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嘲讽道:“如今是大官了,女子当官,真是闻所未闻。”
红袖笑着看她,竟露出几分少女的憨态来:“姐姐嫉妒我?”
灰姑不屑道:“我不像你,不用担心有人收买我身边的人,也不用担心被人暗害。”
红袖收敛了笑容。
灰姑也不再嘲讽,而是郑重地问:“红袖,你可想好了?”
红袖也郑重道:“我自踏入安丰……不,是向陛下表达我的意愿时,就绝不会再后退。”
“姐姐,人生短暂,我只想不留遗憾。”
第167章
“赵兄!”学子快步走过去, 朝着赵霖作揖,他弱冠之年,生得唇红齿白,拿着一把折扇, 效仿魏晋风流, “明日就下场了,赵兄饱读, 还望赵兄指点一二。”
赵霖苦笑:“指点什么啊……”
他自己近日都没有温书, 全在帮着周容造字, 家里不知遣仆人来骂了他多少次,没见明日就要下场,他今日连家都不敢回吗?
现在谁还在街头闲逛?
怕是只有这样“风流倜傥”的学子有这么逍遥了。
那学子叹气道:“那咱们找个茶楼坐坐?我可是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出来的,赵兄可怜可怜我吧。”
赵霖也不敢回家, 两人只能找了个茶馆。
茶馆门口还有一面锦旗, 上面写着“诚信商户”。
他们才走到门口,小二就连忙迎他们进去。
小二这个称呼还是元末才有的,以前都叫茶博士。
小二满脸堆笑:“客官坐哪儿?楼上也有位子。”
赵霖:“就去楼上吧, 你家都有些什么茶?”
“龙井虎丘碧螺春, 别的也有。”小二领他们上楼。
赵霖:“碧螺春吧。”
小二:“好勒!二位客官稍等。”
学子叫住他,奇怪地问:“你家门口那面锦旗?”
小二有些骄傲地说:“是朝廷给的, 因我家态度好, 又都是好茶, 从不用茶沫子充数,客官若将物什落在了我家, 我家还会收起来,客官再来就会奉还。”
“有客官写信去区商管部夸我们,朝廷便赐了这锦旗。”
诚信商户!朝廷认证的!这就是金字招牌,多少商户羡慕不来的。
而且朝廷每个季度还会组织每个区的诚信商户老板开会。
自从有了这个锦旗之后,茶楼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好,为了这个锦旗不会收走,老板就更是叮嘱他们不能偷斤少两,查出来一个就打走一个。
现如今谁会偷斤少两呢?
每个月茶馆的收入多,他们还有奖金呢!
老板挣得越多,他们的奖金就越多!恨不得把客人们都供起来。
但似乎他们态度更好了以后,以往脾气不好的客人们态度也变好了,不像以前一样跟他们为难。
学子叫小二离开后才摸着下巴说:“陛下太看重商人了。”
士农工商,虽说元朝时期商人的地位就提升了不少,但现在商人的地位就更高了。
赵霖苦笑着说:“陛下眼里,人不分三六九等。”
学子诧异地睁大眼睛:“怎能不分呢?”
赵霖想了想,他帮周容做了这么久的事,自己也有自己的见解,就说:“你家有多少仆从?”
学子不明白赵霖问这个干什么,就说:“没算过,以前的走了一些,又新雇了一些,应当还有一百多个吧?”
赵霖:“你会把仆从分成三六九等吗?或许仆从们自己会分,但你会吗?”
学子大惊失色:“陛下不可能把我们当仆人!”
赵霖笑了笑:“不是仆人,陛下只是把我们当有用的人,百姓也是有用的人,商人也是,士兵也是,每个人都有用。”
学子一时无言,垂头思索良久,忽然站起来又在作揖:“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赵霖没想到学子这么快就想通了,他自己想的时候都惊起了一身冷汗,如今才能视作平常:“我还以为你会……”
学子认真道:“不瞒赵兄,弟少时也曾想过,若天下之人各司其职,各领其事,皇上知人善用,不因出身卑微而轻视,不因出身高贵而另眼,人们才能奋发图强,强国壮国。”
“只是所想空泛,如今一想,陛下所为,岂不是与我少时一念相合?”
