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那鲛奴在期间偷走不少海城机密,导致大量鲛奴返回海域,海城损失惨重,也在十四城里地位大跌。
大祭司也更加厌恶鲛奴,将府上的鲛奴全部处死。
“雌性还是雄性?”大祭司虽说是岑沐老师,但也不能左右岑沐想法。
更何况苍离是岑越所赠,若他多嘴,岂不是他败坏了两个兄弟的感情。
落人口舌,不好。
“雄性。”岑沐看了一眼大祭司的脸色,说出这两个字来,那张老脸才缓和不少。
“莫要玩物丧志就好,你该明白,你父亲把你交给我,其目的是什么?”大祭司忽然横眉,语气严厉不少。
岑沐当然知道,可是他对城主之位毫无兴趣,而且少主现在还是长兄岑羽。如果最后城主是他,那要让他把长兄放在哪儿?
兄弟之间又该如何?
而且一旦他去争那位置,二哥该怎么办?总不能在旁闲着,要说二哥没有野心,岑沐不信。
兄弟相残,内斗之事,他不想做。
还不如好好和二哥一起辅佐长兄。
“目的自然是让学生好好成人,不走歪路。”岑沐避而不谈城主之事,他不争,大祭司逼他也没用。
“你再说一遍?”大祭司彻底怒了,手里的杯子重重砸在桌上,茶水晃了出来,顺着桌子滴在岑沐衣衫上。
“学生无心权利,当一个三公子就挺好的。”岑沐脸色不变,语气平静,说出的话却也强硬得不容质疑。
“胡闹!”大祭司指着墙前面历代城主的画像,狰狞的面孔是岑沐从来没有见过的,“你以为,你的先祖都是怎么得到城主的位置?他们上位之后,还有兄弟吗?你父亲有兄弟吗?在这画像里面,又有哪一代有兄弟?
岑沐!这是你们海城城主的诅咒,世代岑家只能活下一个人!
你不去争,你只能死!”
大祭司站起来,像是在嘶吼,满头白发从肩上倾泻,活生生像一个疯子。
他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
岑沐心提了上来,顺着大祭司手指的方向,看着那一幅幅画像。
历代先祖,脑海里飞快搜寻着他们的历史。然而,他们都没有兄弟活下来。
宿命?
还是诅咒?
鲛人的诅咒吗?
岑沐脑子里竟然映出苍离那张容颜。
第165章 鲛人长生烛不息(六)
“可两位兄长待我很好,若是长兄成为了城主,我和二哥定会好好辅佐他。”岑沐还是不放弃,他呢喃开口。
可他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已经很没有底气了。
大祭司已经平静下来,如果不是桌上的凌乱,没有人会知道方才他如同一个疯魔恶鬼!
“去拜见你父亲吧。”重新取了一个杯子,大祭司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
有些事,慢慢总会懂的。
现在他还小,不急。
等以后,兄弟刀刃相见的时候,总会断了他心里的念头!
“学生告辞。”岑沐行礼离去,苍白着一张脸,有点失魂落魄。
“主上。”直到苍离出现在他身后,岑沐才在一棵树下回过神。
身上已经被细细的积雪给打湿,他不觉得冷,心里的心惊胆颤还没有完全消逝。
“你……你别叫我主上。”岑沐不喜欢,他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做别人的主子。
都是人,谁也不比谁高贵。
他不屑与那群贵家少爷为伍,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只是单纯的不屑。
他有自己的骄傲。
“三公子。”苍离改口。
雪已经停了,岑沐站在树下,时不时有水低落。还有身上头发上面的细雪已经开始融化,打湿他的衣襟。
他抬眸,眼前绝美的容颜却无心欣赏。目光移向远处,苍离觉得岑沐身上多了几分忧伤,这与第一次看到岑沐时候的骄傲是全然不同的。
他这样的人,也会有这般情绪吗?
“阿离,你们鲛人,也会为了权利而自相残杀吗?”岑沐叹了口气,开口问道。
当然不会,自相残杀这种事情,也只有你们肮脏的人类才会做。
这也是你们的报应!
