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醒望着苍茫草原,雄鹰展翅飞过。
他道:“值得。”
顾春紧接着说:“世子,我替你去。”
“不行!”顾醒断然拒绝,“你得把圣灵草带回去,也只有你能带回去,我不行,卫之一也不行。没有你伪装的本事,走不出百里远就被发现了,到时候咱们的心血就白费了,卫岭也等不及了。”
“他是翱翔于天空的雄鹰,不应该就此折了翅膀。更何况他是为了救我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哪怕将我这条命抵给他,也是应该的。”
十日后,卫府大门被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敲开,卫青将他迎进了府,那男子只说一句话便体力不支昏倒过去。
随后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太医换了新的药方,卫青亲自煎药,捧着药碗一点一点给卫岭喂下,一滴都不肯浪费。
如此服用了三四日,某天清晨,卫岭缓缓睁开了眼睛。
卫府大喜,连带皇帝都派了太子作为代表前来慰问,朝中各官员闻风而动,个个登门看望,宣宁侯府的门槛差点儿被踏破了。
好在侯夫人及卫家女眷应付得力,倒也没扰了卫岭的清静。
夜里,卫岭坐在床头发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他都知道了,悲痛笼罩着他整个人,连带身体也不见好。
卫青急坏了,时时刻刻盯着大夫,汤药一碗一碗盯着卫岭喝。
卫岭不大爱说话,有时候看着月亮就发呆,一呆就大半夜。
“卫四公子,果真是好了。”窗台前站了一个人影,突然响起的声音将卫岭的思绪拉了回来。
“赵小姐。”
赵韵翻窗进屋,瞧着卫岭的脸,“看来卫四公子的虫毒可真是解了,不对,我现在应该称呼你为宣宁侯了。”
卫岭不以为意,“赵小姐漏夜前来所为何事?”
赵韵挑挑眉,“宣宁侯就这般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伤春悲秋?你就不想想你这解药是从何而来?”
卫岭一怔,直觉跟赵韵有关系。
“你这话什么意思?”
赵韵笑了笑,又皱起眉头,“想来他们都瞒着你吧,不敢告诉你吧?反倒是我做个好心,这解药啊,是我告诉顾醒的,没曾想顾醒真去拿了。”
“哦~”赵韵眉目婉转,“你大概不知道解药在哪里,我告诉你啊,解药就在北狄王庭呢,你说那么凶险的地方,顾醒还有命回来吗?呵呵呵……”
卫岭刹那间红了眼,攥紧了拳头。
“你要是不信我,大可去问问带解药回来的顾春。”
卫岭紧抿嘴唇,狠狠瞪着赵韵,看着她巧笑嫣然,突然觉得这个女人面目如此可憎,竟想不通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他。
“卫青!”卫岭一声暴喝。
片刻后卫青冲了进来,看到赵韵在房中很是诧异,但却没有多问。
“侯爷,有何吩咐?”
卫岭道:“顾春是不是在府中?”
“侯爷……”
“立刻将他叫来,我有话问他!”
卫青连忙应是,转身退出,走到门口突然站住,顾忌地看了一眼赵韵,“侯爷,方才有人来报,宫中……皇上驾崩了。”
卫岭面无表情,除了身体微微僵直了一下,什么都没有说。
卫青只好退出房门。
卫岭才对赵韵道:“这就是你今夜前来的目的?怕我坏了你们的好事?”
赵韵毫不避讳地笑着,“是啊,如今事成了,我也该走了。今儿晚上我可是守着你们宣宁侯府守了一夜,真困啊……”
赵韵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跳出窗户走了。
不一会儿,卫青将顾春扯了过来,卫岭问:“你们家世子呢?”
顾春回答道:“世子正跟北狄人打仗,如今不得空回京。”
卫岭冷冷看着顾春,“说实话。”
顾春红了眼眶,没忍住哇地一下就哭了出来,“世子他生死未卜,我们翻过朗达布雪山,拿到了圣灵草,我走的时候,世子身上中了毒,现在……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一场的药碗忽然落在了地上,碎成了无数片,卫岭垂着手,闭上了眼。
许久后,卫青小心翼翼道:“顾世子吉人自有天相,这些时日属下一直在打听,只是没敢教你知道,怕影响你的身体。”
卫岭问:“打听的情况如何了?”
“西北边关战事如常,若无主将恐怕早就乱了,想来顾世子一切安好。”
卫岭猛然睁眼,“也就是说,他到现在还毫无消息?”
卫青下意识看了一眼顾春,小心措辞,“属下听说北狄王庭闹翻了,索达格撤了五万大军回援。”
卫岭轻笑一声,脸上尽是苦楚,“他怎么逃得过五万大军的包围?我救了他,他却拿命换了我,那我当初还救他做什么啊……傻子!顾七你个傻子!傻透了!”
