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一巴掌拍上了自己儿子的脸,“你不是说保证能成吗?”
李秀回答的很平静:“意外。”
追究意外的原因并没有用。
李光宇的胳膊抱住了头,嘴里喃喃自语,“怎么办,他马上要查到了……还有什么办法让他网开一面。”
李光宇业务水平尚可,不知道是不是年纪渐渐大了,越大越贪,越贪越傻。
当年精明的狼犬过了几年舒坦日子,被养成了废物东西。
不过这也很好。
“您还是先去给他道歉吧,就说是我不懂事好了。您是多年的老、功、臣,”李秀最后三个字咬的很重,“没有证据,他不会对你开刀的。”
李秀掩掉了发自内心的讥笑,抬起被打出五个清晰掌印地脸看向他:“爸爸,您别担心,我还有一个办法。您知道陈督的奶奶最近回国了吗?”
李光宇抬头,看向他。
李秀微笑着,举起了手机,“而且,我已经知道她的位置了。”
***
狗督最近的小日子不错。
宋萍来了,他终于脱离了天天各色罐头狗粮换着吃的苦日子。老太太和阮玉一样喜欢倒腾厨房,但是做出来的味道可是天差地别。狗吃了都说好!
阮玉实在不好意思放着老太太一个人在家里,于是跟傅勋说了辞职。
傅勋脾气也是真好,问了问原因,知道是要陪老太太,于是干脆延迟了他上班的日子,让他呆够了再回来也行。
傅勋没好意思说是舍不得阮玉那张脸。
阮玉得到这个回答,有点讷讷:“这怎么好意思呢?”
傅勋倒是很实诚:“没事,上面突然发文件,游戏版号申请受限。开发暂时不急了。”
版号批不下来,做好的游戏干脆直接不能发行。
其实他在群里还看见其他游戏公司的老总说打算裁员。还问傅勋打算怎么办。
傅勋想了想,觉得还是看看风头再说。毕竟他的游戏有版号,还不怎么着急,做游戏的程序员们年纪轻轻就谢了顶,混口饭吃也不容易,万一后来又好了呢。
于是阮玉又一次辞职失败。干脆安安心心呆在了家里。
老太太买了两斤羊毛线,开始给阮玉织围巾,自己织就算了,还撺掇阮玉一起来。
阮玉怕她伤了眼睛,被迫学起了这玩意儿。当上了勤劳的纺织男工。
他在这织围巾,老太太在一边乐呵呵说着:“学了好呀,以后小玉可以给自己小孩织。外面买的哪有自己亲手做的贴心。”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阮玉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应了声:“是吗?”
“当然,以前孩子的衣服都是我织的呢,他说比外面买的舒服多了!”想起了早夭的孩子,宋萍的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神色,“他说穿着还能感受到我的爱呢。”
阮玉没有回答,手上的动作没变,趴在脚边的狗子却神色一凛,原本懒洋洋的神色顿时一凝,抬起了头,专心致志地看起了阮玉织围巾。
嗯嗯,先这样,然后那样,那样……陈督在心里琢磨。不知道狗爪子有没有可能织围巾……
如果能的话,就先偷偷给阮玉织一条。
再给小崽子织一条。让他明白爹其实爱你,奈何人狗殊途!语言不通!
借口也想好了。就当外面捡的……
陈督举起了胖嘟嘟的狗爪子。
然后停止了幻想。
这种超能力的事,怎么看都不大可能。于是他沮丧的放下了爪子。
罢了罢了。等老子变回人……别说是围巾了,手套袜子都没问题!
