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楼上下到一楼,柏一正在视频电话,他双手插在腰间,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步履间带着烦躁。
“什么意思?”他问。
☆、五十四只胖橘
“就是……”视频里的声音顿了顿, 继续说:“阿姨现在被留在基地,博士跑了……警察已经下了通缉令, 他——”
没等那人说完, 柏一出声打断:“萧石啊萧石, 你这一出又是在干什么?几天前问你你不顾我们几年友谊,忠心耿耿一心向那老东西, 今天这是怎么了?太阳没从东边升起?”
方旬和柏父这会儿已经到了一楼, 站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视频里的人,方旬对萧石印象不错,双商挺高, 不像是会做出让柏一愤怒至此的事的人。
“我——”萧石叹了口气, 语气蔫蔫地:“希望你能原谅我,就当我——就当我之前是被洗脑了吧, 在我这里你一直是我的好兄——”
“行了,先这样。”柏一没等他说完,直接关掉视频,之后在客厅里快步走了好几个来回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稳住情绪。
方旬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烦躁的样子,等他安静下来, 方旬跟柏父打了声招呼走过去,关心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柏一云淡风轻地回了句没什么。
方旬觉得这便是拿他当外人的意思了,正要黯然神伤,听到柏一叫他,“过来给我按按头, 头疼。”
刚才的那点小九九瞬间消失了个干净,方旬走到沙发旁,等柏一躺下后,手轻轻柔柔地放上去给人当小奴,心里甜滋滋的——
哪有使唤外人伺候自己的道理,这么一想,他可不就是“内人”了么。
柏父常坐的沙发被人占了也没说什么,安安静静地去了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双臂交叠放在桌子上,头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不像老人,倒像孩子。
两天里,柏一给方旬的感觉就是,太安静了。
那天视频过后柏一倒开始上班了,穿一身笔挺有型的西装,把他挺拔的身子勾勒得格外诱人。方旬眼里冒着小红心冲到玄关,拦在弯腰穿鞋的柏一面前,柏一瞟了他一眼,低头穿鞋。
方旬看着面前发丝乌黑茂盛的头,抑制住乱蹦的小心脏,吞吞吐吐问:“你要上班?”
“嗯。”柏一穿好鞋,拿起包绕过方旬准备出门。
“阿姨的事……”方旬不敢直接问,只能问一半留一半。
“别担心,你在家等警局的消息。”
方旬心下依旧担心,看柏一这冷淡劲儿只能作罢。
“帮我系系领带。”柏一从门边折回来对发愣的方旬说。
“奥奥。”
方旬对着领带手足无措,毕竟他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死宅死宅的那种,哪会系领带这种高级操作,偏偏柏一还一副完全不想动手的样子,也不看他,任他摆弄。
最后急红了脸也没弄好,柏一自己伸手理理直接出门了,临走还拍了拍方旬脑袋:“干的不错。”
门关上了,留方旬一个人对着门满脸通红满头问号。
家里只剩柏父和方旬,还有昨天被送回来的大猫,柏父在沙发上看电视,方旬不好打扰,抱了猫盘腿坐在窗边拉着窗帘晒太阳。
中午柏一回来了,离他去上班也就过了两个半小时,方旬斜靠在摇椅上眯着眼睛,悠哉悠哉的样子,柏一过去挠了挠他下巴。
方旬惊醒:“这么快就回来了?”
“家里两只只会吃的猫,回来做饭。”
方旬被他说得脸象征性地红了红。
柏一没去客厅打扰柏父,直接上楼,边走边解西装扣子,方旬紧紧跟在后面。
“?”柏一转头看了眼身后的跟屁虫。
“那什么……我就是想上楼上看看。”
柏一没再管他,进门挂好西装就开始有条不紊地脱衬衫裤子,最后全身上下只剩内裤,方旬心虚地关上门,挪开眼。
“警局来电话了,下午把她送回来。”柏一突然出声说。
方旬一惊讶就忘了要控制视线了,眼神撞过去,好巧不巧地看到柏一把一大坨往裤子里塞了塞,拉上裤链,他又赶忙转开视线。
“……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柏一语气里带着揶揄。
方旬只得回阿姨回来挺好的。
“小猫,我该怎么做呢?”柏一语气一变,刚才调笑的意味不见了,剩了点落寞。
方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会儿柏一正转过身找上身穿的衣服,方旬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了他。
柏一动作顿住了,也没挣脱,两个人就这么静止了一会儿,他拉开方旬的手:“不饿吗?下去给你们做饭。”说完随手从衣柜里拿了一件短袖套上,下了楼。
下午柏一没再去上班了,方旬和柏父穿着干净整齐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柏一待在二楼的房间里,直到门铃响时才听到他下楼的脚步声。
三个人走到门边,门外是穿着警服的工作人员,后面站着柏母,面容依旧精致,身上穿着旗袍,虽然起了褶皱,依旧难掩主人的气质。
柏一给方旬使眼色接柏母进门,他去寒暄应付警察去了。
三人坐在沙发上,柏父坐在沙发一头,方旬坐在另一头,柏母紧挨方旬坐着,拉着他手问长问短无论如何也不看身后的柏父一眼。方旬无措又尴尬,想帮忙又不知从哪下口,屁股下跟长了痔疮似的坐立难安。
其实仔细看,柏母的眼睛红红,刻意避开柏父的视线,方旬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不知该心疼还是该干嘛。
柏一送完人回来,方旬才解脱了,柏母拉着儿子问左问右,柏一冷淡地一一回答,他一进来就感觉到了两个长辈之间的暗流涌动,不打算多干涉,自然不提。
聊完天,柏母说累了,柏一带她上了楼,方旬留在客厅陪着柏父,柏父双眼红彤彤地盯着楼梯口,一眨不眨地看。
“小旬,我是不是太老了?”
