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一个姨娘是没资格的,可魏姨娘得宠,还讨得了老夫人的欢喜,若非侯夫人娘家地位高,怕是早就破格抬了魏姨娘的位分。
侯爷也不止一次提过要抬为贵妾,老夫人不肯松口,加上魏姨娘心思也不在此,也卖给老夫人一个好,最后不了了之,反而更得老夫人的心。
魏姨娘今年三十多岁,可瞧着模样却像是双十年华,眉眼娇而不媚,温柔瞧着人,像是能把一颗心都给化了。
可就是这样一位美艳的女子,手中的鲜血不知几何。
“妾身见过旭王。”魏姨娘到了近前,得体地行了礼,她身后跟着的嬷嬷大丫鬟等人也俯身。
宣平侯看到她眼神柔和下来,若非五皇子等人在此,他怕是已经迫不及待将人搀扶起来。
杜香妩站在一旁,她早已习惯父亲对魏姨娘的态度,以前倒是没觉得如何,魏姨娘对他们都很好,她母亲不理后宅之事之后,魏姨娘不偏不倚,甚至很是公允。
她生不出讨厌,偶尔还会亲近几分。
可不知为何,瞧着魏姨娘与父亲的相处,她刚刚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与魏姨娘竟是更像一对夫妇,而不是他与自己的母亲。
杜香妩甚至已经记不得父亲这般温柔瞧着母亲时的情景了,隔得太久了,她当时年纪小,早就不记得了。
可明明……母亲才是父亲明媒正娶的夫人啊。
以前不觉得,如今瞧着,竟是觉得心里很难受,尤其是杜香骊对她做的一切,她看着魏姨娘不如以前亲近,反而生出一股矫揉造作的不耐。
谢彦斐将杜香妩这些表情收入眼底,书中这时候杜香妩已经被算计成功,还昏迷着,醒来之后更是被赐了婚,她浑浑噩噩的,连自己怎么就突然换了未婚夫都想不清楚,更何况被杜香骊算计的事?
她知道很久之后魏姨娘事情败露才明白过来,可那时候,她已经被算计要前往别国和亲。
那时候她想报仇,早就来不及了。
只能带着遗憾踏上那条未知的和亲之路,好在最后等着她的,是被她偶然所救相处不少事日的男主,否则,她的下场怕只会更惨。
而他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至少目前来看,女主经过这一夜,是想通了不少事,没这么混沌好骗了。
谢彦斐将视线收回,这才看向魏姨娘:“起吧。”
他神色懒懒的,不怎么搭理魏姨娘,把视线转向她身后,抬了抬下巴。
管家很有眼力劲儿的一一介绍,他仔细听着,等听到有贾嬷嬷时,他才放了心。
看来魏姨娘对自己的这些人很是放心,昨日葛文沣的确让人询问过了,她院子里的人自然是听她的,她怎么说,这些人就怎么听。
不过魏姨娘聪明,为了以防万一,留了后手。
她从不自己开口,而是由身边的嬷嬷嘱咐。
昨日杜香骊的计划败露之后,魏姨娘情急之下为了给杜香骊善后,派了她身边的贾嬷嬷去处理妙灵。
之后事发才嘱咐两个近身的大丫鬟替贾嬷嬷当人证,证明当时贾嬷嬷在妙灵出事的那段时间同她们待在一起,加上手臂上检查之后并无抓痕,自然躲过葛文沣的人的检查,蒙混过关。
魏姨娘知道即使留下贾嬷嬷也躲不过,干脆坦然带她过来了。
谢彦斐等听完了,才再次开口:“问呢就不必问了,也都问过一遍了,我们就往重点来吧。妙灵死的时候,当时池塘边有淤泥抓痕,妙灵指甲也断了,手指也断了两根,一般来说,这极有一种可能是妙灵死前与凶手进行过激烈的争执,那么抓伤凶手也不是不可能。那么,现在你们就将手臂露出来,重新由管家任命两个嬷嬷检查。”
魏姨娘和贾嬷嬷听到手臂,松了口气。
葛文沣气哼哼看着这一幕,还以为五皇子有什么高见,不还跟他一样?
这要是能找到凶手,他早就找到了!
这些人手臂上压根没抓痕!
果然,搭了黑布暂时充当帷幕检查一遍之后,手臂上干干净净,并无抓痕。
管家任命的两个嬷嬷上前,回禀结果。
葛文沣就知道是这样,“王爷,你这就是瞎费功夫,现在看到了?本官亲自监督查过一遍的,根本就没抓痕。”
谢彦斐点点头,顺着他应诺,“是没有,手臂上竟然没抓痕啊。”
魏姨娘在人看不到的地方弯了弯嘴角,福了福身,温柔好心提醒:“王爷,不知可还有需要妾身配合的吗?”
