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要看看,这些年你长进多少,有没有皮厚到可以挑衅老夫。”
话音未落,老人身上的火焰化为火星,悬浮于这片空间之中。
火星子如同繁星点点,瞧着甚为美观,然而碰触到树叶时,树叶焚化成灰,整颗大树燃起熊熊大火。
……
守卫趴在窗棂上,往下头看时,被滚烫的热气熏了一脸。
两层阁楼下种了一小片杏花林,此时杏花树全部被火焰点燃,金红色的火焰形成浪潮,根本无法看清里头的场景。
唯有从火焰起伏得知里头战斗的激烈。
比较庆幸的是,两人都比较理智,战斗范围没有蔓延到周边,无休阁的阵法牢牢护住了杏花林之外的建筑。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根本不敢相信那是少主。”
“就算是现在,我也觉得可能是主人哪个好友瞎闹腾,变成了少主的模样跟主人切磋。”
“当初那个跪在主人面前的孩子,也这么大了。”
“他被废时,连主人都觉得少主彻底被毁了,没想到……”
“没什么不可能的,这些年少主都多拼命,光我们看到的,就够令人敬佩的了,何况他外出那段日子。”
“真是……可怕啊!”
守卫低声咬耳朵时,下头却发生了新的变故。
便见狂风席卷而来,竟然以摧枯拉朽之势卷起了这片金红火海。
长风旋转,形成漩涡,火焰攀爬而上,留下焦黑的细屑,火焰聚成一条威风凛凛的火龙,直上九霄。
江家老祖宗从中跃出时,身上丝毫无损,不时有火星子扑腾而起,却并没有再形成刚刚的威势,仿佛随着老爷子一挥手,消失的无影无踪。
另一头,火焰的中心出现一个隐约的男子身影,锦衣猎猎,长发散开,在身后狂乱飞舞。
他并没有江家老祖宗那般轻松写意,能看到他的衣服被火星子烧出一个个破洞,在火焰中偶尔露出的眉眼桀骜而矜贵。
江临川平日里都是一副不理世事的世家公子模样,还是第一次展现如这灼灼火焰似得神色。
“臭小子,你现在求我还来得及。”江家老祖宗一脸得色。
“不求。”
江临川的声音传来,透着几分慢条斯理。
“你可得想好了,一日不曾登仙,一日便是凡人,修为再高也只是修炼了的凡人罢了,就算我没出全力,你也无法掌控我的本命真火。”江家老祖宗抬高了下巴,“你如今强行掌控,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届时火焰反噬,你不死也得半残。”
“不求。”依旧是缓缓的音调,从容不迫。
“那你就自己担着。”江家老祖宗神色一愣。
“自然。”
“被废了可别跪下求我!”江家老祖宗气的挥了挥衣袖。
两人谈话耽误了一些时间,便见原先拖着火龙的劲风突然散了,变成了一阵阵雾气,原本该冲上云霄的巨龙没了依附,龙首调转,向着江临川冲去。
江临川的衣袍被热浪卷起,末梢直接烧了起来。
他抬头,仿佛在跟龙首对视,脸上无畏无惧。
“轰——”
火龙撞在地面,猛的溃散,江临川被火海淹没。
守卫露出不忍心的神色。
但是江家老祖宗背着手,毫无作用,一副铁面无情的模样。
一道清光破开火海,如同流水一般向四面扩散,将天仙的本命真火一一浇灭。
不!
江家老祖宗露出讶异之色,紧紧盯着火焰的中央。
这片火焰不是被“浇灭”,而是被什么东西当成灵气“吞噬”。
一抹碧色出现在浓重的金红色中,给疲乏的视觉带来一丝清凉的享受。
随后有人掠出,碧色席卷火焰,以迅雷之速向着江家老祖宗而去。
刺入江家老祖宗身体时,火海已经完全被君九剑吸收。
被一剑捅穿之处没有滴血涌出。江临川歪了歪头,嘀咕一声:“虚影啊。”
在他后面,江家老祖宗现身,目光紧紧盯着江临川手中的玉剑,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这是……这是……”
“君九剑,从今往后,他是我的。”
“怪不得剑碑塌了。”
江临川回身,长剑一挽,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而剑尖处挂着一截衣袖。
“老祖宗。”江临川笑盈盈唤道。
而江家老祖宗则低头,去瞧自己衣袖。
便见右手臂被削了一截衣袖,露出干枯似树皮的皮肤来。
“您曾说过,若是我能拔出石中剑,我便是江家家主,这句话可算数?”
