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吸食鸦片的纨绔子弟,不算稀奇了吧。”季辰闵说。
林佑又说:“黄家说从没见过黄文才吸鸦片,咬定了是玄清楼的小倌不知力度,整坏了黄文才的身体。闹得沸沸扬扬,连酒楼的生意也比以往要好了许多。”
余风忍不住噗嗤一笑。
季辰远说:“这样一来,案子只怕要更难查了。”
“倒也不一定,”余风说:“虽然鸦片被带出了水面,让私贩鸦片的有所收敛,短时间内不会出现鸦片交易。但吸鸦片者少了鸦片,一旦瘾发,说不定能击一发而卷起千层浪,到时候所有真相都会昭然在目。”
季辰远想了想,说:“也许,我们可以再直接一点。”
“假道伐虢。”季辰闵抛出一计。
“没错,”季辰远说:“私贩鸦片者和购买鸦片者之间必然有其特殊的联系方式,既然联系不上私贩,那便从买方入手,吸鸦片者,也多是人傻钱多的纨绔子弟,从此处下手,许也是能摸到蛛丝马迹的。”
“可是我们哪知道谁吸鸦片啊?”余风问。
季辰远回道:“不是刚有一个出现吗?”
“黄文才?”余风说,“他不是死了吗?”
季辰闵笑了笑,“万一他喜欢分享呢?”
于是,在众人的千推万阻下,季辰远带着大家又在狂风大雨中踏上了归途。
两架马车悠悠回到晗王府时已是人定时分。
季辰远把熟睡的余风抱回闻风苑后,准备到前院的厨房烧些水给余风擦擦身子。
他在井边挑了一桶水走进厨房,发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蹲在灶前推着柴。
“你怎么还来烧水?”季辰远问。
季辰闵抬头,“泡个澡再睡,舒服点。”
季辰远将水倒入锅里,寻了柴生火。
“其实我挺不明白,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对余风动了情。林佑和陈小也和我说了你们俩的事,不至于吧。”季辰闵问。
季辰远低着头推开柴枝,“的确不至于,但好像,也没有必要防着。”
烧得通红的柴枝时而爆发出噼里声。
季辰闵说:“那你也别整副心思都投进去,总归是个王爷,还是要传宗接代的。”
季辰远轻笑了下,“我费尽心思跑来这种地方还是摆脱不了吗?当初和你非要争个你死我活的,也不就是为了亲手把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化为齑粉,哪能还由着他来纠缠我。”
“五弟不是那些老东西的对手,你落了别人的口舌,他不一定招架得住。”季辰闵偏过头去看着他。
“你也别老瞧不起他,我能送他上去,就是认定了他能自己坐稳。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嘛。”季辰远说。
“而且,这种事和余风有什么关系。”季辰远又补了一句。
“没关系,”季辰闵将烧好的水勺入桶里,“我只是以一个兄长的身份来告诫一下你,自己挖的坑要自己填。”
“得了吧,你还是赶紧回去泡澡,不然水就要凉,那时你就会明白什么叫有好过没有。”季辰远瞥了他一眼。
季辰远回到闻风苑,看到余风正安安静静地睡着,内心生出几分慰藉。
他洗了帕子,轻轻解开余风的衣服,“擦擦身子舒服些。”
余风乖巧地摊开身子任人摆布,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说:“你怎么弄我都舒服。”
☆、第二十二章 欢喜
翌日早晨,余风神清气爽地和季辰远去了前厅。
还未进门,便听见里面的人正热火朝天地说着什么。
“果然不错。”
“下次让徐管家再带些来。”
“宣王哥哥,我想再尝一个。”
“在吃什么呢,大清早的就这么有激情。”余风实在是好奇得紧。
“啧,整天背着我偷吃,还当这里是晗王府吗?”季辰远不满地说。
余风满怀期待地一脚踏进门槛,然后瞬间石化,脸色又青又白,额头还隐隐有些发黑。
季辰远毫无察觉,说:“怎么这么一大股尿骚味,风鸡跑这撒尿也没人清理吗?这晗王府真是越发不成样了。”
“晗王哥哥,季余风哥哥。”李翠儿笑语盈盈地向他们招手,“今天徐管家拿了些皮蛋来,可好吃了,你们快过来,不然他们就要吃完了。”
“左不过就是个皮蛋罢了,能有多好吃。”季辰远无法理解地上了座,“诶,余风,怎么还站门口呢,快过来我这。”
“我…”余风欲言又止,一个大男人害怕皮蛋,说出去不是叫人笑话嘛。
余风屏着息,举步维艰,颇有一种要历经千辛万苦去讨罪吃的感觉。他扶着椅背让自己缓缓坐下,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桌面,差点就要晕厥。
这桌皮蛋,和当年余府的简直是如出一辙,这天杀的皮蛋瘦肉粥真的要不要这么甜美,辣椒皮蛋要不要这么刺激,这几千年来的特产就只剩下皮蛋了吗?
