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佩玖默不作声的把柔软的巾帕盖到了她脑袋上,给她擦雪水。
苏缠:“……”
马车很大,富丽堂皇,坐在里面稳稳当当,没有丝毫的颠簸,正适合观光,看来楚王也是知道她的小心思的。
还给配了几个人。
一路玩一路走到如今,终于看见了一个小村子,几个人决定停下来在此安营扎寨。
夏无双喜欢一个人呆着,而苏缠和顾佩玖又互看不平,因此三个人干脆就做了三个帐篷。
等一切收拾停顿,天已经全黑了。
夏无双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进了帐篷,随口说了明天的计划:“明早去小村子里玩……不,下乡体察民情。”
顾佩玖:“……”
苏缠:“随意。”
谁都没有注意到,夏无双眼底的一片黯然。
安静的夜晚,一切本来没有什么变故。
几个傀儡兵守在外面。
顾佩玖不用休息,她呆在帐篷里,望着镜子。
镜中的少女,面色白皙,乌黑的发被木簪挽起来,漆黑的眼里的光淡淡的。
细微的动静,从安静的雪夜里传来。
顾佩玖立即警惕的站起来,出了帐篷。
一排森绿的眼睛在明亮的雪地上,也亮得有些刺眼。
是狼!
第196章 护她一世
顾佩玖目光冷下来,只是一群野狼,没有必要打扰主人,她随手一挥,芥子空间裂开,数以百计的傀儡立刻从芥子空间里争先恐后的爬了出来!
这些傀儡都是夏无双闲来无事炼的,除了没有意识,其他几乎都能与一个玄级的强者分庭抗礼。
傀儡瞬间与野狼厮杀在了一起,冰冷的雪地反射着寒夜的月光,大雪纷飞,浓郁的血腥气蔓延开来,顾佩玖漆黑的眼睛微微亮着光,每一个傀儡每一个动作都在她的操纵之下,傀儡们在群狼环伺下腾挪闪避,翻手一击必杀,用最简单的动作做出最有效的反制!
而就在顾佩玖全神贯注击杀雪狼之时,血腥味渐渐传远。
血腥气……
漆黑温暖的帐篷里,女人慢慢睁开了眼睛,有些茫然。
黑色的气息与血腥气蔓延。
等顾佩玖将雪狼解决完之后,忽然觉得不对劲,一回头,却发现夏无双的帐篷门口大敞,空空如也!
再一看,苏缠的帐篷里也没有气息!
两个人都不见了!
顾佩玖大惊失色,一时恨自己疏忽,只顾防范外敌,却忽视了身后!
一时间她也顾不得雪狼了,收了傀儡兵转身就要去寻。
这么大的风雪,她能去哪里?
那么冷,穿了几件衣服?
顾佩玖正着急,却见风雪飘摇中,红衣的少女怔怔的过来了。
她似乎见到了十分令人恐惧的东西,却又有几分痴迷,嘴唇微微颤抖,却一个字都不说。
“她呢?!”
顾佩玖立即上前揪住她的衣领,声音又急又狠。
没说名字,却都知道是谁。
苏缠似乎回过神来,指着小村子,似乎还有点没回过神来,“她在……”
欲言又止。
顾佩玖二话不说,一个瞬移就闪了过去!
血腥气。
不是狼的。
是……
人!
顾佩玖瞳孔微微一缩,一个腾挪瞬转,就到了源头!
便见少女红瞳如魔,一袭染血白衣,衣角细而血红的彼岸花盛开,手里的问情剑淌着血,她身前跪着一个打更的中年人,纸灯盏落在雪地上,被烛火烧燃,融化了地上混着血的雪色。
浓郁血腥气弥漫开来。
少女感觉到了顾佩玖的气息,侧头看她,随后微微笑了。
“你……”
熟悉的脸庞,随着这一抹邪肆的笑意,一下变得陌生了。
那件衣服,染着浓郁的邪气。
顾佩玖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夏无双。
她眼里的夏无双,一直都潇洒肆意,看似为所欲为,实则内心柔软善良,一双眼里的光看似亮亮的,却总是柔和的。
而这个人虽然在笑,但眼里除了杀意,什么都没有。
仿佛一个无情的杀人机器。
夏无双踢开了死透了的打更人,朝顾佩玖笑着,笑容邪气又冰冷。
问情剑指向了顾佩玖的脑袋。
“逆改天命,问道而惩……救一人。”她呢喃着,嘴角的笑弧裂开,“则屠众生。”
“吾名,祸命。”
此咒,永世不休。
顾佩玖冷静的看着她,说,“放下剑。”
夏无双充耳不闻,提剑便朝着顾佩玖杀了过去!
