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黎笑出声,转头看他:“我刚刚记起来了,鸣歌不是代表天祀出使大祈的,不算使节,应该可以多留几天的,或者他喜欢霍大哥,留在大祈也未必不可……”
“那五皇子呢?”温欲雪一问出口,就见玉黎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眉角眼梢俱是暧昧,便忙红着脸住了口,别开脸去不去看他,道,“我不说了。”
玉黎笑得愈发灿烂,道:“好了,我不逗你了。鸣歌的确是不走,五皇子的确是要走的,他又没什么理由留在这里,对吧?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要是舍不得他,那就去跟他说啊,说不定他会考虑留下来,做‘倒插门的女婿’。”玉黎说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阿黎你又那我消遣!”温欲雪羞恼地大叫道,末了,想起什么来,不开心地说,“我母亲不喜欢我和男子在一起的,恐怕她不会答应的。”
玉黎闻言,略一怔忡,随即道:“义母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更何况‘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明白这种被拆散的痛苦,理应会谅解你,你与她好好谈一谈,说不定她会答应的,若实在不行,到时候你跟我说一声,我和元珩去跟她说。”他顿了顿,看向温欲雪,道,“不过,我觉得当务之急应该是五皇子是否也对你有意吧?”
“有的有的……”温欲雪说到这里,见玉黎又忍俊不禁地看着他,脸红更甚,假咳了一声,道,“你们乔迁之后的第二天,我在宫门口见过他一次,他人很好,还送我贴身的物件……”
说着,缓缓从怀里摸出一块蓝宝石来,放在掌心中细细摩挲。
玉黎看了一眼,惊诧地说:“神女之泪?”那的确是一块神女之泪,只不过那一块神女之泪与元珩给他的不同,元珩给他的是一块完整的,毫无装饰的,而这一块神女之泪则是打了一个孔,穿上了用金线编织的细绳,底下还有流苏。
温欲雪也很疑惑地问道:“你知道它?”
“嗯。”
温欲雪笑着解释道:“那你应该知道吧,神女之泪在天祀是有故事的,传说天祀的神女喜欢上了一个凡间的少年,但是神女是不可以有情爱的,所以天神震怒,将神女囚禁在天山上,神女日日夜夜思念自己的情人,故而流下眼泪,就变成了现在所说的‘神女之泪’,它有招福辟邪、趋吉避凶的作用,而且象征着爱慕和思念,就像我们大祈的玉佩一样,是送给情人的东西……”
玉黎愣了愣:“是送给情人的东西?”
以前元珩送他的时候,并没有说是定情之物……
“对啊。”温欲雪说着,面带甜蜜地看向了掌心里的神女之泪,“所以我知道,五皇子对我应该是有意的……”
玉黎转头看他,见他一脸与平常不同的甜蜜温柔,唇角也微微扬了起来:“嗯,放心吧,你们肯定会在一起的。只是,若是要你跟凤飞鸢一起回天祀,你肯去吗?”
温欲雪想了想,说:“肯是肯的,只是舍不得母亲和你。”
玉黎欣慰地笑起来,摸了摸他的头,道:“你也算是还俗和尚中第一人了,做了郡爷还不够,还要跑去做皇子妃,说不定还要当皇后。”
温欲雪害羞地笑了:“又拿我消遣。”
……
晌午的时候,元珩自宫中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跑来找玉黎,见玉黎正在研究墨玦,忙挥退了底下人,走过去道:
“你注意身子,别老是弯着腰低着头。”
玉黎被他硬生生拉回到椅背上靠着,忍不住笑起来:“没有那么娇弱,你太紧张了。”
“怎么没有那么娇弱?”元珩紧张道,“你现在是最要紧的三个月,怎么能不在意?母妃都说了,你现在要是太过劳累,以后会落下病根的。”
“好了好了,不说了。”玉黎怕他老妈子病又犯了,忙扯开话题,“你来替我看一看,这几块墨玦哪块最好?我想送给师父,我许久不见他了,怕他惦念,到时候又要骂我。”
元珩闻言笑起来:“他也是小孩子脾气,不过嘴上骂一骂,心底里是不会与你计较的。”说着,伸手搂住玉黎的腰,亲昵地抱着他,替他认真选起墨玦来。
玉黎看他认真而俊美的侧脸,心中一片柔软,忍不住伸手将手盖在他的手背上,紧紧握住他的手指:“元珩,你为什么喜欢我?”
他与元珩之间,一定是元珩先喜欢他,也是元珩付出的最多,比如神女之泪这件事,他竟到现在才知道那是元珩送给他的定情之物。
元珩还在替他选墨玦,这块看看,那块摸摸,也并不是很在意的他问题,只说:“喜欢就是喜欢啊,有什么为什么?”
