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子揣着课业来请教沈歌时也给他带了礼物,那是一根坠了银铃用来束发的皮绳。
沈歌还未加冠,平日中头发一直束一半披一半,这皮绳倒是合用。不过皮绳虽不算费银钱,上面坠着的银铃却着实要好几角银子。
沈歌狐疑望蛮子一眼,他现年不过十六,平日吃住都在家中,也不知他哪来的银钱。
沈歌问他,“怎么送这么贵重的礼?你银钱打哪来?”
蛮子解释,“我年前设陷阱捉到不少猎物,一共换得一两银钱加五百四十八文铜钱。”
沈歌见他手里的钱来路正当方松口气,他道:“皮绳我收下,银铃你解下回去收着,也存几个私房。”
蛮子将手背到身后去,“夫子你平日教我读书从不收束脩,做弟子的送你根头绳,哪有往回收之理?”
“你若是手中有来钱的路子,我定不推迟。不过你现下年纪还小,手中好不容易有这点钱,全给于我,日后若有什么需要,你哪来的银钱应急?”
蛮子只道:“日后再挣。”
沈歌再说他便沉默,沈歌实在拗不过他,最终只好把头绳收下。
沈歌一大早便吃过一根极长的长寿面,知整个荀家庄都记得自己的生辰。回到荀家庄后,沈歌记着自己的生辰礼物,手中的书本还未放下,便急匆匆地去找荀飞光。
荀飞光早等着他,见他来,也不吊他胃口,朝桌上一点头,“你生辰礼在那。”
“是什么?”沈歌问着,揭开桌上放着的锦盒,却见里头有几本小册子,匆匆翻开一看,都是一篇篇的文章。
“也无什么好送于你,这是我先前写的文章,从秀才到进士后的文章都有,你可看看。”
沈歌高兴地喊了一声,“我早便想求你的文章,没想到今日会心想事成。荀哥,你是如何猜到的?”
荀飞光被他盛满喜悦的晶亮眼睛望着,面上不显,心中却着实有几分高兴,他道:“你爱好就那么几样,有何难猜?”
沈歌浑然不在意他这淡然,放下文章直接朝前一扑,扑到荀飞光身上,“荀哥,太谢谢你了!”
荀飞光没想到他会扑上来,吃了一惊,忙伸开双臂抱住他,嘴里训道:“多大个人,毛毛糙糙做什么?”
沈歌不理他这番冷淡,扑上来还蹭了蹭,“荀哥,我当真实在高兴!”
沈歌写文章一直颇不顺手,写出来的文章看着虽还算有模有样,但这些都由荀飞光压着一日一日磨出来。若是他熟悉的书本章句还好,读透了自然能写,若换不那么熟悉的章句,他便要抓瞎。
简而言之,沈歌文章虽写得不错,但这都是为考试特地练的,一脱开考试范畴手下文章便很是一般。
他上一世读了个普通大学,成绩一向不如何,不过多活一世,又超前几百年,受的正宗教育,眼界见识当然有,只是苦于不大会写文章,难以表达罢了。
若这块底板能补上,日后文章进益说不得就会一日千里。
今秋要秋闱,若是得中,明春还有场春闱,慢慢学写文章来不及,有荀飞光一路写来的文章在,也能多个模板,慢慢参考。
这些东西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值得传家的宝贝,轻易不予外人,沈歌没想到荀飞光能送于他。激动之下,沈歌刚放开荀飞光,不禁又抱上去。
荀飞光纵使再淡漠的人见他这副粘人的模样眼里也不由多几分笑意,等沈歌抱上好一会儿,他才动手将沈歌从自个身上撕下来,道:“锦盒下边还有东西,你去看看是否喜欢。”
“还有?”沈歌一愣,又走回去。
小心将荀飞光写下的五本小册子拿开后,下面是一个镶着红宝石的金项圈,下面挂着一个成色极佳的玉制长命锁。
项圈不算太大,做得很是精致秀美,看着倒像是给小孩带的。
“这个给我?”沈歌举着项圈问荀飞光。
“自是给你,不然还能给谁?”荀飞光走过来接过项圈往他脖子上套,帮他戴好后走到前头来打量他。
沈歌长相精致,五官极美,男子气概不算足,但美得极动人心魄。荀飞光看他,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位乡下秀才,倒像是大户人家千宠万娇养出的小公子。
荀飞光看着眼里不由多了几分笑意,沈歌却有些不自在地拉拉项圈,道:“怎么送我这么贵重的生辰礼?”
