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忙活完,时乐终于记起自己来找叶知行的目的:“玉泷苓大小姐替你寻到了。”
叶知行并无预料中的惊喜,死寂的眸子惊起一丝涟漪,片刻又恢复沉静:“那我明日就动身回浮余山。”
“嗯,寻到了药,越快让祝玄君服下越好。”
又是一阵沉默,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洞穴。
“前辈,萧公子不愿放你离开吧?”
“谁知道大小姐心里怎么想,回去再好好商量。”
这夜无月,满天星河璀璨,时乐走在前头,叶知行故意慢他一步,两人不言不语,静得能听到彼此的脚步声。
方才之事,时乐有一点想不明白,纵然他隐匿了灵息,可凭叶知行的修为,真的觉察不到么?可对方也没理由让他挨一下刀子……
眼见再走半盏茶的功夫就到旧宫殿了,时乐刻意放缓了脚步,等叶知行主动开口同他说话。
敏锐细致如叶知行,自然是明白时乐的用意。
“前辈,其实我没什么好解释的,你若觉得我恶心,我也认了。”
时乐回头看他,他也坦坦荡荡的回望,眼神里一副自暴自弃的平静,时乐叹气,好端端的一个男主,本该风光霁月倜傥不群,可如今却……
思及此,时乐的气不打一处来,不是气叶知行,而是气那个他看不见的,暗地里操纵着情节发展的推手:“你这副样子,还是先别回去了。”
“……”叶知行怔了怔,他从未见过时乐发火的样子。
“走,先去把身上的血渍洗洗,干干净净的回去。”
“前辈……”
“别废话了,觉儿看到你这副模样,会担心哭的,大小姐若是知道,指不定能说出什么不好听的。”
如此说着,他也不顾及什么,不甚温柔的拽着叶知行朝西南方向折去,不多久,两人就来到灵池附近。
“你去里边洗个澡吧,衣服上的血渍我给你洗洗,这天气晾一下也干了。”
“……”
“别发愣了,快去吧,我不看你。”
“前辈,你衣领上也沾了血。”
“啊对……我差点给忘了。”
在时乐的催促下,叶知行褪去衣袍浸入池中,时乐捡了他的衣裳沾了水,仔仔细细的涤去上边的血渍。
时乐有些心不在焉,揣测着这一系列事,无外乎是为了把男主逼黑化。
如此想着,他抬眼看了看泡在灵池里的叶知行,叹气,如此好的一根苗子,千万别毁了,可时乐自己也不知能做点什么,毕竟就连自己穿书,也是在那该死的锦鲤的控制下。
这书里的人,包括他这个穿书者,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着。
他正想得出神,全然不察叶知行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前辈,平日里你同萧公子也是在此修行?”
其实叶知行来过灵池不止一次,瞧见萧执在瀑布下为时乐护灵,便仓惶的离开了。
“是,待你师尊服了药恢复了,你有时间也来此试试吧。”
“好……“叶知行顿了顿又道:”前辈之后有何打算?”
时乐笑:“大小姐也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叶知行眸色闪了闪:“前辈是如何回答的?”
“如何回答?说得好像他肯放我自由一样。”
叶知行垂下眸子,声音很低:“如果他肯,前辈愿意离开他么?”
“为何不愿?”时乐脱口而出,完全没走心。
叶知行清淡的点了点头:“如果不是浣灭蛊,我早将……”
“早将我杀了?”
