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前世未尽之事(中)
玉黎看着眼前与平常完全判若两人的元珩,心中刀割一般疼起来……他竟不知,前世元珩对自己竟存有这样的心思……
眼前的元珩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情绪才缓缓平复下来,随即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对水龙吟说:“你派两个人,去将他的尸身带回来……还有,我与他之间的事,不许与任何人提起。”
水龙吟长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慢慢低下头去,恭敬地说:“是。”说着,转身出去了。
房中无人,元珩这才失魂落魄地坐下来,一脸阴郁,像是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怎么就死了呢,早知道我就去把你抢过来了,早知道……可是你为什么这么蠢,萧谨言何时爱过你,你却爱他如命,倾尽所有……”
他说着,自嘲一般勾起唇角:“你大约都不知道有我这个人吧?如今,我的单相思,永远都没有说出口的机会了……”他说着,缓缓抬起手,捂住了眼睛,低声地呜咽起来。
玉黎静静地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哭得像个孩子,浑身都颤抖起来。
原来前世,还有人爱着我,有人念着我,有人可惜我,只是,我却负你一生……
他伸出手去,想抱住元珩,可是眼前的元珩却一下子消失不见了,他急得大叫:“元珩,元珩,元珩……”
“黎儿,黎儿!”
玉黎猛地醒转过来,一睁眼,便见元珩的面容出现在眼前,他愣了一下,随即猛地扑上去,扑进他的怀里:“元珩!”
元珩一脸诧异地被玉黎抱住,只是下一刻,手已经轻轻拍着他的背,问道:“黎儿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玉黎紧紧的抱着他,道:“没有,没有做噩梦,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元珩忍不住笑道:“撒谎,你瞧你,哭得像只小花猫,还美梦呢!”
玉黎轻轻放开他,望着他的脸说:“元珩,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啊?你梦见你的前世了吗?”元珩还以为他在说笑,便笑着逗他,一边为他拭泪,“是不是前世我和你是一对苦命鸳鸯,被人硬生生分开,所以你才哭得这样伤心?”
玉黎闻言,心中越发酸楚……前世他和元珩,连苦命鸳鸯都算不上,虽然他不知道元珩为什么会喜欢自己,但很显然,元珩对自己一腔深情,自己却至死未知,独留他对自己又爱又恨,遗憾而痛苦。
他摇了摇头,对元珩说:“元珩,其实我并不是这一世的我,我是前世重生而来的……”
元珩略一怔忡,随即好笑地伸出手在玉黎额头上探了探,道:“不烧啊,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玉黎握住他在额上的手,正色道:“我不是与你说笑,我和你说真的。”
元珩唇角的笑容便渐渐消失,问道:“若是真的,前世的你如何了?前世的我又如何了?”
“前世和这一世一模一样,我是玉府的三少爷,你是九皇子。但是不同的是,我独自回玉府,因为相信了我嫡母秦氏的话所以嫁给了靖安侯的次子萧谨言,还帮助他夺得了侯爷之位。但是萧谨言始乱终弃,得到侯爷之位后就抛弃了我,娶了我妹妹玉绾,我最后便与他同归于尽……”
元珩见玉黎说得不像是胡言乱语,眉头猛地蹙了起来,一双幽黑的丹凤眼紧紧地盯着他,仿佛仍是在探寻他眉眼间说谎的迹象。
“我死后,便重生到这一世,发现自己还在光明寺,还只有十七岁……”玉黎说着,缓缓回忆这几年的经历,“我欣喜若狂,知道上天给我一次机会重头再来,所以设计提前回了玉府,而且这一次还带上了智雪,也就是长乐公主的儿子温欲雪。然后一步步报复我的嫡母秦氏和我的嫡兄嫡妹……本来我还想亲自报复萧谨言的,但是你途中插手……”
元珩抱着他的手渐渐滑落,松开了他,只是仍是沉默不语。
玉黎见状,忍不住问道:“你信我所说的吗?”
元珩想了想,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些都不是你编造的?”
“上次我跟你说,庆王府寿宴的时候静王要害你,不是我未卜先知,是因为前世你就被他们设计过,当时替你顶罪的是你的二舅舅。还有,梁州赈灾一事我其实也早就知道,太子和静王会让宁王去,而宁王在梁州一呆便是好几个月,以至于在朝中被排挤,再回到朝中时,势力已经所剩无几……”玉黎说着,又看向元珩,“你若不信,我还可以说,什么时候哪里地动,哪里蝗灾……”
元珩低下头去,像是在思考什么,两人之前一下子静了下来。
玉黎见他沉默不语,以为他是嫌弃自己曾嫁过人,曾有那么愚蠢不堪的过去,自嘲地笑了笑,正要开口,就见元珩猛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说:
“黎儿,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嫁给我,是不是真心?”