荀飞光反问:“我的文章不比这死物贵重?”
“当然不,荀哥你送我的文章,就算再拿十个八个项圈来我也不换。我这不是觉得你送我项圈有些奇怪么,这该送与小孩儿,我都满十八了,还给我个项圈做什么?”
“这项圈我小时候用过,现下送与你,望你平安喜乐一身,再莫遭灾病。”
沈歌心下感动,嘴里却还小声嘟囔,“不过这也太过贵重,卖掉十个我怕也买不起。”
荀飞光听力绝佳,望他一眼,幽幽道:“莫妄自菲薄,一个你卖出去应当就能买下。”
沈歌一噎,“荀哥,你不愧是与我亲哥有一拼之人。”一样疼他,也一样损他。
沈歌前世哥哥长哥哥短的常把哥哥挂于嘴边,一时没意识到又说漏了嘴。
荀飞光常听他说些莫名其妙之言,早不在意,闻言只道:“你不喜欢?”
沈歌睁大眼睛认真道:“当然喜欢!荀哥你便是送我一根草我也稀罕得很,怎会不喜欢?就是这项圈实在过于贵重,我若收了不大好。”
“此处就你我,谁与你计较这个。你若不收,难不成让我自己戴?”
沈歌想象荀飞光带着这款项圈的模样,赶忙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浑身破绽的沈歌儿~
第32章 棒喝
沈歌这个生辰很是发了一笔小财, 绿枝、步莲送他衣裳, 韶信送他小金如意, 荀管事送他砚台、徐老则送他自己配的药材,其余人也各自送来礼物, 合在一起着实价值不菲。
沈歌收到礼物,心中高兴归高兴, 却也有一丝担忧。
他神色有异,荀飞光问:“收的礼不合心意?”
“哪能?能收着礼还多亏大伙垂爱, 怎会挑三拣四?”沈歌否认, 他悄悄与荀飞光说:“大伙会不会太破费?你看这些东西,少说也要几十文钱, 像绿枝他们送的礼物更是值好些银两, 他们月例才几个钱?”
荀飞光未曾想沈歌担忧的是这事,“他们给你你便收着, 不必多想。”
荀飞光说完并未多言, 几日后,沈歌才知晓, 荀家庄本月多发了一个月月例, 时间便是他说完话的第二日。
知道这事后沈歌不由笑小笑,心下十分感慨。
绿枝私底下跟他说:“服侍老爷这些年,还从未见老爷体贴至这个地步。”
荀家庄一切都有规矩可依,何时发月例,何事有赏钱,上面写得明明白白。荀飞光只管大事, 这些小节一直由荀管事操持,这些年来,众人还是第一次在不年不节的时候得到荀飞光的赏。
沈歌不好应和绿枝的话,道:“荀哥先前也就是未注意到,注意到他自然会给赏钱。”
绿枝不赞同,“老爷哪会在意这些,多半有人特地与他说过。”
她口口声声说的那人便是自己,沈歌脸皮子尚薄,不好再说下去,忙转了个话题。
沈歌原想这事到这里便作罢,不成想没几日韶信也提这事,他大大咧咧道:“沈歌儿,我瞧这荀家庄中就你说话最管用。”
沈歌闻言好奇,“此话怎讲?”
“前些日子不是你生辰么?大伙送上礼物,后老爷说大伙太破费,于是补发一月的月例。”韶信说到这挤挤眼,脸上满是笑,“定是你先与老爷说过这事,他才给我们月例,你说你说的话算不算管用?”
沈歌原本与他下着棋,听闻这话不由斜眼看他,“韶大哥,你这话里有话呐?”
“有什么话,就是说你与老爷感情好,以后还得请你多关照,若哥哥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到位的,你可莫忘吹耳旁风与我求情。”
沈歌越听越觉不对劲,他板起面孔,道:“韶大哥,你放心罢。就凭你这番话,有朝一日你挨训,我定不会与你求情。”
韶信哈哈大笑。
沈歌被他惹恼,当晚,韶信一连输了七盘棋,输得脸都快发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