“侯爷,眼下不是悲伤的时候,今晚皇上驾崩,咱们可要有所动作?”
卫岭沉默片刻,问:“奉安公有何消息?”
卫青如实回答,“顾府没有动静。”
卫岭叹息道,“那就按兵不动,现在……还是不时候。”
第 63 章
上书房内, 大皇子带着亲信冲了进来, 皇帝还在挑灯看折子, 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手持利剑,几乎在刹那间就明白过来。
“晋闵, 你干什么?”皇帝出口斥责。
大皇子却没有一丝恭敬之色,他身后皆是银甲侍卫,个个手持利刃, 上面泛着寒光, 是那般冰冷锋利, 仿佛轻轻一碰, 便能将人的脑袋削下来。
苏安仓皇地将皇帝挡在身后, 这等宫变之事,他从小长在宫中,自然很是清楚。
但没有想到有一天, 会发生在皇帝的身上。
皇帝是个铁血的帝王, 他雷霆手段,做事狠辣, 但却从未亲手弑君弑父,没曾想大皇子竟然做出这等事情来。
“太子殿下, 你这是谋逆!皇上是你的父皇啊!”苏安从小看着大皇子长大,此刻除了皇帝, 他大概是最为痛心疾首的。
其实皇帝并不痛心疾首, 他于感情之事没有那么多期许, 满脑子都是阴谋算计, 权势斗争。
所以他非常能理解大皇子此刻的所作所为,权势面前何谈父子亲情?
成王败寇,他唯一感到悲哀的是,他纵横一生,最后竟然沦落成为败者。
可笑,可悲!
“苏安,你不过是个奴才,有什么资格指责孤,既然你今日要忠心护主,那孤便成全你!”
大皇子利剑抽出,急刺过去,门口忽然一道惊呼,“住手!”WWw.aIXs.oRG
一道人影奔了进来,苏安定睛一看,是赵义直。
赵义直也参与了此次谋逆,苏安突然觉得可笑,大皇子的剑已然刺进了他的胸膛,不过只刺进半寸,因赵义直出言阻止,他便收了力道。
大皇子收回剑,回头问赵义直:“这狗奴才,赵大人想要护着?”
赵义直急红了脸,神色慌张,气息尚未喘匀。
“不过是个奴才,如今皇宫大内,包括禁军、京畿卫尽在殿下的掌控之中,这个奴才便交给臣吧。”
赵义直的脸上尽是恭敬之色,大皇子狐疑地看了一眼苏安,又回过头来看看赵义直,突然露出一点难以捉摸的笑容。
“既然是赵大人的请求,那孤便饶了这个狗奴才,只有一点……”
赵义直眉头一跳,“殿下请说。”
“人你可以带走,但舌头必须得留下,不然出门说了胡话,只怕你我的日子都不好过。”
赵义直一怔,“这恐怕不妥,殿下,臣可以担保此人不会乱说话。”
“你如何担保?”大皇子笑容古怪,“这世上唯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赵大人切勿感情用事啊!”
话音刚落,他没来得及多想,忽然感到手中剑的力道重了几分,只听噗嗤几声,铁器刺进肉里的声音。
苏安扑了过来,扑在了他的剑上,双手死死抓着大皇子的肩膀,“太子殿下,奴才不敢苟活,还望殿下看在皇上是你亲生父亲的份上,放他一条性命吧。”
大皇子意图后退,谁料被苏安紧紧拽着,完全挣脱不开。
苏安的目光轻飘飘落在赵义直的脸上,赵义直脸色惨白,惊恐得说不出话来。
苏安嗫嚅着嘴唇,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他狠命一刺,剑刺出大半,口中吐出了鲜血,再没有了力气,颓然倒在地上。
大皇子趁机抽出长剑,怔愣地望着赵义直:“这……这可不是我要杀他,是他自己找死啊,赵大人!”