季辰远十分殷勤且贴心地为余风勺了满满一大碗皮蛋瘦肉粥。
“不好吃还勺这么多,也不怕噎着。”季辰闵鄙夷道。
“吃就吃,你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那么大颗皮蛋还堵不上你的嘴。”季辰远没什么好气地说。
“你今天起床是不是睁错眼了,你睁的是屁,眼吧,说话还有味道呢。”
“你神经病啊,你用眼睛说话啊。”
林佑和陈小不停地往口里塞粥,底下互相掐着对方的大腿,强忍着不笑出来。
“呕……,唔”。
突然,余风捂着嘴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季辰闵楞住,艰难地问:“弟媳妇,是不是害喜了。”
季辰远定了一下,说:“才第一次,这么容易的吗?”
林佑和陈小不自觉地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嘶,”,这特么是在开玩笑吗?
李翠儿听到,心里十分高兴,自己很快就有小伙伴了。
季辰远迅速追了出去,“媳妇,慢些,别动了胎气……”
……
巳时,晗王府门外。
“媳妇,来,踩稳了。”季辰远小心翼翼地扶着余风上马车,“要不你别去了,那些腌脏地方,容易冲撞了胎气。”
余风生气地甩开了季辰远的手,“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我没有怀孕。”
季辰远忙托住余风,“哎哟,别那么用力。”
“滚。”余风把季辰远推了下去,“你去宣王的马车,不要靠近我!”
“那媳妇,你自己一个人可要坐稳了。”季辰远不放心地说。
“滚。”
另一边,季辰闵看好戏似的把车帘掀开,“哟,被赶出来啦。”
季辰远剐了季辰闵一眼,“还不是你的臭嘴。”
“听说碧春阁新来的波斯女子会跳波斯舞,怎么样,今晚哥哥带你去散散心。”季辰远凑热闹不嫌事大地说。
“你自己留着去生个卷头发的小孩吧。”季辰远嫌弃地说。
……
不一会儿,马车缓缓在黄府门口停下。
黄华贵见了,便巴巴地拥了上来,“宣王,晗王,你们可得为我主持公道啊,明明就是他们那些贱蹄子害死了我儿子,还非说他吸鸦片,这怎么可能啊,我儿子吸没吸鸦片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林佑把黄华贵给拉开,摆了马凳子让季辰远下来。
“令郎的遗体可还在?”季辰远并不想和黄华贵多说什么。
“在的,在的,”黄华贵连忙把人都请了进去,“后院里设了灵堂,人就在那。”
余风听到这话,感觉胃里又起了反酸,现在天这么热,死了这么多天,这尸体还成样吗?
与周潮生的宅子比起来,黄府显得自然多了。
花园里,随处摆着一些价值不菲的花瓶,栽着各式的奇花异草,甚至还有几只名贵的金刚鹦鹉。无处不是暴发户的气息。
只是在一块块白布的衬托下,不免一些萧索。
灵堂里,黄文才的身体被装进檀香木制的棺材里,但余风并没打算去欣赏这一盛景,而是主动申请去黄文才的房间。
房间的装潢和外面一样,都是金钱的味道。
余风翻翻找找,在衣柜里发现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小块牛皮纸包着的黑疙瘩。
余风唤来黄文才的侍女小兰,“你以前伺候黄文才的时候见过这个吗?”
小兰看了看,“没看过,少爷从不让我们看他的衣柜。不过我曾听他说过什么海娜香,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这个盒子就是原来装香膏的。”
“他是从哪来买来海娜香的。”余风问。
“这个我不知道,少爷出去从来也不带我,更何况是去那种地方……”小兰说着有些羞涩,“我也只是碰巧在房间听到了而已。”
余风又问:“他和谁说起海娜香?”
