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萧执他……说了什么?
“时乐,我喜欢你。”
醉鬼萧执有好整以暇的重复了一遍。
“……”四目相对,对方的眼中有危险的火苗在跳动,时乐怔住了。
“这一年,我想你的时候,就画一张春宫。”
这什么玩意儿……!
时乐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咬牙道:“想我?我看你是想上我吧?”
萧执喝酒都不红的脸蛋此刻泛起淡淡红晕:“确实。”
看大小姐承认得这么干脆,时乐又羞又怒:“确你妹的实!”
“你不想么?”
大小姐的本意是问时乐没想过他么,可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就变成明目张胆的耍流氓了,时乐简直惊呆了,方才那点莫名其妙的旖旎心思顿时烟消云散,他气得有点上头,一字一顿道:“……想被你上?”
“……”
“别膈应我。”
气急的他有些口不择言,再抬眼看满室的春宫,什么姿势什么情态都有!火气又蹭蹭蹭的往上冒,他忍住没一记灵流朝对方脸上甩去,忍住没一把灵火烧了这满屋子香艳的水墨,忍住没把这人的第三条腿打断,转身就往石道走。
好巧不巧,一张春宫从墙上脱落飘至他脚边,时乐不经意看了一眼,好家伙,萧执画中的他可真是……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骚。
而且这些动作、姿势、神情、反应……都是他当年手把手教萧执的!天道好轮回啊!
一种莫名其妙的燥热感在他身体里生根发芽,以摧枯拉朽之势蔓延,时乐脸上微红,脚下的步伐越发快了,他要赶紧离开这个让他方寸大乱的诡异之地。
而出乎时乐的预料,醉鬼萧执没有立刻追上来,只呆呆的立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氤氲了水雾的眸子里藏着一丝委屈无措。
原本冗长的石道突然变得很短,不多久,时乐就走到石道入口回到池底,心情复杂糟糕的他索性一记灵流将周遭的灵石击碎,激起五彩斑斓晶莹剔透的灵石粉末,一转眼,避水阵结界被破,池水哗啦哗啦的灌进石道里。
呵,眼不见为净,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还是沉入水底的好。
时乐迟疑了一瞬,便飞快的蹬腿朝岸上游,因为避水阵被破,水流灌注形成一个小漩涡,原本井然有序的锦鲤群乱作一团,时乐在红白相间的鱼群中穿梭,用了好一会儿才成功上了岸。
好得很,刚换的衣裳又湿透了,夜风一吹,瑟瑟的冷。
没多久,池面又恢复了原本的风平浪静,偶尔几只锦鲤在水中嬉戏,打碎倒映在水中的月亮,碎成一池粼粼波光。
时乐想就此离开涂煞宫这鬼地方,可他刚走出两步又折了回来,按理说,水下石室被淹没了,萧执无处可去应该早游上岸了才对,难不成还躲在水底等着被淹死吗?
虽然他自己都不信萧执会这么蠢,可是……
时乐守在池边,看着风平浪静的池面,心中越发不安,各种设想纷至沓来,萧执不会是喝了酒然后睡死在水里了吧?
又等了片刻,时乐有些慌了,不过是半盏茶不到的功夫,他直觉过了天长地久。
“大小姐,你给我滚出来!”
他的声音如泥牛入海,得不到半点回应。
“萧执,别装死。”
“喂!”
时乐憋了一口气,翻身再度跳入池水里,无数锦鲤簇拥在他前方,摆着尾巴指引着他向更深之处游去。
此情此景,就和当年他被萧执第一次带到灵隐瀑一样,那会儿这家伙还装死占他便宜,这次搞不好又是这样,可即使明知如此,时乐还是狠不下心让他自生自灭。
透过熙熙攘攘的锦鲤群,时乐看到萧执一动不动的躺在池底的水草丛里,他心里狠狠一条,猛地蹬水朝对方所在游去。
时乐拍了拍萧执沉静的脸,毫无动静,二话不说便将人背起拼命往上游,伏在他背上的萧执全程一动不动,就跟死了一样,时乐的心凉了半截。
不多久,时乐破水而出,立刻将萧执托到岸上,这湿漉漉的美人还是没半点反应,时乐伸手去探他的腕脉,草,没动静了,这什么操作!
“萧执,你再装,我可没耐心同你耗了。”
他这话说得一点底气都没有,其实时乐心里多多少少有数,作为大反派的萧执不可能喝几口酒就被自己折腾死,可他控制不住胡思乱想,这种担心和在乎的感觉十分操蛋。
人工呼吸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时乐又给他灌了些灵力逼他吐出水来,可萧执两片薄薄的嘴唇死活没动静,时乐捏住他的下巴,压低声音威胁道:“你再不醒,我去寻你二叔治你了。”
彼时,时乐正骑在萧执身上替他灌注灵力,彼此挨得极近极近,那双狭长的眸子倏忽睁开,水汽还未散尽,涟漪之下藏着三分笑意。
“时乐,你是担心我的。”
花前月下,温言软语,时乐怔了怔,自己都觉察不到的心思被对方戳破,面上一热:“呸。”
苍白的嘴唇勾了勾:“还不承认?”