赵义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苏安,苏安勾了勾嘴角,像是要露出一个笑容,但却没有做到。
疼痛席卷全身,周遭的暖意也慢慢流失,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了。
最终,他闭上了嘴巴,没有一句话留给赵义直。
不知过了多久,赵义直挪着僵直的身体,轻轻将苏安从地上抱起,一滴泪滑落在他的脸上。
半辈子都过去了,原以为这个人会陪他一生一世,他怨过恨过嫉妒过,可到头来终究只剩下他一个人。
大皇子见赵义直这般失魂落魄,原本嘲讽的话也说不出口,又见皇帝双目恶毒地盯着他,他实在受不住,别过视线,“赵大人,这个老不死的就交给你处置吧。”
大皇子丢下沾满鲜血的长剑,飞快踏出了上书房。
到底是父子亲生,他没办法向皇帝亲自下手取其性命,但他知道,赵义直与皇帝恩怨比任何人都深,皇帝活不过今晚了。
走出上书房,大皇子才发觉自己后背出了一身冷汗,连衣衫都打湿了。
但看到太和殿前那块正大光明匾,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他什么都抛下了,权势地位,从今以后,只属于他一个人。
浓浓的夜色下,大皇子露出疯狂的笑容。
半个月后,先帝丧仪等事已经处理完毕,大皇子晋闵顺利登基,改国号为昌明。
寓意美好,但大燕万里疆土,已经满目疮痍。
历经此事,顾、卫两家毫无动静,朝堂上谢太傅之流也被晋闵糊弄住了,毕竟他是先帝亲封的太子,名声言顺的储君,先帝崩逝,他顺理成章即位,自然没有人说什么。
卫岭的身体恢复了七七八八,时常窝在府中,除了喝药便是练剑,连卫家的大门都不出。
晋闵想要召他入朝议事,他便称病推脱,足不出户俨然成了一个小媳妇儿。
幸好京城宫变后没过几日,西北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是顾醒大将军已经回营,卫岭好歹安了心。
这日暖阳高照,初冬的寒气仿佛也消失殆尽,卫岭穿了一身薄衣,舞起剑来分外好看,让人目眩神迷。
前些日子他让人在府中寻了寒月刀,结果寻遍整个卫府都不见踪影,最后还是卫青老实交代了。
“侯爷,顾世子走的前夜,他来府中将寒月刀带走了。”
卫岭立时不满,“你怎么这么随便让他拿东西?”
卫青委屈道:“顾世子也是咱府里的主子啊,属下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拦着吧?”
21" 重生之嫁给情敌20" > 上一页 23 页, 卫岭伸手就敲了卫青的脑袋,“你还有理了?”
卫青道:“那侯爷想不想听顾世子走之前都说了什么?”
卫岭变了变脸色,“他能说什么好话?”
卫青切了一声,“要是侯爷不乐意听,那属下就不说了。”
“你……”卫岭气结,扭捏了一会儿,狠狠敲了卫青一下,“卖什么关子?还不快说!”
“当时顾世子是这么说的……”卫青学着顾醒的语气,“我拿了这刀,替他上战场,身为卫家人,除非战死沙场,绝不苟活,待我死了,这把刀就原样奉还!”
卫岭听到这儿,就沉默了。
过了这么久,他想起那人的脸,和那人的笑,还有那人炸毛的神情。
倘若不是他在,卫家和自己,也许过不了这一关吧。
正思索着,顾春从外头跑了进来,一脸的兴高采烈,,手里拿着一封未拆开的信。
“侯爷,家书!”
卫岭纳闷:“家书?”
顾春乐呵呵道:“从西北传回来的。”
西北传过来的家书,指的是谁不言而喻,也难怪顾春会这么高兴。
连声音都嚷嚷大了些,整个院子的人都听见了,之前吵着嚷着要跟卫岭学剑的卫崇、卫峻两人,立时跑了过来,眼疾手快便夺下了顾春手里的信封。
“定是四嫂写的。”卫崇正待拆信,整个人都被提溜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就看到一张来自卫岭的黑脸。
卫岭如今已经正式受封为宣宁侯,但听到家书二字,却半点公侯形象都没有了,以大欺小用得贼溜,完全不觉得有失体面。
这些日子京城多事,他腾不出手去关注西北边关,但又提心吊胆担心顾醒的安危,如今拿到家书,怎么能不感到欣喜万分?
“给我。”卫岭一只手提着卫崇,一只手摊开伸在他眼前。
卫崇畏于卫岭的威严,只好眼巴巴将信封递到了卫岭手上,卫岭一拿到信封,立时将卫崇扔到地上,转身就迫不及待地拆开。
抬首第一行字:“吾妻阿岭……”
卫崇不甘心地扒着卫岭的手臂,意图看到一星半点,“四哥,四嫂的字好看吗?他是不是跟你写情书了啊?”
卫岭毫不客气地推开卫崇,见卫青也凑了过来,赶紧躲了两步,一副除了我谁也不许看的样子。
“就这狗爬一样的字,除了顾小七,还会有谁?”
但卫岭就是不许旁人多看一眼,更对吾妻两个字非常不满,暗道:明明是我娶的你,瞎说八道!
“西北风景甚好,月亮圆得不像话,战事平顺,切勿担心,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太过想你了。”
“夫醒亲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