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俎鱼肉,不若如是。
忽觉膝盖似是踢到了一处纱质物表面,就听身上的人轻声一哼,箍着他的力道竟是松了一松。
夏辰顿时心中一喜,刹那瞄准时机,奋力抬腿!
‘磅’地一声。
男人被他推翻开。
夏辰快速爬起,一面后退一面喘着粗气抬眼对上祁夜桥的目光。
那一刻,他浑觉恐慌灭顶。
那是强烈的、赤|裸|裸的、能将人溺毙的。
一种欲|念。
两人对视,夏辰嘴唇抿紧,唇瓣染血殷红。祁夜桥看着他,忽地笑着舔了舔下唇,鲜血被他卷进嘴里,带笑的面容瞧着竟然邪魅又荒诞。
夏辰心脏一颤。
“甜的啊。”男人歪了歪头,说。
长至高挺鼻梁的碎发随之落向一侧,血红血红的瞳眸顿时更加显目而摄人。
夏辰握紧拳头,面部紧绷到抽搐。
然而不等他再有所行动,祁夜桥忽地又一次扑了过来。夏辰想躲开,却根本躲不及男人鬼魅般的速度和骇人力量。
这人可不是人类啊,他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
脑后的头发被祁夜桥粗鲁地抓紧拖住,转眼,他再度被男人压在身|下。
呲啦。
衬衫衣领被拽开,数颗纽扣蹦跳着弹到远处。
不去想仍旧拖着后脑的手掌,夏辰即刻抬臂卡住祁夜桥的脖颈,阻止他向下压来的身体趋势。
祁夜桥笑得肆意而嘲讽。
夏辰臂上发力,却悍不动男人分毫。
他咬牙,抬膝欲撞。
祁夜桥轻松化解,单膝挤进他的双腿中。
“操!”夏辰忍无可忍骂出声。
祁夜桥就着他卡住自己的姿|势一寸寸慢慢垂下头,在夏辰锁骨间啃咬。
“你做什么!”夏辰哑着声音厉呵。
“我要你。”祁夜桥说。
夏辰怔忪,恍觉从男人的眼神中看到了不加掩饰的疯狂。
“滚开!”
他骤然挥出一拳。
祁夜桥却轻松接住他的攻击,掌心包裹住他的拳头,一点点收紧,用大拇指细细摩挲着他的手指关节窝。
夏辰顿时面上涨红,脸色难看至极。
“我要你。”
“我要你!”
男人再次吻上他的唇,疯了一般舔咬,疼痛加剧,残留的血腥液体把两人的唾液都染成了刺目的障红。
怎么会这样……
夏辰抽不出思绪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很不解,也很慌乱。
他想不到办法阻止失控的祁夜桥。
失控。
夏辰凝固的头脑尚未清醒,便被这宛如当头喝棒的词攻击得浑身一冷。
蚕食者失控,以目前来看,结果相当于普通人类酒|后|乱|性。
“嗯……!”夏辰闷哼出声,祁夜桥埋首在他锁骨间啃噬舔咬,让他恍惚间以为自己会被这人吃掉。
真正的吃!
字面意思的!
祁夜桥按紧了他的双腕,一手下滑。
夏辰瞬间一个激灵。
挣扎中,他的右手不知为何被松开,夏辰从身边划拉过,手上忽然碰到一个金属质地的东西。
想也不想,他抄起那个金属质地转手就是一挥!
扑哧——
血肉哧刍的声音格外清明。
祁夜桥动作一顿,温热液体顺着他低垂的发丝间滴落,‘啪’地轻响,滚到夏辰的颈窝处。
“……”一秒钟的怔愣,夏辰立即趁隙发力推开祁夜桥,匆忙爬起身撒腿就跑。
祁夜桥蒙着不断滚落血液的额角,呵声一笑。
他将染血的发丝全数拨至向后,露出鲜血淋漓的伤口,和俊逸硬朗的面容,随即看着夏辰已经跑到门口的身影,眨眼,诡异地舔了舔嘴角。
嘭——!
巨响骤然而起。
夏辰僵硬地顿住了。
或者说,他完全思考不了了。
他错愕的看着横在自己颊侧的东西,连因其导致的右脸划出的那一道细长伤口都没感觉到痛。
这是……什么东西……
他木然的想。
目光早已呆滞。
——那是一条暗红夹杂黑色的触手状物体,侧面望去,它有成人手臂一般粗。红黑相映的血皮下是汩汩而流的粘稠萦亮液体,横直交错,仿若人类的血管器|官。
而那东西的尽头,门板已然骇人炸裂。
密密麻麻的裂缝以‘触手’为圆心向四周放射密布。
嘭——!
又一声。
劲风扬起夏辰耳侧的头发,他染血的嘴唇抖了抖。
嘭——!
夏辰闭上眼。
嘭——!
嘭——!
