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是个暴脾气,在这方面对陈西然管的又严格,陈西然还真的没这胆子。
翌日,在点名的时候,又筛下去数十人,剩下的许多人眸中也带着苦涩。
今年加试算学,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们居然都不知道,昨儿个回去通宵达旦临时抱佛脚,今日站在这儿被冷风一吹,背过的所有东西都忘光了。
最后能不能考过,只能看命了。
黎锦起初以为第五场考试也就是在八股文和作赋之后,多加一题算术。
但当他看到试题的时候,简直无比诧异。
此次三道题全都是算术,完全没有可以浑水摸鱼的作赋!
考场上当即有人频频倒吸气,看样子怕是要昏厥过去了。
可试题是县官和儒教学的人定的,没人能去驳斥他们。有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看到试题的一瞬间,居然直接昏了过去。
黎锦其实挺能理解他的心情,好不容易考过了前四场,本以为第五场也能顺利通过,结果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加试了算学。
此前那么多年的汗水又全部白费,而他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坚持来考下一次……
一时心态崩了,直接晕倒。
衙役很快就下来,掐人中,灌热汤。老者缓缓转醒,却还是咬牙要坚持完这一场考试。
能不能考过先另说,但若是直接弃考,怕是会后悔终生。
黎锦这边抄题之后,起草演算。他对算术的过程了然于心,但古代答算学题,基本上没有公式,全都是靠语言描述。
黎锦确认答案无误,还得重新思考组织语言,这才把答卷誊上去。
数学到底是他的强项,在中午发热汤之前,黎锦就搁下笔。
巡考来收了卷子,见时间还早,索性直接让他在旁边的空房休息。提前放人是不可能的,除了弃考的人,其他人都得在本场考试结束后,一起‘放排’。
县官坐在最前方办案,余光扫到黎锦,对他的气质和容貌倒是颇有赞赏。
再加上黎锦提前交卷,巡考手上拿着他的卷子上写的满满当当整整齐齐,县官不禁多看了这个年轻人几眼。
再一次熬到天黑,黎锦跟着人群往外走。
陈西然从小就没被短过吃食,这几日中午却只能吃热汤泡馒头,还不能如厕。再加上黎锦直接说了他不会去青楼,陈西然这会儿也淡了享乐的念头,只想着回客栈好好泡个热水澡,驱散一身寒气。
在县衙门口,黄一龄眉飞色舞。
“真是多谢阿锦和陈兄的书!此次第一题完全就是书上内容的变形,虽然第三题我没算出来,但我想此次考的不会太差。”
他说的‘不会太差’,大概就是自己县试可以过的意思了。
黎锦说道:“恭喜。”
黄一龄又拉着他对了第一题的答案,听到黎锦跟他的结果一样,整个人更高兴了。
但第二题他们五个得到了五种答案……
最后还是许子帆说:“一龄,别这么热衷于对答案,此前你还说要去青楼,再不去就晚了。”
黎锦和陈西然以考完试太疲惫为由,婉拒了他们同去青楼的邀请。
几人在县衙门口分别,又约了明日去酒肆喝酒。
这次黎锦答应了,毕竟是集体的活动,他完全不参加也说不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黎锦醒来后,还能听到内间陈西然在打着轻酣。
他洗漱后出门锻炼,这次他没穿棉衣,只穿了粗布短打。
总归是要跑步的,穿的太厚会出汗。
黎锦平日在家会穿着粗布做的棉衣,只是在外面罩一件长衫。
但考试的时候只允许考生穿一件薄棉衣,所以黎锦才会穿那件外面是棉布,里面是粗布的棉衣。
没有了考生的县衙稍显冷清,黎锦绕着内城跑了一圈,整个人都跑热了。
他往回跑的时候,感觉自己看到了一个略微有些印象的大汉。
那人似乎注意到了黎锦的视线,也偏头看过来,黎锦甚至从对方眼眸中捕捉到了一丝赞赏。
总归对方还算和气,黎锦也对着他颔首,算是打招呼了。
回到客栈后,黎锦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见到过这位大汉。
却说那汉子脚步一拐,直接从县衙后门进去了。
县官大人也早已经起来批改试卷了,于他一起批改的,还有两个师爷。
汉子名叫吴放,是县衙的衙役,前一段时间被派去调查各个乡镇学生的名气,还在私下里核对每个秀才保举的学生。
为了怕被人认出来,县官就没让他帮忙巡考。
吴放对名叫黎锦的学生倒是大加看好,那首田园诗写出了他父母劳作时候的场景。
