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展雁潮驾驶着机甲返回,发现粮仓这边的乱象,为时已晚。
他睚眦尽裂,当即用机甲碾了过去。
战前内讧杀人是大罪,更何况祸乱的源头也是展雁潮带来的,展父费尽心思,才保住了展雁潮不上军事法庭。
季作山醒来时,正好撞上了展雁潮出离愤怒的脸。
他指着季作山大骂:“你不会反抗啊!你就让他们——那样啊。你以前不是很能打的吗?”
季作山看着他任性跳脚的样子,想像以前一样给他找些借口。
但他累了。
展雁潮骂够了,也坐在了床边,短暂地反省了自己的过错:“我不该把你锁起来……但你放心,敢碰你的人,我全给杀了,以后我也不会嫌弃你,你放心。”
季作山微微发起抖来。
但他仍是淡淡的,他连生气都没力气了:“嗯。我知道了。”
他不大想看到展雁潮,但他根本下不了地,那些Alpha在发情时全然是野兽,直接掰断了他的腿,而展雁潮被解了军职,只能天天待在家里。
一次两次地哄,三次四次地哄,展雁潮还受得了,成天对着一张死人脸,他难受得不行,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只能把火撒在季作山身上。
他觉得季作山一定是在乎自己的态度,于是他反复表态:“我都说了!我不嫌弃你,真的!你怎么就不信呢?!”
季作山几乎想笑。
他一个字都不肯对展雁潮再说。
展雁潮被逼无奈,某日灵光一现,冒了个好主意出来。
他把季作山的情况告诉了他的弟妹。
几个孩子又惊又怕,个个吵着要来看哥哥,展雁潮兴冲冲地把几个孩子载回家,刚进卧室门,就扬声道:“小季,你看看,谁来了?”
季作山放下书,往门口看了一眼。
看到那几张泪水涟涟的小脸时,季作山突然失控了。
他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惨声叫道:“出去!!!让他们出去!!”
弟妹被他的失控惊住了,一个个哭得更凶。
展雁潮不满道:“你不认识他们了?这是你的弟妹呀。”
季作山不说话,而展雁潮推了推其中一个,急道:“快去呀,去找你哥哥。”
被他推出去的四妹颤抖着说:“二哥,我,我先出去,你别难过。”
说完,她飞快地跑了出去,剩下的几个也跟小兔子似的,眼睛红红,逃得一个比一个快。
展雁潮简直是莫名其妙:“叫他们来干嘛的,跑什么啊。”
季作山掀开了被子,怒视着展雁潮。
他不会指责人,此时气得浑身哆嗦,说出口的话却也是轻飘飘的一句:“展雁潮,你太过分了。”
展雁潮一脸茫然:“我怎么了?”
季作山张口结舌了。
他本来有无穷的恨要说,但看到展雁潮这个样子,他已经全然失去了向他说清心中所想的气力。
……就这样吧。还有什么可说的。
季作山不追究了,展雁潮却来了劲头,他问:“季作山,你到底要什么?我都说了,那些人死了——”
季作山背对着他,想,接下来他一定会说,自己不计较了。
……那岂不是很伟大。
在展雁潮悻悻然离开后,季作山看着天花板,惨笑出声,随后呕了一口血出来。
季作山就这样得过且过着,并开始想,等伤好后,他要离开展家,离开展雁潮。
展雁潮这样的孩子气,他真的消受不起了。
他不想再有下一次。
他向弟妹讲了自己的计划,弟妹也是全力支持,并说要和二哥一起走,他们几个也已成人,可以养二哥。
他们约定了离开的日期,以及再次见面的地点。
谁想到,在他预备离开的那天,虫族的一支部队绕行到了部队后方,投下了大量机械虫。
后方虽然也有预备机甲,但能作战的人基本都是Beta和少量水准不高的Alpha,因此展雁潮也参与了守卫队,驾驶自己的机甲冲了出去。
混乱之中,季作山想要去找自己的弟妹,却与一只从天而降的机械虫撞了个正着。
既然是碰见了,再逃也没有意义。
最终,他和机械虫一起倒在了被轰出几个缺口的堡垒废墟边,机械虫的足肢穿透了他的肺脏,而他用一根钢材贯穿了机械虫的脑髓。
在死前,他挣扎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看到了展雁潮从机甲中走出,急匆匆地寻找他的模样,以及把自己的弟妹叫来盘问时眼睛血红的模样。