“总有原因啊。”
元珩笑着看向他:“那你喜欢我什么?”
玉黎语塞。
元珩见他一脸无语,忍不住凑过去在他红唇上亲了一口,道:“我知道,你定然喜欢我长得好看,你不用说的,我知道的。”
玉黎哑然失笑,半响道:“对对对,我喜欢你长得好看,喜欢你床上生龙活虎,行了吗?”
元珩立刻满意之至,说:“行,这两件事,黎儿最有体会了,对不对?”
玉黎笑得越灿烂,拿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又贫嘴,不害臊。”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笑起来。
第173章 厌胜之术(一)
也不知温欲雪和长乐公主说了什么,长乐公主居然真的答应让温欲雪嫁给凤飞鸢了,只是不肯让温欲雪就这样跟着凤飞鸢去,说让凤飞鸢先回去,征得天祀国王的同意,再带着聘礼来娶温欲雪。
凤飞鸢知道大祈讲究名正言顺,因此他身份非凡,是大祈的皇子,婚姻自然也不是儿戏,因此就同意了这个条件,打算自己先回国,禀告自己父皇之后再来明媒正娶温欲雪。
章武帝自然也没什么不同意的,毕竟温欲雪是长乐公主的孩子,他无权置喙,而且他和先帝对长乐公主有所亏欠,自然不敢反对,更何况两国联姻,也只是增加两国的情谊,没什么不妥的,因此便也答应了。
凤飞鸢便离开了大祈,走时将凤鸣歌也带上了,因为天祀皇帝已经等凤鸣歌等得不耐烦,要他将凤鸣歌“绑也要绑回去”,霍璋舍不得凤鸣歌,亲自送他们出关,现在一行人已经离开了京都,往天祀而去。
五月中旬的时候,京都便进入了梅雨季节。京都每年都有半个多月到一个月的梅雨时节,每当这个时候,章武帝的心悸之疾便会发作,这个疾病太医看过很多次,也查过许多医书,但十几年都没有治好,有人提议让章武帝看一看巫医,但是章武帝非常讨厌巫蛊之术,因此呵斥了那个提议之人,还差点降罪于他,因此便没有人再敢提议了。自从之后,章武帝的心悸便年复一年的发作,有时只持续四五天,有时却长达十天半月,有时候严重起来,只能卧病在床,连早朝也上不得。
而今年章武帝的心悸之症仿佛更加严重了,不仅心慌气短,而且失眠耳鸣,坐卧不安,十分折磨人,因此章武帝整个人都十分暴躁,底下宫女内侍一有错处,便大发雷霆,处理了好几个平常在他宫中伺候的宫人,连寻常盼望着章武帝临幸的嫔妃都开始害怕他临幸了……如今陛下喜怒无常,脾气暴躁,若是一个不小心,不仅得不到好处,反而还丢了脑袋可怎生是好?
这一日,贾皇后前去紫微宫的长天殿侍疾,章武帝额头上缠着防风带,正斜斜地倚坐在罗汉榻上,他这几天,是连平常伺候他的孙内侍都小心翼翼的,因此此时殿中只有章武帝一人,正闭目养神。贾皇后放轻了脚步,上前行礼,小声道:
“臣妾参见陛下。”
章武帝此时似乎还算平静,也不睁开眼睛,只是道:“免礼。”
贾皇后小心翼翼起身,缓缓走到罗汉榻的另一边坐下,道:“陛下,您今日可好些了?方才臣妾去过太后那里了,太后也很是惦念陛下的病情,只是怕扰了陛下,因此不曾亲自过来。”
章武帝像是想到什么,突地睁开眼来,那双丹凤眼本就虎虎生威,如今冷冷如出鞘之剑一般,斜斜睨她,凌厉无比,吓得贾皇后当即一惊,随即忙不迭跪倒在地请罪:
“臣妾愚钝,言语冒犯了陛下,还请陛下降罪!”
章武帝的丹凤眼微微眯起,语气冷冽:“你来此,到底所为何事?若是来侍疾,便算了吧,少来气朕!”
贾皇后便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试探着道:“陛下,臣妾娘家无意间打听到一种方法……”
“什么方法?”
“可以导致心悸的方法……”贾皇后说着,偷眼去看章武帝的表情,见他表情越发冷厉,忙不迭解释道,“陛下容禀,有个木匠,他会鲁班厌胜之术,说在主屋的横梁之上压一个重物,便可导致这家主人的父亲心悸难安,重物不取,便一直被此疾所折磨……”说着,又低下头去,恳切道,“臣妾愚钝,一心想为陛下寻求治疗之法,因此便斗胆前来向陛下禀告。”
章武帝微微起身,俯视着贾皇后,他的面色铁青,语气亦冷冽无比:“你的意思,是说朕的儿子在用厌胜之术诅咒朕?”