陈督这么安慰着自己。
老太太嫌阮玉一天呆在家里,把自己关太狠了,于是每天都得找借口带着阮玉和陈督一起出门溜溜。
今天也7" 我变成了前夫家的狗0 ">首页 9 页, 是一样。
天气越来越冷了。
阮玉给狗子穿上了小马褂。
陈督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身上的新衣服,感觉和阮玉身上的像是情侣装,于是越看越觉得美滋滋。
阮玉给他套上了绳子。
肚子里的小孩四个月大了。已经有点显怀了。好在冬□□服多,穿着衣服倒不怎么看得出来。
陈督每次和阮玉一起出行,都凶神恶煞的。盯着来来往往的小车和小区里的熊孩子,就怕谁不长眼睛把阮玉给磕着碰着了。
陈督也不知道阮玉为什么没有选择打掉它。
但是这是它的孩子。既然阮玉还没打掉它,那阮玉现在就处于需要照顾的虚弱状态。
他就算拼了这条狗命,也不希望阮玉意外受到什么伤害。
陈督当狗这么久,努力反思了一下自己,终于不再辣鸡的那么理直气壮。
他承认自己是个混账东西了。
而且还有一个他不想承认,却必须承认的事。
他爱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看见他笑会觉得开心,看见他沉默就会觉得烦躁。
可惜这爱爱的太朦胧太缥缈,还一直被自己否认。
也许是连自己的潜意识都觉得自己不配。
于是干脆跟自己说无事发生。
陈督的心里历程,大约能写出一本哲学书。
两人一狗,三个人走在街上,帝都刚下了一场雨,空气里有湿润的气息。
老太太走到半路,非要喝奶茶。阮玉只好带着她去了最近的奶茶店,全糖,热,不要珍珠。
宋萍吸溜吸溜,跟他说:“小玉也喝一杯吧,很甜的。”
阮玉笑着摇摇头。
老太太从钱包里掏出钱,干脆自己点了一杯。
然后塞进了阮玉的手里。
宋萍笑眯眯地说着:“小玉喝一些嘛,吃甜的可以开心一整天的。”
阮玉不大吃甜食。他其实很喜欢,但是从小深受牙疼的困扰,换了牙后下定决心再也不吃糖。
后来长大成人,就更少吃甜口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后来的日子过着才格外的苦。
阮玉捧着奶茶,感受到了暖洋洋的热意从手指尖传了过来。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把吸管cha进了奶茶里,然后低下头,轻轻地吸了一口。
果然是甜的。
宋萍问他,“怎么样,好喝吧,我在国外喝奶茶都是全糖的!”
没有甜味的奶茶是没有灵魂的!
阮玉微笑着点点头,应了声“嗯。”
穿着小棉袄的陈督在一边偷偷记下了。
奶茶,要全糖!
店员小姐姐在一边忍不住插了句话:“你们祖孙感情真好。”
阮玉刚想解释,宋萍却一把挽住了他的胳膊,特别骄傲地回答,“可不是。”
“老太太身体也很好。”
“嘴甜~”宋萍从包里翻出了一欧元,把它递给了店员,“国内没这习惯,但是我还是要给你小费。”
店员突然得了赏,喜出望外。好话像珠子一样往外蹦跶。
等出了店门,阮玉都还没回过神。
宋萍拉了拉他的手,说:“我喜欢小玉。奶奶永远都是你奶奶。不要不理奶奶好不好。”
阮玉不自觉的握紧的牵狗绳,慢慢回答:“我也喜欢您。我没有不理你。”
“你怨他,所以也不愿意面对我。”宋萍的嗓音弱了下去,“奶奶能感觉得到……你不要折磨自己了,忘了他吧。好不好,小玉还这么年轻,还这么好看。还怕找不到对象吗?”
老太太的泪突然模糊了双眼。
“我当年也好喜欢他啊……也好恨他啊……”
她诅咒过他不得好死,恨他恨到每天晚上整夜整夜睡不着。
回过头后,还是觉得自己太傻了。什么都比不过遗忘。
爱和恨都是很折磨人的。
阮玉抿起了唇,声音有点飘,还有点颤:“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他读过那么多书,看过那么多次心理医生,这个道理他还不明白吗。
只是心不由己。
这之后,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了。
陈督跟在后面,有些没精打采。
他想。
如果自己变不回去……
那还真不如让阮玉就这么忘了他。也好。
至少不用再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了。
他愿意当一条狗。
就这么陪着他。就是狗崽儿好像年纪挺大了,也不知道有几年好活。
就在陈督这么盘算着的时候,已经走到了楼下了。
单元楼门口停着一辆大卡车,敞开的车厢里装着家具,大概是有人要搬家。
随着电梯ding的一声响。到家了。
阮玉开始掏钥匙,而陈督却蓦然咬住了他的裤腿,把他往后一拖。
阮玉有些疑惑,“怎么了?崽崽?”
眼看阮玉还要继续开门,陈督控制不住地开始冲着门叫了起来。
他闻到了。
屋里有人,三个。
不要,不要开门……
里面有人!危险!