赵霖更加敬佩了,收起了自己刚才的轻视之心,也作揖道:“是我自大了。”
学子笑道:“可惜啊,世上有几人看得透呢?”
赵霖也说:“我等明白这是富国强国之法,然……”
世家们未必看不透皇上的想法,也未必不知道这是于国于民的好事。
但是这个好事代表着他们的阶级要走下神坛。
怎能不叫他们痛苦呢?
他们看不透的,是他们的未来在何方。
学子又说:“明日下场,我知道我要怎么答了。”
赵霖奇怪的看着他,因为他知道对方以前只是个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无论是作诗还是文章都不太拿得出手,就连字写得也算不上是优。
两人分别时,那李姓学子还与他说:“待金榜题名,我再与赵兄把手言欢!”
毕竟是第一次科举,各地都有不少学子奔赴京城。
他们都是在当地进行过院试和乡试的,世家子弟不需要经过院试和乡试,不过这样的优待只有这么一次罢了。
所以世家子弟们一边觉得自己本来就不该和庶民学子一样的待遇。
一边又铆足了劲要把庶民学子踩在脚下。
论真才实学,那些庶民难道比得过他们这些从小饱读诗书,家学渊源的世家子吗?
宋石昭看着题目。
这次科举的题目选了好几次,最终订在了“民生”上。
他和宋濂坐在一起,宋石昭还嘲笑宋濂:“你倒是老了不少。”
宋濂叹气道:“累啊!”
然后又一本正经:“为国尽忠,再累也撑得住!”
宋石昭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我倒有个好事要告诉你。”
宋濂看着宋石昭,不信,宋石昭可从来没给过他任何好消息。
宋石昭:“刘伯温应召而来,三日内应当就要到了,我看陛下的意思,估计会把民法典的事交给他。”
宋濂倒是知道刘伯温,刚刚还在喊累,现在又不是滋味了。
就像养育一棵树,眼看着树就要长成,忽然被挪到了别人家的地里。
虽说编纂字典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是民法典……
宋石昭看出了宋濂的纠结之意,笑道:“同你玩笑话,陛下看你辛苦,应当会叫刘伯温与你一同编著,大功劳自然还是你的。”
被人看透了心思,宋濂也不恼:“那可好了,我也能轻松许多。”
宋石昭:“也不知今年是否能选出人才。”
哪怕今年贫民学子中没有人才,为了给天下贫民学子一个榜样,都会选出几个来。
宋石昭叹气道:“我看科举还要几届才能成形。”
第一届总是最混乱的。
宋濂:“怕什么?怕你活不到那时候?”
宋石昭装作老迈非常,压着脖子说:“老啦。”
他原本就够老了,如今更老,可他自觉还是年轻人的心性。
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活五十年!
“对了,客栈都安排好了吗?”宋濂问。
宋石昭点头:“都安排好了。”
因为这次来京的学子不少,很多又家贫,所以朝廷出资租下了不少客栈,当然也有客栈不要钱,朝廷还是把钱给了。
学子们来住店,自然还是要给钱的,但这个钱他们负担的起,客栈也不会哄抬涨价。
韩凌就是进京赶考的学子大军里的一员,他家是耕读之家,说是耕读,其实家里只供得起他一个读书,他有三个弟弟,都只是开了蒙,还是他开的,至今也只是认得些字,会背的也只有三字经等一些启蒙文章。
这次家里供他进京,几乎把所有钱都给了他。
但韩凌来之前就听说,京城什么都贵,没有一样东西便宜。
他带着全家的钱和希望,进城的时候却一直在想,如果他没有考中,家里给的钱又花光了,他还有什么脸回去?