谢彦斐盯着她:“魏姨娘啊,你这院子里的人手臂上都没抓痕。”
魏姨娘笑笑:“妾身院子里都是些善良本分人,自然不会是凶手,手臂上也自然不会有抓痕。”
谢彦斐点头:“手臂上倒是,既然如此……”
魏姨娘期待地垂着眼等五皇子说“那就带着人回去把”的时候,就听到谢彦斐话锋陡然一转:“……那就检查脚踝吧。”
魏姨娘骤然握紧袖口里藏着的手,面上稳住了。
她能息怒不行于色,贾嬷嬷道行就没这么深了,脸色陡然变了。
葛文沣本来正吹着胡子等五皇子收不了场,结果就听到这一句,他一愣,随即明白什么,猛地直起身,眼睛大亮:对啊,他怎么把这个忘了?他瞧见妙灵的手被掰断,先入为主就觉得是手掰断的,却忘记了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妙灵先入了水,情急之下抓住了凶手的脚踝,因为怕死,妙灵死死抠着不肯松手,凶手不得已只能蹲下身用手去掰断她的手。
既然如此,那抓痕就是在腿上或者脚踝上,而不是……手臂上!
第11章
葛文沣激动地差点蹦起来,目光灼灼盯着这府中的一群人,“你们,先去检查魏姨娘院子里的人,之后排查其余的。”
如果能找到脚踝上有抓痕,又解释不清抓痕的来历,那就证明对方之前说了谎。
原来这就是五皇子说的有人在撒谎。
他在让人查的时候,忍不住强行压下心头的激动去看五皇子,发现五皇子眉头紧锁,脸色极不好看。五皇子平日的表情也不好看,毕竟黑乎乎的,可此刻之所以葛文沣能这么清楚知道,是因为五皇子的脸……都难看得狰狞了。
“五皇子?”难道是还有别的问题?
谢彦斐心情不佳瞥了葛文沣一眼,“怎么?”
葛文沣听着这两个从齿缝间迸出的两个字,压下询问的念头,看来气得不轻啊,他还是不招惹的好。
谢彦斐是没心情理会葛文沣的心里路程,从刚才听到脑海里响起的那句【检测到宿主意图改变原书剧情,改变一个小剧情好感值-1,总好感值为1。】之后,他就想咬人。
他增加一个好感值容易吗?
说给他减了就减了,他还不能说个不字。
好气啊。
所以,谢彦斐把这笔账都记在魏姨娘身上了。
原书中杜香骊虽然成功了,魏姨娘怕生出端倪,还是让贾嬷嬷除了妙灵,只是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郑尚书的死和原身与女主的事情,一个婢女没引起太大风波。
等后来葛文沣接手去查,本来信息就不多,他想到了手臂上的抓痕,却没能想到可能会在别处。
回头想起来早就迟了,贾嬷嬷也就躲过一劫。
谢彦斐如今提出这个事实,牵扯出了贾嬷嬷,等待贾嬷嬷的自然不会是原书中一样安然无恙。
所以,他这算是改了剧情,就给他减了。
可了解是一回事,他想不想接受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一行人就看到五皇子咬牙切齿盯着魏姨娘,看得宣平侯想上前,可想到某种可能性,还是在没确定之前,别惹这煞神。
宣平侯其实也觉得他那庶女当时的模样不太对,可他心里怀疑却不会拖自家人的后腿打自己的脸,如今这么多人在,他就算是看出什么也不会说。
甚至,如果葛大人怀疑,他反而还会掩盖。
贾嬷嬷从听到脚踝的抓痕脑子就嗡的炸开了,她想偷偷去瞧魏姨娘又不敢,怕这个时候露怯只会坏了姨娘的事。
贾嬷嬷将心底的恐慌一点点抚平,脑海里闪过昨晚上姨娘交代过的,若是被发现应该怎么应付。
贾嬷嬷的表情被谢彦斐收入眼底,他眯着眼,书中没有这一段检查脚踝,所以也没提过脚踝的情况,魏姨娘可不是善茬,怕是也会有提前防范。
他瞧着衙役上前把魏姨娘院子里的丫鬟嬷嬷都重新赶到一处,由人单独隔了众人视线验看。
不多时,有人上前回禀结果:“大人,魏姨娘院中十一人,其中十人无异样。贾嬷嬷腿上有很多抓痕,还有一些红斑。”
葛大人眼睛发光,坐直身体:“把贾嬷嬷还有当时替贾嬷嬷作证昨日不在场的两个大丫鬟带来!”