玉黎愣了一愣,他问这句话,难不成以为自己嫁给他是别有用心?他立刻坚定道:“自然出于真心,前世我已错嫁过一次,难不成今生还要随便嫁一个我并不爱的人吗?”
元珩便立刻开心地笑起来:“我以为你是为了复仇才嫁给我的。”
“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玉黎挑眉。“更何况,我嫁给你的时候,该报仇早已报完了,我为什么还要嫁给你?”
元珩忙点头:“嗯嗯,只要黎儿你爱我就好,别的我什么都不在乎……”说着,话锋却又一转,说,“不对,萧谨言前世曾负过你,还敢那样对你,我上次把他弄残了还是轻饶了他,不行,我要弄死他……”说着就要起身,玉黎忙拉住他,将他抱住:
“不必了。那样才是对他来说最好的结局,残废了,无法继承侯爷之位,对他来说生不如死……更何况,我早已放下前世总总,你又何必再介怀。”
元珩望着他,蹙起眉说:“黎儿,你若真的放下了,方才做梦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焦急?是不是又做梦梦见了萧谨言那个禽兽虐待你?”
玉黎破涕为笑,将他又一次抱住,说:“若是梦见他,我为什么口口声声叫‘元珩’?”
元珩瞪大了眼睛,随即推开他,让他看着自己,欣喜地问道:“所以你是梦见了我?梦见了前世的我?”
“嗯。”玉黎点了点头,红了眼圈,“前世我死了,你偷偷地哭……”
第143章 前世未尽之事(下)
元珩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酸涩的笑来:“你若去了,我自然是要哭的。”
玉黎闻言,动容地看着他:“别这样……我又不曾为你做过什么,不值得你这样。”就好像前世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曾为元珩做过,却一直占据着元珩的心,使得元珩为他如此……
元珩见他如此,便也深情地抚着他的脸颊道:“我爱你,不曾计较过值不值得,也不在乎你为我做多少,只要你也爱我,这便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玉黎从未听过这样动听的情话,世上竟有人这样不顾一切、不计较一切地爱着他,在意着他,什么回报也不求,只求他也爱他……
可是,前世的他却连他这个人的存在都不曾在意过,更无从论起是否爱他。
他问道:“倘若我却不爱你呢?”
元珩想了想,随即低低一笑:“那还能怎么样呢,只护你周全罢了。”
他那低低一笑,和深情的话,甚是柔情缱绻,可是玉黎听着,心都要碎了……前世元珩对他一往情深,纵然他连元珩的容貌都记得不全,可是元珩却仍是默默地守护着他。
“你不是想知道我方才为什么语气焦急又伤心的叫你吗?”玉黎凝视着他,眼圈愈发红起来,连声音都哽咽着,“因为我梦见我回到前世,发现前世的你竟然也爱着我,可是我却对你的爱一无所知,甚至只以为你是路人……我为萧谨言倾尽所有,付出了一生的爱和眼泪,却不知,你却为了我,烦恼挣扎,遗憾痛苦……”
元珩见他黑亮的眸子中落下眼泪来,忙把他抱进怀里,哄道:“黎儿乖,不哭了,那一切都是前世的我活该,谁叫我不去向你表明爱慕之心,谁叫我眼睁睁看你佳作他人妇,谁叫我看着你被负心人抛弃却还无动于衷……这一切都是前世的我活该,活该一个人自怨自艾,痛苦伤心……”
玉黎忙道:“别这样说,我并不知道你前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也许是在我嫁做人妇之后,你怕打扰我,所以不曾对我提起。也许是碍于身份阻隔,因此一直不曾表明心意。亦或许,我当时混沌愚蠢,一心爱慕萧谨言,虽未嫁人,你却也不敢向我表明心意……而且,前世的我身份卑微,根本配不上你,你有你的身份地位,有你的雄才伟略,如何有时间顾及我?”