不如一头碰死。
和他同乡的学子大多也是如此。
富裕人家的学子才不会跟他们一样,好几个人租一辆牛车进京。
路上吃东西也只敢吃便宜的。
“听说在京城租个小院,一个月就要五两,如今应当要十两了,还只能住两个人。”
“住客栈,一个月要八两,那还是之前无人赶考……如今再去,怕要二十两了。”
普通百姓家,十两也够一两年的嚼用了。
现在挣钱的路子多了,人们的花销起来了,以前二两都够一年的嚼用。
等他们进城,守城门的兵看检查他们的东西,见他们都是学子打扮,就问:“诸位是进京赶考的吗?”
几人连忙道是。
士兵笑道:“你们进了城可找挂着红幡的客栈,那都是朝廷给学子们准备的。”
“一个月一两银子,若你们在京城有亲朋,那就当我没说这话。”
几个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还是韩凌先道:“多谢大人!我等正为此事忧心呢!”
士兵忙说:“当不得大人二字,诸位进城吧,我祝诸位金榜题名,扶摇直上!”
学子们也是一脸激动。
车夫赶着牛车进了城,城里道路通畅,人行车行分开,不用担心踩踏到路人。
学子们都十分感动。
“陛下……陛下仁爱!”车内还有学子痛哭,“如今我才知道,原来连这等小事朝廷都为我等操心,日后我必碎骨以报!”
“是啊!我来之前还担心,我们几人的钱凑在一起,都不一定能租个院子。”
韩凌掀开车帘,看着路边叫卖的摊贩,行走往来的男女,心里涌起万丈豪情!
第 168章
新朝的第一次科考, 考场和以往不同,以前为了防止作弊,都是一人一小间,连考几天, 吃喝都在这个小隔间里, 还要向考官报告后才有人带他去茅房,要是谁的考间离茅房近, 那味道就不用说了。
要是下雨, 有些失修的地方还会漏雨。
有些考生年纪大了, 出了考场说不定就没了半条命。
以前还有直接死在考场上的。
此时天气已经凉了下来,入冬了,但还没有下雪。
林渊叫人在考场里点上火盆,每天都会有仆从打扫, 茅房也没有建在考场内, 而且装上了木门隔绝臭味。
每到中午还有仆从送饭进去,都是统一制作的食物,两个馒头, 一盘烩菜, 里面有肉有菜。
不过因为这个,宋石昭他们的保密工作就做得更严实了。
以前是一篇文章写三天, 不让考生出去就是为了不让他们互相作弊互通首尾。
现在倒没有这个忧虑。
因为每天只考一堂, 一天只写一篇文章。
晚上考生虽然不能出去, 但考场会提供棉被和夜宵,夜宵也简单, 就只有馒头和豆腐乳。
考生们饿了就举手示意,不饿就不吃,看自己怎么选。
但今年没有考数学,只考了民生,都是命题作文。
第一堂考的就是“商户”。
只有这两个字,怎么答就要看考生自己的角度。
每个人看事情的角度不同,所答也不相同,说不定里面还真有可以实施的建议。
林渊甚至还抽调了一些来看。
因为是糊名卷,而且统一要求了字体,除非特别熟悉的人,否则是绝忍不住谁是谁的。
林渊翻了一些,有些失望。
大多数都是老生常谈,有歌颂他的,也有表示商人逐利,与国无利,与民有害的。
真正有见识的寥寥无几。
林渊翻到中间,扫了几行,才停下来细看。
这个考生的角度跟其他人不同,他从“商户”看到了“经济”,从当地“经济”说到了国家“经济”。
他表达的不多,但很清楚,条理十分清晰。
先是列出了商户被重视的好处。
然后又列出了坏处。
最后表示基于这些原因,应该在哪些方面限制商户,又不阻碍经济的成长。
林渊看出了他的意思。
虽然还很稚嫩,还没有系统的理论,但他提到的确实是基础的国家宏观调控。
林渊把宋石昭和宋濂都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