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看着对方像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地进入营帐内,甚至连余光都不曾抛来,戴有皮甲的五指忍不住紧紧攥起,仿佛有什么尖刺一点点渗进心房,刮出一道带着碎末的疤。
捂住脸闷声咳嗽,骑士猛地跪倒,眼前阵阵发黑,浑身上下都好像失去了力气。
夜深露重,他沐浴着黎明天光狼狈睡去。
第55章 part.55
做一个沉沦于黑暗中的梦。
无论是同营共宿,并肩作战,或只是递送间的无意触碰,他嗅到最深邃魅惑的气息,正隐藏在光明深处的内核中,召唤他去撕碎,去剥夺,去抓取——但理智却紧紧克制,绷起道德与信仰的弦,不肯放松。
他曾在纳德斯生粉的幻象中品尝过光明下的甘美,玫瑰色的舌盛放贪婪原罪,皮甲指套从宽大白袍下进入,一点点占领那令人震颤的,无法描述的全部。
他听到纠缠时的喘息,低泣,还有解脱后的释然喟叹,全都由声色迷图,烩成苏醒后让人深感罪恶的欲望回味。
路易斯。
明明拥有神祇的外表,却勾引人跌进恶魔的深渊。
藤蔓蠕动着在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中钻入狼狈躯壳,幻象迷乱缤纷,加纳化为无数敏感多情的植物,忍耐着灼人疼痛,忍耐着背德罪恶,忍耐着对方施加的所有伤害,明知最终会灰飞烟灭,却还是沦为跪伏于使者的牺牲品,献上忠诚与放肆,任由欲望继续蔓延。
直到,那双蓝洞般的眼眸含泪张开。
他听到路易斯带着泣音的呼唤。
“加纳。”
猛然惊醒!
睁眼陷入一汪熟悉的蔚蓝中,恍惚间,加纳有些分辨不清梦境与真实,迷雾昏哑,他试着用模糊视线搜寻到对方轮廓,抬手去触碰其耳边鬓发,这人却满脸严肃地折住他手腕,一个手刀砍在他躁郁不安的胸口。
“咳!”
咽喉瘙痒,青年低头咳出大量紫色粉末,这些粉末迅速渗入泥土内,生出朵朵结着穗的紫色小花,散发出浓烈的香气,将周围涌入的黑暗吸收进花瓣之中。
“纳德斯。”维多利亚的惊呼从头顶传来,“骑士长,你——”
“他吸入了过量生粉。”使者语调沉稳,“先带他离开,这里不是治疗的地方。”
幻象逐渐消退,被男人扶起靠在肩头,温暖隔着单薄的衣料准确地传递过来,捂住口鼻试图抑制呕吐的骑士终于想起当前境况。
在幻象产生之前,他们被雨雾之森中最为异常的一波兽潮群冲散,出于责任与义务的考虑,他很快借助某些特殊力量找到了维多利亚……与护送她往前逃的光明使者,还有,一只充满黑暗力量的猎豹。
当猎豹扑向使者,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挡在对方身前,虽然完完全全地承受住了那波攻击,但腰间包囊却被利爪勾破,大量未经处理的纳德斯生粉涌出,他与猎豹同时陷入幻象之中,为使者猎杀对方争取了时机。
但即使如此,被黑暗控制的兽潮仿佛有意识般像潮水一样往光明最为闪耀的目标涌来。
哪怕是路易斯,在这种时刻,也只有逃跑和短暂反击的余力。
趴伏在使者肩上看似软弱无力的骑士长,忽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诡秘微笑。
纳德斯的确有驱散黑暗的作用,但未经炮制的纳德斯生粉,则会让人进入幻象,没错,他吸入了过量生粉,使者也不会例外。
他一直很耐心。
等待那份美妙动人的光明气息,最终沦落进相似的沼泽里。
……
青年的喘息似有若无地洒在面颊一侧,呼啸的风将所有声音吞噬进去,男人紧紧抿唇,心无旁骛地竭力带着两人前往安全地方。
说没有感觉到加纳的情感转变是骗人的。
他曾怀疑这是补丁模式的加成,但花吐症让他相信,大概是加纳深藏在记忆深处,未被抹消的某些残念使得情况发生了变化。
然而当他被兽潮赶上高崖,维多利亚不知所踪,原本虚弱的骑士忽然用高大身躯将他压制在地,吴谢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被算计了。
一个带着些许无奈和甜蜜的算计。
当然,这种感觉仅仅是相对于掌控一切的吴谢而言,对“路易斯”来说,此刻拥有的恐怕只有震惊与愤怒——毕竟,这位骑士不仅仅只是“压”着他这样简单。
脖颈被狠狠咬住,光明像烟尘一样在黑风大作的边缘消逝,口腔中舔舐的软物传递出浓郁而冰冷的邪恶气息,金发褪成青丝,蓝眸长出蔷薇,粗暴而浓郁的黑暗侵蚀强行将男人转变成另外一种模样,舌与牙从肌肤间抽离,带出猩红的丝,纠缠着化为唇畔一抹残酷笑意。
“路易斯。”
膝盖不容拒绝地跪入禁地,手腕被完全压制在头顶,带着皮套的冰冷手掌揭开宽大衣袍,堕天使在对方越发恣意的动作里神色漠然——充满深紫色魔气的尖锥骤然贯穿骑士胸膛!