顾佩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谁知,夏无双只是虚晃一招,下一刻身形消失不见!
顾佩玖是傀儡,而祸命,只杀人!
顾佩玖身形如电,在夏无双即将破门而入的时候拦下了她,狠狠的将其摁在了地上!
下手稳准狠,毫不留情!
低矮的门槛前,雪色与泥土横飞,夏无双一下被顾佩玖按住,强大的波动一瞬间泛开,地上陡然深陷一个巨坑!
白衣傀儡的目光冰冷,“无论你是谁——”
“都给我从她的灵魂里,滚出去。”
夏无双看着她,笑了,眼瞳睁大,笑得千娇百媚,“你杀了我啊。”
顾佩玖被她看得微微一晃神,下一刻情形骤然反转,夏无双一个用力,翻身骑在她身上,一个翻转,死死将顾佩玖摁在了坑里!
“你喜欢我呀。”祸命眯着冰冷的血瞳,凑近她,似笑非笑,“喜欢,就杀了我啊。”
顾佩玖死死盯着她,抿着唇一言不发。
……她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这个时候,屋内传来了声音。
“娘亲,外面是什么声音啊。”稚嫩的幼童问自己的母亲,“我都睡不着啦。”
“娘亲去看看,囡囡把眼睛闭上。”
细细簌簌穿衣服的声音,随后是一阵柔和的脚步声。
祸命的血瞳一下睁大,拿剑的手兴奋的颤抖起来,仿佛等待着猎物的野兽。
在门闩被拉开的一瞬间!
顾佩玖眯起眼睛,手微微一划。
问情剑在空中划过冰冷的剑弧,却在下一刻,被一只手握住!
素白的玉手削金断玉,顾佩玖一手将剑握住,另一只手死死抱住了夏无双,随着门打开的缓慢时间,一个翻滚,滚入了一边的砖瓦堆后。
夏无双使劲挣扎,却被顾佩玖死死按住!
夏无双身为风月大陆最优秀的傀儡师,身体比一般人厉害,但也仅仅刚到地级而已,而其炼出的傀儡首领自然是天下独绝,离天级仅仅只差一步。
傀儡身为傀儡师的能力体现,自然是要比傀儡师强大。
因此真的打起来,即使有祸命,夏无双也是被压制的份。
“……咦?”
女人开了门,在自家门口发现了一个雪泥横飞的坑,陡然睁大了眼睛,“……这是怎么了?”
她正要抬步去周围看看,门内却突然传来了孩子带着哭音的喊叫。
“娘亲……娘亲关门,娘亲回来,囡囡冷。”
女人立刻带上门,毫不迟疑的回去了。
夏无双死死瞪着顾佩玖,任她如何挣扎也动不了半分,衣料交缠,肌肤相贴,她愤怒道:“滚——”
控制傀儡,“控魂走声”,在于声音,即“言灵”。
平日状态,夏无双只要用言灵,那顾佩玖必是言听计从。
祸命状态下的夏无双对顾佩玖下命令,也是有一定影响的,只要是她的声音。
但余音猛地被制住!
顾佩玖捂住了她的唇,一双眼睛染着深深的黑,随后猛地下手去撕扯她的衣服!
这是衣魅!
雪白的衣魅猛地被撕开!
夏无双顿时更加拼命的挣扎,“唔唔唔——”
然而挣扎没有任何作用。
随着衣魅被撕碎,祸命的影响慢慢消失,夏无双眼里的血色渐渐褪去,她呆滞的望着顾佩玖,冰冷的雪地上,两人肌肤相贴。
那是一双无神的黑色眼睛。
像是被什么东西侵占了所有的心神,那东西猛地抽空后,脑海中便会一片空白,空空如也。
纯洁的像是婴儿一般,什么都不懂的眼神。
冰冷的雪地上,呼吸可闻。
被那种眼神一注视。
顾佩玖觉得自己要死了。
那是一瞬间撞入灵魂的感触,荡起阵阵无法控制的涟漪,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不假思索——
吻了上去!
