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越的笑容随着艾希尔的话开始消失,他表情凝重道:“你恨他?”
“不,我很爱他。”艾希尔这次回答的很快,他睁开眼睛仿佛看到了那年的画面,在银白装点的世界中,青松上的积雪如化不开的心结,冻得两人遍体鳞伤,始终赢不来暖阳融雪的日子。
他也扭过头看向姜越,用眼睛细细描绘着他脸的轮廓,轻声道:“非常非常的爱他。”
“你爱他?那你为什么要伤害他?”姜越不解的问道。
为……什么?
他听到姜越的问题握紧了椅子上的把手,面上情绪不显,但语气明显带着几分自嘲:“你知道提线木偶吗?你觉得提线木偶有选择权吗?”
姜越眨了两下眼睛。
艾希尔说:“有些时候,有些选择并不是出于个人的意愿而是受人控制。”他说完这句话像是累了,往后一躺,敛下了眼中的光,死气沉沉道:“木偶的内心想法并不□□控者在意,他们想提着他去哪里,他就只能去哪里。”
所以,姜越大概永远都不会懂得他那个时候的感受,他也不会知道,他在转身过后的表情,与眼中存在过的情绪。他永远都不会懂,他是以什么心情踏出的每一步。
如果说离开的路有五步,那他就是走了十五步,多出来的步子,是他来回往返的曾经。
那时,他坐在山上,他站在山下,努力的爬回去却终究还是会被那时不知名的力量送回去。来回重复着,心里的话想说说不了,要做的事永远都做不到。
无论他多想回去给他个拥抱,说上一句这并不是他要的,他都无法前进一步。
最终只能在路上来来回回,不停地行走却始终到达不了终点。
最后,唯一能做的只有看着他离去,只被许可带走那具冷到再也暖不起来的尸体……
艾希尔的睫毛微颤,叹息的声音代表着他的无力,也表达着他每每想起的愤恨情绪。
到底有多少次了?
他在心中问着自己,他一次又一次的送走了对方,从来没能抓住他的手?
到底有多少次离去,在这些世界中又得到了几个小时的安宁?
艾希尔算了一下,得出来的结果却让他的大脑被恨意占领。他微微歪着头,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自己要控制脾气,不想再用任何不好的一面对着姜越,可到底还是没能忍住。
愤恨的情绪如同海面上的滔天巨浪,拍打着沉浮中名为克制的小船,毫不费力的将其淹没带走。随着“咔哒”的一声,在紧闭双眼的短暂时间里,提线的木偶突然出现在以黑色为背景的眼中,朝着闭上眼睛努力平复情绪的人嘲讽的笑着,讽刺着他的无力和被动的处境。最后手舞足蹈的向控制者献媚着……
还真是难看,
还真是不能忍受。
艾希尔看着看着,脑子里的神经突然断裂了,那嘲讽着自己的提线木偶下一秒被长长的剪刀直接剪断,重重的摔在地上。那双原本是浅蓝色的瞳孔在这一刻变成了血红色,金色的光线出现在他的眼中,全无笑意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凶狠和冷意,让他看上去很吓人,很扭曲。
他忽然起身,椅子在地板上摩擦推过发出了不小的动静,刺耳的噪音。他一只手抓着凳子,瞧那样子好似在下一刻就要将凳子扔出去,在发生一通脾气。
姜越本来还在吃瓜,一见他这个模样立刻闭上了嘴巴。在他以为艾希尔会做出点什么的时候,这个此刻变得危险极了的男人想起了他还在身边,他回头看了他一眼,扔椅子的动作硬生生的停住,一分钟之后艾希尔面无表情的将椅子放了回去。
“看什么看,睡觉。”
姜越吸了一下因为冷而出现的鼻涕。艾希尔瞥了他一眼,伸出大手拍了拍他的头,如果姜越没猜错,这大概是一个安抚的动作。
他觉得他被吓到了吗?
那他可能想太多了。
姜越默不作声的将对方的爪子从他的头上拿下去,在心里犹豫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豁出去问了一句:“你说你喜欢他,你说你有喜欢的人。那我呢?我算什么?”