肆意妄为之人乍然僵住。
面无表情地将无法动弹的青年踹开,丛丛细小黑雾自男人漆色甲指缠绕而上,他的不悦显而易见,墨瞳俯视中深藏危险寓意。
“加纳。”他沉声说,“你疯了吗?”
破土而出的汹涌藤蔓很快将堕天使捆了个结实,寄生藤不复先前脆弱,变得极具韧性与抓捕力,骑士低笑着收拢右手五指,藤蔓便犹如接收到什么指令般吱呀收紧,将堕天使牢牢困缚在其中。
他笑着咳出混有花粉的血液,怜悯地看着高高吊起的堕天使,藤蔓犹如明白他意志般向前,堕天使微微俯低视线,对上那双琥珀眼瞳。
“我很清醒,前所未有的清醒。”戴着皮护的甲套被他摘下,粗糙手指抚上微凉面颊,“路易斯,如果你永远不背叛帝国,以这样的姿态被困住,似乎也不错。”
“抱歉,你这个愿望。”盛放黑蔷薇的眼瞳,骤然变回蓝洞,“恐怕无法实现了——”
紫色魔法阵自脚下绽开,巨大震动惊起碎石飞鸟,藤蔓很快溃散,刷拉张开翅膀的堕天使漠然等待着悬崖垮塌,他像天神般高高在上,而几乎要俯身跪地的骑士却从容起身,在即将坠入无间深渊的前一刻,握住了他的手。
温暖纯正的光明力量渗入肌肤中,在堕天使不可思议的表情里,有力扇动的黑羽瞬间退化为雪白断翼,于虚空中与大笑的骑士长一齐落入黑暗之中。
不过,还是迟了一步。
笑声如回音般远去,而使者却被纤细少女抓住手臂。
肩后光翼亮起,惊魂未定的男人与女孩回到尚未崩裂的边缘喘息,面对摔落的骑士长,男人正欲回头去看,却听到属于电子音的消息提示。
“叮,获得关键线索,事件进度值2/3”
他攥紧指掌。
教导维多利亚的部分只要到达帝都就能完成,他将按照故事轨迹污染帝国水晶,至于未解锁部分,他已经能大致猜测出谜底——制止悲剧重演的真正方法,是路易斯的陨灭。
加纳坠崖,是预料之中,也是预料之外,在担心之余,他心中总有种挥之不去的不安。
“使者大人,骑士长他……”维多利亚揪住男人衣袍,蔚蓝眼眸含着些许泪光,“他是不是,是不是已经……”
男人心中一惊,先前的变故看来已经让对方瞧清楚,他堕天使的身份很有可能隐瞒不住,下意识选择了沉默,并开始思索退路。
然而,少女说出的话却与他所想截然不同:
“他是不是已经,堕落了?”
使者猛地扭头看向金发少女,与对方相似的眼眸巧妙地把震惊情绪克制下去,显出不为所动的平静,只是这种神情在维多利亚看来,就成为一种变相默认。
“我从没想到…我早该预料到的……”她满面悲伤,用抓着水晶杖的手挡住双眸,“明明从禁地里出来的时候还不是…如果我早一点发现……”
“即使你早一点发现,也没有任何作用。”使者像已经恢复过来,清冽的嗓音压低,“他本就是踩着黑暗走出来的。”
维多利亚尚未从使者的语言中觉察出其中深意,男人便已轻描淡写地拍拍肩上尘灰,态度冷静:
“走吧,维多利亚,赶快前往帝都,我们好早日将骑士长从黑暗中救出。”
少女犹豫起身,她终究还是无法做到干脆离开,临走前,她转身面对深不见底的悬崖,含泪闭眼,握住胸口悬挂着的十字吊坠,默念祷告。
这是吴谢首次见到任务道具的全貌。
十字吊坠散发出紫色光辉,与黑暗物质散发的魔幻紫色不同,这是属于紫罗兰的光芒,如果没有记错,这枚吊坠的材质,应当与神庙中用于镇压他的紫水晶来自同一个地方。
使者没有打断少女的祈祷,他只是散去光翼,忍痛收回身后白羽,在对方结束祷告回望之际,露出坦然神色:
“它受伤了,我暂时不能带你飞。”
“没关系的。”少女在月色下朝他露出一个苦涩微笑,“是我们拖累了您。”
使者没有点头,也不曾摇头,只是披上斗篷,伸手将少女拢入他保护范围之中。
就在这时,原本重新恢复了一些精神的维多利亚忽然吃惊地望着使者缀有金色流苏的斗篷,男人露出征询眼神,少女伸出手指,摘下了别在他帽檐间的一株紫色小花。
纳德斯。
作者有话要说:
qwq我的本地存稿终于写到完结篇了,开心
请诸君安心跳坑,HE保证进度值+5%,当前进度100%”