前世他二人地位相差太多,便是这一世,玉黎先前都不曾肖想过能嫁给元珩,更何况前世?他一个卑贱的庶子,哪里想过会有皇子这样的人物喜欢他?也许当时元珩也是苦于没有机会,或者两人身份的阻隔,怕不能成事,所以一直隐忍不说,以至后来的抱憾终身……
元珩拍了拍他的背,道:“算了,前世总总,都已过去,今世的你不曾婚配,今世的我也把握住了机会,我们已经结为夫妇,不曾有缺憾。黎儿你也不必因为没有回应前世的我的心意而耿耿于怀……不如怜取眼前人吧。”
玉黎听着,难过的心情略微好了一些,道:“你说得对,我要把前世对你的愧疚,悉数都在今世弥补。”说着,抬头望元珩,“只是,前世的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我,实在是一个未知之谜。”
元珩闻言笑了笑:“你这么好看,又这么可爱,无论我什么时候看见你,都会喜欢你的,你又何必在意这种小事?”
玉黎亦莞尔,将他的腰抱得更紧,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又道:“只是我死得早,不曾知道你后来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后来到底是谁得到了皇位。”
元珩便若有所思似的,问道:“前世的你,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转世重生的?”
要玉黎“死”,他实在说不出口,便只好说“转世重生”,玉黎明白他的意思,道:“是章武二十六年的时候,那时候我已经十九岁了,你也已经二十岁了,你被封了王。当时太子因为好男风被陛下撞见而被废黜,皇子们群龙无首,夺嫡之争便日益激烈,尤其是静王和宁王,已到达了白热化的阶段……”
元珩点了点头:“那么说来,按照本来的事情发展,太子他两年后就会被废黜?根本无需我们动手?”
玉黎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太子因为好男风被陛下撞见而被废黜,他行事谨慎小心,说不定是有人设计他也未可知,设计他的人,到底是静王或者宁王的人,更是无从得知。”
元珩静了须臾,随即道:“我倒是很好奇,最后得到皇位的人到底是谁。”
“你想过你自己吗?”玉黎认真地问他道。
元珩略一怔忡,随即笑起来:“想也想过,只是觉得做皇帝太过拘束,就跟装哑巴聋子一样,得学会看到了不说,听到了当没听到,活得多累。”又说,“我只希望六哥能登上大宝,于公于私都这样希望。”
宁王为人正直仁慈,胸怀宽阔而又有治国之才,的确是皇帝的最佳人选。
玉黎想着,想到了自己做梦之事,便道:“我上一次做梦回到前世是我被玉玄的人推进池塘里差点淹死的时候,这一次……”
他还未说完,就被元珩打断了:“什么?你曾被玉玄推落水中差点淹死?还有这样的事?”
玉黎点了点头:“这一世我回到玉府的时候玉玄还是不肯饶过我,总是想置我于死地……不过我福大命大,死不了,他现在被我安排的人下了慢性毒药,活不了多久了,你也不必再计较了。”接着方才的话题道,“你听我说,我这一次梦见前世,是因为我昨天回玉府,被勾起了前世之事,所以心心念念地想着,是否要跟你坦白,结果晚上做梦就梦见自己回了前世……”
他顿了顿,蹙眉道:“你说,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回到前世,看到我想看到的东西,这样话,我就能知道前世你的结局和皇位的归属了。”
元珩闻言,忙抱住他:“不许再想这件事了,你的魂魄回到前世去,万一回不来怎么办?不得成了孤魂野鬼?不行不行,前世的事做不得数,就算我们知道了又怎样,说不定今世早就因为你的出现而更改了,知道了也只是徒劳。”
玉黎知道他是为自己着想,便道:“好好好,不回去就不回去,反正我们也不怕静王和太子,而且这几年的大事我还是略有耳闻,定然能比寻常人要有优势。”说着,又对元珩道,“你不是想恢复说话的能力吗?既然你想,那就让你恢复好了……我有个主意,你侧耳过来。”
元珩欣喜地附耳过去:“什么主意?”
……
第144章 天又何言
九皇子元珩回到京都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城中百姓自然也知道九皇子在梁州赈灾的功绩,因此元珩在百姓中的民望一下大涨。
元珩在百姓中的口碑向来就不错,这次去梁州之后,百姓对他愈发崇敬,再加上他娶了玉黎这一男子,民间都知道二人恩爱甚笃,因此二人的事倒是一时被传为美谈。
过了几天,元珩封王在即,京都突然传出一件事来。
说是城隍庙的庙祝有一日晚上做梦,梦见城隍菩萨来托梦,说九皇子赈灾有功,拯救五万梁州百姓,功德甚大,因此已梦中治好他的哑病,希望他封王之后莫忘行善积德,庇佑一方百姓。
此事在京都城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自然,过了没多久,皇宫中人也尽数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