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才刚刚一出门,教室里就骚动了起来,七嘴八舌,窃窃私语。
学习委员连喊了几声的安静,才终于使教室里安静了下来。
然而暗流依旧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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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心中藏着一团暗火。
他不用刻意去想也明白,班主任这个时候找他是为了什么。
有关于早恋的话题他上一次就已经听过了。
只不过那一次被训的是陆九,这一次轮到了他。
楚歌十分冷静地说两人之间什么都没有,最多也不过是给同学间答疑的关系。
大概是因为他的形象比陆九要好上不少,班主任很是轻易的就放他回去。
但是仍旧有些不放心,叮嘱他一定要明白,学业为重。
楚歌没有忍得住,问道:“……班老师,那迟秋月她呢?”
——今天怎么连教室也没有来。
班主任叹了口气:“请假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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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教室都没有回。
直接下了教学楼,穿过小花园,找到了文印室。
他去问学校文印室的工作人员,有没有印象,到底是谁来印了这么个情书。
对方耸了耸肩,表示没印象。
楚歌不死心。
倒是惹得对方无奈起来:“唉,我说,同学,我们平时都不关心你们复印什么的啊……你看吧,每次你们来复印了,报个张数,付了钱就走了是吧?你看哪一次我们来看你们到底复印什么的?”
——没有哪一次。
楚歌想起来,他们根本就不会去关心复印的什么,甚至连页数都不会数,全靠学生们自觉。
这种信任无疑是珍贵的,以前,学生们享受着。
然而眼下,却又掐断了这一条线索。
系统安慰他道:“你再等等,万一笑笑同学那里有消息呢?他比你人缘好得多,总是能打探出来的。”
楚歌道:“万一不呢?”
——有谁会傻到这么说出来?
系统说:“……青春躁动期的男声嘛,只要用对法子,激一激,总会热血上头、忍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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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吧,楚歌想,但愿对方真的会这么容易被刺激到吧。
他回家后,把这件事情藏在心底,并没有告诉楚母。
第二天,迟秋月依旧没有到教室里来。
官方宣布的消息是身体不适,请假在家休养。
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大家都心知肚明。
因为当事人的不曾出现,在某一些人心中,反倒是生出了更多的遐想。
连带着更多的揣测、流言、中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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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嘛,我就看不惯她那个样,天天装模作样,整的自己好像挺高高在上……”
“……还不是天天都在男生中间打堆,我上次问她,你猜她怎么说,哇,说自己是请教问题。借口找的好啊!”
“私底下还不是这么不知廉耻,居然写情书去勾|引别人。”
“小小年纪就这样放荡,鬼知道她以后还会怎么水性杨花……”
“我呸,总算看清她狐媚子的本质了。”
……
原本只不过是无意间经过,楚歌断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毫不掩饰的不屑与诽谤,诋毁与恶毒。
那其中更有一些难听而肮脏的词语,让人下意识就想要屏蔽掉。
更无法想象,这些女生,又是怎么这样毫无心理负担的出口。
明明,都是一个年纪的学生不是吗?