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父母就说让自己多帮忙,力气这玩意儿,越练越大,以后田里的活儿总要让他来的。
只是没想到,力气大了之后,居然被县衙招进去了,当了衙役。
故此,吴放对黎锦还算有些许印象。
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黎锦认出来了,不过县试已过,打个招呼也不算违规。
看着对方穿着粗布做的短打,分明丝毫不避讳自己农家子的出身,却又因为眉目间清朗的书卷气让人不敢小觑。
吴放对这人甚至评价更高了点。
他见过太多人数典忘祖,有了一点功名就抛弃自己的糟糠之妻。
吴放这么想着,把这件事告诉了在管的师爷,于是师爷在给黎锦的评论下面,又多加了一句‘品行端正,不攀附富贵之家,亦不避讳农家出身’。
如果黎锦在这里,就会发现师爷的记录里面,只有寥寥十人。
而这十人,都是十里八乡比较出彩的学生。如果他们答卷水平相似的话,那案首之位自然选名气最高的那个。
而一旦当了县试的案首,那下一次院试的案首也很有可能落在这人头上。
知府大人也很乐意自己管辖的省内流传‘小三元’的佳话。
这也算政绩的一部分啊。
而黎锦自己,在丝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位列案首的候选人了。
第68章
终于考完县试,陈西然卸下所有心理负担,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醒来后,小书童才敢上前问:“少爷考的可还好?”
陈西然说了句:“还不错吧。”
“那黎少爷呢?”
“这个我不知道,但他提前半天交了答卷。”
等他上桌吃饭的时候,小书童已经搭上了与其他人一起回镇子的车,得先把这消息传给老爷夫人。
小书童本想问一下黎锦的考试情况,也好一起带信回去,但黎锦一大早就出门了,之后回来吃了饭后又出去了。
他一直没找到时机。
宋先生看着陈老爷带着书童上门,知道这是带回来口信了。
赶紧站起来,说:“他们考的如何?”
陈老爷兴奋之余又有些……伤感。
宋先生感觉大事不妙。
陈老爷让书童把陈西然的原话说出来。
“少爷说自己考的还不错,但黎少爷那边,提前了半天交答卷。”
宋先生差点失手打碎了杯子!
“黎锦,他、他不会写吗?”
要知道,在大家的刻板印象里,提前一个时辰左右交答卷的人大都会在科举考试中获得靠前的名次。
因为这代表他们?3" 穿越之黎锦的农家日常0 ">首页25 页, 赐炅?但却又因为学富五车,所以写的比旁人要快。
而一直拖到最后一刻才交答卷的学生,一般都写的中规中矩,能不能考中另说。
但若是只写了半天就交答卷,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这人太厉害,要么就是交白卷。
当时县官看到黎锦正午交卷,也偷偷扫了一下黎锦的答卷,担心这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人交白卷。
宋先生这里只得到这一句话,整个人都有点失落,毕竟黎锦可是他寄予厚望的学生啊。
陈老爷虽然为黎锦惋惜,但他更看重的还是自家陈西然,所以脸上还有点喜气。
但宋先生明显更喜欢认真踏实又不失聪慧的黎锦。
所以他脸上失落的表情更多,当晚甚至都没吃得下饭,入睡前还在嘀咕:“阿锦怎么可能有不会的东西?”
县试要考的所有的内容他都讲过啊!黎锦也都默写的很完美。
宋先生的妻子说:“这说不定是阿锦写的快呢,别太忧虑了。”
但就算这样,也没怎么安慰到宋先生,他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日给学生讲课的时候,眼底挂着青黑。
黄秀才这边收到自己三个学生都发挥不错的消息,当日正午特意来跟宋先生分享。
宋先生脸上的焦虑很明显,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黄秀才问了两句,宋先生只是摆手不说话,黄秀才也不好继续追问,但也知道大概是因为宋先生的学生没考好。
只是不知道这人是黎锦还是陈西然。
县试的结果本来就是大家翘首以待的,两个秀才的脸色直接传达出了两种不同的信息。
很多本来观望的人也都直接做了决定,把孩子送到了黄秀才门下。
等到三日后一行人回来,两个秀才问过自己的学生才得知,最后一场只考了三道算术题!
