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锦说:“包子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看着出生的,怎能不宠他?”
而且这孩子眉心一点朱砂痣,俊俏又讨喜,让人忍不住想要抱着他亲亲。
接下来,小包子第二颗牙长出来的时候,终于等到了放榜。
秦慕文因着要照顾小包子,不好跟黎锦一起去镇上,李柱子也知道放榜的重要性,那天一大早就赶着牛车去载黎锦。
黎锦是整个鸿雁村唯一一个参加县试的学生,如果黎锦能中,那村长也会得到奖励,证明他这个村长当的好。
不过在村长看来,奖励什么的都是次要,他们鸿雁村要是能再出一个秀才,那就太荣幸了!
等黎锦到镇子上的时候,负责发榜的衙役已经到了,但整个榜用一块红绸子盖着,等到巳时才会发。
他们周围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人,有的人就算不是考生家属,但也为了来蹭个喜气。
陈西然家的书童看到黎锦,赶紧把他指了指陈西然的位置。
“黎少爷,我家少爷在对面茶楼等你呢,在那儿一会儿可以直接看到发榜。”
黎锦抬头,就看到陈西然大脸对着他,“阿锦,上来啊。”
黎锦跟李柱子说一声,这才准备上楼。
黎锦大概喝了三杯茶,发榜的衙役开始敲铜锣、放鞭炮,好不热闹。
随后,衙役捻起红绸的一角,从下往上,振臂一挥——
“发榜了!”
人群高呼:“发榜了!发榜了!”
陈西然屏住呼吸,看着那一圈考号,手中的茶杯紧紧的捏着,里面的茶还是满满当当,都没动。
黎锦心里也很激动,他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他就算不参加科举也能找到其他的谋生之路。
但此刻,他也忍不住放下茶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一米长的榜。
对了,他考号是多少来着?
一百三十二。
黎锦找了一圈,心也堂堂直跳,但他还没看到自己的考号。那边陈西然已经抛下杯子开始欢呼跳跃。
“阿锦,阿锦,我中了!中了!”
黎锦沉默一下,道:“恭喜。”
陈西然接着欢呼:“阿锦,你可是案首啊!怎么如此淡定?”
作者有话要说: 黎锦:我没找到我自己……
第69章
黎锦听了陈西然的话,这才凝眸看向那‘中’字最上方的考号!
果然是壹佰叁拾贰。
陈西然看着黎锦的反应,突然回过神来,笑道:“阿锦,你难道不先看看案首的么?”
他都是先发现了阿锦是案首,这才慌张的找自己的考号。
黎锦有些无奈,不是他不先看案首,而是因为案首的考号在‘中’的正上方,而这个‘中’字又跟普通写法不一样,中间那一竖上长下短。
其实更像‘贵’字的上半边,寓意贵不可言。
这也就导致案首的考号比其他人领先一个字,黎锦只想找‘壹’开头的,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几个,这其中更不会有壹佰叁拾贰了。
黎锦摇头,但也没说明自己的原因。
幸好陈西然没追问,要不然这件事真的可以让人笑好几天。
因为县试的放榜方式比较特殊,所以只有考生的考号,并无姓名籍贯。围观的人群只知道这叫‘轮榜’,却不晓得自己这边可有人考中。
有人大着胆子问:“官爷,我们镇子上可有人中了?”
那放榜的衙役闻言笑了,说:“案首就在你们这儿,当然是有人中了的!”
“案首?!”有人惊叹。
“老乡,案首是啥?那是第几名?俺只知道状元。”
旁边人好心解释:“案首就是这场考试的第一名。”
“那不就是状元吗?”都是第一名,没毛病。
“……?”
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但镇子上已经十多年没出过案首了,这下好不容易出了一个,不一会儿就传的人人都知道了。
“第一名是咱们镇子的少年郎!”
黄秀才这边很快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他微微怔住之余,又在心里暗暗祈祷,这个案首就算不是许子帆,是另一个秀才的学生也好啊!
可千万不能是黎锦!
要不然真有他脸疼的时候。
门外很快传来敲门声,黄秀才差人去开门,见到自己三个学生一起进来了,第一句话就是:“案首是谁?”
许子帆脸上本来带着笑,此次他考得不错,是第四名。
按照这样的名次来,他在之后的府试中被刷下去的几率也不大,毕竟县官也要面子,自己钦点的前几名若是被刷下去,那就太丢脸了。
许子帆上次考试,县试成绩吊车尾,府试中直接就被刷下去,如今厚积薄发,拿到第四名的好成绩,自然十分开心。
可黄秀才并没有开口问他们三是否落榜,直接就问了‘案首’。
黄一龄平时跟黄秀才亲近,答曰:“案首考号为壹佰叁拾贰,并没标注姓名。”
黄秀才补充一句:“不是黎锦?”
