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仅要在这个环境中答卷,晚上还得睡在这里!
不在考试时间内去上茅厕的话,只需要跟巡考报备一声,不用盖屎戳子。
吃完晚饭,黎锦也随大流的跟在考生身后排队。
他能看到坐在最后几排考生们,看着他们一群排队之人的眼神中都带着绝望。
黎锦也只能偏过脑袋,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明儿还得再考一场,他也不是圣人,忍不了这么久。
所有人都回到自己位子上后,又衙役抱来棉被——说是棉被,其实只有薄薄一层,上面还有没洗过的霉味。
黎锦想,霉味他暂且还能忍,只要不是太臭,他都得盖着被子睡觉。
发了薄被后,火盆就被熄灭了,以免点燃棉絮发生火灾。
学生们把桌子和板凳上的木板拆下来,拼在一起,就是一张简易的木板床。晚上可以躺着休息。
院试规定,学生最多可以穿两件单衣,但不能穿夹袄。
黎锦自然按照怎么暖和怎么来,他穿了两件尚在要求之内的单衣,这会儿就可以脱一件,先用自己的衣服把自己裹一层,再盖上薄被。
人在休息的时候,衣服穿在身上和盖在身上,取暖的效果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黎锦这么做,也是为了最大程度的维持体温。
黎锦个子高,他躺下后,才发现发下来的薄被并不能盖住他的脚,他又坐起身把鞋子穿上了。
他想,总归只是这么睡一天,应该不至于水肿。
黎锦来之前听宋先生说,别看那些童生门平时一个个多高雅,真到了考场上,脱了鞋,你就知道他们私下里该有多臭了。
他原本内心还抱着天真的想法,认为大家都是读书人了,过五关斩六将考中童生不容易。
在院试中应该都会注意一下……
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发现还是宋先生说的对。
鼻尖萦绕的味道比白日还要臭,黎锦只能微微侧过脑袋,贴在伏案写作的木板上,木头原本的味道总算让他缓解了一下。
不知不觉中,他就这么枕着木板睡着了。
半夜里,黎锦被冻醒了一次。周围虽然没人说话,但翻身的动作却瞒不住人,看来没睡好的人还是有不少。
黎锦睁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屋顶,发现自己得嗅觉已经被同化,鼻尖闻不出来那些臭味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也算件好事,于是他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些,再次强迫自己进入睡眠状态。
第二日,称为复试,也叫覆试。
考试内容与第一场大同小异,但多了默写《圣谕广训》。
策论中还是有一道截搭题,不过没正场考的那么变态,但立意却也更加新,很考验学生的思维能力。
这对黎锦来说都不难,他在宁兴书院这九个月来,每旬都要面临至少两次讲堂答辩。
拿出一道题后,已经培养出带着惯性的缜密思维能力。
所以,他答卷完成后,还有时间检查了一遍。
与此同时,黎锦不知道,在与他相隔不到两百米的府衙内院,山长正在悠哉的品茶。
而知府大人手里拿着一本书,眉头紧拧。
“山翁,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山长笑道:“毕竟是年轻人,不是么?”
知府没答话,但那本书却依然捏在手里。
过了会儿,他风马牛不相及的说:“黎锦这一手楷书,写的是真的不错。”
顿了顿,“改日,我给他介绍一位书法大家。”
这下轮到山长愣住了。
书法大家……在他们府城的,只有那一位啊。不过,那位可是老早就放出话来,说自己不再收徒!
=
考完后,黎锦扶着陈西然出了考场。
他甚至都没坚持到走回家,半途中就晕倒了,黎锦摸他额头滚烫,索性直接背他去了医馆。
但这会儿医馆都关门了,不收病人,所以有药方,倒可以帮忙抓药。
黎锦当场给陈西然号脉,问学徒:“可否卖我一张素纸?”
学徒愣了愣,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黎锦担心再晚下去就宵禁了,他说:“我口述药方,你抓药,成吗?”
学徒说:“成!”