苍离很想把心里所想说出来,可是看到岑沐忧郁的目光,话到了嘴边,却温柔不少:“不会。”
岑沐的右手扶在树干上,听到这轻轻的两个字,他手指忽然紧缩。
不会是诅咒的……他们三个兄弟这么好,一定可以……打破这个,宿命。
“鲛人的领主由天定,每逢领主出生,定有异象而生。不会出现争权之事,鲛人善歌,族内团结和谐。”苍离不知道为什么要给岑沐说这些,他把自己的衣服脱下,递给岑沐,“换。”
一阵风吹过,岑沐从思绪中收回杂乱,这才觉得冷得紧。他笑了笑,接过了衣服,“海域一定很美,若是我也能去看看……”
岑沐猛地止住话头,扯出一个更加尴尬的笑容。海城与鲛人关系这般恶劣,他怎么可能会去看。
寒意从四面八方吹来,岑沐挤到苍离身边,“给我挡下风,去偏殿换吧。”
苍离身子僵的笔直,一动不动。
岑沐抱怨,“阿离,你身子怎么这般冷。”
苍离拉开他与岑沐的距离,他低眸,语气一如他身上的温度,冰冷的瘆人:“我是鲛人。”
鲛人是没有体温的。
很抱歉,我不能给你温暖。
“罢了,偏殿有备用的衣衫,阿离你穿好。”岑沐将手中的外衫还给苍离,上面还沾染着他的气息。
微薄的温度很快就消失了,只在苍离的手心停留一瞬。
第166章 鲛人长生烛不息(七)
从偏殿换过衣衫,岑沐手上还抱着一个暖炉出来。
贵家公子的气质更加在岑沐身上显露,如果说第一次看到岑沐的时候,他意气风发像是凯旋的将军。
这次换下衣服出来,就像是个病弱公子,人人都宠。
苍离看到他出来的一瞬,微微愣了一下。
这个公子,似乎在哪里见过。
脑海里闪过一个身影,很快就被苍离给否定。
那个人,肯定不会是岑沐!
城主府的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不可能是他。
而且那个面容,虽然苍离记不清,可是他觉得,定是个女子。
一定不会是岑沐的……
可是后来他每年都去了那片海域,再也没有见过那人。
直到今年被海捕而抓。
“阿离。”岑沐浅浅一笑,并没有错过苍离眼中闪过的一丝惊艳。
“三公子。”苍离恢复了冷漠,“现在是回府还是去哪儿?”
岑沐抱着暖炉,往城主府内院走去,一座高塔伫立在海城唯一的山脉中央。
那是历代城主居住的地方,半山腰的地方还有一座祠堂,一座座栩栩如生的雕塑立在里面,百多年来也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
与云城的山比起来,海城这座唯一的山头还不如人家一个丘陵。
山中有精气,越往深处走,越觉得冷。
岑沐抱着暖炉,穿的也多,手心竟然热乎起来。
在祠堂上过香,岑沐与苍离在山腰的一座亭台前歇息。
站在这里,可以纵览海城街市的大半景象。
人群来往,好不热闹。
盛世繁华,大概此刻稍微可以体验到。等到了夜晚灯火通明的时候,才是真正的繁华。
而且这时候正是海捕刚过,达官贵人相互炫耀自家拿到多少珍宝。沿海的老百姓也可以拿出海的东西来卖,各种各样的东西都可以在市面上看到。
出去年关,街市最繁荣的时候就是海捕之后了。
可是这样的繁荣,并不是鲛人想看到的。
很多的交易,都是在他们身上尽显!
比如他们贵公子最喜欢看的,鲛人化形。
鲛人生下来之初本没有性别,成年后性意识觉醒,身体产生变异分裂为男女,当然也有一辈子中性化的。至于性别的转折,取决于他们自身的意志。
变身时间大约需要几个月到一两年,变身时身体发烫,鲛人一生只能选择一次性别。
可是海城人蓄养鲛奴,被活生生劈开双腿,用药物逼他们化形,不知道忍受多少痛苦。
若是在化形的时候失败,最后落得的下场,就是碧凝珠与长生烛了。
苍离在化形的时候,岑越实际上用的化为女子形态的药物,可是不知道为何苍离成为了男子。
大概是他意志太多强烈,脑海里面那个影子久久不散,对他产生的影响太大。
“阿离,你觉得海城繁华吗?”岑沐站起来,拍了身上的尘土,笑问他。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那些珍贵的海捕之物,需要工具,沿海的渔民哪些人家里有?
世家贵族的热闹罢了,有什么繁荣的。
第167章 鲛人长生烛不息(八)
真的凭借运气捞到什么好东西,或不识货的卖出去,或不停地被压低价妥协,或卖人情而送人。
富贵的人家依然在醉生梦死,穷困潦倒人家依然是每日拼死拼活,为生计而奔波。
像岑沐这种一出生就站在顶端的人,他哪里懂真正的繁华!