“是汇通钱庄家的张公子,他们向来是要好的。”小兰说。
“那我先把它拿走了。”余风说。
小兰有些犹豫,“公子,这个我可做不了主。得问老爷。”
“没事,我做得了主就好。”余风说着就带走了盒子。
此时,季辰远正在花园吹着口哨逗着那几只金刚鹦鹉,季辰闵则面色惨白地站在一旁。
“有什么消息吗?”余风问。
季辰远回道:“倒也没什么,那个黄华贵,说来说去都是这几件事,好像全世界就他死了儿子一样。”
“那尸体呢?”余风又问。
一旁的季辰闵脸色更沉了沉。
季辰远说:“这尸体都不知道放多少天了,天气这么热,也不知道放些冰块,都腐烂得不像样子了,哪还看得出什么啊。”
余风了然,“对了,我在他的房间发现这个,”他将手里的盒子展现出来,“里面这个黑疙瘩不知道是不是鸦片。”
季辰远接过盒子,仔细翻看着,又捏了些起来闻了闻。
“如何,是鸦片吗?”季辰闵走过来问。
季辰远将盒子递给季辰闵,“我不确定,你看看。”
季辰闵也捏了些起来闻了闻,“有点像,但好像还有别的味道,难道出新口味了?”
“要不再去玄清楼看下。”季辰远提出。
季辰闵对此表示赞同。
“你先回府吧。”季辰远对余风说。
“为什么啊。”余风不明所以。
季辰远支支吾吾的,“那地方不干净,你就别去了。”
“什么不干净,碧春阁就干净吗,你晗王府就干净吗?”余风咄咄逼人地说,“你不会是想去那里找野男人吧,我们才刚私定终身,你的心这么快就坐不住了吗?”
“什么野男人,你别多想。而且晗王府怎么就不干净了。”季辰远拉住余风的手。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难道你还怕我移情别恋吗?你就觉得我是这种人吗?”余风甩脸。
“不是的,媳妇,”季辰远安抚道,“我就是怕累着你。”
“我跟你说,我没有怀孕,我现在还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没那么容易累。”余风十分不满。
“我知道,你没有怀孕,是个纯纯正正的男人,但是……”
……
季辰闵没眼看这两个人在到处挂满白布的鬼地方耍花腔,一个人默默回马车里歇着了。
他还记得,小的时候,自己的母亲和季辰远的母亲在宫里是很要好的,两人品极皆高,都是贵妃,却也没有和别的嫔妃那般要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
白氏千里迢迢嫁来郕国,纯属是盲婚哑嫁,对那皇帝一点感觉都没有,还有传闻说她在代国早有了情郎,却因那人身份低微,高攀不起天家公主,这段露水情缘就此了结了。不过她从来都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情,甚至是没有辩解。
有一次,白氏来他母亲的宫殿喝茶。
白氏对着虞氏说:“若未生在这天家,我想我如今是能快活地过了,何苦要一辈子守着一处高墙,守着一个不欢喜的人。”
虞氏忙打岔:“这话只在我宫里说了就好,别到了外面落在一些小人耳里,又要生出是非。”
白氏又道:“你瞧,连这些体己话也说不得了。”
季辰闵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在想这些旧事,但他又想,季辰远守住了他欢喜的人,他自己怎么就没有。
怎么就这样想了,一定是被那两人秀出了后遗症,过段时间就清醒了,一定是这样。
最后,余风和季辰远的争执理所当然的是余风获胜。
余风喜气洋洋地坐上马车,“你到了那里不准给我勾搭小倌。”
“你也给我收敛一点,晗王府的红杏,可别出墙了。”季辰远说。
……
到了玄清楼时,外面又开始下雨。
一个穿着玄色大袖衫,长相俊秀的男子撑着把烟青色的油纸伞匆匆行入雨中,余风回首,却找不见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余风看着濛濛的一片雨,心神有些恍惚。
☆、第二十三章 羁绊
一个打扮得姹紫嫣红的鸨母迎了出来,“哟,这几位爷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们的小倌还没收拾好呢,不如爷晚些再来,今晚我挑几个好的,保证让爷高高兴兴。”
季辰远笑着说:“高兴也是晚上的事,我们现在来是要查黄文才的案子。”
那鸨母脸色微变,“这案子还有什么可查的。那黄文才,哪就是我们小倌弄死的,是他吸了鸦片,上了头癫癫狂狂的,抓了我们一个还没开.苞的小孩就是一通骑,可怜了我们那小孩,现在身体都整坏了,还在床上躺着呢。我都还没找他们家算账,他们就不分青红皂白的乱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