江家老祖宗眯了眯眼睛,看着面前披头散发颇为狼狈,却从容不迫、眉眼肆意的后辈,突然笑了起来。
笑声得意又痛快。
“好,好小子!好小子!”神色一正,江家老祖宗声音朗朗,“老夫一言九鼎,从今天起,你就是江家家主。”
江临川垂眸。
江家老祖宗又道:“不过先说好,我只是承认你在江家的身份罢了,若是别人“不服气”,一时激动做出什么来,我可不管。”
“自然,我会将一切摆平。”江临川在心中回答:不服?那也得服!
江家老祖宗瞧了自己后辈几眼,他看到的,都是已知的,其余一应不知。
他这个小辈,已经开始看不透了。
收回目光,江家老祖宗提高音量,声音传遍江家各个角落。
“江家小辈,速来见我!”
第183章 剑仙(九)
一百七十六
江家老祖宗把家主之位传给自己的后辈之后, 便再也没有管过江家内部事务了。
上一次出面还是因为江晏非要娶一个凡人女子为妻, 为此心魔缠身, 天仙之路断绝。老祖宗怒而出面,把江临川和江相宜的父亲好好教训了一顿后,方才回无休阁。
可以说, 明面上江家之事皆由江家家主做主, 然而江家老祖宗却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
他不出面便罢,一旦出面,无论江家家主是谁,江家皆以他为主。他便似一件镇族之宝,是江家的底蕴,也是江家的权威。
所以, 当江家老祖宗的声音传遍整个江家时,江家掌权人无论是有要事在忙, 还是在闭关修炼,通通放下要事, 密室出关, 往无休阁而去。
中途时, 还不忘给自己相熟之人发一份传讯。
“老祖宗今日召见, 也不知道有什么事。”
“估计有大事要发生了,兄长, 回家凑凑热闹吧。”
“妹妹,这段时间你别回来了,我们不参与那些乱七八糟的肮脏玩意。”
“……”
到达无休阁时, 江家众人便看到了空中飘飞的草木灰,一路走过去,从碎石堆到焦黑的71" 红娘系统[快穿]70" > 上一页 73 页, 杏树林,最后踏入两层阁楼中,见到了恭敬守候在此地的守卫。
守卫行礼:“暂任家主,老祖宗在祠堂等你们。”
“暂任家主”四个字一出,陆陆续续赶来江家之人神色瞬间复杂。
有人贪图家主之位,只是暂时败给江礼罢了,却并不代表放弃了。
有人唯恐天下不乱,目光扫过几位家主争夺人,神色充满了玩昧。
有人则侧开了脸,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唯有江家暂任家主镇定如常,点了点头后,率先往祠堂而去。
“暂任”两个字,便代表了名不正言不顺,说明江礼如今的身份地位始终没有得到江家老祖宗的认同。
平日里,他最恨别人提这两个字,若非存心找麻烦的人,基本上也不会有人专门提这两个字。
这五年来,江礼自然不是第一次来无休阁,然而前几次来无休阁,守卫都是老老实实称呼他为家主,如今刻意提起来,其中定然有什么变故。
一个念头自心尖发芽,让江礼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他不觉得江临川能重新立起来,并且能威胁他,更大的可能是——江家老祖宗终于愿意为他正名了。
江家众人不敢在无休阁飞行,便步行到了祠堂之外。
江家建立多久,祠堂便存在多久,这数千年来,祠堂从来没有翻新过,古旧的石门外生满了杂乱的古藤,古藤缠绕在粗壮的树枝上,垂下宛如纱帐似得藤蔓。
两个小童子守在石门之外,声音空灵:“此乃禁地,唯有族长可进,请勿再踏进一步。”
祠堂里摆放着前辈的排位,自然再慎重不过了,而江家规矩格外严格,唯有族长才可以一观。
先前往这边赶来江家众人被小童子拦住,规规矩矩站在一边,唯有江礼朝着两个小童子微微颔首,抬步向里头踏去。
两个小童子是器灵化身的虚影,平日里守护着祠堂,外人若是敢踏入一步,立刻施展灵宝袭击。
然而,江礼走过去时,他们便跟没察觉一般,退回紫藤花架下,宛如两蹲精美的雕塑。
“看来老祖宗打算承认江礼的地位了。”
“晏堂弟天资聪颖、最得老祖宗欢心又如何?他死的太早了,死了就是黄土,什么都留不下,保不住女儿,保不住儿子。”
“儿子被废,女儿为妾……纵是天才人物,照样下场凄惨。”
传音在江家众人间传递。
石门半开,垂落的藤蔓下隐约能看到尘封其中的古朴景色,像是蕴藏了什么幽密一般,半遮半掩,令人好奇又垂涎。
江礼拂开绿色的藤萝,脸上挂着矜持的神色,正要踏入时,江家老祖宗的声音从里头传来:“站住!”