真正的繁华,当如他们鲛人,勤劳织绩,等看到成果的时候,方才收获真正喜悦与繁荣。
而不是被这些三六五等的人,在醉生梦死之间压榨!
当然,这些话,苍离不可能对岑沐讲。
他巴不得海城早些灭亡。
而这位小公子,就让他活在梦里好了。
他抬眸,随着岑沐的目光落下远处。人群熙攘,当真是“热闹”呢!
眼中闪过一丝寒意,苍离心里冷笑,说出的话淡淡的,“我并不熟悉海城,但从这见到的来看,是繁荣的。”
岑沐低声笑了笑,并不是那种愉悦的笑声,带着几分嘲讽,“站得高了,看什么都好看。”
查看了一下暖炉,收拾好了,岑沐转身带前向山顶的高塔走去,“走吧,该上去了,还可以早点回来。”
山上的积雪没有融化,岑沐走得很慢,苍离一直在想岑沐的那句话。
这个自傲的公子,自小就捧在手心里,竟然会说出那种话?
“阿离,你们鲛人身体一直都是这样冰冷的嘛?”岑沐的暖炉已经渐渐凉了,但是一直揣在怀中,也沾染上了他的体温。
“嗯。”海水当然是一直冰凉的,但是比起海城人的人心,他们并不觉得冷。
岑沐忽然停下来,他站在上一个台阶上面,转过身比苍离高了一个头。
“那我若抓着你,你会感觉到温度吗?”岑沐忽然伸手,拉起了苍离的手,冰凉的触感不经让岑沐打了一个寒战。
岑沐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当真是凉得紧。”
苍离一时没有反应,任由岑沐握着自己的手。
他不知道,原来鲛人是可以感受到温度的。
那种暖洋洋的温度,仿佛是冬日里他们上岸晒的太阳。
等苍离意识到眼前的,是他最厌恶的人,是海城城主府的公子,他才想起要抽回自己的手。
“阿离永远手脚总是这样冰凉,那我以后给你暖手可好?”
或许是那个时候岑沐的笑容太过温暖,温暖得像是他手心传来的温度。
他竟然忘了将自己的手抽回。
他只记得,一向不喜人触碰的他,一直到山顶,都任由岑沐牵着。
他只记得岑沐笑得更欢,眉眼弯弯:“那冬天我给阿离暖着手,等到夏日的时候,阿离给我降温如何?”
他只记得当时自己说了一句,“好。”
等多年之后,他每次回想起这副画面,都不禁泪流满面。一颗颗鲛珠如同断了线一般,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
可是他再也感受不到那份暖意。
冰冷的血液在他身上流淌,除了那次化形,这是第一次让他有了热的感觉。
就连心跳,也在胸口中央不自觉地加快。
不该是这样的。
也不能是这样。
第168章 鲛人长生烛不息(九)
岑沐已经进了高塔,孤零零的山头只剩在苍离一个人站在亭楼中央。
冷风不停吹击着他,满身像化形时的燥热终于消散。
高塔之上,岑沐落座。
对面的父亲已经两鬓斑白,岑沐本来就生的晚,出生没多久,母亲就离去了。旁边屏风隔离的冰棺之中,是他母亲的尸身,待父亲百年后,一同埋入高塔之下的陵墓。
除却双鬓白发,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城主身上留着多少痕迹。
“见过大祭司了?”
他轻轻开口,威严的声音回荡在高塔的顶楼,回音阵阵。
“见过了。”对于这个父亲,除了敬畏,岑沐是没有多少感觉的。
宠爱加身又怎样?不过都是身外财富,相反,两位兄长陪他的时间多得多,亲近不少。
桌案上面是一副冰玉棋,黑白交错之间,白子似乎已经被逼入困境。
城主落下一子,危机全无,险境得生。
“此去云城,见过云家二小姐了?”棋面陷入僵局,城主捻起一枚黑子,拧眉沉思。
岑沐扫了一眼局势,白子虽然扭转局面,可也不占上风。稍不注意,两边都会崩溃。
“见过。”他父亲向来喜欢自己与自己下棋,岑沐只是观看,也从来不会多嘴。
一个不小心陷入其中,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沦为棋手,还是棋子。
“如何?”城主所问的,当然是岑沐是否看上了云颜。
岑沐轻笑一声,“二哥还未娶亲,父亲不该总盯着我。”
冰凉的棋子落在案上,叮咚一响,岑沐的心也跟着一跳。低沉的气压从他父亲身上散发,岑沐手心已经冒起虚汗。他面不改色,幸好在他撑不下去的那一刻,他父亲撤去了威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