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屡试不爽。
肩头被拍了一下,身边短暂性人为地震了一下。
“杨医生早啊!”
嘴里被塞进一个薯片的杨阳把两脚分开一点,悄无声息稳住自己。“小甜甜早啊!”
三百斤的小甜甜叼着一袋薯片蹦跶着到复健室去了。
杨阳嚼一口,青瓜味的,怪怪的。
想健康就上菜市场买青瓜啊!
吃什么薯片?
当然,杨阳没多人家的生活指指点点。进了更衣室换上工作服。
“小甘,你姑妈还好吧?”
跟路过的护士小姐打过招呼,杨阳换上整洁的白大褂。出来护士站翻开病历自己看。顺便聊一点家常,打好关系。
甘露低头认真写病人资料。
“我姑妈在家带泱河,非~常不好。”
莫泱河是甘露跟莫逆的孩子。人家说七岁八岁狗也嫌。莫泱河可不一样。自从会说话会走路开始大家就很嫌。应该说,自从一出生把莫逆的后背当作游乐场上蹿下跳就已经奠定了他遭人嫌的命运。
“小孩子,活泼一点好。三号床的资料给我。”
甘露抽出一叠病历单给他。抬头就看见杨阳那俩淡淡的黑眼圈。“注意休息。”
“没办法。阿仁休假,手术都是我来做。”
杨阳说着,拿着病历资料往三号床所在病房去查房。
“喂你好,这里是牛仁医院。什么?臭小子又跑了?”
背后一阵忙乱,甘露有得忙啊。
做母亲,真辛苦。
尤其是莫泱河的母亲。
三号病床对杨阳的职业生涯有着异常重大的纪念意义。
这是杨阳初次独立成功完成心脏搭桥手术。
在宿舍里总是翻开《菊花养殖手册》专门翻开那一章递到他面前,看他面上冷淡耳尖透着粉红欺负他的牛仁,解剖成绩在班上是top1.杨阳被牛仁双手吸引,牛仁因为先天顽疾需要他帮忙阅读医书,两人常在一起学习,终成眷属。
毕业分开的时候牛仁把书撕成两半,一半塞他手里,头也不回上了渡轮,从此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现在,杨阳回来了。
那头牛居然拿着半本小黄书说要跟他的拼成一对。
气得杨阳当着全医院值班医生护士的脸狠狠给他一巴掌。
牛仁对外是说出去休假。
只有半夜身边人被劫走的杨阳知道,他是被不知道哪个黑帮劫去医治他们大哥。
生死未卜不至于。
对于医生,黑帮还是很尊重的。
但是,万一牵扯进什么篡位之争,那就另说了。
说不担心是假的。除了用工作麻痹自己,杨阳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
“猜猜我是谁?”
眼睛从背后被人用手背捂住。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杨阳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转身扑进他怀里。神经质地去听他跟自己一样鼓动不已的心跳。
“吓死我了。”
牛仁手里攥着东西,又想摸他的头。最终还是下巴磨了磨他发顶。
他几天没剃胡子,扎得杨河娇嫩的皮肤难受。
“你的胡子弄疼我了。”杨阳一脸嫌弃推开他,趁机背过身去不让他看见自己窃笑的脸。
不能让他抓到把柄笑话自己。
“不是。咩,小绵羊!我有东西要给你。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牛仁抹一把胡子,迅速追上前面瘦削的身影。
两人靠在病房门上,小心看着里面自己整理那折起来之后比自己身子还要大的被子的一个三岁男娃娃。
“那孩子名字跟我小舅有点像。叫崔杨柳。脾性也是差不多的样子。难受也好,思念也好,通通藏在心里不说出来,不给别人添麻烦。伤心了,就夜里自己一个人在被窝里偷偷地哭。他父母双亡,一出生就进了孤儿院。还没来得及报答院长,先劳烦宁先生大晚上载他来医院做手术。不知道院长夫妇花了多少钱自己多久才能还清这份恩情呢。这孩子也是苦啊。你看,又哭了。”
好想吃霍老师烤的红薯。甜甜糯糯的,甜甜的,在口里化开一股浓浓的甜香。光是想到这里,崔杨柳就止不住地舔了一把自己细薄的嘴唇。
在医院,没得吃。伤心的崔杨柳把小身子埋进刚折好的被子里,小声啜泣起来。
“你看!我就说这孩子懂事太早。”
“能哭出来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最怕心揪着,思念盘旋打结,思念的人却不在身边。”
完了!
这龟毛又伤春悲秋个屁啊!
贴过来作甚?
手拿开!
“规矩点!在医院呢!”