嘭——!
数声震响之后。
一切恢复平静。
夏辰颤了颤眼睫,却不敢再睁眼。
“怕么?”祁夜桥冰凉有质感的嗓音响在耳际。
“很怕吧。”他说。
夏辰闭着眼睛。
脑海中却有无声的话语闪现,令他开始镇静下来。
——不,不会。
——我从不会怕。
他咬了咬口腔,睁开了眼。
左侧、右侧、头顶,脚边,他被祁夜桥用那触手一样的东西卡在中心,四面徒壁,无路可逃。
“蚕食者什么时候有了这种东西呢?”祁夜桥冷着声音恶意说,“你是这么想的吧?”
“是不是就像怪物一样。”他在夏辰耳边呢喃着,“不对,我本来就是怪物。”
夏辰:“……”
“那是比怪物更可恶了?”他状似自问。
凉凉的呼吸扫过耳后的发丝与皮肤绒毛,激起成片的颗粒疙瘩,夏辰小小地偏了偏头,指尖微颤。
“很漂亮的眼睛。”祁夜桥抬手触了触他的眼角,“绿色啊……”
“你真该庆幸,因为我喜欢这个颜色。”
“很有生机。”
“清澈,透明。”
“一眼就能看穿。”
“跟我这样腐朽的东西相比,很好看对吧。”祁夜桥蓦地笑出声,“其实说实话,我很喜欢你的,现在也喜欢着。”
夏辰手指抖了抖,却不敢去当真。
因为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是喜欢‘吃’他。
字面意思的!
“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么?”祁夜桥自顾自地说,“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说这些么?”末了他嘲讽一勾唇,自己答到:“嗯,你当然不知道。”
他从身后将夏辰拥住。
冰冷的肌肤贴上来,夏辰却已浑然不觉。
“这个东西,”祁夜桥轻轻抚摸着‘触手’,呢喃着说:
“是他们一次次划开我的腰部,一次次放进去又拿出来,拿出来再放进去,强行塞给我的自诩能改变蚕食者体质的变异细胞。当我想战斗时,这些东西就会透体而出,形成各种各样的异形肢体辅助我作战,异化肢体,嗯,挺搞笑的吧,我叫它们‘东西’。”
哪怕笑着,祁夜桥的音质也是冷的,他说:“很丑很恶心,对不对。”
闻言,夏辰猝不及防心口一痛,自发出现的‘心疼’情绪让他险些乱了神。
“每个实验体的‘东西’都不同,捕食能力、攻击能力也不同,但只要吃的食物越好,那么获得的能量就越强大,同种相食更是能增加这‘东西’的力量。”祁夜桥看着微微蠕动的‘触手’似是出了神,微微笑道:“我这东西可是吃了所有其他异化肢体的实验体才进化的。”
祁夜桥将脸颊凑近夏辰颈项,“为什么呢?”
夏辰:“……”
祁夜桥轻声说:“因为我想要啊。”
夏辰:“……”
祁夜桥:“所以,我喜欢的东西,从来不会有机会能逃走。”他猛地抬起夏辰的下颌,“明白了吗?”
夏辰:“……”
颌骨一重,祁夜桥恶语重复道:“明白了吗?”
夏辰第无数次皱眉,半响,沙哑着回道:“……嗯。”
祁夜桥听他说完,短促笑了笑,似是满意地说了句“真乖”。而后淡化了脸上所有神色,将头埋到夏辰肩颈处,紧紧抱住了他。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触手’从门板上一个个抽出,继而在夏辰面前相互联合、交缠、编织,视线里门的轮廓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黑红色,逐渐将他无所保留地困在了一个空间里。
生吃(七)
像是产生了黑红色的视觉障碍,夏辰睁着眼遥遥远望,却发现自己如身中障目,无论如何都走不出这让他心底发寒发怵的世界。
夏辰咬着下唇,口间里血气翻涌,他死死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呻|吟,只是随着身上人的动作轻声闷哼。
捏着祁夜桥手臂的指尖用力掐进后者肌肤,留下数道白痕。
夏辰眉头锁紧,清俊的五官扭作一团,显露出正承受的巨大痛苦;双唇都沾了血液,此时更是因自己的撕磨肉血绽开;肢体被大限度伸展,样子很是狼狈不堪。
同样的,覆在夏辰身上的祁夜桥形象也不怎么理想。
失去控制,是一种很乏力的体验。
祁夜桥第一次尝到。