他听到四妹大喊,二哥趁乱走了,你再也找不到他了。
展雁潮一把把四妹推翻在地,冲身旁几个展家的兵卫吼:“天涯海角,也得给我把他捉回来。”
听到这话,季作山笑了。
在彻底丧失意识前,他将自己挪到一处燃烧的房屋边,扑入了一团烈火之中。
烈火会烧去他的脸和身体,他一辈子都不想再让展雁潮找到了。
而他唯一的遗憾是,那个和弟妹们约定的地方,他再也不能去了。
看完一整条故事线,池小池陷入了沉默。
他简明扼要地发表了观后感:“小瘪犊子。”
061对这个定位表示了认可。
池小池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而061给出的回答让他略略松了一口气。
现在距离二人满18岁还有半年,他们还在上机甲学校。
这回,展雁潮又闹出了幺蛾子来。
有几个新转学来的学生还不晓得展雁潮的厉害,当然也不知道展雁潮和季作山的关系。
在他们眼里,季作山和展雁潮穿着一样的校服,应该也是身份不低的学生才对。
一个叫罗茜的女孩看着沉默又英俊的季作山,心里喜欢,就拉着季作山说话。
展雁潮发现后,冷笑道,这是我的人牲,你别动。
罗茜是最看不惯“人牲”这一存在的,而季作山看起来又实在惹人喜欢,她就随口道,展,按照你的实力,你也不需要人牲,不如给我吧。
结果,那周刚回家,季作山就被憋着火的展雁潮抽了十几鞭子,关进了为他预备的小棺材里,等他被熬得受不住了,展雁潮才得意洋洋地邀请了那天包括罗茜在内的所有人,让他们来看看,这个人是属于自己的。
听到罗茜近乎于挑衅的发言,展雁潮冷笑了,低头看向季作山:“小季,挺厉害的啊。才见了几面,就把人勾搭成这样了。”
罗茜不客气道:“我在跟季作山说话,你插什么嘴。”
展雁潮笑道:“好,你跟他说话。我看他不经我允许能跟你说什么。”
罗茜鼓励地望着季作山,掌心向上平摊着,发出了诚恳的邀请:“你愿意跟我走吗?我不需要人牲,你只需要做我的练习伙伴。”
展雁潮颇觉好笑:“好啊,听起来是挺诱人的条件。要是小季答应,我就放他走。”
罗茜挑眉:“你说真的?”
展雁潮拿鞭子一指,嚣张道:“这里有这么多人,都是见证。”
上一次,季作山也接受过这样的邀请。
但那时的季作山身上难受得很,只剩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留在这里,我也能做Alpha的。
再说,他也不敢完全信任罗茜,他怕那又是一个展雁潮蓄谋已久、用来刺探他真心的玩笑。
而这一回,季作山摇摇晃晃地抬起手来。
展雁潮丝毫不以为意。
他相信,季作山一定会把罗茜的手推开。
然而,季作山满布伤痕的手,竟然轻轻搭上了罗茜摊开的掌心。
旋即,他往前一扑,浑身滚烫地落进了罗茜的怀抱中。
见状,展雁潮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双颊又热又辣,像是被人狠狠掼了两记耳光。
第67章 听说我是战神(四)
罗茜先他一步, 把季作山接在怀里,潇洒地一托一抱,向后让去。
作为一个出色的Alpha候选人, 罗茜也生得修肩长腿,体力非是寻常人能比。
情况变生突然, 展雁潮也没想到季作山有这样的狗胆背叛自己, 一时呆愣, 慢了一步, 等他回过神来, 急急忙忙地伸手去捉,却连片衣服角都没够到。
展雁潮暴怒:“把人还给我!”
罗茜倒退一步:“怎么,展, 要决斗吗?”
罗茜到底是个年轻孩子,展雁潮眼珠都红了, 她看着也有点不安。
但是人进了自己怀里, 等于选择了自己, 这个时候将他还出去,那还了得。
展雁潮前进一步, 声音沉沉:“放手。还给我。”
事已至此, 罗茜干脆沉下了一颗心,把热得能烤红薯的季作山环紧在怀:“他选了我。你刚刚不是说过,只要小季答应, 你就放他走。”
说完, 她转头问那些同学:“……他是不是这么说的?”
其他人不敢点头, 也不敢摇头。
展雁潮又急又气,一颗心在腔子里胡乱蹦着,顶得血压直往上升:“他那是烧糊涂了!”
罗茜说:“我把他带回去,等他烧退了,再看他愿不愿意回来。”
展雁潮想了想,觉得季作山肯定会回来。
可他的人凭什么跟罗茜回家?!