以为应该是阳光明媚,以为应该是青春飞扬,以为应该是活泼年少。
却没有想到,那之下潜藏着如此阴郁晦暗的心思。
就像是藏在下水道里的老鼠,完全都见不得光。
她们并不会在人前,光明正大讨论,而是在无人知晓之处,肆意发泄着自己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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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哎呀,你作业做没有啊……”
“没呢。”
“有什么好做的呢,一会儿去教室里借一本呗。”
“走吧,一会儿要上课了。”
……
叽叽喳喳的声音终于远去了,没有谁向后看,也不曾注意到这个教学楼后、偏僻的角落。
楚歌站在那边高高的花台后面。
在他偶然间听到的时候,话语已经恶毒成了这样。
那么,在他不曾知晓的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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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开颜带给了他答案。
笑笑同学有些惭愧的表示,自己没有帮上什么忙。
他在男生宿舍里打听遍了,也没有问出来,到底是谁做了这件事情。
通常来说,随便什么鸡毛蒜皮芝麻大点事情,都能够在男生宿舍里传的个沸沸扬扬。
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秘密。
然而这一次,乐开颜绞尽脑汁,却也没有问出来什么结果。
那大概只意味着一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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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轻声说:“我找错方向了。”
他看着了自己答卷上的破洞,看着了自己变得斑斑驳驳、满是污迹与破碎不堪的答卷。
他猜罪魁祸首应该是某个男生,因为一般来说,小姑娘都会比较爱惜自己的东西,比较干净整洁。
但是他错了。
连那样的中伤与诋毁都能够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与自己的伙伴们肆意讨论着,借此取笑着,嘲讽着,谩骂着。
又怎么能够断定,一定不会是她们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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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心里沉甸甸的。
仿佛缀了一块千斤巨石,让他的心情都无比沉重。
迟秋月已经一周没有来上课了。
班主任采取了高压政策,旁敲侧击,很快就把这件事情给压下去。
然而造成的影响,却远远没有消除。
那情书被人复制了一份,贴在了公告栏上。
天知道,那个人的手里面,还藏了有多少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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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主导了这一切的人想必此刻会非常的高兴。
罪魁祸首大概躲在幕后,满意的看着眼下的情况。
迟秋月请假回了家中。
谁打电话找她也联系不上,她仿佛想把自己藏在一个孤岛里,再也不来学校。
她其实在学校里的人缘挺好的。
成绩不错,容貌清丽,一笔字写的流丽漂亮,一有了什么活动,只要一写板书的时候,总会找上她。
那些任务迟秋月也从来都不推拒的,有人找她帮忙,只要力所能及,她一定会伸出援手。
性格也很是和善,总是说话温柔。
明里暗里的追求者,不知道有多少。
——怎么会突然就写一封情书,甚至还是给楚歌的呢?
——除了成绩,又有哪里能令人看上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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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想做的,大概是毁掉迟秋月在学生心目中的形象。
或许他已经看不顺眼迟秋月很久了,或许因为嫉妒心一念之差,在发现了这么个机会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嚷了出来。
至于那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根本不在意。
或者说,正是他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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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这些天来,总是会感受到四周不善的目光。
作为另外一个当事人,他也无法从风暴中逃开,几乎是被架在了火烤架子上。
在来到这个班级后,他曾感受到过冷漠,忽视,疏远,却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感受到敌意。
来自于四面八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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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楚歌从农贸市场回家。
周五的时候,放学时间与平时相同,但因为没有晚自习,所以会更宽裕一些,更适合自己安排。
他出来的时候,只觉得天黑的特别早,这时候,已然阴阴沉沉。
楚歌抄着近道往家里赶。
小巷深幽。
倏尔,几个影子将他围住了。
第275章 Act6·夜行
楚歌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多心了。
这条路上虽然往来的人并不多, 但是也绝对算不上少,而且还刚刚连着他回家的那条小路。
如果要抄近道的话,毫无疑问这是最好的选择。
他最初只有一种隐约被人注视着的感觉。
因为着这段时间以来、长时间的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 早已经习以为常, 第一时间甚至没有在意。
然而等到他注意到的时候。
后面的人已经跟着他,尾随到了巷口。
楚歌心中一跳。
他垂着头, 登时间, 脚步一转, 仿佛并未曾看到身后的人影一般, 自然而然的转到另外一个方向。
然而他的去路被挡住了。
大概四五个年轻人, 左右错落着站在后方,看似不经意,却十分巧妙地封住了他的所有去路。
为首一人直接横亘在他身前,见着他转过头来,吐掉嘴里的烟身,眉毛就是一挑,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我们刚刚收了情书的楚歌楚同学吗?”
楚歌想要当做没有听到, 绕过他。
毫无疑问失败了。
他只剩下最后那条、狭窄黑暗的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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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比他高了小半个头, 套着一件图案鲜红的黑衫, 染了血一样, 身下破洞牛仔裤,打满了一排亮晶晶的铆钉。
他身后那几个的穿着、打扮大同小异。
大冷天的,光着膀子, 看上去好像要彰显一下自己结实出众的肌肉。
“……往哪儿走啊,楚歌同学。”年轻人不怀好意道,“咱哥们儿想结交结交你,你不跟我们亲近亲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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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有点儿懵。
事实上,他望着眼前左右攒动、拦住他去路的几个人头,心里简直是匪夷所思的。
“……统子,这哥们儿是要嘎哈呢?”
