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位?我在哪儿你们也能知道?”骆泗举起手腕,惊奇地看着那张芯片融进腕表中,不留一丝痕迹:“那防御光罩怎么用?”
“按下去。”弗洛伦说着,比划了一下。
骆泗暗暗记下那个位置,向二人道谢后,转身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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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利多家族是全星际著名的矿产大亨。绵延不绝的山脉上,到处都插满了它的旗子。
因为是大家庭,维利多几乎盘踞了一整颗星球,主宅更是有大半座山脉那么大。米萨是嫡系子孙,但地位比起其他有天赋的旁系,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也只有在他破格被升为少校后,家里这些人,才勉强愿意给他展露一两分笑脸。
被管家引进别墅后,骆泗站在阴影处,望向这所陌生的客厅。
男男女女来得不少,大部分靠坐在迷你吧台前,扬唇抿着酒。这具身体的父亲维利多就坐在吧台后,一身勋章挂在胸前,看起来颇有几分唬人的意思。
不过骆泗记得,他早就退役了。
“米萨。”见到骆泗,这位父亲并没有起来迎接的意思,只是朝人招了招手,示意骆泗过去:“好久不见,怎么这么久都不回家?”
他说得随意,骆泗也就随便应两声,没放在心上。毕竟米萨还是维利多亲手送出去的呢,条款可是列举得清清楚楚,就是把米萨给卖了。
虚伪的家族情——骆泗感慨,顶着兄弟姐妹们凶残的目光,对吧台后的男人叫了声父亲。
“听说你最近在搞什么精神力锻炼机构。”男人单刀直入,右手转着杯子,酒液在杯中流淌:“怎么样,辛不辛苦?”
骆泗还没说话,旁边就有个染了一头绿毛的少年插嘴道:“辛苦你就别弄了,反正这群人也烂泥扶不上墙。”
说罢,他还自顾自笑成一团,带得旁边人群也纷纷捂住嘴笑了起来。骆泗等他们安静下来,才不疾不徐道:“你说的烂泥扶不上墙的人,现在就站在你面前,军衔是少校。”
那人笑脸一僵。
“而你又是什么身份呢?”骆泗看着他肩上的勋章:“尉官?”
旁边的兄弟姐妹也有些笑不出了。除却几个在军营担任高职的哥哥,在场众人,竟没有一个人压得过骆泗。
骆泗不知众人在想什么,真诚的向最初那人建议:“不然还是先锻炼一下自己?等军衔升上来了,再去笑话人家?”
那人说不出话,险些咬碎一口牙。
“米萨。”维利多将酒杯放在吧台上,声音一沉。这名最不受宠的儿子,竟敢如此嘲笑他最喜欢的侄子——维利多双眼一眯,啤酒肚几乎将扣子崩开:“最近升迁太快,你心态出问题了?”
骆泗摇摇头,很认真地说:“我是在建议弟弟充实自身。”
维利多冷笑,不再废话。骆泗摸了摸腕表,问面前人:“您叫我回来有什么事?”
维利多也没有闲扯的心情,顺势把肥手一拍,落在桌上:“你那个机构,别做了,停手吧。”
“为什么?”骆泗当然不可能就此同意。或者说,他压根儿没考虑过同意,只皱眉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业——您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见他不听话,维利多冷哼一声:“听话。要不然,后果是你无法承受的。”
骆泗会理他就怪了。这种因为天赋就放弃自己孩子的父亲,他并不打算抱有尊重。米萨会有那种糟糕的性格,明显也和维利多的教育理念脱不了关系。
他站起身,有些失望。本以为这次回家会是一场比较轻松的旅程,再不济,就是看上他现在的潜力,能坐下来说两句话也好啊——但没想到,真被弗洛伦说中了,这群人只想再度操控他的人生。
明明没有参与,却老想着支配他的生活。
骆泗摇摇头,准备离开。他现在好歹是一名少校,要想威胁一名军官,这群人明显还不够格。
哪成想,他刚转过身,背后就想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众目睽睽之下,维利多掏出一张纸。那张纸上绣了金边,明显是高级指令所留下的痕迹。
骆泗不由望过去。维利多势在必得地对他一笑,摊开书页。
他肥厚的唇一张,缓缓道:“米萨少校,听闻您最近十分优秀,元帅?4 16 页, 肀哒枰阏庋娜瞬拧?br /> 骆泗瞳孔一缩。那是一张调令。
将他由预备军营,调往元帅身边的调令。
“什么意思。”骆泗声音冷下来,望向这个肆意操作儿女人生的家庭。
维利多却并不在意他的怒火。只一下笑起来:“恭喜升迁,米萨。这样的机会,不知多少人都求不到,你一定要把握住。”
好不容易废柴回家,却治不住他,还被反压一头——被骆泗压制的众人像是终于扳回了一局,一个个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骆泗缓缓摇头,眼神坚定:“如果是想调离我,那请按军中程序来——我记得,这种跨军营的调任,至少得处理一个月吧。”
见他抬步想走,维利多右手一挥:“那可由不得你了。”
骆泗尚未反应过来,那群坐在吧台前后的闲散少爷均是一起身,一同朝他扑来!