黄一龄低头:“学生不知。”
黄秀才闻言,再看看其他两个学生脸上渐渐消散的笑容,这才恍然回神。
他不是那种刚愎自用的先生,要不然也教不出黄一龄这样率直的学生。
只是他跟宋秀才虽然是好友,却也彼此相互竞争。
少年时攀比谁先考中秀才,之后又比谁能教出更优秀的学生……
黄秀才觉得,自己对攀比执念太深了。
他抿了一口茶,这才问道:“你们可有考中?远道(许子帆的字)名次如何?”
许子帆规规矩矩的回答:“学生排第四。”
周祺说:“学生第三十七。”
黄一龄则十分愧疚,他说:“先生,我、落榜了。”
要是放在以往,黄秀才肯定很关心他的情况,让他把自己所有拿不准的地方都跟同窗讨论一下。
但此次,黄秀才自己内心有疙瘩,只是说:“远道和周祺这段时间不可懈怠,准备四月的府试。一龄,你今年不要再作画了,用空闲时间多默书,做算术题。”
“是,先生。”
之后没过多久,案首就是黎锦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黄秀才则把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一天,没烧炭盆,冷清寂寥。更不允许家人和学生进入。
黄一龄站在门外,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圈一圈的转。
“这可怎么办?”
他们几人心里都清楚,先生跟宋秀才一直在暗地里比较,此次宋秀才的学生更胜一筹,黄先生肯定心里不舒服。
但他们也没想到黄秀才居然表现得如此明显,失了涵养。
可他们作为学生,又不能直接说先生的错误,只能想办法开解黄先生。
黄秀才一直到子时才出来,他的三个学生也在院子里站到了子时,忍着冷冽的风,配着先生不烧炭盆。
他出来后看着自己的三个学生,终于没忍住落了泪。
“辛苦你们了,快点去喝热汤,暖暖身子。”
他说:“我想通了,我此次是比不上宋秀才,我认输。但人生总有起伏,此次的蒙童我都亲自筛选,不信挑不出好苗子!”
黄一龄三人也松了口气,幸好黄先生没有因为此事而一蹶不振了。
但他们心中也有淡淡的失落,黄先生对他们从来都没倾注过真正的感情,只想着用他们的成绩给自己脸上增光添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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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黎锦这边,在得知了自己中了后,本来打算先去告诉宋先生一声。
但那边放榜的衙役对周围人回答道:“案首出自鸿雁村,咱们大人已经派人前往鸿雁村传递喜讯了!”
黎锦这下再也坐不住,说:“我得先回去,西然,你去替我跟宋先生告罪。”
陈西然说:“这算哪门子告罪,你要是不先回去,接不到那些官爷,才要告罪呢。我这就去给宋先生报喜!”
黎锦此次来镇子上带了一两银子,打算换成碎银。
他此前想,若是自己高中了,得用碎银感谢官爷跑一趟。
若是没有中,换了碎银后带着也方便。总归都有好处。
黎锦赶紧下楼买了几包点心,剩下的钱没让小二给他铜板,而是直接要了碎银。
随后他加快步伐,朝村子里走去。
陈西然送他到镇子口,说:“阿锦也不必太急,知县大人派的人一般都比放榜要晚上半天,你现在走回去还来得及。”
黎锦点头:“嗯,你若是看到柱子哥,告诉他我中了,得先回去。”
陈西然说:“放心,包在我身上。等你忙完了,案首大人可得请客。”
黎锦一口答应:“好。”
黎锦走着走着就跑起来,他家里只剩下夫郎和孩子,他担心衙役身材高大威猛,吓着了他的两个崽。
结果黎锦回去的时候,送喜报的衙役还没到。
反倒是村长蹲在门前抽烟,笑着问:“可有名次?”