展雁潮固执道:“人给我。我和他的事情不用你管。”
罗茜说:“难道不是你请我们来看他的吗,这已经不是你和他之间的事儿了。”
展雁潮脸都气白了。
恰在这时,季作山低吟一声,像是烧得难受了,在罗茜怀里意识不清地动了动,脸颊潮红,嘴唇苍白,叫人忍不住去想那张嘴是不是又凉又软。
发觉展雁潮眼神里闪出不善的光,罗茜左脚微微后撤,舌尖抵住了雪白的上齿内部。
展雁潮只刚刚一动,罗茜便飞快倒退而去,长吹了一声口哨。
……口令验证通过。
……对接成功。
……启动B级应对预案。
一套黑色钢纹的机甲从罗茜右腕上的纯钢手环里倒延而出,转瞬间便覆盖了她的半边手臂和右胸,罗茜单手护住季作山的腰身,将化钢的手臂横向挡拦,想将展雁潮拦下。
她身姿灵巧,最善躲避,如果展雁潮选择跟她周旋,那她不消半分钟就能找到夺门而出的机会。
谁想,展雁潮活脱脱一个小疯子,不闪不避,左手握拳,徒手直击上了她的右臂!
铛的一声闷响,罗茜的手臂竟然麻了!
这种用于日常防卫的机甲,韧度和硬度都无法和战斗机甲相比。
罗茜怀里还抱着一个人,没法跟展雁潮面对面硬拼,只好使了巧劲,被坚硬机甲层层覆盖的右腿朝展雁潮的膝关节横扫而去。
而展雁潮竟生生受下了这一击,动也不动,鞭子一甩,卷住了季作山的腰,反手就要去抓季作山的领子——
“……你们在做什么?”
在会客厅内气氛剑拔弩张时,管家就跑去悄悄告诉了展父。
展父到来时,展雁潮竟已经和客人撕虏起来,展父气急,硬生生叫停了这场武斗,等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更是哭笑不得。
对展父而言,妻子早死,大儿子又天生懂事,不需要任何教养就能自立,以至于他压根儿不知道该怎么教育二儿子,只能把他想要的都塞给他。
不过为了一个人牲斤斤计较,何必呢。
他咳嗽一声,先训展雁潮:“和客人打架,像话吗?”
展雁潮不屑地嗤笑一声,眼睛却盯着被搁放在沙发上、烧得歪歪斜斜、坐也坐不稳的季作山。
罗茜是个聪明孩子,说:“只是比赛而已。”
展雁潮呸了一声:“谁跟你比赛?你抢我的人,我抢回来而已。”
展父有些尴尬。
罗茜那话显然是在为二人的争斗找个台阶下,毕竟在这个星球上私人武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想到二小子硬生生把人家的台阶给拆了,直眉楞眼地往下跳。
而等罗茜将来龙去脉一说,展父几乎要乐出声来。
在他看来,这事儿就是两个孩子在争玩具而已。
罗茜是客人,展父自然而然道:“雁潮,你让一步吧,这么些年下来,我看你也不需要人牲……”
展雁潮嚣张起来谁都不放在眼里,白眼翻得无比娴熟:“我不需要,也不会便宜别人!他将来是我的Omega,我凭什么把他往外送!?”
听到这话,沙发上的季作山微微动了一动。
展雁潮见状欣喜,一屁股坐在了季作山身边,伸手去拍他的脸:“小季,你醒啦?”
季作山不做声,只是睁开了烧得水润动人的眼睛,看看他,又看看罗茜。
展雁潮看季作山清醒了,笑得一排小白牙亮亮的,扯住季作山的手臂,拿眼角瞥着罗茜,像是只得意洋洋的小公鸡:“你说,你愿意跟她走吗?啊?”
罗茜站在那里,对展雁潮倨傲的态度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都把季作山打成这样了,是哪儿来的信心坚信季作山还愿意留下?
而下一秒,如她所料,季作山缓慢地点了点头。
展雁潮有点不敢置信,以为是季作山听岔了,又把自己的话重复一遍:“……我问的是,你愿意跟她走?”
季作山这次出声了:“嗯。”
如果说他那个点头,是往展雁潮左脸上扇了个耳光,那么这声“嗯”,就是把右半张脸的巴掌也给补上了。
……非常对称。
展雁潮呆愣愣地看着他,下一秒就是暴跳如雷:“季作山!你——”
眼看着展雁潮又要发作,展父头痛不已:“雁潮!”
展雁潮拼命压制住去抽季作山的冲动,嚷道:“他烧糊涂了,不算数!”
罗茜想,刚刚是谁说他醒了的。
展雁潮拧着眉头,又找到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他是我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