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道:“你觉得咧……”
楚歌心中堵着一口气,闷得发慌。
他的行为,无异于欺骗。
在他一声不吭、瞒着陆九的时候,大洋彼岸的陆九还想着要给他挑选礼物。
如今当真送到了他的手上。
陆九给他打了那么多的电话,那应当是早早就想要送出的。
只是却拖到了如今。
陆九放在桌上的时候,又是怎样一种感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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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包装是精美用心的,那盒子是四方规整的。
掂量了又掂量,依旧猜不透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可重要的并不是这个。
楚歌忽然道:“……他说我如果不想要就扔了。”
系统“哦”了一声。
楚歌道:“这话我也说过,其实不是这样……你看这个外壳,就知道,其实是包装的非常用心的。”
那上面甚至还写着楚歌的名字。
系统又“哦”了一声。
楚歌道:“……所以,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其实他是想我打开这个礼物,最好十分喜欢。或者再去劝一劝他,向他道个歉。”
他流畅的说完了这一大段长篇大论,感觉突然之间,自己似乎都变得聪敏了。
“那你道歉吗?”
“道歉吧。”
“那你的打算呢呢?”
“啊?”
系统说:“你说你要道歉,那道歉之后呢?”
——眼下的局面,难道不是楚歌一开始就想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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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一呆。
他心里确然想要化解开这个心结,毕竟,不论从哪个方向来说,他都并不占理。
严重点儿说,是做了错事情。
但是在这之后呢?
在他向陆九解释清楚、得到谅解、和好如初之后呢?
他又应该怎么办?
陆九的态度是那样的明显,不容错认。
——做不了恋人,干脆连朋友都不要做。
他宁愿直接远走海外,天各一方,彻底斩断两人之间的关系。
陆九是如此的决绝,不留下半分余地。
如果楚歌想要挽回,那只意味着,局面,又会转到他一开始就想避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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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一大早,陆九就起来,帮着楚母忙活,看上去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两样。
楚歌听到了厨房里他们在说话,他想要凑过去、躲一边、悄悄地听。
然而才刚刚走过去,那段交谈就已经结束了。
仿佛只是刚好结束了这段谈话,又似乎被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
只剩下还在忙碌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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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之后,陆九已经行动起来。
他开始收拾自己房间里的东西,地上摊开了巨大的行李箱,他把衣物一件一件的叠好,放在了床尾。
陆九在楚歌家里住了许久,一年四季,都在零零散散的进行添置。
春夏秋冬,寒暑朝暮,四季的衣服堆了满满的一衣柜,甚至到了放不下的地步。
他忽然起身,走到了楚歌的房间里。
并没有特意掩盖自己的脚步声。
小书房内的楚歌立时抬头。
陆九开口,声音客客气气:“……我过来拿我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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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神情有一些困惑,他其实是有点儿茫然的,但下意识站起来,跟在陆九身后。
他突然发现陆九的脚步停住了,目光似乎落在了桌子上。
楚歌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映入眼帘的,正是昨日里陆九带来的礼物。
——他还没来得及拆。
此刻,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还原封不动,完完整整的搁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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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九的眼眸中神色急剧变换,却因为着垂下的眼帘,看不甚清。
他忽然轻轻的说:“既然你并不喜欢,又何必放在这里占地方呢?”
“……啊?!”
处于茫然之中,依旧未曾反应过来。
下一刻。
他眼见着一只手凑近,陆九将那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捡起,下一句话堪称是石破天惊。
“……我帮你扔了吧。”
那语气是随意熟稔的,然而那其中的意思,却是任性且不留后路的。
他不待楚歌反应,便自顾自的转身,直直将包装礼盒扔进了垃圾桶里。
“砰”的一声巨响。
决绝到不可思议。
楚歌张了张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九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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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谁会这样,将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给毫不犹豫的扔进垃圾桶呢?