“臣妾不敢。”贾皇后忙伏下身去,愈发恭敬,“臣妾自然只当陛下反感巫术,向陛下提及此事,也只是病急乱投医罢了。”又说,“臣妾也已经向太后提及此事,太后也非常重视……毕竟陛下的病已经快有十年之久,一直治不好……陛下,您受此疾的折磨已经太久了,虽然您厌恶巫蛊压胜之术,但也请试一试吧!”
章武帝大约也的确是被这一次的心悸折磨得心力憔悴,听贾皇后如此恳求,竟也犹豫了,好半响,这才道:“那你的意思,是要去朕的几个儿子那里搜一搜,看是谁的主梁上压着重物?”
贾皇后抬起头来,不答此问,却坚定地说:“臣妾愿担全责,若是此事子虚乌有,那臣妾愿但凭陛下发落!”
章武帝被贾后这情词恳切的模样打动了,道:“皇后你也无需如此,你也是为了朕罢了,你起来吧,既然如此,就遣孙泛领人前去搜一搜。”
说着,就叫道:“来人呐……”
孙内侍听了,连忙开门进来,恭敬道:“请陛下吩咐。”
章武帝面无表情道:“孙泛,你带上朕的令牌,去各个皇子的王府中搜一搜,看他们王府的主梁上是否有重物压梁,若有,即刻取来交与朕,明白吗?”
“是。”孙泛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十分恭敬地行礼,正要退下去,章武帝又叫住了他:
“等一等!”
孙泛忙停住了脚步,等待他的命令。
只见章武帝面色闪过一丝冷意,道:“你去搜时,无需与他们说到底是何事,只需带着令牌进去,搜完了就出来,没有就罢了,有再另行计较,可明白?”
孙泛对于这几句的话意思是明白的:章武帝对儿子们有所怀疑,但又不想让皇子们知道他在怀疑他们,因此不让自己明说到底是什么事。
他忙颔首道:“奴婢明白。”
“好,下去吧。”
“是。”
见孙泛下去了,章武帝又对贾皇后道:“你也下去吧,朕乏了,去叫贤妃来侍疾。”
“是。”贾皇后行礼退下,但转身时,面上却闪过一丝嫉恨和得意……
霍思柔,你和你的儿子马上就要完蛋了,我看你们怎么死!
第174章 厌胜之术(二)
过了一个多时辰,孙泛带着一行人步履匆匆地回来了。
章武帝瞧见他身后的内侍手上捧着的盒子就蹙起了眉,微微坐直了身子,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孙泛便恭敬道:“奴婢先后搜查了康王殿下、宁王殿下、襄王殿下的府邸,俱无所获,又查了八皇子在宫中的住处,也并无可疑。等奴婢去了昭王殿下的王府时,却发现昭王殿下的王府梁上放有此物……”说着,拂尘一甩,他身后的内侍便将那盒子呈了上来。
章武帝听到此处,已是盛怒,只是堪堪忍住,语气阴沉道:“打开给朕看。”
孙泛便上前揭开盒盖,只见盒子中赫然放有五串铜钱。
章武帝不知这是何意,难不成这就是用来压梁的东西?但是铜钱并不算重物吧?他正想开口,就听有内侍来禀告道: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和几位皇子殿下都到了,正在殿外等候。”
章武帝抬头问孙泛道:“老九来了不曾?”
孙泛忙恭敬道:“昭王殿下是与奴婢一起来的,早已在殿外等候。”
“好,都传。”章武帝说着,阴沉着脸起身到正殿去了,后面的内侍忙跟了上去。
“传,诸皇子入殿……”
很快,诸皇子鱼贯而入,其中元珩尤为特别,因为他是带着王妃玉黎一起来的,好在玉黎是男子,也不存在什么忌讳。
“儿臣参见父皇万岁!”众人入殿后连忙行礼。
章武帝瞥一眼底下的众多儿子,语气毫无波澜道:“免礼平身。”
众人一齐起身,随即宁王元瑛上前一步道:“父皇,方才孙内侍来儿臣府中搜查,却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只说奉了父皇之命,却不说为何,后来儿臣又听说九弟府中搜出了东西,九弟还被传入宫中……不知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一旁的太子亦上前一步道:“启禀父皇,方才儿臣听母后说,父皇怀疑是有人以厌胜之术来诅咒父皇,以致父皇得了心悸之疾,难不成,是从九弟府邸中有所发现?”
其他人听见厌胜之术,心中皆是悚然一惊……要知道,自古以来的皇帝对厌胜之术都是深恶痛绝,而在历史上,巫蛊之祸皆是牵涉甚广的大案,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牵连以至于人头落地,因此极少有人敢触碰此物,如今太子说到厌胜之术,是在怀疑有皇子以巫蛊之术诅咒皇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