冰冷的唇与滚烫的唇瓣交织相缠,那是几乎窒息的感觉,冰凉如雪,却又百般慰藉。
夏无双的眼睛迷蒙无神,纤长的睫毛颤抖,随后,慢慢闭上了眼睛,失去了意识。
身下的人一昏迷过去,顾佩玖骤然回过神来,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瞳孔微微一缩,她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胸口,里面无声无息。
她是……没有心的傀儡。
她怔怔的望着安静躺在雪地上的夏无双。
雪白的面容,漆黑的长发,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破碎的衣服凌乱的挂在身上,祸命被顾佩玖强行从她身上撕了出去,但祸命似乎是附在对方的衣服上的,顾佩玖这一撕,祸命逃走了,但是衣服也变成了碎片。
她似乎是冷了。
裸露的胴体。
若隐若现,在苍色的雪地上,美丽动人。
顾佩玖只是看了一眼就猛地闭上眼睛,将外袍脱下来盖在夏无双身上,将人抱了起来,带上剑就要原路返回。
谁知一回头,就看见了苏缠。
风雪翻飞。
她死死的盯着她,眼里愤怒,一字一句。
“你刚刚……”
“在做什么?!”
顾佩玖顿了顿,若无其事道:“你看见我做什么。”
“我就在做什么。”
说完,也没搭理她,绕过她就往回走。
“你知道刚刚那个东西是什么吗?”苏缠忍住愤恨,说,“那是她逆天改命后的天道诅咒——”
“你不要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你这样,只能护她一时而已。”
怀里的人似乎是冷了。
顾佩玖将人裹紧,灵力运转,身体开始泛出暖意。
怀里人往她怀里钻。
顾佩玖淡声道,“我既能护她一时。”
“便能护她一世。”
= =
“后来夏无双白日里是正常的模样,但到了晚上,只要稍微有一点刺激,就会被祸命附体。”
豆豆说,“……不过这并不是最让我觉得难过的。”
顾佩玖看她。
豆豆攥紧了拳头。
“……如果是你,应该会懂的吧。”她说,“夏无双喜欢每天半夜爬起来做事情。”
夏无双总是喜欢晚上出来,一个人静静的。
也只有这个时候,她可以在她的身后。
贪婪的,静静的,温柔的,守护着这个人。
仿佛这个人是自己的。
“可是自从被祸命附体之后……”
“……她再也没再夜晚睁开过黑色的眼睛。”
豆豆又说:“当时我找遍了所有的藏书,最后找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顾佩玖问:“什么法子?”
“融神水,化神魂,写神阵,辟万邪。”豆豆说,“我曾听她提起过,我的灵魂是神之魂魄,而神水便是云都最高峰之上流下的泉水,我取了神水,化了自己的一块魂魄,把阵法刻在了她的那把剑上。”
顾佩玖微微一怔:“……问情。”
豆豆“嗯”了一声,声音复杂:“……只有那把剑。”
夏无双可以换无数件衣服,喜欢无数种鞋子,或者一个小时换一万件佩饰。
可是那把叫做问情的剑。
却从不离身。
顾佩玖这个时候,想起了恶灵山上从叶泽腰间拿到的那把问情剑。
两人一魂而生,豆豆自然知道她的想法,说:“就是那把剑。”
顾佩玖恍然。
难怪……在恶灵山,她拿到那把剑会有种熟悉而且趁手的感觉。
因为上面的神秘纹路,便是以她自己的灵魂为引,刻上去为夏无双辟邪的阵法。
第197章 不要追究
夏歌醒过来的时候,入目的,是祭司殿华丽的天花板。
系统:“你醒啦?”
身上的被衾柔软,又轻便。
等回过神来,她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绝望道:“我他妈怎么又回来了?!”
系统道:“得了便宜卖什么乖,你本来就想走不想走的。”
夏歌一边揉太阳穴一边下床,“不对……我……”
她是怎么回来的?
什么都想不起来。
脚尖触碰到冰凉地板的一瞬间。
脑海中有一瞬间划过了破碎的记忆。
少女的声音悲伤又坚定。
——“你一定会后悔的!”
随即,是漫天血色。
“啊……疼!”
在记起这个声音的一刹那,脑子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倏然刺痛!夏歌死死捂住了脑袋,翻身在床上,疼的打滚,“嘶——”
她身上还穿着漆黑的镇魂,在无人注意的时刻,镇魂的衣摆,那抹白色宛若满眼的火焰在黑暗中焚烧,如毒药一般从衣角往上蔓延。
“咣当!”
大门骤然被打开,苏缠进来二话不说,按住了夏歌疼的蜷缩的身体,随后轻柔的抚摸着她的额头,温和雪白的祝福之力灌注进去,少女苍白的脸这才慢慢染上了几分血色。
夏歌疼的满头大汗。
她虚弱道:“我……怎么了?”
她刚刚,是想起来了什么吗?不对,她又没失忆,想起来个什么犊子。
也不对……
她怎么回来的?!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苏缠:“没什么,你莫要多想。”
说完,站起来便想走,却一把被夏歌拽住了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