烧制精美的彩色玻璃在昏暗光圈里,投射出五光十色的影像,雪白地板悉数承纳,披着雪色貂毛的红袍男人自手中化出无数纷飞光蝶,在众人惊呼声中在绘满壁画的天顶盘旋一周,随后顺着塔尖打开的窗户泼洒着星光飞出。
经?0" 快穿之无懈可击19" > 上一页 22 页, 芄Хㄏ蠢竦纳倥辗崧烊螅缫淹嗜コ跫钡闹赡郏θ葜幸伎杉┪⑶嗌偈滞蹲阋延谢蚀⒎绶丁?br /> 吴谢在帝都停留了两年。
加纳依旧没有被圣殿的人找到,他每次让系统开监控,对方总是被笼罩在黑雾之中,让人看不清楚情况,如果不是路易斯的特殊体质牵制,他是一定要去找加纳的——说到底,他还是在担心。
自从加纳黑化以后,他潜藏在内心深处的不安就逐渐蔓延而上,像钢丝一样慢慢绞进血管里,卡住来回输送的动脉,能清晰听到有规律的跳跃声,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戛然而止。
但现在,他总算能放下一些疑虑了。
因为明天,就是他成为帝国领衔主教的日子。
皇女矜贵地俯身亲吻他指间宝石,扬起那双猫一般的蓝眼,将十字吊坠巧妙放入其掌中,她压低声调:
“您会等我的,对吗?”
使者露出宽和笑意,握住吊坠将手抽回:
“相信你的神,维多利亚。”
仿佛得到肯定回答的少女脸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彩,犹如玫瑰花般娇嫩的脸颊显出笑窝,眼睛似晴空大海,蔚蓝一片。
——可惜。
男人拇指摩挲过紫色宝石,低垂眼眸只留不容情的理智。
——你的神,永远不会选择我。
“叮,已获得”
“物品已收纳,收集要求已完成。”
……
塔楼钟声敲过十二下。
烛火像长河般从宫殿内延伸出来,在火炬与圣歌中,贵族们的马车轱轳轱轳飞快驶入帝都最为奢华的镜宫之中,参加这次空前盛大的主教典礼,而民众们纷纷打开家门,聚集在广场上虔诚等待结果。
晚风送走管风琴悠扬乐曲,宫廷乐师娴熟地在琴键上拨了一连串滑指,小提琴手迅速跟上,镜宫金碧辉煌,镜面与镜面形成的像使得这里明亮得犹如白昼。
贵族按照侍者指引无声而肃穆地在高台或前排入座,他们作为观礼者,最主要的作用就是与神一起见证,见证领衔主教的诞生。
这历史性的一幕,是罕见而稀有的。
紫袍教皇出现在楼梯尽头,镜宫大门合上,所有贵族双手交叉,神色庄严,音乐由空灵转向浑厚,隆重礼乐开始,在唱诗班唱起圣歌时,这次典礼的主角终于出场了。
嵌有金子与珠宝的白皮长靴从猩红蟒袍下露出,男人款款下楼,满头金发束在脑后,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些许与其气质不符的刚毅,却很巧妙地被他嘴角微笑遮掩起来。
他走到圣桌旁,跪在天鹅绒祷告,结束以后,他亲吻胸前十字吊坠,在高台上遥遥观看的少女皇储露出微妙笑意。
端起圣杯饮下红葡萄酒,男人低头吃净面包,随后圣桌撤下,教皇打开装放圣油的瓶子,以此确定对方体质的纯净——橄榄色液体滴在使者略显苍白的掌心,光芒骤然盛放,这种纯净近神的力量,险些让教皇也陷入无端陶醉之中。
众人为此奉献出震惊表情,男人似无所觉,站起后微微低头,教皇不敢怠慢,只能将手轻轻抵在对方额间,单手翻开神书,说:
“以神名所赐,路易斯·蒙巴顿即日起,授命为沃索伦领衔主教……”
镜宫中的辉煌无法影响到正在祈祷的民众,他们在道路两旁喃喃与神密语,有个人却穿过这些沉湎于“宁静”中无法自拔的人群,牵着“格啷格啷”的金属物走向辉煌亮丽的镜宫——卫兵们试着拦住他,却被他周身摄人的光明力量压制下去,他像出入无人之境一样从容来到大门面前,令人意外地是,他礼貌地敲了敲门。
无人响应。
男人低笑一声,面色骤然狠厉,右手被黑色金属般的东西捆住,握拳砸开了这扇看似坚固的镜宫之门。
“嘭。”
木屑摔落间,欲承皇冠之人,在千人之中,蓦然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