那‘东西’已经被他收回。汗水打湿了他捋上去的头发,复又尽数散落,混和凝固的血痂,伤口一阵阵刺疼,掉下的汗水氤氲成了深浅不一的红色。
健壮躯体整个挡住了身下的人。壮硕与修长、健麦与白皙、骨骼与关节,无不彰显着两人相去甚远的迥异差别。
祁夜桥的目光凶狠决绝,举动毫不留情。
他的眼瞳像是被谁刺进了一刀,红殷猎猎、血痕斑斑,仿若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发了疯的兽,没有丝毫理智可言。
·
接近下午,屋里的喘息才算归于宁静。
祁夜桥看着受不住最后而晕过去的夏辰,充斥眼眶的疯狂和戾气如迷雾让利箭破开,渐渐露出了原本的冷静自持。
很糟糕。
特别糟糕。
比自己曾让多个实验体群殴还要糟糕。
床上大面积都是鲜血,深深浅浅,有夏辰的也有自己的。
血腥味浓郁厚重,浴血般让人眩晕作呕。
啊,真心糟糕透了。
祁夜桥垂下眼,抬手一抹,五指掌心果然出了一手温热,原是腹部伤口因激烈的动作而再次裂开,沁出的血已经染红了白色绷带。
他咂了咂嘴,皱眉状似苦恼地看了一眼夏辰,接着就随手撕开了绷带,裸|着全身将夏辰横抱起,大大方方去了浴室。
凌乱的绷带与破碎的超短裤伴在一块,颇有些滑稽意味。
十七、八岁年轻人的身子骨意外的轻了很多,祁夜桥上下颠了颠臂弯中夏辰的重量,沉吟着抱了人站到花洒下。
浴室没有浴缸,这个情况洗澡得麻烦了些。
祁夜桥放下夏辰,一手牢牢固定搂住后者,一手拧开热水。
他只是快速把夏辰身上的汗渍与后面腿上的某些痕迹清洗干净后就将人裹进浴巾里,抱起塞进了预先囫囵换掉床单的床榻上。
然后他看了睡梦中都眉宇不散焦虑的夏辰几秒钟,在衣柜里拿了套卫衣运动服,边换边走出了卧室。
门板肯定要不得,他看了看被自己戳出好几个大洞的门,这么想着的时候,面无表情拧开把手,走出去,关上,再回头看看客厅沙发阳台什么都暴|露出来的‘家’,啧一声,扭头下了楼梯。
——他饿了。
天空灰朦,隐隐有降雨趋势。
祁夜桥将兜帽戴上,两手揣起,长手长脚朝街边的小吃店走去。
于是街上的众人都神色诡异地看着这个大冬天只穿着明显太不合身的简直辣瞎他们眼睛的运动服,对于南方来说身量特高的长发遮眼,别扭得如同身后有一万只野狗狂追,脚步飞快走过自己身边,带起一地灰尘的男人,心中敬佩又嘲笑。
造型奇葩,人也奇葩。
走到一家小吃店前,啪一大声拍下一叠钞票,祁夜桥沉默盯着被他吓得一愣一愣的打票员,抿唇不发一语。
店里的客人稀稀拉拉两三个,听到‘啪’一声响,皆是好奇转过头来张望。
打票员愣后回神,尴尬笑了笑,刚准备给这人出票,一丝细微声音突然从坐台响起。
咔、咔、咔……
嚓啦——
打票员满脸震惊加懵逼地看着一条条裂缝从男人压的钞票下慢慢炸开,逐渐延长……延长……
嘭。
哗啦啦。
坐台在那降龙一掌之下,轰然塌掉了。
打票员:“……”
全观坐台倒塌的客人:“……”
目瞪口呆都不足以形容此时在场所有人那静止的微妙表情。
祁夜桥低头瞟了瞟反射性握住的几张十元大钞。
好似停止流动的空气中,传来他天生冰凉、僵硬的硬气嗓音:“一碗蔬菜粥,带走,谢谢。”
所有人:“……”
拎着热气腾腾的蔬菜粥,祁夜桥回到夏辰住的居民楼。
夏辰在被窝里睡得很沉。
眉宇依旧没有松开。
祁夜桥站在床边思索了会儿,打开盒盖,将粥置温期间,他脱掉碍身的卫衣,找来纱布重新将自己的伤口处理好,在床头席地而坐。
舀一勺粥放进自己嘴里,然后他低头,覆上夏辰的嘴唇。
粥液被他强硬挤进了夏辰的咽喉,睡梦中夏辰哼了一声。
一次又一次。
夏辰的嘴唇变得红肿起来。
直至粥已见底,祁夜桥擒着最后一口,尝遍夏辰的温软双唇滋味后,才将其渡进去。
离开时,两人之间拉出一条银丝,祁夜桥没什么表情地拿指掐断了。
“味道不错。”他低喃一句,转身出了卧室。
沉浸梦中,夏辰嘴角微微抽动了下。
黄昏降临,暗淡的夕阳沉落。
祁夜桥穿着小了不止一号的运动服走在人行道上悠闲逛着。
这回真是饿了。
裤脚裸出一节小腿的双脚一顿,祁夜桥看着前方不到五米那个略感熟悉的身影,眯了眯眼,舌尖舔过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