这时候,精神力微弱的坏处就体现出来了——骆泗连防御腕表都没够上,已经被一群人按住,动弹不得。
维利多挥手,示意众人将米萨带离大厅。
“想走?”他朗声道:“敢一个人回来,就该做好最坏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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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托维尔再度回到家中时,总觉得这次气氛和往常完全不同——他的父亲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站在他面前,破铜锣般的咳嗽两声:“咳咳……亚托,你终于回来了。”
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亚托维尔停在原处。老人却像没注意到他的抗拒,朝他挥了挥手:“过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客厅的电视正亮着。与他军营中的老式电视不同,家中的是最新型号。平时可以靠电子模拟出人物的立体形象,若是需要,还可以做出身临其境般的虚拟空间。
屏幕上的身影略微有些眼熟。亚托维尔望过去,他的伴侣出现在屏幕中央,总是柔和的侧脸也染上丝焦虑。
他对面有个人——弗朗大校声音压低,表情狰狞,正恶狠狠问他:“要交给元帅的东西呢?”
“这是什么?”亚托维尔收回目光。
“录像。”老人说。他喝了一口女仆长端上来的茶,声音波澜不惊:“米萨来你身边的原因太奇怪,我也一度想不通,元帅为何会赐下这场婚姻。现在看来……”
他脑海中闪过下一任选举的民间调查率:“是为了挖掘你的黑料。米萨是间谍。”
亚托维尔看一眼屏幕,神色依旧平静,没有丝毫变化。他冷淡开口道:“这份录像哪来的?”
老人品茶的动作一顿,将杯子放回桌上:“弗朗大校亲自送来的。”
若是骆泗在,一定要骂弗朗是个二五仔——先是想抱亚托维尔的大腿,没抱上;又心思活络去抱元帅大腿,好不容易抱上,又再度看上亚托维尔的潜力,把自己卖给了他爹……这操作太强了。
亚托维尔颔首。他说:“所以呢?”
老人面色一变。似乎没想到爱子这样冥顽不化,他声音绷紧:“你还不明白?米萨这个人,来到你身边是有目的的。他根本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好……”
亚托维尔打断,身子还站在门边:“我相信他。”
短短四个字,已经昭示了他所有立场。
在老人愤怒的目光中,亚托维尔再度看一眼电视上的场景,垂下眼睛。父亲根本不知道,这一幕,他早在最初就撞破了。
为了救米萨,亚托维尔千里迢迢跑去虫族入侵的星球,之后看见了米萨在与弗朗对峙。
发现他那一刻,米萨脸上的神情,分明是震惊又心虚的——他知道那样的表情意味着什么。
但亚托维尔不想深思。
似乎震惊于爱子的反应,老人嘴张了又合,最终只像放弃一般道:“他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亚托维尔的体质特殊,这是从一开始,整个家庭就深埋在心底,并且讳莫如深的秘密。
最开始,他们只以为双S精神力会压抑感情区域,害孩子沉默又迟钝——老人焦急坏了,他与夫人带着亚托维尔在星间航行,寻找刺激他感情的方法。
直到有一天,夫人意外去世。那一天,亚托维尔爆发出的精神力,瞬间吞没了整座宅子。
如果不是及时送去进行了感情清洗,他们早就没命坐在一起谈话了。从那之后,老人便有意识的减少了和亚托维尔交流的次数,甚至有意压抑自己,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看着亚托维尔活得像行尸走肉,心间偶尔也会闪过一丝痛楚。但一想到那是为了爱子的性命,老人便再无犹疑。
但他没想到,不过一次毫无威胁的婚礼合约,竟然会再次影响到亚托维尔早已冰封的情绪。
精神力爆发,不止会害亚托维尔受到生命威胁;还可能影响到他身边的人,甚至整座星球。
仅仅是一缕精神力,就能将皮糙肉厚的虫族打个对穿;若精神力全部倾泻而出,会有怎样的后果?