萧执声音里满是肃杀之意,时乐猛地回头,看到他一张脸青白得渗人。
以叶知行的修为,不可能不知道他走近,这话怕是故意说的。
“杀我,也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叶道长。”
“是我失言了。“叶知行面无表情,默默的将时乐洗干净的湿衣裳穿上。
时乐没言语,与萧执四目相对,阴冷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不知为何,时乐手心发汗心脏狂跳,就似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亏心事一般。
狭长的眸子深若寒潭,语气却是难得的平静:“等了你许久都等不到,我就出来寻了。”
“……”
“整个不知谷差不多都找遍了,我才想到这儿。”
“……”
“我以为,你不会把旁人带来这里的。”萧执的声音低了下去,身上的杀伐之气消失无踪,时乐方才以为他又要大打出手,这会儿反而觉得大小姐有点委屈巴巴的意思。
“这又不是你涂煞宫的池子。”
“但是我和你的池子。”
“……”
第44章 共眠
“走,我困了,回去睡觉。”
时乐看了叶知行一眼,对方朝他淡淡点头:“明日我就启程回浮余山,早点回去休息也好。”
于是,出乎时乐的预料,这场变故就这般风平浪静的消解了,一路上三人都没说话,只萧执与他挨得极近,两人几乎肩膀撞着肩膀。
“你脖子怎么了?”萧执眉头皱了皱,看着时乐脖子处的伤发问。
时乐下意识摸了摸,无所谓的袒护叶知行道:“方才不小心刮的……”
萧执也不废话,停下脚步拉住时乐的手腕,将头埋在他肩窝处:“以后小心点。”
如此说着,他伸出舌尖舔了舔时乐脖子上的残血,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视线移向一旁的叶知行,对方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意料之外的没有露出不悦神情。
“你又恶心什么。”时乐漫不经心的用手肘撞开萧执,加快步伐走在三人最前面。
得了药,叶知行小心翼翼的收着,他们一行人连夜商量,叶知行和秋觉翌日启程北上回浮余山,萧执留下继续利用灵隐瀑恢复修为,而时乐,自然是被他以浣灭蛊为胁留下。
不能和时乐一道儿上路,秋觉有些沮丧的自我安慰:“时哥哥留下也有道理,毕竟解药在萧公子这儿,和我们一道儿也不方便……”
萧执不动声色,对自己隐瞒浣灭蛊已解之事十分庆幸。
众人商量罢,想着路途遥远,叶知行和秋觉便打算小歇一会儿,各人回屋休息,萧执照例搬了被子枕头赖在时乐屋里。
“大小姐,你自己先睡,我去同觉儿说点事。”
萧执面无表情,眸子深处却掠过一丝波澜,沉吟片刻道:“快去快回。”
时乐也不知为何有一丝心虚,含糊答应后一溜烟跑了,敲开秋觉的门后,对方一脸意外:“时哥哥,你是怎么从萧公子眼皮子底下跑出来找我的?”
时乐嘴角抽了抽,这也太夸张了吧?
“……我自己有脚。”
秋觉憋着笑,起来沏茶:“时哥哥找我何事?”
时乐喝了口茶,正色道:“觉儿,我有一事求你。”
看他这副难得一本正经的神情,秋觉有些忐忑:“请说,时哥哥还跟我客气什么。”
“我想要一副假死的药。”
闻言,秋觉眉头狠狠一拧,心思转得飞快,当下就明白时乐的用意:“你是想用假死,骗过萧公子?”
时乐点头,继而清淡一笑:“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法子了,至于最后用不用得上……再说吧,先备着总没错的。”
秋觉的眉头却越拧越紧:“时哥哥,我以为你对萧公子……”
“什么?”
秋觉摇了摇头:“我以为你并不讨厌他。”
时乐无奈的摸了摸鼻子:“谈不上讨厌,只是他这人……脾气阴晴不定的,且一定会回嵬国夺回宫主之位,我总不能也跟他回去吧。”
“那浣灭毒何解?”
“车到山前必有路,这段时日我就顺着他些,尽力博取他的信任。”
秋觉仍是那副一筹莫展的样子,欲言又止,最后只关切的道了句:“那时哥哥定要万分小心,那药也慎用,毕竟假死时也不知旁人会干出什么来。”
看秋觉松了口,时乐笑嘻嘻的:“放心放心,我自有分寸。”
这一招金蝉脱壳,他并不是非施不可,不过是有个后路心里踏实点。
于是,那晚时乐在秋觉屋里待了一个时辰才离开,待对方配好了药,天也快亮了。
时乐轻手轻脚的回屋,还未推门就看到叶知行等在回廊尽头。
“叶道长,你也去歇一歇吧。”
叶知行沉吟片刻,低声道:“前辈,今夜你看到之事……”
时乐淡声道:“大小姐和觉儿那,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
“只不过,这一路上秋觉同你回浮余山治疗祝玄君,你需待他好些。”
“我明白。”
“那我就没什么担心的了。”
“前辈,一个月内我必然会来接你。”
“不必这么赶,大小姐一时也不会把我怎么样,你安安心心回去送药便可。”
叶知行恍若未闻:“给我一个月时间,我也会干干净净出现在前辈面前。”
“……”
“今夜那种状况,我保证,再不会出现了。”
时乐知他指的是暴走黑化一事,只淡淡点头,男主说到做到,他还是选择相信的,另一方面,叶知行也说过不希望被他看到自己黑化的模样,时乐虽然看不透他的心思,可也不愿去触男主这个逆鳞。
“赶快回屋歇一会儿吧,天大亮再走。”
叶知行点点头,时乐正要进屋,他又开口道:“前辈——”
“嗯?”