黄一龄看着自家先生以为宋先生学生没考好,而略带了一点点幸灾乐祸的脸色。
无奈的说:“先生,黎锦提前半天交答卷,不是因为他不会,而是他全都写对了。”
随后他把一行人第二天下午去茶楼,正好遇到县城里某个廪生(秀才中的佼佼者)的学生在跟同窗讨论三道算术题的答案。
黄一龄听到最后,脸色都有些发白。因为他已经确定,自己第二题写错了。
五人中只有黎锦写对了,陈西然那边答案算错,但过程是对的。
至于第三题,县城的学生也有很多人写不出来,可大家集体商议一下午后,还是算出了答案。
黄一龄看着黎锦丝毫没变的神色,悄悄问了他。
黎锦没有撒谎,只说自己答案也是这个。
说到这里,黄一龄苦笑:“我自己能不能中不知道,但阿锦肯定能中,而且还能排前几。”
县试的放榜大概在二十来天后,毕竟之后的‘府试’得四月去府城参加。
县试放榜不像普通的排名那样一列列写下来,从高到低排列。而是‘轮榜’,只写考生的座位号,轮榜就是像车轮子一样一圈圈写出来[注],榜文中间用朱砂色的笔墨写一个‘中’,这个‘中’的一竖上长下短,案首的座位号就在‘中’的上面,比其他人都高出一个字。
其余的按照逆时针排名,第五十名正好在案首的右侧。
所以,县试虽然是轮榜,看似没有排名,但真正考试的人也都知道这还是排了名次的。
黄秀才听了黄一龄的话,微微一怔,看着自己桌面上近几日收到的束脩礼,突然右眼皮直跳。
他当然知道那些人是看着他跟宋秀才的脸色,误以为他的学生今年考得好,这才来拜师的。
但若是最后黎锦高中……那可能就非常脸疼了。
不过,现在还没轮榜,黄先生也只能继续等。
黄一龄他是不指望了,许子帆此前考过县试,这次大概率也会过,黄秀才只期待许子帆这次能拿到好名次吧。
至于案首之位,黄秀才根本想都没想过,他们这个小镇子还能出案首?怎么可能呢。
不过,之后再有来黄府登门拜师的人,黄秀才都提前跟那些人说了:“宋先生的两个学生此次也考的非常不错,你们最好慎重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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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锦回到村子,秦慕文等了他接近十天,听到院子门响,拎着炒菜的铲子就从厨房出来了。
“阿锦。”
黎锦也顾不得放下背篓,上前想抱他,但秦慕文说:“我在做饭,身上脏……”
话还没说完,就被黎锦抱住了:“我想你,文文。”
吃过饭后,村长听闻黎锦会来了,还专门过来一趟,问他考得如何。
黎锦笑了笑,说:“还好。”
村长看到他脸上的笑意,就知道此次考的不会差,说:“你放在我那儿的陈情书……”
黎锦道:“烧了吧,村里人已经接受了他。”
“好!”
秦慕文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在里屋专心的照顾着小包子。
小包子最近又有一颗牙冒尖尖了,嘴里也偶尔会嘀咕‘咿呀’。
在黎锦不在的日子里,秦慕文有空就给小包子教叫‘爹爹’,但小包子显然还没到学话的月份,大概再等一段时间就可以叫了。
黎锦一出门就是十天,回来后难得小包子还记得他,被他抱在怀里就开始笑。
黎锦没忍住,亲在自家崽的脸颊上。
小包子叫:“咿呀!”同时还伸手拽黎锦的头发。
黎锦现在是长发,一个没注意,就被小包子胖乎乎的爪子拽到了一缕头发。
不过这孩子不皮,没有直接薅爹爹的头发,但也没好到哪去,因为他直接往嘴里塞。
秦慕文赶紧过来拯救黎锦的头发,同时把给小包子缝的棉布小玩具塞给他。
小包子的注意力还是被黎锦的头发吸引住,费劲儿的想再抓一次,并且一点也不怵严肃的爹爹。
黎锦怀抱着柔软的小生物,最后在小包子即将要哭泣之前,把头发塞给小包子。
秦慕文看着这一切,护着小包子的爪子不让他吃头发,又无奈道:“阿锦要把包子宠上天了。”
哪家的小孩能这么放肆的抓着一家之主的头发?
再者,当代一般都是隔代亲,也就是说作为父亲,对孩子得严肃,让孩子臣服在自己的威严之下,一分都不得忤逆。
反而是当祖父祖母的,可以多多宠爱孙子孙女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