恍惚间,楚歌也说过这样的话,那还是暑假之前的事情了。
但倘若当真陆九不喜欢那块机械键盘,或许他也只会压在床底吧。
——假装自己并未曾送出。
在那样的时刻里,楚歌意识到,他似乎把事情又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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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帽间在卧室最里面,陆九打开了边角里的衣柜门,直到这时候,楚歌才终于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陆九的那个卧室是客房,并没有单独的衣帽间。放一些春夏轻|薄的衣服还可以,但像风衣大衣羽绒服这些体积庞大的衣物,却没有办法装下。
是以大部分都搁在了楚歌的这边。
在他的衣帽间里,靠最里面的,有一整个柜子都装着陆九的大衣。
那个时候楚歌还在奇怪,为什么那些衣服看上去尺码都大一些,但是他并没有往别的方向想。
夏天的时候,陆九也从未来取过。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在他所不知道的时候,原来两个人之间,已是这样的亲密。
第254章 Act5·朝阳
衣服并不少, 陆九直接一手将挂着的衣物全都揽下来了,然而件数过多,没有注意, 有一件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楚歌上前, 伸手给他捡起。
陆九眼眸轻扫,道:“……谢谢。”
他一双手一次拿不下, 只能够拥着朝着自己的卧室走。
楚歌拎着那只衣架, 想问一下要不要自己帮忙, 却摄于陆九的神色, 最后只能够沉默的跟在他身后。
直到走入走廊那一侧的陆九卧室。
陆九全部放在了大床上, 转过身来,道:“……谢谢,我自己来吧。”
彬彬有礼。
客气而又疏离的。
在意识能够阻止之前,楚歌已经脱口而出:“你真的一定要去国外吗?”
陆九抬眼看他,平静的道:“那不然呢?”
楚歌拙劣的解释:“……国内的基础教育其实也还可以,你不一定非要追求国外。”
似乎是笑了一下,却又快的如同错觉。
陆九轻轻地垂下了眼眸:“这不就是你所希望的吗?”
刹那间楚歌愕然。
平地惊雷也不为过,他立刻就想要解释:“不是, 我没有……”
但陆九接下来的话, 打断了他的所有挣扎。
“你其实已经知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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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正好, 透过开敞的窗扉, 照入了屋内,将陆九的神色,映得分毫毕现。
历历在眼。
楚歌看到陆九缓慢的吐出来这句话, 忽然间笑了一下,那甚至还有些自嘲。
“不然,你怎么会突然这么想要避开我呢?生日的那天晚上,上学期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吧?”
又提起夏夜里那个轻柔而不容错认的吻,楚歌一时间心乱如麻,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早就知道的,只是一直忍着,没有告诉我……哈,男人喜欢男人,天天跟你勾肩搭背的哥们儿其实是同性恋……很恶心的是吧?”
“你还得假装没有发现,你还不能跟楚叔叔和楚阿姨说,他们让你来劝我你就来劝我……你心里其实觉得我就是个神经的吧,脑子有病,精神病,厌烦透顶了。”
那话语里含着浓浓的自贬意味,混合着微微发红的眼眶,触目而又惊心。
楚歌心中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他立刻道:“……没有,我没有这么想,也没有认为你恶心。”
陆九自嘲的笑了声:“男人喜欢男人。”
楚歌道:“那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也不是什么精神病,只是你喜欢的人性别刚好与你相同而已。”
喜欢的人?
陆九凝望着他,慢慢的说:“……那你为什么不能够接受我?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还是我做的不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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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一幕仿佛与孤岛悬崖上的那一幕重叠了。
也是有一个人,站在高崖旁向着他追问。
——你很好,但是我不需要。
对着那个陆九能够毫无心理负担说出的话,到此刻却不知为何,再也不能够出口。
然而他的沉默本身就昭示了一种态度。
悲伤而又绝望的气息在渐渐弥漫。
陆九低低地说:“所以你还是在骗我。”
那双漆黑的眼眸中,不知道何时弥散满了水雾,泪光渐渐涌了出来,沾湿了面颊。
被那样指责着,完全无力招架。
楚歌心脏仿佛被揪住了一般,徒劳的看着他。
“你瞒着我,你说谎话,你骗着我……你一声不吭就把我耍的团团转,而我像个傻子一样,心甘情愿的跳着你的圈套。楚歌,你不就仗着我喜欢你么?”