既然人还没到,黎锦也不再着急,他说:“有,案首之席。”
“叭嗒”一声,村长的烟掉了。
黎锦走上前,帮他捡起来,说:“叔,我发挥的不错。”
这个时候可不能谦逊说什么‘题太简单’,要不然就是对县官和儒教学的大人们赤裸裸的打脸。
黎锦到古代时日已久,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他印象最深的是宋朝的著名词人柳永,柳屯田。
当年就在进士放榜的时候,因为柳永一首表达自己不喜欢沽名钓誉的诗作——‘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而被宋仁宗直接划去名字。
此后还有人再次向仁宗推荐柳永的才能,但仁宗只回复‘且去填词’。
此后柳永一生不得志,遂自暴自弃出入青楼妓院,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
村长拍了拍黎锦的胳膊,想说许多赞扬的话,但最后却因为太过震撼,只能脱口而出一句‘好’!
黎锦与村长告别,说:“一会儿送喜报的官爷要来,我先回去收拾一下。”
可不是,他跑回来,满脸的汗,可得好好擦擦。
黎锦把糕点放下,净了手,重新换了一件长袍。
正想与夫郎分享自己高中案首的喜悦,村长带着李大牛过来送鞭炮,“我想你家兴许没有这玩意儿,一会儿官爷来了,点着了听个热闹。”
秦慕文瞪大眼睛,心跳的又快又急,他家夫君,真的中了?
一会儿会有官爷来送喜报?
黎锦握住他的手,为他把发丝别在耳后,说:“自然中了。”
村长笑道:“不仅中了,还是案首!”
李大牛不知道案首啥意思,村长说:“就是咱们县此次考试的第一名。”
就在李大牛拍手叫好的时候,外面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伴随着铜锣声阵阵。
村民一个个从自家出来,站在院子里观望。
“这里可是鸿雁村?”
村长赶紧出去,幸好黎锦家距离村口并不远,走两步就到了。
“正是鸿雁村,官爷。”
那人骑在高头大马上,马头上帮着红绸子,喜庆极了。
“我等奉知县大人之命,前来给案首黎锦送喜报。”
村长不用官爷吩咐,就让李大牛去带路。
随后,黎锦在门前放了鞭炮,请官爷进来喝茶吃点心。
那些人也乐意蹭案首的喜气,说:“祝您连中小三元。”
“多谢官爷。”
随即,黎锦把碎银递过去,那人拿在手里,捏了一下,发现居然是银子,而不是铜板,脸上的笑意更加真实了。
“喜报已经送到,我就不继续叨饶了,暂且别过。”
“官爷慢走。”
按理说,县试这样的考试,是不必派人来专门送喜报的,中了秀才才会有人挨个通知。
但若是县官看好这位案首,就会派人来专门知会一声。
一方面,显示了县官的态度;另一方面,则也算对案首的督促,此前这位衙役就说了‘希望他连中小三元’。
衙役一走,村民都围了过来,看着黎锦手上红底绸缎面料的‘喜报’,眼神中带着羡慕和祝愿。
与此同时,宋先生得知黎锦居然高中案首,手上的茶杯差点没握住。
等到陈西然走后,他跟妻子说:“黎锦家好像有个小孩,跟咱们家大郎只差七岁,要不定个娃娃亲?”
作者有话要说:
第70章
“娃娃亲?这怎么行?”宋先生的妻子语气中全然都是不满,“那仅仅是个哥儿。”
宋先生皱眉:“哥儿也是黎锦家的长子,再说了,黎锦的夫郎也是哥儿。”
他的妻子还是不依:“黎锦当年娶夫郎,是因为家穷。咱们家在镇子上也算有头有脸的,怎能让大郎娶一个哥儿?”
宋先生也就面相严肃,但其实没多少大男子主义。要不然这件事也不会跟妻子如此语气商量。
他说:“黎锦此人谨慎又勤勉,他教育出来的孩子一定会省心,我觉得跟大郎倒是良配。”
在这个时代,女子或者哥儿比男方年纪大太多,会被人嚼舌根。
但若是男人年纪大了,娶一个比自己小六七岁的媳妇,反倒还算一段佳话。
“咱们大郎肯定是要参加科举的,中秀才前我不会让他娶妻。若大郎二十三岁中秀才,黎锦家孩子到时候十五六岁,嫁过来正好。”
但他的妻子还是咬死了‘哥儿’这个身份不松口。
“相公,俩孩子年岁倒是刚刚好,但镇上有头有脸的老爷们都不会让儿子八抬大轿抬回来一个哥儿。
再说了,黎锦家到底贫寒,都说高嫁女儿、低嫁哥儿,这算哪门子低嫁?
如果您真的要给孩子定亲,不如再等两年,若是黎锦以后能在镇子上置办田产,我们两家结亲也不是不行。”
宋先生见妻子都退让了,自己也只能顺着说:“那就依你,再等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