贾嬷嬷被排除嫌疑也是有人证,人证就是这两个大丫鬟,说当时她们陪同贾嬷嬷一起去替魏姨娘以及诸位饮了酒姑娘夫人们那些醒酒汤。
很快,除了贾嬷嬷之外的两个大丫鬟被带了出来,跪在葛大人面前,头深深埋着,大气都不敢出。
“你们抬起头来,瞧着本官重新说一遍你们昨晚上对衙役的说辞。”葛文沣先是瞧了一眼谢彦斐,看他没说什么,继续咳了声,“一个一个来。你先。”
他指了其中一个大丫鬟。
那大丫鬟模样十七八岁,因为低着头被这么一指压根不知是说她,还是身边的衙役呵斥一声,她才慌慌张张开口:“奴婢、奴婢盼巧,是姨娘身边的大丫鬟,昨日事发之时,奴婢与菁英陪同贾嬷嬷一起为老夫人、大太太她们去拿醒酒汤。因为昨日老夫人大寿,夫人姑娘们都喝了点酒水,怕稍后头疼,就陪着过去一趟。”
葛文沣嗯了声:“当时你们路上可都遇到谁了?”
盼巧垂眼摇头:“谁也没遇到,当时人很少,奴婢们当时还跟嬷嬷说怎么今日府里这般冷清?后来才知道,是府里出了事,当时男眷那边都跑去花园,加上当时有人喊五皇子遇刺,就跑去……救人了。”
谢彦斐听到这,在一旁扯了扯嘴角,跑去救人?是去看好戏才对吧?
葛文沣琢磨一下,出入不大。
可既然贾嬷嬷有可能是凶手,那这两个大丫鬟就可能在说谎,如果无法证明,即使贾嬷嬷脚踝上有抓痕也不能证明就是妙灵抓的,到时候依然死无对证。
葛文沣看向跪在另一边的大丫鬟:“你叫菁英?”
大丫鬟年纪比盼巧大一些,性子也稳重不少:“奴婢是菁英。”
葛文沣:“你也重复一遍昨晚上对衙役的说辞。”
菁英缓声开口:“奴婢菁英,是姨娘身边的大丫鬟,昨日事发之时,奴婢与盼巧陪同贾嬷嬷一起为老夫人、大太太她们去拿醒酒汤。当时贾嬷嬷的确是与奴婢二人在一处。”
葛文沣听完,直接看向跪在偏前一些的贾嬷嬷:“你说说吧,你脚踝上的抓痕和红斑是怎么回事?”
贾嬷嬷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回禀大人,老奴这抓痕是自己抓的,老奴对花粉过敏,不巧这些时日置办老夫人寿宴忙了些,为了布置的好看,老奴亲力亲为,弄了不少花盆应景,谁知道其中有一种老奴就过了敏,当时也没当回事,一直痒,老奴就抓了抓,后来更是严重了,还起了红斑。”
葛文沣:“昨日询问为何不说?”
贾嬷嬷:“老奴这不是……听说妙灵死了,老奴这伤口又刚好碰上了,怕被当成凶手就瞒了下来。官老爷恕罪,老奴真的没杀人,老奴一向心软,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杀没杀人不是你说了算。你说说看,你对什么花粉过敏?”葛文沣问道。
贾嬷嬷:“这……老奴哪能知道,反正就是一种花粉。”
葛文沣:“这么多年,你就没想过治一治?”他声音缓和下来,听在贾嬷嬷耳中,以为葛文沣信了,松了口气,声音也自在不少。
“老奴命贱,哪舍得花这冤枉钱?再说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病,怎么好一直耽搁时辰?”贾嬷嬷垂着眼,心略微定了定。
她原本还以为葛大人会继续问,谁知葛文沣突然抬头看向衙役:“盼巧和菁英两人的话,可跟昨日说的一样?”
衙役对了对登记的册子:“一样。”
葛文沣扫了一圈三人,将她们松了口气的模样看在眼里,嘴角扬了扬:“一模一样?”
衙役奇怪,这有什么区别?他颌首:“回禀大人,是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一旁的谢彦斐听到这四个字,嘴角弯了弯,看来这葛文沣也算是对得起自己这个职位。
最重要的是不用自己出手,那就不算是他改变剧情,他仅剩的好感值看来是能保住了。
葛文沣听完,看向三人,没说话。
四周静得让人头皮发麻,宣平侯总觉得心里很不安,他上前一步,询问出声:“葛大人,可是……没问题了?”
葛文沣看他一眼:“侯爷,谁说没问题?问题可大了!她们在说谎!”他怒目站起身,在一众人惊疑的目光下冷声开口,“你们之前可听到了?这盼巧和菁英的说辞与昨日一模一样。一模一样、一字不差,若是你们随口说一长段话,会与第二次说的一模一样一字不差?这说明什么?她们早就将这些铭记于心,反复背过。既然她们心里没鬼,昨日问完之后按照实情说完也就没事了,为何反复去记这些词?以至于一字不差?这说明她们怕,怕说错了会坏了事,坏了什么事?贾嬷嬷,不如你来说说看?”