柏父一开口,方旬就知道老人担忧的是什么了,柏父常年暴露在阳光下,又做体力活,确实和全家福上那个年轻帅气的爸爸相差甚远。而柏母,一直在实验室呆着,外表依然光鲜,仿佛冻龄了一般。
一家就三口,还个个都有感情问题,方旬心下悄悄吐槽。
楼上。
“儿子,你爸爸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几天。”
柏一将人领到柏父这几天一直住的房门前,开门,站在门口没打算进去。
柏母径自走进去,柏一正要下楼,听到身后门关上的声音,柏母小心翼翼的声音一同传来:“儿子,没有别的房间了吗?”
柏一的手在身旁握成了拳头,声音依旧不冷不热不带起伏:“有。”
“那让我住别的房间吧……”
“嗯。”
柏一下楼把久不出现的Marx找出来,吩咐它去把二楼尽头的房间收拾干净,Marx效率很高,柏母很快心满意足地住了进去。
☆、完结篇(he)
一切仿佛回到最初的起点, 又好像不是。
家里多了两个大活人,啊不, 是三个, 方旬不也是么。
父母回来之后, 柏一好像也变了,方旬是这么觉得的, 以前做什么事都按自己想法来的男人, 终于像小孩子一样会听人劝导了。
一切尘埃落定,方旬不再是那只借自己品种优势每天睡睡懒觉吃吃罐头撒撒娇的橘猫了,他要给自己找点事做。
头发长长了, 柏一的也是, 两人八月中旬约了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去之前去过的理发店。
理发师叫什么方旬已经忘了,一进门就冲人叫:“hello, Tony!”一个正跟客人交流意见的人热切地抬手跟他打了声招呼,方旬开心得想上去跟人来个见面hug。
“叫错人了。”柏一在后面提醒。
“额——啊?”方旬就要抬起的手在身侧握成了拳头,腼腆地朝被叫错的人笑了笑。
这时从楼上下来了一个男人,身材修长,气质绝佳, 嘴边一抹笑勾人如妖,简直是gay中凤凰。
“这是Tony了吧?”方旬在柏一身边小声问。
“嗯。”
“Hello, Tony!”真假Tony的目光都向他投去,方旬尴尬地脸火烧火燎地,暗骂自己sb。
“给小孩儿剪个头发。”方旬听到柏一说,同时背上还被轻轻拍了拍, 他就像一只被撸顺毛了的猫,瞬间乖顺了。
“好久不见呢柏帅。”Tony帅哥目不斜视,走到柏一跟前,脸上挂着妖冶的笑,修长的食指微微翘起朝柏一脸伸过去。
“走了。”柏一不给面子,一手拉过方旬手腕,欲夺门而出。
Tony脑子转得很快,立刻跟方旬搭话:“哎呀别嘛,小帅哥第一见您呢,想剪个什么发型,立刻给您安排。”
有了台阶还不下是没道理的,柏一坐在边上处理网络上一些询问病情的人。
Tony看柏一看得专注,悄悄跟方旬挑衅:“我记得上次柏一带的不是你呢。”
“是嘛。”方旬不接这招,不是因为他道行深,是因为他心知肚明上次也是他自己。
“嗯呢,”Tony仔细地给方旬自擦着头发,看方旬单纯的样子,也不挖坑了,掏心底儿地说:“柏一在gay圈很抢手的,早知道他清心寡欲,我和姐妹们还眼巴巴地排着队,哪知被你这小玩意儿抢了先。”
方旬听着Tony老师语气里的幽怨,心里很不道德地一阵乐,但还是忍不住问:“柏一是gay吗?”