牛仁强行收回在人家屁股上作恶的双手。“我这手啊!手术做多了不受控制。非得给某人做一做前列腺按摩恢复手感才行。”说着又来揉他腰。
杨阳不依。“滚!三天不许接近我!你好臭!口腔细菌群落失衡了!快去刷牙!哎呀你什么东西咯到我了!”
杨阳正奋死护卫自己的领地。
莫逆甘露他儿子莫泱河敲敲窗户玻璃。嘴里在说什么没听见。
崔杨柳小身子拖着宽大的成人病人服,双手捧起小凳子,小心站上去开了窗户。
莫泱河单手扶着边儿,一用力翻了进来。灰头土脸藏不住小太阳一样的笑。
“小媳妇儿,看我给你带你什么好东西?”
莫泱河说着扬起手上冒着热气的一只大红薯。
“谢谢哥!哥最好了!”破涕为笑的崔杨柳伸出小手接过红薯,坐在病床上吃起来。
“好吃吗?”莫泱河就坐在一旁看着他吃。
“好吃。霍老师给我们带过。吃过一次我就忘不了那味道。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吃到,真的太好了。”
“霍老师?”莫泱河黑了一张脸。
“常常来我们孤儿院的一个光头大哥哥。最喜欢霍老师了。不喜欢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霍老师说话又好听。又有才华。还好温柔的。我们超喜欢他的。”
“呵呵。”
霍山扣啊,有了我孙子瑞瑞还处处留情?莫泱河盘算着怎么整蛊霍山扣的时候,崔杨柳给了他一个机会。
“等改天啊,哥你来孤儿院,我带你去见他。你也会跟我一样,爱上这个光头大哥哥的。”
“我呸!除了你,我谁也不喜欢。”带廖天瑞去孤儿院吃个醋,这个提议倒是不错。
崔杨柳似懂非懂地:“哦。可惜了。”
“红薯好吃不?”
“好吃。”
“你那霍老师做的好吃还是我做的好吃?”
“哥,做的烤红薯,好吃。”
“真的?”
兴奋让莫泱河选择性忽略了崔杨柳为了顾及他的想法,故意一句话断三截的异常。他固执地坚持,崔杨柳说的就是他做的比霍山扣做的好吃。
“更喜欢吃谁做的?”
“哥做的。”
“嘻嘻,”莫泱河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为什么。”
崔杨柳舔着手指,眼睛往天花板瞄了瞄。很认真地说:“嗯。哥做的有一种木头烧起来那些泡泡啪啪啪冒出来的香气。很特别。吃哥的烤红薯让我有一种回到夏天夜晚,在闪烁的星星注视下开篝火晚会的感觉。”
“小洋流!”莫泱河惊得唤起他当年的名字。
这不是跟他爹唤他小舅的名儿一样吗?难道?门外杨阳全身一震,也顾不上后面牛仁在他手上折腾了。
崔杨柳从烤红薯上收起张开的大嘴,抬起头,一脸茫然。“哥你是在叫我吗?”
“嗯。小杨柳。”莫泱河笑笑。“你这张嘴可真会吃。”
“那是!温姐姐还说我以后可以靠吃饭给人家看来赚钱呢!她说我就这么大口大口地吃,美美地吃,他们看到了也想吃,就要忍不住口水,要来掏钱买我的东西了。”
莫泱河故意嗔怪道:“就知道自己吃。也不给我吃一口。”
崔杨柳艰难地把红薯从嘴边移开,推到他面前。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他咬掉一口心头肉的场景。
莫泱河张开大嘴作势要吃。看他那样儿,一个脑崩儿过去。“我开玩笑的。你吃。”
崔杨柳如获大赦。吃了两口又停住。问:“哥,这个,是不是很贵?”所以他不舍得全给自己吃?
“贵。”
崔杨柳忽的觉得手中红薯发烫。“那,”我赔,我拿什么赔?
“我花了好多心思找的枯树枝。”
“?”
“在对面小公园挖了个坑。现烤的。”就是找遍整座山头才堆起小灶头,这事儿莫泱河没告诉他。
知道东西不贵,崔杨柳才放心大胆地继续吃。磕到牙了。拿在手上一看,是一对小钻石闪闪的婚戒。
“这是什么?”
“我俩的定情信物。”
莫泱河说着,不管崔杨柳反抗,给人家戴上小的那只。
“真好看。但是,这是你的东西。我不能要。”
“不,就给你。”
“为什么?”