江礼江晏这一辈时,江家老祖宗并不像现在这般长居无休阁,他领着教导江家所有子弟的活,有一个严厉冷酷、不近人情的老师,可以说江礼他们都是被江家老祖宗虐过来的。
因此一听到江家老祖宗的声音,江礼便有点儿头皮发麻,那是记忆带来的阴影。
随后,江礼颇为从容恭敬的朝着江家老祖宗行了一个后辈礼,正要款款而谈时,直接被江家老祖宗的话打断。
“不用跟老夫客套,老夫不吃这一套。”
江家老祖宗向来蛮横不客气,无论是江礼还是他身后的江家长辈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老祖宗有事请吩咐。”江礼直接询问。
“那老夫就直说了。”冷淡的从祠堂传出,“晏儿出事之后,你当了五年暂任家主了吧。”
“是的,老祖宗。”
“五年,够辛苦了。”
听惯了江家老祖宗的冷言冷语,骤然听到这六个字,感受不到暖意,竟然觉得刮过皮肤的风格外的凉。
江礼心中却并无不安,反而露出几分任劳任怨的笑容来,声音平缓:“不辛苦,只要不堕了我江家的名声,一切都是值得的。”
明白老祖宗最在乎便是江家,江礼委婉的将江家事务和功劳往身上揽。何况这五年来,他并无大错,让人抓不到把柄。
“暂任家主这个身份太委屈你了。”
江礼定了定神,等着老祖宗给他正名,便听老祖宗道:“正好川儿也长大了,你便不用操劳了。”
“……”
江礼心神一震,猛的抬头。
脚步声缓缓传来,由远及近,仿佛踩着心跳的频率,令人心生烦躁。
江家老祖宗声音如雷,在众人心尖炸起:“我今日把你们找来,就是为了宣布一件事。”
“老祖宗……”江礼明白什么,急切开口。
“我已经带川儿举行了家主仪式,从即日起,川儿便是江家家主。”
祭拜先祖排位,挂上画像,刻上本名,得到族中仙器认可,拿到传承法典……这便是家主仪式。
在江礼不知情的情况下,老祖宗便做完了这一切,只是事后知会一声,无疑是完全没把江礼放在心上。
大部分人目瞪口呆,似乎无法理解这个决定,江礼变了脸色,心中怨怼越深。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明明都是江家子弟,都是在老祖宗跟前长大,可是老祖宗就是更喜欢江晏,什么都要给他。
就连江晏死了,他家那个小崽子也要压自己一头。
藤萝被一只白净的手掀开,随后是一截精致绣纹的广袖。
江礼死死盯着那处。
明媚的光线透过藤萝的枝叶落在江临川脸上,在柔顺的黑发衬托下,皮肤白的仿佛山巅之雪。
他便站在门槛处,朝着江礼弯唇一笑,墨色的眸子里没有光,黑沉沉的,眉眼却因为微微上扬而桀骜又挑衅。
仿佛再说:你瞧,你无法踏足之地,我却可以自由来去。
“叔父。”江临川缓缓开口,“你放心,我会管理好江家的,不会让我父亲失望,老祖宗失望的。”
“你忘记我当年对你说的话了?”江礼沉声。
“叔父教导川儿良多,哪句话我都不敢忘。”江临川轻笑,“也希望叔父牢记……自己的身份啊。”
他微微倾身,宛如对一枝娇花低喃,声音唯有两人听的道:“下次见到家主,可要记得行礼。”
“有些人是受不起的。”
“我自然受的起。”
“川儿,你还是太年轻了。”
江临川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不接话,只是道:“叔父操劳了五年,川儿不会为难你的,以后你便清闲了。”言罢,他抬手挥了挥,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叔父呀,你别老挡着门口啊,祠堂又不用你守门。”
江礼拂袖而去,江临川并未多看他人一眼,直接穿过人群。
他现在无需笼络那些人,也无需他们相助。
当年他和姐姐之事,江家之人可差不多都参与了。而现在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个小孩子试图挑战江礼罢了。他们乐的看江礼笑话,却也同样乐意看江临川被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