如此说着,萧执抬起手勾住时乐的脖子,将人往自己身上按,彼此的嘴唇蜻蜓点水般碰在了一起,滚烫柔软,又仓促的分开。
四目相对,时乐心如擂鼓,跳得他胸腔发疼,面上的红潮越发浓重。
“当年在南桑国,我骗了你,我……”
“……”
“我喜欢你,你没猜错。”
时乐还未想好如何回应,嘴唇就被对方堵住,柔软的舌叶仔仔细细舔过他的唇瓣,带着淡淡的酒气,趁虚而入试图探入齿关。
时乐原本僵硬的身体在萧执的进攻之下渐渐软化,酥麻感从炙热柔软的嘴唇弥漫至四肢百骸,可他没有任感官的控制溃不成军,死死咬紧牙关不放。
萧执轻啄细咬了一阵,看时乐没有让他继续的意思,便舔了舔对方的唇角,意犹未尽。
这不是时乐第一次被萧执堵住嘴唇,却是最不寻常的一次,如果说当年在凡荆城花魁轿中只是心无旁骛的喂药,而当下这个吻,则是充满暗示的。
不知为何,时乐身上开始细细发抖,他明明可以反抗,可以再次将作弊的萧执推入池水,可他……什么也不想做,整个人几乎动弹不得。
“时乐,你不在的这一年,我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
狭长的眸子盛了月光,微微眯起,看得时乐心神恍惚,萧执笑,抬起头朝时乐的喉结轻轻咬了一口:“还好,你回来了。”
萧执顺着喉结一路轻啄,夜风一吹,沾了水的肌肤冷冰冰的,他朝颈侧吸了一口,沁人心脾的甜,比他吃过的任何糕点都要甜许多。
“既然回来,就不许走了。”
萧执一说话,热烘烘的呼吸就缠绕在时乐耳下敏感的部位,让他稀里糊涂的四肢发软耳根发热,连带被对方咬过的喉结都痒痒的。
萧执指尖滑过时乐的背脊,将他整个人拉到自己怀里,时乐的唇正好擦过他的眉心,这会儿他才注意到,初见萧执时他眉心处的红印消失了。
时乐被他紧紧的抱着,许久叹了口气:“我……没做好准备。”
空气凝固了,彼此呼吸清晰可闻,夜深了,山风越发大,吹碎了一池月光。
看萧执没回应,时乐咬了咬唇艰难道:“你给我点时间。”
“……”
“我……调整好自己,再回应你,可以吧?”
这句话,他用了十二分的决心才勉强说出口,可左等右等,被他压在身下的萧执却全无反应……
好不容易刨开真心展示在对方面前,萧执以沉默相待是几个意思,时乐今夜特别暴躁,一股无名火又蹭蹭蹭的往上冒:“萧执,你究竟想……”
他一句话未说完,搭在他背上的手倏忽下滑落在地上,时乐怔了怔,撑起身子一看,突然无奈又惨淡的笑了。
好家伙,这会儿酒精终于彻底上头,萧执睡着了。
刚动手动脚的表白完,转眼立马睡遁,这家伙不是耍流氓是什么?
第59章 念想
时乐叹了口气,翻身从萧执身上下来,身心俱疲的躺在一旁的草地上,这夜月明星稀,照得天地一片清明,时乐脸颊的热度未退,感觉自己那点不可告人的念想,此刻也被照得明明白白的。
萧执说他喜欢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而自己呢?对他又是怎样的心思?和他对自己也是一样的吗?自己又是从什么时候动了这层心思呢?
平日里时乐从不会主动去思考这些,如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他看清了对方真心的同时,也不得不面对自己的真心。
他对着天上那轮圆月发愁,愁的太阳穴隐隐发疼,索性不想了,一扭头就看到面色沉静嘴角微翘的萧执,顿时哭笑不得,这家伙醉死了过去还乐什么乐?表个白就这么得意这么欢喜?