陈督拼命的把人往外推。
宋萍询问:“是不是不舒服?怎么回事?要不去宠物医院看看?”
她的话音刚落下,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
……
陈思南下班回家,按下了电梯。
他打了个哈欠。电梯还没下来,一旁的紧急通道却有人搬着衣柜走了下来。
有人搬家?
陈思南这么想着,突然听见衣柜里好像传来了“咚”的声音。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只见后面的一个人,左手上还有一道新鲜的伤口,硬生生没了半边皮。还往下滴着血。
陈思南被这伤口吓到了,心说这是哪家搬家公司,这么生猛。
正好,面前的电梯门开了。
他走了进去。
……
哈士奇趴在地上,他的嘴被绳子栓的牢牢的,可血依旧从它的口腔里溢了出来。
他的腹部微弱的起伏着。很轻,很轻。而四条腿却成了扭曲的姿势,奇形怪状地地摆放着……
大概是被打折了。
他们走的时候,那个手被咬掉了半边肉的人用刀子在他肚子上狠狠划了一道,所以陈督现在能听到什么液体淅淅沥沥流淌下来的声音。
我死了……阮玉还有奶奶……怎么办。
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啊?
有温热的液体从他眼眶里流了出来。
慢慢的,陈督的身体越来越僵硬。
他的眼睛望着墙面,越睁越大。
一道惊雷似乎在脑海里响起。那瞬间,他的眼前涌现出了很多画面。
他听说人死的时候,他的一生会像电影一样回放一次。
陈督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他想起来了,他都想起来了。
他的阮玉早就……没了。
一条狗瞪大着眼。
死不瞑目。
第25章
这是哪儿?又是梦?
陈督倚着雪白的墙。有点想抽烟。但是他摸了摸口袋, 有烟,没有打火机。
空气里有消毒水的味道,这里是医院,宠物医院。
护士皱起了眉头,扬起手,皱着眉对陈督旁边刚点上烟的中年男人说道:“先生,这里不能吸烟。”
护士的手穿过了他的身体, 这一幕在陈督眼里显得有点诡异。
他的正对面有一块锃光瓦亮的玻璃,可惜玻璃上却没有他的倒影。
人群来来往往,神色匆匆。却没有一个人的视线落在陈督的身上。
阳光落在身上的感觉如此真实, 陈督甚至能感受到一阵暖意。
如果这也是梦的话,那这个梦未免也太真了。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宠物医院的大门打开了。
陈督抬头,却没想到在这看到了阮玉。
阮玉抱着他的狗跑了进来, 大约是一路跑过来的,他的脸上有两片云霞似的潮红。
在他路过身边的时候, 陈督忍不住伸出手拦了他一下。
当然不可能有什么用。阮玉穿过了他,毫无察觉,径直往前跑过。陈督想了想,举目四望, 只有阮玉一个认识的人,于是干脆迈开步子,跟着阮玉进了急诊室。
急诊室里的阮玉一脸焦急,和医生说着话:“医生……请帮我看看我的狗, 它把玩具吞下去了!”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过来,又伸出手在哈士奇的腹部变着位置压了几下,语气严肃:“先拍个片,准备做手术,可能卡食道了。”
躺在病床上的哈士奇气息奄奄,腹部微弱的一起一伏。
陈督不喜欢狗,但是看惯了狗崽儿生龙活虎的模样,乍一眼看到它如此虚弱的样子,也不免有点感伤。
医生拿着X光出来了。
“阮先生,我们必须要告诉你,异物卡住的位置非常危险,您的狗进行这个手术,风险非常大……”
阮玉在一边听着,脸色蓦的一白,最后签字的手都是抖的。
很快,护士给它打了麻醉,狗被推进了手术室。红灯亮了起来。
阮玉在手术室外坐立难安,他掌心合十,做出了祈祷的动作,头深深低下,几乎要埋进膝盖里。
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陈督看见了他红彤彤的眼眶,和强压住的泪意。
阮玉和他一样都是无神论者,但是真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也难免寄托于天意。
阮玉看上去非常难过。
陈督在一边站着,看了半晌。
最终迟疑的,慢慢抬起了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没事的,它不会有事的。”他说。
可惜他什么也触碰不到,宛如伸出手揽住了空气。而阮玉自然也什么都感觉不到。
等待手术结果的时间漫长又压抑。除了不停的祷告,看上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一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
医生摘下了口罩,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