“我……”
喉咙张开了,却仿佛被浸了水的棉花堵塞,沉重而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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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九自嘲的笑:“如果我足够聪明,如果我足够理智,我就应该听懂你的暗示,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是吧?不戳穿这层外皮,和你一起粉饰太平。”
楚歌以为陆九会变得暴戾恣睢,或许凶神恶煞的,或许咬牙切齿的,却没有想到,眼前的人是这样的平静。
平静的浑不似这个岁数的少年。
他挣扎着说:“……我们不能够当朋友吗,就像以前那样也很好。”
漆黑的眼眸凝望着他,那眼神甚至是安静的:“对不起,我做不到。”
像是在回答楚歌,又像是在回答自己。
在所有竭力压制的背后,只有一96" 纯爱总局人渣改造中心195" > 上一页98 页, 颗千疮百孔却又被虔诚捧上去的心。
“……或许过了很久以后,我能够放开,能够平静的面对你,像你所希望的那样,把你当成兄弟,或者当成很好的朋友,就像那些好哥们儿一样。但是……对不起,我做不到,现在我做不到。”
他不知道自己再留下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心底的凶兽已经苏醒,咆哮着他的占有欲。
——所以,他只能够离开。
眼泪沾湿了面颊,一滴一滴落下。那出口的话语里依稀带着颤抖的尾音,却又仿佛只是错觉。
“所以,你走吧……”
“不,我说错了,应该是我走。”
“谢谢你以前的关心和帮助,楚歌,再见了。”
——永不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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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要动真格的离开,却并非是吓唬人的。
当陆九下定决心行动起来的时候,堪称是雷厉风行。
陆家的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进门后,大包小包的帮着陆九收拾行李。
他从来没有出现过,却没有想到,一现身,就是要接陆九离开。
陆九穿得格外清爽,身姿挺拔,眉目俊朗,看上去精精神神的,就像刚来到他们家时一样。
他冲着廊檐下的人挥手:“……叔叔阿姨再见。”
末了,目光终于落到了楚歌身上。
那似乎还有千言万语,无数的顾念与眷恋,却渐渐黯淡下去。
他未曾再说一句话,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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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你所愿。
——那么,你开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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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骄阳迎面拂照,透过萧疏的枝叶投下斑驳光影。
如斯的炽烈,灼人眼球。
嘈杂的发动机声在渐渐远去,直至听不见分毫,如小径尽头再也望不见的车影。
从此消失在光阴深处,再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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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蓦地回眸,攥得死紧的栏杆终于松开,一言不发的走上楼。
仿佛听见了父母的窃窃私语,又好像只是他的幻想。
“小歌他怎么了?”
“小陆要走了,心里难过的吧……哎,我还记得以前小陆说,他不打算出国留学的呢,怎么好好的,说走就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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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突然一下子就走了呢?
罪魁祸首沉默的步入了楼廊。
他不知道要往哪里去,直到脚步终于停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下意识走到了陆九的房门口。
楚歌跨过那一道门槛,进去了。
卧室内,收拾的干干净净。
所有与陆九有关的东西,全部都被带走了,床头柜前崭崭如新,衣帽柜里空空荡荡,干净的就像这里从来没有人住过。
他把自己存在的所有痕迹,一一都抹除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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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坐在了小书房里的太师椅上,出神的依靠着圆润的靠背。
“……我觉得他们说的都是假的。”他困惑的说,“我不是应该很高兴的么?”
“那么你高兴吗?”
手指缓慢的按在了胸膛上。
那过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听到了缓慢的心跳。
他小声说:“好像也不是特别的开心,我好像,好像……”
有一点点难过。
那令他无比迷惘,也无比困惑的。
有一点点发涩,有一点点发疼。
终于达成了愿想,把所有的变故都扼杀在了摇篮中,他明明应该高兴的是吗?
应该兴奋,应该庆祝,宣告自己的生活终于走上了正常的轨道。
像是在说服自己,又不知道在说服着什么人。
他把头埋在了膝盖里,小声的说:“我一点都不难过,我其实很开心,很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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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上学的时候。
才刚刚在课桌前坐下,楚歌就听到了乐开颜的大呼小叫:“天呐,三岁,陆九他出了什么事情,怎么连校队都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