黎锦说了一堆药材,学徒想,这、这人大概不是在胡乱开药吧……
他抓完药材后,黎锦已经迅速的掏钱拿药走人。
原本陈西然身边是有书童伺候的,但书童和赶车师傅都住在外城的客栈里。
再加上院试考这么久,考完后天都黑了,他们打算考完后第二日来伺候陈西然。
所以,考完当天,陈西然身边只有黎锦可以帮的上忙。
回家敲门后,小茶先是被自家老爷和陈西然身上的味道惊了一番。
黎锦说:“这副药拿下去煎了,然后端给西然。”
“小茶知道了。”
宋先生原本是住在外院的,但黎锦出去考试了,家里又只剩下夫郎和孩子,他为了避嫌,就搬去客栈住。等到明日才回来。
黎锦给陈西然换了干净的衣裳,安顿好,自己才准备去烧水泡澡。
考场上冻了两天,他今日不打算冲冷水澡,而是好好的泡走骨子里的冷意。
秦慕文早就备好了两份热水,等黎锦和陈西然回来用。但陈西然现在不能泡澡,只剩下黎锦了。
黎锦回主屋的时候,正好小包子睡醒来,在闹腾着要找爹爹。
他都两天没见爹爹了,想抱着爹爹要亲亲。
黎锦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看到他家包子原本在阿爹怀里喊:“要嗲嗲,包几要嗲嗲……”
他心登时就软了,只想着自己没白疼这孩子。
但小包子看到他后,又凑近闻了下味道。
小脸一下埋在阿爹怀里,哭了:“嗲嗲臭,呜。”
黎锦:“……”被小心肝儿嫌弃了。
但秦慕文却完全不嫌弃,他上前要为黎锦脱下衣服,黎锦摆摆手,说:“脏。”
秦慕文摇头,“阿锦劳顿了两天,让我来伺候你,这本也是夫郎该做的。”
黎锦放松下来,看着少年敛着精致的眉目,用细瘦却又骨节分明的手指为他宽衣解带。
黎锦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少年填满了。
但因为小包子的嫌弃,当天黎锦用完了两份热水,头发和身体都洗了两遍,确认身上只剩下皂角的香气后,才敢去抱小包子。
没想到小孩子记性还不错,记着刚刚的事情,不让他抱。
黎锦只能强硬的把人抱在怀里,小包子一愣,没闻到其他味道,只有阿爹身上惯有的清爽气息。
于是他皱皱哭红了的小鼻子,藕节一样的胳膊揽着黎锦,“嗲嗲。”
小包子已经一岁零八个月,他知道自己叫‘包几’,知道每天早上得亲亲爹爹和阿爹,然后目送爹爹出门读书。
这都是黎锦和秦慕文给小包子养成的习惯。
秦慕文说:“今日包子没看到爹爹,就一直哭。哄着他睡着后,他醒来还要找爹爹……”
黎锦听到这话,亲了小包子一口,“喜欢爹爹吗?”
小包子已经哭累了,他昏昏欲睡,说:“包几、西、西嗲嗲。”
小包子等来了爹爹,终于安心的睡着了,小小的身体打着轻酣。
黎锦把他送到自己的房间,小茶也给陈西然喂了药后回来了。
黎锦嘱咐一番,就再次回到主屋,他总算有时间抱着自家大崽了。
秦慕文也很想他,分明才一日没见,晚上再见时,就发现陈西然平日里那么壮实的身体都发烧倒下了。
他觉得阿锦肯定也受苦了。
于是他尽力的安抚阿锦,抱着他,两人相拥入眠。
第93章
院试过后几日,春天终于踩着轻快的步伐到来。
黎锦去书院的途中,能看到山脚下、树梢上的积雪消融,露出枝桠尖尖的一点嫩绿。
所有人都绝口不提那几乎要了一条老命的院试,一个个计划着安排点活动前来消遣。
陈西然受了点风寒,但到底是年轻人,几副汤药下肚,也就彻底恢复过来。
之后两人匀出时间陪宋先生游玩了府城,宋先生有着读书人骨子里的习惯,那就是去哪儿都要先进书肆看看。
他没想到,在府城的书肆里,也见到了《农桑算经·简化版》。
看着著者的名字,宋先生说:“阿锦,你如实告诉我,这本书是不是你编的?”
黎锦答道:“确实是学生所著。”
宋先生双眼陡然放空,缓了好一会儿才说:“去年腊月族长(下滩村的村长)给我说,他买了一套算经书,担心自己看不懂,希望我回村去讲述一下里面的大概内容。
我当时已经准备起身回村了,村长又派人来说?2" 穿越之黎锦的农家日常0 ">首页34 页, 潜臼樗炊耍挥梦一厝ァ!?br /> 村长的能力宋先生自然是知道的,原本村长说自己看不懂,他觉得很正常。
但村长又说他看懂了……这下宋先生就不得不回去一趟了。
回去后,宋先生看到著者黎锦、校对万云,整个人都是懵的。
万云这个名字他知晓,堂堂少年解元,前途无限。
但黎锦……这个名字宋先生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他看着书脊处的知府钦定印章,一度怀疑这人跟黎锦同名同姓。
镇上的书肆多年来只靠卖宣纸、竹叶纸为生,书籍来来去去就那几本,并没有进新书回来。
所以,宋先生也不知道这本书的影响力。但里面的内容深入浅出,语言通俗,确实很值得普及。
如今宋先生拿着这本书沉默了一会儿,小二就适时的凑上前来:“客官可看好了这一套?这本书的校对乃是本省的解元大人,上面还有知府印章,官家认证了的。
最近卖的很是火爆,不仅适合家里有良田的人,里面还有很多农桑方面的算学题,书院的学生大多也都收了一套。”
宋先生:“……买了。”
黎锦:“……”一套接近一两呢!