艾希尔听他这么说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嘴角出现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无奈又有些宠溺地说:“你是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姜越眨了眨眼,刚准备还给他一个礼貌的微笑就听他说——“行走的口粮,时间不早了,去睡觉。”
行走的口粮——姜先生眼底的笑意瞬间消失了。
姜越本想着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休息,然而如上次一般这个请求被人拒绝了。
他瞪着眼睛躺在艾希尔的身旁,对着男人的背捅了捅,“有件事情先说好。”
“什么?”艾希尔睁开一只眼睛,懒洋洋地问。
姜越用被子将两人之间的隔开,小心地说:“睡觉可以,但触/手给我收敛点,不该出现就别出现了。”
艾希尔一听他这么说将两只眼睛全部睁开,“上次睡觉出了什么事了?”
出了什么事?
姜越翻了个白眼,是在说不出口被那些小东西打扰的经历。
他抓了一把枕头,将脸埋在枕头中,声音闷闷的,“没出什么事,只不过,如果那些触/手再不老实,那么,你明天可能会失去它们。”
第95章 第三个世界/看不见的客人
姜越做了一场很乱很乱的梦。
梦中的他有的时候穿着古装坐在宅院中, 有的时候穿着西装出现在高楼大厦中;有的时候站在宫墙内,看着枝头上的白雪;有的时候站在花房内,看着透明玻璃外的天空。
在这场梦中, 那些场景交换着快速出现, 看得他眼花缭乱。他记不住所有出现的画面, 只知道在这场梦中, 他似乎是主人翁, 又似乎是旁观者,带入感完全不强烈, 像是在别人的身体里看别人的故事。
他在梦中不停地来往在各个场景中, 安静下来不在转换是在很久以后,他头脑发昏的坐在麦田中的小院内,在一棵杏树下泡上杯桂花茶, 屋内还有个人,正坐在推门处的矮桌旁, 抬手往纸灯上画画, 笔尖下勾勒出一幅幅雅致的风景画。而画如主人, 都是清雅脱俗的美丽模样。
姜越第一眼看去,看到了他的脸,但第二眼再看, 便看不清他的脸了。不过,就算看不到姜越也并不着急好奇, 在他的潜意识中他是知道他认识这个人的, 他对他很熟悉, 包括这不算大,也不算华美,简单但很雅致的房屋小院,他都很熟悉。
他看了一会儿,身旁的杏树上的杏儿都熟了,橙黄色的外衣在阳光下看起来格外的诱/人,使得他有心站起来摘一些来吃。
姜越望着枝头上的杏儿,去摘的念头只是想想,他并没有去动那棵杏树,只是随意的坐在原地很久,他在这里坐了很久,久的他觉得差不多该离去了。
他有心离开,在刚想要起身?7 49 页, 氖焙蛭菽诘娜苏每诹恕?br /> “你明天还会来吗?”
门窗上挂着的风铃在叮叮咚咚的作响,在他说话的时候被风吹动。屋内的人放下画笔,黑色的长发随风飞舞,身旁的纸灯被吹动了好几个,他也不去捡回来,只是问着坐在外边的他。
“那你后天会来吗?”
他见他不回答又问了一遍。
姜越靠在树上,从下方遥望着树杈之间的天空,几束光从层层叠叠的枝叶中照下,照在他的身上模糊了他此刻的表情,让人看不太清他的想法。
他想了想,说:“不会。”
“为什么?”
姜越摇了一下头,闭上眼睛说:“渊北七路,唯你这路似水中月镜中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让人分辨不出来到这里的路哪条是真,也让人分辨不出来遇的到底是你,还是路上的琼暗花制造出来的幻影。我所经历的一切,总让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每次离去我都不知道我到底见没见过你,与你的相处交谈是否是真?还是,这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我下次还能见到你吗?你下次会记得我吗?这次是相处是真的吗?下次还可以接着这次的话题吗?我下次是否是通往绝涯谷的死路,而不是云岭?之后再也见不到你死在绝涯谷里。”他说着说着叹息一声:“这样的感觉很不好先生,不好到我不愿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