老人面色宛如泼了颜料般精彩。亚托维尔偏过头,满脸不解,却见对面人缓缓移开眼睛。
“亚托……产生感情,会影响到你的生命,你明白吗。”
这话来得不明不白。亚托维尔摇头:“我不明白。”
仿佛根本就没放在心上,银发男人抬步往外走,步履坚定。老人捏紧双拳,看爱子全不在意,自顾自离开。
在手搭上门把的一瞬,那道银色的背影却突然一僵,缓缓倒了下去。
“亚托……”
亚托维尔瘫在地上,像一团彻底失去生命力的无机废料。老人与女仆合力将他扛起,塞进自家车里,开往就近的研究所。
“……人找好了吗?”老人望向窗外,仿佛不愿多看被迷晕的爱子。
女仆长点头。她头发混着银丝,看起来状态也不太好:“找好了。那人是自愿的。”
不过又一个看上亚托钱权的人……老人疲惫的垂下眼睛,看向年迈的双膝。
不知自己,还能陪亚托走多久。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辅以一定的心理暗示后,亚托维尔关于米萨的记忆,便会被深深埋起,就像他至今记不起自己妈妈的模样一般。
亚托维尔的恢复力很强。才刚刚被推出来,已经可以睁开眼睛,自行下床走动。
“少爷,下次别再一个人深入虫星了,很危险。”女仆长在一边,按规定好的对话,加强对亚托维尔的暗示。
亚托维尔没有察觉到不对,默默颔首,将一身军装穿好。女仆长死死盯着他,见并没有出现异常,这才松一口气。
病房里,消毒水的气息不断弥漫。门口传来两声脆响,“咚咚”,瞬间敲进几人心里。
女仆长赶紧去开门。
门外青年个子小巧,一身白袍。他撩起满头自然卷,露齿一笑:“亚托,还好你没事,我都要担心死了。”
亚托维尔静静看着他,见他一路走近,坐到床边。
“你是谁?”
青年面色不变,仿佛胸有成竹。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女仆长就忙不迭应声,声音十分急切。
“哎哟,少爷,您怎么连他都忘了?这是您的合法伴侣啊?”
亚托维尔拂过手套下的硬物,看向巧笑倩兮的青年。青年朝他点头,语气轻快:“我是你的伴侣,维里恩。我们半年前刚成婚。”
说着,他皱起眉:“这次受伤真的这么严重吗……你竟然连我都忘了?”
他将手探上亚托维尔额间。亚托维尔没有躲避,任凭那只冰凉的小手贴上自己的皮肤。
见到这一幕,女仆长与老人对视一眼,松一口气。
“还好,应该还没大碍。”维里恩朝他笑,手勾在脖子上,整个人贴过去,吐气如兰:“好久不见……”
见这名青年如此配合,上来就照人嘴巴亲,女仆长和老人同时移开眼。
维里恩没能碰到那双薄唇。他的嘴一顿,被一双戴了手套的手抵住。
亚托维尔皱眉看他,仿佛觉得哪里有违和感,一动不动。维里恩被盯得背上发毛,片刻后,才听面前人缓缓道:“这样不对。”
“怎么?”维里恩嘟起唇,看起来委屈极了:“亲一下都不行?我们不是伴侣吗?”
亚托维尔缓缓摇头,仔细打量着他:“没有……感情基础。”
此言一出,他背后的两人顿时愣了。
维里恩没有听懂,还保持着那副委屈的样子。亚托维尔起身,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在房内环顾了一周,眼神寸寸扫过地面。
片刻后,他拿起遥控器,在众人的注视下,按开了挂在墙上的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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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过去又醒回来的感觉简直糟透了。骆泗瘫在地板上想。
他那群兄弟姐妹真是一点儿也不留情,围上来后,照着他后脑就是几下。醒来时,骆泗人还迷迷糊糊的,等彻底清醒后,却是后悔得不行——还是再度晕过去比较好。
室内光线昏暗,高大的影子站在窗前,一动未动。听见背后有动静,他瞬间回头,眼神阴翳。
骆泗还是第一次见到元帅真人。元帅看起来四五十岁,浑身上下打理得整整齐齐,仿若中世纪的贵族。
如果不看那双眼睛,恍惚还像是一名好说话的男人。
元帅几步走过来,在瘫软的骆泗身前蹲下,一把掐起他的下巴:“好能耐啊,嗯?亚托维尔的黑料没找出来,竟然还给我开什么精神力机构?米萨,你真是忘记自己的本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