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和心痛混杂着,南桑急切地想要弥补些什么。
第一件要做的事,自然是要把告示撤下。至于玄青的那些部下,全都好好地待在各自该待的地方。
第二件事情,就是江凡。
作者有话要说: 又有一个人要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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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_(:з」∠)_
☆、君为上,臣为下17
君为上,臣为下-17
“他怎么死的?”不同于之前的妩媚,玄青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很是粗粝。那声音,像是从紧缩的心脏出发,经过被烧灼过的喉咙,最后才被-干裂的嘴唇发出。
不难从中听出玄青的悲恸。
听到玄青此时明显沙哑的,有别于之前轻浮暧昧的声音,南桑眼前仿佛闪过一道光,是暗暗长夜里的一道光。
南桑的直觉很敏锐,他几乎不用思考就闪过了一个念头,这时候的阿青才是真实的!剥开了层层保护壳之后的最真实的玄青。他还意识到,让那些坚固的保护壳脱落的关键,就是江凡。
他想,玄青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模样,是因为阿青以为是他杀死了江凡。如果能把这个误会解开,那阿青一定会原谅他的。
南桑的心跳加速,手心里微微的湿润仿佛在嘲笑他,还说是天子呢,紧张成这样。他当然紧张,此刻他仿佛站在了命运抉择的关键点。他的紧张源于他的企盼,他企盼着玄青能够恢复正常。
因为这股迫切的企盼,南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
江凡之死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英雄难过美人关。
玄青离开京城之后,南桑下令全国搜捕玄青。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还是没能够找到玄青。随着时间的流逝,南桑的脾气一天天地变差,底下专门负责找人的官员也是越来越焦急。
重金之下必有应者。有一天,有一个戴着斗篷的神秘人揭了皇榜,给府尹带来了一条线索。这条线索不是玄青在哪里,而是玄青被谁救走。
带玄青离开京城的,是江凡。
府尹把这一消息呈给南桑之后,南桑当即下令,找到江凡,从江凡口中得到玄青下落。而自始至终,南桑都没有想过要杀死江凡,来逼迫玄青现身。原因很简单,江凡的武艺,以及玄青。
江凡是玄青的挚友,他很清楚,如果自己杀死了江凡,那么他和玄青之间必然会有更大的间隙。况且,江凡武功独步天下,要想杀死他,南桑要花费多少兵力?
所以,南桑仅仅下令找江凡。
要找江凡,可比找玄青简单多了。江凡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他的踪迹可不是秘密。况且,江凡爱酒,哪里有好酒,哪里就有江凡。
府尹曾想过,动用武力抓捕江凡。事实证明,这一条路根本走不通。很多次,江凡总是在他们的包围之下轻轻松松地就离开了。他们又碍于命令,不敢伤及江凡的性命。这样下来,别说是抓捕江凡,分明是江凡耍着他们玩。
就在府尹愁得差点儿秃了头的时候,上次揭了皇榜的人又来了,说有办法。
这次,这位神秘人揭开了斗篷。
是一个女人,一个容貌不算顶好看但气质很独特的女人。
她说她可以帮他们抓住江凡,但她要更多的赏金。她说江凡此人最重义气,别说你们抓不住他,即便是你们抓到了,也不可能从他嘴里得到想要的信息。但她有一个办法。在听完她的计划后,府尹咬咬牙,答应了。
然后,在一次又一次的“偶遇”,以及官府协助下的“突发事件”后,通过相处,江凡爱上了这个女人。
表面上,江凡是个潇洒浪子,可实际上,他是个既纯情又纯粹的人。他爱上了一个人,那便是真心爱上,是一辈子的事情。
那块双鱼环佩,是他送给女人的。江凡对她说,我要你成为我的妻。
她答应了,但她说,我要你明天骑着一匹枣红骏马,穿着新郎服,带着一车陈年美酒来娶我。
江凡欣然应允。
第二天,江凡如约而至。
红烛摇曳,那天他在满目喜色中喝了很多酒,那一车酒,都是他喝完的。喝到最后,江凡脸颊微红,可双目依旧清明。
最后,女人从房间里拿出了一杯酒。
她站在门口,目光盈盈,她问江凡,你可真的爱我?