系统不确定道:“……敲诈勒索保护费?”
这几个词实在是太新鲜,新鲜的楚歌都有点儿惊奇。
为首的年轻人居高临下,只差用两个朝天的鼻孔对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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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用和平的方式解决,楚歌还是不想要用武力的。
于是,他十分诚恳的说:“不好意思,你们认错人了。”
“你说我们认错了???”
“对!”楚歌点头,“我不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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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的回答,一时间都愣了一下,紧接着,嚣张大笑起来:“……操操操,你们一起来看看,都听到了吧?咱们尖子生说得是什么啊?!”
“听到了!听到了!”
后面那几个人收拢着包围圈,嚷嚷道:“连自己名儿都不敢认了。”
年轻人冷笑道:“我还当你多清高,多有骨气呢,结果连自己名字都不敢承认……我呸,缩头乌龟!”
“……我|操,懦夫,孬种,你这样的龟孙子,也不知道月月怎么瞎了眼睛,看上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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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
楚歌一愣,他唯一能够联系起来的只有一个人。
——难道是迟秋月?
此时此刻,他不由得想起来年轻人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开口便是那封闹得沸沸扬扬的情书。
难不成这是迟秋月的家里人吗?
这样想着,楚歌神情中不由得就带了一点儿出来,正巧落入了年轻人眼里。
却不知道触及了那一块逆鳞,点燃了他这个炮|仗。
“……我|操,月月给你写情书,你心里很得意的是吧,啊?!”
年轻人一把就抓向了他的衣领。
一瞬间,楚歌闪避不及,竟然像老鹰捉小鸡一般,被他揪着衣领,拖得一个踉跄。
“到处宣扬,啊?复印了情书,到处贴?……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这么有种呢!”
年轻人眼里全是狠厉的意味,凌厉的看着他,几乎要满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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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做的,你弄错了。”楚歌有一点吃力的解释。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体已经退化到了这个地步。
明明脑子里想的是闪避,然而身体竟然跟不上,一时间,被揪了个正着。
那个姿势极不好说话,让他觉得连喘气都艰难。
“那你倒说是谁?”年轻人狠戾道。
“……我也不知道。”
话音刚落,就惹起了一顿大笑,年轻人满含讥嘲:“敢做不敢当,我呸!”
他身后的人纷纷起哄:“王哥,这小白脸哪里有你厉害!”
“对啊,月月姐她只是一下子迷了心窍,识人不清。”
“这下子够她看清这小白脸的真面目了,连给你提鞋都不配啊!”
“就是一个只会读书的小白脸,除了成绩什么都没有……”
“月月姐知道你给她出气,一定会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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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七嘴八舌的不绝于耳,教楚歌终于明白了过来。
这一伙的年轻人并不是迟秋月的家人,却是不知道哪一路的爱慕者。
恃强凌弱的。
这多么的可笑啊……
不去寻找真正的罪魁祸首,反而把一腔怒气发泄到了他这个,同样也是受害者的人身上。
谁教他看上去毫无背景,软弱可欺呢。
谁教他刚刚好,是迟秋月情书送与的那个人呢……
恐怕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有不甘,泛起来飘起来的恼羞成怒。
不敢朝向他人,便发泄到弱者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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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书呢。”年轻人说,他眯着眼睛,“……拿出来,说不定我心情好,就放你走。”
楚歌艰难道:“怎么才能心情好?”
年轻人一声嗤笑:“叫我三声爷爷,以后见到我,还有我兄弟,还有月月,自动退开三里地,乖乖的绕道走。”
楚歌也笑起来,一字一字道:“你想的倒很美。”
刹那间,年轻人眼底一片凶狠,另一只手高高扬起,猛地扇下。
“啪!”
电光火石之间楚歌猛地拧身仰头,猝不及防之下,年轻人的这一巴掌打了个空。
那一下如同火星掉到了引线上,彻底引爆了火|药桶,年轻人重重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
楚歌头脑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