“下聘礼。”
看到这熟悉的一幕,门外的杨阳脸都黑了。他想起来当年杨留做饭。灶台边站着呢,那让自己喊他做爹的小屁孩儿攀着杨留裤脚爬上他小舅的腰。够长了手去。
杨留怕他被炉火烫着,连忙转身抱离灶台,把他放下去。
杨留再次拿起锅铲,感觉右手中指硌得慌。
低头一看,热泪盈眶。
转身跪下抱着杨河哭着,胡乱亲着。
杨阳全程懵逼看着杨河嘚瑟抹鼻子叉起腰,晃晃手上一模一样的对戒。
“这是这些年你给我的全部零花钱买来的聘礼,给哥一辈子戴着,不许取下来。”想了想补上一句,“下辈子也要戴着。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还是哥我来亲自给你戴上。”
想起他爹跟小舅这一段缠绵就腻。
想到这孽缘续了这好几世,今儿个可算开花结果了。
杨阳不禁喜上眉梢,又有点担忧。
“十八岁之前不许给我出手!色老爹!”
牛仁不知道他为什么又哭又笑。亲亲他发顶。
“好啦好啦,你不喜欢我就不戴上去。别哭呀。你哭我难受。”
杨阳抬手,看见自己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戴上了一枚鸽子蛋那么大的钻石戒指。
“这啥?”
“一颗来自非洲大草原的钻戒。那老酋长挺不错的。开了帐篷随我挑。大的我也搬不动,就给你挑了个小钻戒。你手那么白,戴起来一定很好看。好好好我知道。医生的手是用来做手术的,不是首饰的衣帽架。我摘下来。我马上摘下来。你别动啊,你指骨有点粗~我慢慢退出来慢慢~”
杨阳一拳过去。
牛仁捂着肿了的眼追上去。“这又是咋的啦你?”
“俗!”
杨阳说着,把手上大钻石戒指取下来放进衣服内侧口袋,若无其事继续查房。
房间里崔杨柳还是觉得不能随便收人家东西。“哥,这么漂亮要多少钱啊?我没钱的。还是还给你。”想要取下来。
莫泱河压住他手不让他取下来。一本正经道:“笨蛋。不许取下来。不值几个钱。不过里面有我的心。你取下来,我的心就死掉了。”
崔杨柳被他唬怕了。
没敢动。
莫逆:“我也有一个。我戴给你看。好看吧?”
“好看!哥最好看!”
两个孩子手牵手,冲着窗外太阳光。
莫逆锲而不舍给崔杨柳洗脑。一语双关道:“你看!我们是一对儿的。”
一对儿的!
牛仁恍然大悟。
“阳阳阳阳!你等一下!我让酋长老大再给我送一只钻戒过来!我们一起戴!”
房间里,好孩子崔杨柳又问了。
“哥,你这个好好看。打哪里来的?”
野孩子莫泱河嘿嘿一笑。
“秘密。”
过道里莫逆正给旭打电话。
“对呀!小河说拿来看看,谁晓得这就给丢了呀!小旭啊!你今天不是来复诊吗?你给我好好记着,记着我媳妇儿她无名指有多大。我马上~”
“阳阳阳阳!”
甘露侧身看着身边捂着眼走过的牛仁。“哟牛医生你这是~”
“没什么。查房。都怪你们杨医生走太快。喂!你等等我!”牛仁说着快走两步追上去。
莫逆还靠在过道的墙上干着急。
“ 对。我就是不记得了呀!一场兄弟你是不是不肯帮忙?”
甘露伸手在他面前一放。“我这手跟你媳妇儿差不多大,你要不要带我去买对戒?”
莫逆扑通一声跪下了。“媳妇儿我错了。”
“扣两朵小红花。”
“两朵?这么多?不是我的错。是小河的锅!”
“你的种还不是你的错?”
“那,是我的错。”
“干嘛?”甘露察觉衣袖被抓住,不悦地停下了进病房的脚步。
莫逆站直身子。近两米的个子完全伸展开来。大片的阴影把下面甘露的身影完全覆盖。他恶狠狠地伸出一根手指,咬牙切齿道:“一朵。”
房间里两孩子吃饱了,正并排趴在床上看莫泱河带来的绘画本。
乖孩子崔杨柳嫌翻书不方便要把戒指取下来。
“你干嘛?”
“不方便。”
“给哥戴着。一辈子戴着。洗澡都不许取下来。”
“为什么?”
“嗯。钻石戒指,那广告怎么说来着,钻石很远,嗯?”
“钻石?”
崔杨柳慌得坐起来。
这要是玻璃珠还好。
钻石哎!
崔杨柳只是小,人不傻。
他马上反应过来这玩意儿不是他买得起的。
马上取下来推回去给莫泱河。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野孩子莫泱河抓着他手把人压倒。把他这病人双手双脚全部封锁住。硬是抓着无名指给套了回去。
“你拿着你拿着!我就是偷来给你的呀!”
崔杨柳艰难抬起一点腰。“哥你刚说这戒指怎么来的?”
甘露在身后阴阳怪气道:“莫泱河,人家问你话呢。这戒指怎么来的?”
“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