江凡点头,你比我的性命还重。
她笑了笑,说,那你把玄青的下落告诉我,我手里拿的是一杯毒酒,如果你不答应我,那我就把这杯酒喝下去。
江凡大震。
她说,你不是说我比你的性命还重吗?为什么你宁愿我死,也不告诉我这么点儿信息呢?
一边是挚爱,一边是挚友。
江凡问她,为什么。她只笑了笑,不回答。
烛光里,她的笑容显得有些虚幻,但是她的眼神格外坚定。
在这个荒唐的选择里,她没有给江凡留下余地。
最后,死的人不是这个女人,玄青的下落也没有被说出。因为,江凡死了。他是自杀的,在友情和爱情的单项选择题里,他别无他法,唯有自我了断。
所有人都无法理解江凡的做法,觉得这简直是太奇怪了。
他们都觉得江凡是脑袋有问题,这个女人接近他明明是别有所图,现在你发现了这一点,为什么还在乎她的死活?好吧,即便是你情根深种,不愿看见她去死,那你直接把她要的信息说出来啊。
自杀?
这是闹哪样啊。
所有人都这么想,唯独除了玄青。
再抬眼时,玄青他已是泪流满面。玄青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也就是在这平静的看起来似乎是毫无触动的面无表情中,他的眼泪奔涌而下,无法遏制。
世间哪得双全法,不负吾心不负卿。恍惚之间,他听见江凡临死前的笑声。
“那个女人在哪里?”玄青的声音依旧沙哑,像是经过无数次嘶吼之后留下的疲惫。
南桑观察着玄青的表情,他有些忐忑,也不知是好是坏。江凡的死虽然和他有关,可如果硬要说是他杀死了江凡,那也是过于偏激。现在这场误会解开了,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一定会的。
他想,玄青心里的仇恨现在转移到了那个女人的身上,等到他见过那人之后,就没事了,一定会没事的。
江凡死后,女人也被暂时软禁了起来。
女人的住处有重兵把守,常人不得接近。走了一会儿,南桑领着玄青到了那里。
许是泪已经流干了,所以玄青脸上不再有眼泪流下。他依旧面无表情,推开门,见到了那个女人。
女人的气质的确很独特,江凡会爱上她,倒也不奇怪。
听见开门的响动,女人望了过来,她没有看南桑,而是看向了玄青。她的眼神很专注,似乎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彻彻底底地了解玄青。
在她看向玄青的同时,玄青也在打量她。
“你是他的挚友。”女人的声音也是沙哑的,是许久没有说过话。
玄青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很平静,平静地落在了女人的眼睛。
“他因为你,以及你的陛下而死的。”女人声音渐渐不再沙哑,听起来并不难听。
玄青的目光依旧没有波动,他似是半点儿都没有被女人的话触动。反倒是南桑,他驳斥道:“是你害死江凡,你把毒酒递给了他。”
熟料,那女人大笑,她直视着玄青的眼,仿佛是从阴曹地府里爬上来的索命的鬼怪,“你信吗?你的挚友,是被你的陛下杀死的。他刚才对你说了什么?自杀?江凡不是那种脆弱的人,你知道的。”
江凡当然不是脆弱的人,多少次面临绝境,他都挺过来了,都没有轻言放弃。如果江凡是一个脆弱的人,那江凡是绝对不可能成为天下第一高手的。
女人顿了顿,露出了一个冷笑,她直直地指向南桑的方向,她的眼睛依然盯着玄青,“江凡不愿意吐露出你的下落,于是他就下令杀死了江凡。你知道吗?江凡临死前有多痛苦?”她露出了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你猜猜,那时候他后悔吗?”
听见女人的话,南桑面色陡然沉了下去。那股恐慌再次蔓延,他在心里大喊,这个女人在说谎!阿青,你不要听她的!可事实上,南桑他没有大喊大叫,他铁青着脸,双手负于身后,“你这样做有何目的?”
宽大的袖袍里,南桑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在害怕,害怕玄青听信了这个女人的谎言。
直到这个时候,玄青他终于有了别的动作。他不再看那个女人,转过头,看向旁边的南桑。
女人和南桑都注视着玄青的动作,女人以为接下来会是一场碰撞激烈的决裂,而南桑也以为玄青投射过来的眼光里,会是无边的恨意。一想到那样的眼神,南桑的心就在刺痛。
然而,他们都猜错了。
玄青他忽然笑了,这个笑容里似有万千含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他说:“陛下可应允一事否?”