如此想着,他伸手去理了理萧执湿漉漉乱糟糟的头发,手指不经意划过他的眉毛、眼睫、鼻梁、嘴唇……顿了顿又触电般移开,索性起身将醉得不省人事的家伙背在背上往回走。
但愿这家伙别一觉醒来就断片了,把今夜的话忘得干干净净。
时乐突然发笑,忘了也好,自己就不用费心思去解决了。
他将萧执背回屋中,这段时日,萧执果然比先前重了些,时乐暗地里有点得意,是他把这家伙养胖的,原本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子的模样可心疼死人了。
不对……不是心疼,是吓人。
回了屋,时乐娴熟的替醉死的萧执脱去湿漉漉的衣衫,头发和身子一并擦干才换上洁净衣物,他太了解这家伙的小毛病,若不给他弄干净了,第二天醒来非得吃人不可。
忙活了好一阵,时乐才闲下手来自己去换了湿衣裳,兴许是山里夜风吹的,他连打了两个喷嚏。
把所有事都弄好,时乐来到榻边,将不省人事的大小姐往里推了推,自己便和衣躺下。
可闭上眼睛,萧执那句喜欢你又猝不及防的挤进他脑子里,过往的种种片段也熙熙攘攘的在他脑海中闪现,在水底石室偶然间瞟了一眼的春宫,水墨晕染的画面此刻在他眼前反复上演,活色生香翻云覆雨,时乐整个人都燥了起来。
一转身,就看到一脸人畜无害的萧执,时乐叹气,明明是罪魁祸首,可如今睡得这般踏实,酒可真是个好东西。
再抬眼,被萧送寒酒壶砸破的窗户纸瑟瑟的漏进山风,虽是夏季,夜深露重,山风凉飕飕的,可时乐却被吹得燥热难捱。
窗户纸一旦挑破,两人的关系就再无回头的可能。
辗转了大半个时辰,时乐真是熬不住了,加之太阳穴隐隐作痛,他索性起身到屋外走走透透气,涂煞宫鬼影都没有一个,倒是乐得清静。
时乐不识路,只挑僻静的小道走,嵬国处处飞沙走石荒凉之极,这涂煞宫的选址倒是溪流淙淙绿涛如怒,行走其间让人心旷神怡。
他那点旖旎又躁动的心思是压下去了,可头疼却愈演愈烈,说来也奇怪,此次从万鬼冢出来后,他就染上了头疼的毛病,时不时疼那么一下,很要命。
时乐刚想往回走,突然眼前出现很多黑斑,脚步也有些虚浮,他闭目调息片刻,眼花头疼的症状并无好转,只得就地坐下调理气机,可越是动用灵力,他太阳穴越是疼,就似有人用尖刀在他头骨里一下下的剜,时乐仰头靠在树干上,额角冷汗涔涔喘着粗气,混混沌沌的想着再不回去,大小姐酒醒发现自己不在,指不定以为自己跑了又要闹呢。
眼见东边的天空已经泛白,时乐用破虹撑地站了起来,不料突然两眼一黑,又似上次那样猝不及防陷入昏迷。
窗外鸟鸣渐起雾岚弥漫,萧执睁开了眼,微亮的晨光将室内光景照得明明白白,床榻上只有他一人,而一旁的被褥冷冰冰的。
萧执怔了怔,想起昨夜醉酒后的种种,蹭的一下坐了起来,看时乐不在,第一反应是他被自己的告白吓得连夜跑了。
他也顾不上整理睡乱的头发,冲出屋子沿着时乐的灵息火急火燎寻去,比起对方逃跑,他更担心那个冒冒失失的家伙闯入什么死阵又伤了自己。
穿过回廊来到后山的血竹林,渐渐淡去的雾岚里,时乐手握破虹,静静立于血红的竹枝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萧执松了口气,才发现已经急得汗湿了衣裳,想起昨夜的片段他嘴唇火辣辣的,对峙了片刻,他有些忐忑的朝时乐走去,抿了抿唇笃定道:“昨夜,我说的都是认真……”
“萧执。”时乐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没有一点起伏,望向他的眸子死寂一片。
“……”萧执心中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要我喜欢你——”
话音未落,破空之声传来,萧执觉察了,可下意识没有躲开,一声利器划破皮肉的闷响,萧执眸色晦暗,任破虹剑刺穿他的胸膛。
“萧执,你做梦。”
萧执眉心皱了皱,徒手握住剑刃生生将破虹从他胸膛内拔出,此情此景,竟和当年在无生岛有些相似,只不过那次他是故意不躲,这一回,他没料到时乐真的下了狠手。
看到殷红的血从萧执心口汩汩流出,时乐毫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冽的笑,他在剑上灌注了十足的灵力,移动身形欲斩断萧执的手臂,萧执却仍旧不动,立于原地任时乐砍杀。
电光火石间,血竹林风乍起,红色的竹叶簌簌落下,萧送寒身形化作一道虚影移至时乐近前,两指捏住破虹剑刃化解锐气,一手朝时乐的后颈结结实实打去,只见时乐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面色一凝,便朝后方倒去。
“二叔,下手轻点。”
萧送寒将被他打晕的时乐扶住,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望向萧执:“执儿啊,疼媳妇可不是这样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