爹恩惠的既然人接出来了,他考虑再三,还是觉得亲自去京城悄悄看一眼祖母跟母亲的情况才能安心
跟秦斐请了个归期不定的长假后,苏宝贝觉得非常不好意思,这才给东家做了几个月的活,他就要撂挑子了,只得保证回来后给秦斐免费打半年的白工,又郑重把苏贝贝托付给人家
秦斐大喜:“可怜的贝贝哟,才几个月你爹你娘都不要你了,干脆给我当儿子吧”
苏宝贝:???
秦斐:“趁现在还有时间,你不如就去找钟权表明身份吧,人家比你可靠多了,有他在,若遇上什么事,也能帮你谋划一二”
“……不行我娘诬陷过他,我奶奶还强迫过他跟我和离,他肯定特别恨她们,怎么会帮这个忙?况且我现在跟他相认,他反倒会以为我又在利用他,徒伤感情”苏宝贝想了想,摇头道,“反正也就是上京看看她们处境如何,不打紧的”
收拾好东西,苏宝贝骑着秦斐送给他的马,这就要轻装上路了,秦斐临别去送他,两人在路上依依相别,相逢数月,他们关系已经变得相当不错,苏宝贝大大咧咧,受得住秦大夫这心直口毒的性子,苏宝贝以诚相待,秦大夫也乐意跟这天性乐观的前纨绔少爷打交道
秦斐:“去吧,我会替你照顾好苏贝贝的”
苏宝贝感动道:“秦斐,以前我还觉得你嘴贱欠揍,现在一想,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是个大好人”
秦斐:……怎么感觉这货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呢
他目送苏宝贝离开济世医馆,忽然想起苏账房走了,他们还得再找个账房来,不由惆怅道:“阿彘,我们明天贴张告示吧……阿彘?人呢???”
苏宝贝这时候出城,正好能赶上最新一批离城的商队,一路上也有个照应,只是这次走得匆忙,还没来得及再看一眼钟权,让他心里颇有些遗憾
等自己从京城回来就跟他表明身份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追上了商队,最后望了一眼进酒关
苍翠群山中,高而斑驳的城墙伤痕累累,那是岁月跟战争赋予这座小城的痕迹
这座小城在他的生命里只占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但影响他至深的很多事却都是在这里发生的,也许从京城回来后,他还会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成为它的一份子
苏宝贝短暂地伤感了一会儿,正要回头,却发现有人自城门口一骑绝尘而来,直奔他们商队
不多一会儿,马上那人的面容愈发清晰
他的嘴巴慢慢张开,等钟权骑马飞驰到他身边之时,已经张成了一个大大的哦口型
苏宝贝震惊道:“你你你……?”
钟权微微一笑,咬牙切齿道:“苏兄,在下已经深深反思过了,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恩人就是要星星要月亮,也要给你摘下来,更何况是区区一块玉佩呢?”
时光回溯到半个时辰前
钟权回到客栈,正收拾东西准备回渭阳
他早几天前因为守备府里发生的误会,避嫌来到客栈养伤,如今伤也养得差不多了,玉佩也拿到了,也该打道回府,回去打点自己的茶行再顺便告诉他义父,以后千万不要再做主替他找亲事了,真是徒增尴尬
东西收拾到一半,忽然一枚暗器自窗外直射而来,钟权耳廓微动,听声辨位,堪堪躲开利器钟权目光落在那直插入木三分的暗器之上,却见得一卷纸条被暗器钉在墙壁之上
钟权拧眉撕下那纸条,见到上边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出来,有事告知”
他推开窗,见一个高挑的男人站在不远的小巷口,正是秦大夫身边的那个异人奴隶阿彘
钟权走到巷子口,疑惑道:“仁兄有何事?”
阿彘说:“你之前不是说要寻你妻子吗?”
钟权一愣,他说出这话的时候,还是两人数月前在茶摊相逢的那会儿,没想到这人竟记得如此清楚
阿彘:“如今你妻子就要离开进酒关了,你还不去追?”
钟权:???
他不由上前一步,急切地望着阿彘:“你说我妻子要离开进酒关?你认识苏宝贝?他还活着?”这不可能,若阿彘认识,那秦斐定然也认识,为什么秦斐却装作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阿彘点头:“你刚刚不就见了他一面么”
钟权脑海里如电闪雷鸣一般,快速闪过方才见过的数人面孔,然后一一否定掉,最后一个异常可疑的面孔浮现在他脑海里,虽然脸跟声音并不相像,但回忆着那人种种自相矛盾、又对自己暧昧不已的言行,钟权迟疑道:“苏重生?”
阿彘看着他,默默不语
他一瞬间想通了一件事,的确,有神医秦斐在,脸跟声音是可以伪装的,但是——
钟权茫然道:“若那是他……他为什么不肯认我?!!”
这也是他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苏宝贝既为了自己做出那么多牺牲,宁愿和离也要保住他,又为了他以身试毒,可为什么到这时候……又不愿意跟自己相认了?
钟权的面色阴晴不定,阿彘想了想,将那天苏宝贝的原话复述给他听:“他说先不认,要在外头干出些名堂来,好将来跟你在一起了,吵架的时候腰板也能直一些”
钟权:……
这果然是苏宝贝能说出来的话,能做出来的事
《苏宝贝(双性生子)》完本[古代架空]—— by:纸兔
作者:纸兔 录入:08-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