看着玄青脸上的笑容,南桑的世界又忽然明朗了起来。他想,阿青果然是信我的。这个笑容,仿佛是一个美好的讯号。在这时候玄青提出的请求,南桑怎么会不答应?
于是,玄青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他说:“此女为江凡挚爱,陛下宅心仁厚,必不愿两人阴阳相隔。不如——”
“不如让她和江凡重聚,如此,方能不断姻缘。”
作者有话要说: 微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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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假条一般会放在文案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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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凡之死快解决了,接下来就是玄青和皇帝南桑,以及沙石和南洲君之间
☆、君为上,臣为下18
君为上,臣为下-18
这句话看似矛盾,其实很简单,南桑和这个女人很快就明白了玄青的“请求”。
让女人为江凡陪葬。
这句话更深层次的潜台词是,他不相信女人说的话。
一想到这层意思,南桑心里顿时盛开了千万朵花。玄青相信他,阿青是信他的。南桑的努力克制,才让嘴角的弧度不那么大。但任谁都看得出,他现在很开心很开心。
至于那个女人,她听到玄青的话之后,她没有大哭大闹,没有任何过激的行动。她十分安静地接受了死亡的命运。
玄青和南桑离开之后,有人送来了一杯毒酒。
女人目光悠悠,她凝视着这杯酒,她想起了那日,她想起了江凡。
那日,其实最后那一杯酒,是她喝的。她没死,因为那杯酒没有毒。真正有毒的,是那一车陈年美酒。她把毒倒进酒里面,江凡是知道的。可是,依旧喝完了那一车酒,喝完了她为他倒的有毒的酒。
他唯独在喝酒前,问了她一句,你会伤心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没有再问其他的,他没有问她可曾爱过她,他也没有问她到底是谁的人。江凡十分干脆的,没有半点犹豫地喝完了所有的酒。
现在,也轮到她了。
她忽而一笑,似是想起了什么。她端起酒杯,杯中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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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事情,没有在南桑心里留下丝毫痕迹,他现在满心都是一个念头,阿青信他,他和阿青的关系终于可以恢复正常。
眉梢眼角都是抑制不住的喜意,南桑和玄青并排而行。
忽然间,南桑停住脚步,神色肃然地挥退旁边的侍从。
玄青对南桑的这一系列举动,有些奇怪,他以为南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现在冬天的尾巴已经无影无踪了,属于春天的气息侵染了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温度很合适,周身被暖融融的春意环绕着。不止如此,空气里满是活跃的生机。
他们周围是勃发的植株,是怒放的鲜花。
南桑看向玄青,周围是一片春-光,而南桑的目光比这满园春色还要温柔,“你信朕。”他笃定地说道,语气里还带着些许的嘚瑟。
听到南桑这话,玄青有些不解。
接收到玄青茫然的目光,南桑心里更是得意,心想他的阿青定是喜欢他。但他面上不显,他回答道:“你不信朕,为何还要给那女人一杯毒酒?”
“原因已经禀明陛下了呀,江凡爱她,她下去后,江凡也不再孤单。况且,地下冷,多一个人可以取暖呀。”玄青笑笑,他的语调轻快,这样的轻快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只是现在南桑满心欢喜,还没来得及察觉这不对劲。他只以为玄青不过是嘴硬,不愿意承认罢了。既然如此,他心里知道便可,也不再在这件事情上强求。“好好好,阿青说得都对。”
话还没说完,他就一把抱住玄青。以往他觉得宫里的龙涎香普通寻常,可这香气出现在玄青身上,南桑却觉得好闻极了,比这满园花香好上数百倍。
“阿青,现在真相大白,你终于不怨朕了,朕好高兴。”心里是满满的柔情,他怀抱着的就是他一生的温柔。
玄青乖乖地待在南桑的怀抱里,他笑道:“陛下真爱说笑,奴什么时候怨过陛下?”
这种语气,这个自称,这种姿态……
他的玄青呢!
微风裹挟着几分暖意,吹过微微杨柳,路过青青草地,拂过南桑的脸颊时,南桑却觉得冰寒刺骨。满心的欢喜,一片柔情还没来得及退回堡垒,就被突然闯入的敌寇杀得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