但小二已经兴冲冲的把耽美文库起来,黎锦只能去付了钱。
花自己的钱买自己编的书,黎锦还是略微有些尴尬,不过幸好这不是宁兴书肆,掌柜的和小二也都不认识他。
之后黎锦又和陈西然一起把宋先生送上回镇子的马车,同行的还有黄秀才和他的两个学生。
黄秀才显然也知道了农桑算经的事情,一路上看黎锦的眼神都很复杂。
直到他坐在马车上,才跟宋先生说:“这下我彻底比不过你了。”
宋先生淡淡笑道:“年轻时我俩常竞争,如今都一把年纪了,何苦还在意这些?”
黄秀才也知道是自己执拗了,但这么多年都是这么比来比去的,一般也都是风水轮流转。
结果出了黎锦这个变数,他也只能认输。
宋先生安慰说:“学生们各有各的福气,你的学生也不差,此次院试很可能名列前茅。”
黄秀才道:“可他们不会编书……”
良久,马车里余下的只有沉默。
初春来临后,宁兴书院也会举办一些活动,来丰富学生们的生活。
陈西然一听有活动,表现得十分积极,在同窗们提议的‘投壶’和‘蹴鞠’中,他非常支持后者。
投壶虽然好玩,但输了得吟诗作对……
陈西然对自己的水平心里有数,再加上此次是书院的学生一起,不止他们丙班的学生,还有甲班的,陈西然可不想在关公面前舞大刀。
所以他觉得还是蹴鞠好,输了也不会有惩罚。
黎锦和邹秀杰倒是无所谓选哪个,但陈西然的队伍少人,就把他们友情拉进来了。
每日午后,黎锦做完一部分注解,就跟着陈西然的队伍在去半山腰的空地上练球。
这时候的蹴鞠跟黎锦上辈子的足球还是有很大区别,一般情况下不设立球门,踢法叫‘白打’,说白了也就是炫技。
除了可以用脚接球外,头,肩膀、臀部、胸、腹、膝盖等部位均可接球。[注]
只要不让球落在地上,参加蹴鞠的人可以尽情施展自己的技艺。最后评判优胜的标准也是参加者表演的花样多少。
当然,若是两队的话,还是会规定一块区域,得让人把鞠投进去才算赢。
黎锦听陈西然说了规矩后,突然沉默了。
他虽然对蹴鞠挺感兴趣,上辈子也加入过校内足球队。但他却没玩过这种完全炫技的‘蹴鞠’。
陈西然队伍里除了邹秀杰外,还有两个人。他们看着黎锦到来,笑着跟他打招呼,让他来表演一段。
黎锦谦虚道:“我对蹴鞠并不在行,让各位见笑了。”
陈西然笑道:“这件事我清楚,我跟阿锦同窗这么久,就没见过他蹴鞠。”
顿了顿,他继续道,“那就来玩个简单点的花样……”
说着,他在把准备好的绳索拿出来,在地上围了个一米见方的圈。
“阿锦,只要你能让鞠落地时候第一个点在圈里,就算你今天训练合格。”
邹秀杰说:“这也太难了吧。站在八米开外,不用手把鞠投进去,就算训练过后的人也很难做到吧,你让阿锦一下午就做好?”
陈西然挠挠头,看看邹秀杰,又看看黎锦,他说:“我这也不是为难阿锦,咱们与‘跳蛙队’的比赛时间就在七日后,每个人都得高强度训练啊。”
思及此,邹秀杰也不好说什么,他其实也在高强度训练。
虽然他要练习的技法比较基础,但操作起来可并不简单。
那就是‘滚弄’,不让鞠离开身体,但也不难用手指捏鞠。反而凭借着控制肌肉的动作,让鞠在肩膀乃至全身起伏。
这样的话,只要邹秀杰不失误,那鞠在他们队伍的时间就能多呆一会儿,比赛指不定还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