“务必等我。”
“好。”时乐笑笑,推门进屋,叶知行看他身影消失了许久才舍得离开。
萧执也没睡,笔直的坐在榻上调理气机,听到门响倏忽睁开眼,冷冷的看向时乐:“去了一夜了。”
时乐转移话题模糊焦点:“你等我?”
“……”萧执抿唇不答。
“怕我连夜跑了?”
萧执不动声色:“你跑到那儿,我都能找到你。”
时乐笑:“这我是信的。”
“过来睡觉吧。”萧执往外挪了挪,把里边的位置让出给时乐,这样时乐靠墙睡,他就能随便往里挤,对方避无可避。
时乐不懂大小姐这是什么毛病,要人陪睡?可这家伙刚到寒江村时,口口声声还是不习惯和人同住一屋。
萧执躺在他身侧,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低声问:“在想什么?”
时乐想着这夜发生的事儿,睡意全无,索性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大小姐,以前那个时乐,也是这般同你睡?”
“……没有。”
“那,在你们涂煞宫,双修是很寻常的事儿?”
“是。”
涂煞宫里,双修就如吃饭睡觉一样寻常,可萧执作为宫主,却全然接受不了这种修行之法。
闻言,时乐饶有兴味的眯了眯眼:“这么说,大小姐你经验丰富?”
“……”
“也是,看你春宫就画得惟妙惟肖的,我猜……”
“你猜什么?”
“你,阅人无数。”
“那你写的那些,也是因为实阅人无数?”
时乐苦笑:“我怎及得上萧宫主。”
“你当真要与我继续聊双修的事儿?”
时乐打了个寒噤:“算了,睡觉。”
萧执扯了扯唇角:“爹将你赐给我做侍见之时,便交代,若想行双修之法,可从你开始。”
“别说了,这话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萧执认真的看着他,抬手轻轻揉捏他的耳垂,指腹细细的茧让时乐身子一颤,刚想骂对方两个男人动手动脚有病,抬眼与那双狭长的眸子相对,晨光熹微,黑若深潭的眼眸惊起淡淡涟漪,他在这丝柔软的涟漪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时乐心跳骤快。
一下,两下,三下,力道十足的撞击着他的胸腔,他突然口干舌燥,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一定是这萧执太好看了,或者是他们涂煞宫有什么摄人心魄的妖法,时乐定了定神,暗暗念起了清心诀。
“时乐。”
“……嗯?”
“你脸红了。”
“……热的。”
萧执又凑近了些,彼此鼻尖几乎碰着鼻尖,草木冷香弥漫,他的声音低哑好听,钻入时乐耳中,就似被人用羽毛轻挠骨缝,抓心挠肝的痒。
“以后此处只有我们两人了,有你热的。”
萧执笑了笑,时乐神志渐渐迷糊,不知不觉沉入了虚无的混沌中。
时乐再醒来时,已是隔日晌午,叶知行秋觉早已御剑离开,此刻估摸着都到了晚霖城。
他心下明白,又被萧执用了催眠的药,下意识的检查一番身体,没缺胳膊少腿,但亵裤里湿冷一片,他想起梦里的情形,心里暗道一声糟糕。
其实作为一个成年男子,偶尔做做春梦也不是什么事儿,只不过时乐虽是小黄文硬核玩家,但本人清心寡欲,极少梦到这些乱七八糟的,而且这个春梦,来得有点不寻常。
梦里他被人蒙住双眼,湿滑粘腻的藤蔓缠住手脚,被迫以一种羞耻的跪姿敞开腿……因为看不见,感受力便分外明晰,对方的手又滚烫得骇人,一点点顺着轮廓描绘着他的身体,指腹上有细细的茧,磨人又撩人……
时乐便是被这般摸着,释放的,他咬得嘴唇渗血,喃喃的念出一个名字——
“萧执。”
细思恐极,即使醒来后皮肤上还残留着梦里的滚烫与粘腻感,时乐哆嗦了一下,打算去洗个澡去去火,被秽物弄脏的亵裤也正好洗洗。
他起身下床的动作极轻,就似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好在萧执不在屋里,不然时乐定会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时乐穿过回廊,正欲去院子里打水,推开门,南域六月的日光毒辣,明晃晃一片,照得时乐有些发晕,片刻的恍惚后,他看到萧执正顶着烈日在井边涤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