“你不知道?”Tony老师没控制住音量,阴柔的声音顿时破了音。
“知道什么?”柏一清冷的声音和Tony的阴柔形成鲜明对比。
“我在跟你的小宝贝科普护法养发的重要性呢,年轻时候不养发,上了年纪秃成能量球你就哭吧。”
“别吓唬他,好好剪。”
Tony啧了几声乖乖剪头发,之后也没再跟方旬聊八卦,方旬就像一口痰卡在喉咙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Tony给他剪完还要给柏一剪,方旬一直没找到搭话的机会,心里跟被狗尾巴草搔着似的不痛快。
临走的时候,方旬说要上厕所,让柏一出门等他,他经过Tony老师身边的时候顿了顿,紧张兮兮又可怜巴巴地问Tony:“他真是gay吗?”
Tony在收拾工具,被他问得一愣,停下动作,眼睛看着他,认真地说了一个字。
方旬像被雷劈了一般愣在原地,眼神呆滞,Tony想过去也不行,叫他都没反应,只能喊外面柏一进来。
柏一进来看方旬呆呆地,转头质问:“怎么回事?”
“我发誓我什么都没干,他来问我你是不是gay,我就回答说‘是’,他就……”Tony的声音越来越小,低着头手里来回摸着工具。
柏一却没看他:“你忙。”说完一弯身,把方旬抱了起来,在方旬的时代这个姿势叫公主抱。
一路柏一都没说话,在快到车库的时候方旬猛地一拍手,柏一被吓到了,胳膊一松——
“啊!”
柏一不自然地搓了搓手,伸手把人从地上拉起来,恶人先告状地教训人:“平时说了多少遍让你小心点。”
方旬大声喊:“你别想岔开话题!”
“不是你突然拍手,我手一松你就掉地上了?”柏一也委屈了,声音更大。
方旬一愣,反应过来继续喊:“你说什么呢?你把我摔地上?”
“不就摔了一下?”柏一很少发脾气,结果这人胡搅蛮缠把他也给惹急了。
哪知方旬不按常理出牌,一屁股坐地上开始带着哭腔干嚎:“我跟了你这么久,喜欢你这么久,你都不告诉我你是gay呜呜呜害我晚上跟你睡都忐忑得不——嗝——行,瞒着我不道歉也就算了呜呜,也不跟我表白,一直拖着我——嗝——我都三十岁了……我跟了你这么多年呜呜呜……”
旁边已经有看热闹的人凑过来了,大家听完方旬说的可歌可泣的爱情,看柏一的眼神都变了,柏一一开始绷着脸看了一圈周围的人,意图劝退,哪知根本没人怕他。
“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啧啧啧……”
“这长得仪表堂堂没想到是个白嫖的……”
“不会是个凤凰男吧……”
“你们干嘛一直说这小伙子,人家做错什么了吗?”
终于有人站柏一这边了,柏一听了有点感动,有眼光的人还是有的嘛。
“辜负人家小伙子就是有错,说哪够,我觉得可以打一顿!”
那人把话说完柏一心都凉了,打是不可能打的,地上的小孩儿已经从干嚎变成了上气不接下气,柏一看着心疼。
他拉了拉西装裤腿,单膝跪地,把方旬抱怀里,在他耳边说:“我以为你早知道我是gay了呢,哪个直男会帮男的打.飞机?哪个gay会给不喜欢的人打.飞机?嗯?”
柏一说完亲亲怀里人的耳朵,又亲亲头顶,等人终于不抖了,一把抱起,不顾旁人阻拦,冲出人墙上了车。
把方旬放到副驾驶,柏一上车启动车子,方旬一直在看他,他一眼都没敢回视。
把人哄好了是真,但他这辈子都没说过那么肉麻的话,回想起来他自己鸡皮疙瘩都掉一地,脸皮也一并掉了。
“你为什么不看我?”方旬带着鼻音委屈地控诉。
“看路呢。”柏一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你把它设成自动驾驶。”
“我开吧。”
旁边隐隐又传来啜泣声……柏一在心里叹了口气,把车子设置成自动驾驶,但手还放在方向盘上,目光依旧只是前方。
“你把手拿下来。”
柏一乖乖拿下来。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一条腿跨过他身体,方旬坐到了他大腿上。
虽然什么大风大浪柏一都见过,但这突如其来的面对面还是让他有点害羞,身体不由自主地握上面前的细腰,让这小身板不要磕到方向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